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千山记 > 48.再无相干

48.再无相干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莫如未料到谢太太与她商量母亲生辰庆贺之事,谢太太这样一说,谢莫忧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立刻和缓。她当然明白,方氏是正室,正一品魏国夫人,当然有权利有地位庆生辰。只是,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位嫡母是何相貌是何性情。这么久不出来的人,她会想着庆贺生辰么?

    谢莫忧看向谢莫如,谢莫如并不在意谢莫忧的想法,她知谢太太的心意,谢太太能与她商量,她都明白。谢莫如温声道,“母亲喜静,倒不必格外庆祝,与往日一般便好。不然,诸多人打扰,反是不美。”

    谢太太果然是毫不意外的模样,道,“到时我着人送寿面过去,你好生陪陪你母亲。”

    谢莫如应了。

    谢太太另有新衣裙新首饰给谢莫如,道,“你母亲已无凡心,我想着,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可做母亲的,没有不牵挂自己孩子。明天是你母亲的生辰,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就高兴。”

    谢莫如道谢后回了杜鹃院。

    谢莫忧私下问祖母,“祖母,到时我们要不要过去给母亲行礼?”母亲这两字叫出口时,谢莫忧自己都有些别扭。

    谢太太道,“有心就好,不必去打扰你母亲的清静。”

    谢莫忧的确长进不少,谢太太说了不必去打扰嫡母的清静,她还是做了几样针线做寿礼,托谢莫如带去,余者谢芝等也各有寿礼。谢莫如一一代母致谢,再有府里的管事媳妇们,在杜鹃院外磕头便罢。

    看如今家中情势,谢莫忧颇多感触,只是又能如何,她是真正明白,自己是比不得谢莫如的。论嫡庶,比不得,论才干,她也是不如谢莫如的。她没有谢莫如的胆量,敢去扫寿安夫人与宁荣大长公主的面子,也没谢莫如的口齿,会与永安侯世子说,“一柄宝剑,放在帝都束之高阁也是宝剑,放到战场开疆拓土也是宝剑。宝剑就是宝剑,不会因地处不同而有任何改变。”

    出身才干皆不如人,如今只得低头了。这种觉悟,当真不好过。

    谢莫忧在自己屋里问戚嬷嬷,“嬷嬷,你见过母亲吗?”

    母亲?

    戚嬷嬷先一愣,道,“见过。”

    谢莫忧好奇,“母亲长什么样,像大姐姐这样吗?”

    戚嬷嬷想了想,摇头,“大姑娘与魏国夫人相貌并不相似。”

    打发了其他丫环,谢莫忧小小声,“难不成大姐姐真的似大长公主?”

    戚嬷嬷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身份低微,大长公主已经过身,老奴如何能见过大长公主呢。”

    谢莫忧大惊,“没见过!?”哪怕大长公主身份再尊贵,两家可是正经姻亲,戚嬷嬷是祖母身边儿的得力嬷嬷呢。跟着主子出门,在主子身边近身服侍,很容易见到与主子来往的人才是。难不成大长公主从没来过谢府,或者大长公主规矩大如天,谢太太过去身边不能带丫环。可是,便是承恩公府,她们去也可带着丫环呢。

    戚嬷嬷仰望谢莫如那样的才华本领,不过,从心底说,谢莫如洞察人心,在她面前,会不由自主的谨慎小心。倒是谢莫忧,论才干差了谢莫如三条街不止,但正因为平庸,谢莫忧倚仗戚嬷嬷,请教戚嬷嬷,故而在戚嬷嬷心里,谢莫忧绝对比谢莫如可亲。谢莫忧这般问,戚嬷嬷道,“就见过一个背影,记得魏国夫人有孕,大长公主过来探望。大长公主走时,我随太太一并恭送大长公主仪驾,我悄悄的抬头,看到大长公主的背影。”

    谢莫忧道,“肯定比那天宜安公主的仪驾更有排场吧。”

    戚嬷嬷没说话,但神情只有一个意思:没的比。

    谢莫忧沉默片刻,道,“我从出生,便未见过嫡母。”

    戚嬷嬷道,“杜鹃院,便是老爷太太亦不会擅入。”叹口气,“姑娘觉着,杜鹃院是幸还是哀?”

    谢莫忧有些不好意思,道,“嬷嬷,我只是一说。”

    戚嬷嬷含笑,“嬷嬷知道。”谢莫忧原先何等心气儿,如今宁姨娘被关,谢莫忧能走到现在,能主动亲自做针线给嫡母贺寿,哪怕那些东西嫡母不用,也是谢莫忧的长进。知道适应情势,再历练几年,于闺秀里也是出挑儿的。谢莫忧虽是庶女出身,谢家却是嫡庶一视同仁。

    至于谢莫如,戚嬷嬷真心觉着,谢莫忧不必时时与谢莫如比。谢莫忧羡慕谢莫如,可是,在戚嬷嬷看,又有何羡慕之处呢?便是当初她只敢偷偷抬头一望背影的大长公主,如今又在哪里呢?

