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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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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滚出去!”

    潇水府衙后院。

    邢捕头打县令的官厅里仓皇逃出。

    屁股上还紧咬着一句。

    “五天内不能破案,本官拔了你的皮!”

    可才出了院子,他就收起了那副狼狈模样,挺胸凹肚,又端起了那副威风凛凛、从容不迫的潇水县总捕头的作派。

    而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捕快们赶紧围拢上来,当即便是一顿七嘴八舌。

    “县尊怎么说?”

    “没听着么?五日内破案。”

    “呵,县尊大人的脾气是愈发急躁了。”

    “能不急么?今儿一早,学正、城北王、城东张……昨晚遭了祸害的,轮番给老爷递了帖子。”

    “那也不能把气撒在咱……咱们头儿身上啊。”

    一通担忧、抱怨和聒噪之后。

    “依我看,破案是不可能破案的。要不……”某个衙役犹豫了片刻,提出了一个馊主意。“咱们先把李道人给抓了,权给大人们消消气儿?”

    这话出来,场中便是一静。

    先前一直沉默的薄子瑜皱起眉头正要开口,邢捕头就先一个白眼飞过去。

    “抓?怎么抓?谁去抓?你去?”

    那衙役讪讪然偃旗息鼓,捕头却紧咬不放,一点不客气地骂道:

    “那李玄霄能撵得鬼面人从城东跑到城西,分明是个更难缠的人物,他会乖乖等你去抓?一个鬼面人尚且弄得咱们焦头烂额,衙门颜面无存,你还没事找事要再去招惹个李道人?”

    “怎么的,嫌自个儿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安稳?”

    这一通乱骂下来,从县令处吃来的郁闷也宣泄了几分。

    老邢哼哼了几下,便从怀里掏出个钱袋,交给衙役里老能持重的。

    “昨夜死伤了十一个兄弟,你拿这些银钱分一分。伤的分少些,让他们在家好生休养,不急着出来做事。死的多给些,务必送到家里人手上,若有什么难处,回来告知我听。”

    那捕快唱了声诺,垫了掂手里的钱袋。

    “抚恤?衙门给的?”

    老邢呵呵冷笑,捕快们顿时了然。

    懵管真心还是假意,什么“衙门小气”、“捕头高义”、“愿为头儿赴汤蹈火”的话一股脑儿地都涌了出来。

    “停,都给我打住咯。”

    邢捕头太了解这帮人是啥货色了,偶尔听他们放嘴屁还成,可被一帮人围着放连环屁,谁受得了?

    他当场又骂道。

    “少特娘的废话,要真有心,就麻利点把鬼面人给我捉了。你们一个个的不是眼馋那一百两吗?好嘛,刚才大老爷说了,五天内抓住鬼面人,赏金还能翻个翻。”

    捕快们只管嘻嘻直笑,可谁也没搭这茬。

    昨夜前,他们还有点小心思。可昨夜后,那成了废墟的大牢以及几滩脓血,早把心头些许贪念打发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那句老话,当差吃粮嘛,犯得着把小命儿搭进去?

    邢捕头见状,心头也门清,三两句把这帮人打发走,只留下了外甥薄子瑜。

    “阿舅。”薄子瑜忧心忡忡,“这案子……”

    邢捕头摇了摇头。

    “尽力而为吧。”

    “可县尊那边如何交代?”

    “呸。”

    老邢当即啐了一口。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有本事下了我。看没了我老邢,衙门还能做成什么事?!”

    末了,还是叹了口气,望着热闹不减的酒神窑方向。

    “希望以后……哎,至少今晚平安无事吧。”

    …………

    大牢处魑魅显化的怪相,灯市上杀机凛然的逐杀以及废墟下掩埋的几瘫脓血。

    这三者就像投石于水,掀起的波澜转眼就传遍了整个潇水城,引得街头巷尾、阁楼井边处处都有议论之声。

    然而,也正如投石于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过去一个白天,波澜就已渐渐平息,甚至瞧不见几分涟漪。

    待到日落月升。

    长街画舫再度燃起花灯。

    人们又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汇聚过来,处处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安康模样,好似妖怪、凶手、死人……都只存在于白天的闲言碎语之中,是儿时的睡前小故事,惊骇则已,却是虚假的,无改城市的和谐,更无改节日的喜庆。

    李长安漫步其中,只感到恍恍惚惚,又荒谬绝伦。

    所以,尽管这古代灯市对李长安一现代人而言,是种难得的新奇体验,但他却心情古怪,囫囵着逛了一圈,干脆就抽身离开,自顾自回邸店去了。

    ……

    因着人流都汇聚到了灯市。

    所以灯市上有多热闹,邸店这边就有多冷清。

    道士回来时,四下清寂无人,就连店家夫妇和他们的小侄女都不见身影,大抵还在街上流连吧。

    此时,院落空旷。

    月映藤萝,风送幽香。

    如此良辰好景,正该做一些使人舒心畅意的事。

    譬如说,撸驴。

    于是乎,道士把在圈里呼呼大睡的大青驴给拽到院子,胡乱塞了几块顺手买的糕点作宵夜,然后就着冰凉的井水,给它洗了个精神大振的冷水澡。

    末了。

    觉得兴致尽了,又把它塞回圈里,抛下驴儿“兴奋”的“啊呃”叫唤,打了个哈欠,自个儿回屋睡觉去了。

    可刚把房门推开一条缝隙。

    道士脚下一滞,脸上的疲惫顿时收起。

    随后。

    他却又不动声色推门而入,锁上门闩,点上油灯,施施然坐在桌边,目光却瞥向角落里一方案台。

    案台上香烛袅袅,上首供奉着三清祖师,旁边奉着玄坛元帅,前边放着剑匣,而剑匣下的桌面上,呈散射状分布着细密的新鲜划痕。

    这当然不是李长安闲得无聊自个儿划的,这实则是飞剑剑胚被惊动后,散逸出的剑气所致。

    道士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几个油纸包,打开来,放在桌上,却是一些果脯点心。

    “这是贫道在夜市买来的蜜饯、点心,滋味尚可,特别是这紫萝酥,就地取材,吃来别有一番风味。”

    说罢。

    取出两个茶杯,一一斟满。

    “高处风寒,阁下若不嫌弃,不妨下来饮杯热茶。”

    罢了。

    听得衣袂翻飞。

    一席红裙飘然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