    那样的人,与她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苍鹰飞于蓝天,燕雀安居屋檐,各有各的道理吧。

    谢莫如自松柏院回杜鹃院,让张嬷嬷打发了过来行礼的丫环婆子管事媳妇什么的。张嬷嬷十分愿意干这事儿,回来复命时也是神采奕奕,与谢莫如细禀都有哪些人来给方氏磕头拜寿。谢莫如认真听了,张嬷嬷道,“大奶奶姑娘低调,不是那等爱显摆炫耀的性子,知道的人少。”譬如三老太爷与二老爷府上,因不闻此事,所以也没什么动静。

    谢莫如淡淡,“没什么可惜的,母亲喜欢清静。”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嬷嬷打发个人给那边儿三太爷府上的江姑娘送去。”

    张嬷嬷道,“让腊梅去吧,她素来稳当。”

    “也好。”谢莫如道,“与腊梅说,不管她与哪个管事媳妇过去,她与管事媳妇,都不要在那边儿府里多嘴母亲生辰之事。”

    张嬷嬷便去吩咐腊梅,先到松柏院报备一声,谢太太令李青媳妇陪腊梅过去,李青媳妇是极愿意的。如今大奶奶过寿,谢忠媳妇都过去磕头,论对杜鹃院,她可是比谢忠媳妇更快一步。不说以前就在大姑娘手下做过事,便是大姑娘生辰时,阖府的管事媳妇,就她一个过去磕头了。得此先机,李青媳妇更是打算抱紧谢莫如的大腿。当下便同腊梅去了,两府离得近,只是没有姑娘的丫环单独出门的理,必得有她们这样的老成媳妇陪着才好。

    李青媳妇好奇的很,她家大姑娘鲜少走动,就是与三老太爷府上的环珮二位姑娘也是淡淡的,这是给江姑娘送什么呢。倘是别人的事儿,她真有心问问,不过谢莫如素来规矩大。尤其现在还不大熟,她若出口打听,叫谢莫如知道,未免不好。

    待到了三老太爷府上,见过三老太爷府上的管家媳妇,说了是给江姑娘送东西,又去见谢驽之妻李氏。李氏不禁问,“莫如这是给行云送的什么?”

    腊梅笑道,“奴婢也不知,姑娘就把这盒子交给奴婢,让奴婢送给江姑娘。”

    李氏便不再问了,命人带了腊梅过去江行云住的小院儿。江行云也挺奇怪谢莫如让丫环送东西过来,取出是一张纸,再细看,无非是《西宁记》上的一些事。谢莫如出府的时候都不多,《西宁记》多是西宁州的风俗,谢莫如有些不大明白的事,遂写下来让丫环送来问江行云。

    江行云笑着吩咐,“青嬷嬷带腊梅去吃茶,等一会儿我写好,你再带回去。”

    腊梅行一礼,随青嬷嬷去了。

    李青媳妇则在李氏那边儿说话,李氏笑,“莫如同行云倒是投缘。”按理她两个闺女与谢莫如认识的更早,江行云一来帝都就是守孝,有限的出门便是去庙里。上次谢莫如过生辰,江行云送了生辰礼,面儿都没见,俩人怎么就熟起来了呢?李氏实在想不透。

    李青媳妇笑,“大太太说的是。”她真与李氏想一处去了,她家姑娘倒是打听过江行云在这府里的事,可见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有来有往了呢?便是大姑娘送东西给环姑娘珮姑娘她都不会觉着这般稀奇。只是,这话不好同李氏说,只得附和李氏。

    李氏笑笑,又道,“你今天这一身喜庆,可是你们府上有什么喜事?”谢莫如永远是不冷不淡的模样,并不热衷交际。难不成是尚书府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李氏东想西想。

    因要给方氏磕头,家里略有头面的媳妇,自然得齐整些,倒不想给李氏问着了。倘平日里,不必李氏问她也早巴啦巴啦的说了,今日是得了腊梅的提醒,不许她说。李青媳妇笑,“往日在我们府里穿好穿赖的,也没人笑话我,如今过来给老太太、大太太请安,倘不齐整些,以后哪儿还有脸出门儿。”

    李氏不过是闲聊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便打发李青媳妇歇着去了。一时,腊梅回来,与李青媳妇一并辞过李氏,回尚书府。

    李青媳妇在车上问腊梅,“大姑娘实在古怪,咱们大奶奶的寿辰,怎么还不叫往外说呢。”

    腊梅道,“姑娘的想头儿,咱们做奴婢的怎能知道呢。”反正就是姑娘怎么交待,她们怎么办呗。

    李青媳妇笑,“这也是。”大姑娘的心思,一惯难猜。明显大姑娘得势了,正该借此风头让族人知晓,偏生又不叫往外说,怪!

    两人一并去松柏院,谢太太打发腊梅回杜鹃院交差,问李青媳妇去三老太太府上的事儿。

    李青媳妇笑,“那边儿大太太看奴婢今儿格外齐整,问奴婢是不是咱们府里有喜事。偏生出门前,腊梅与我说,大姑娘交待了,不准往外说大奶奶过寿的事儿。故此,那边儿大太太问,奴婢也没敢说。”倘那边儿府上着意打听,也能打听出来。不过,那就与她无干了。

    谢太太道,“好。去吧。”

    腊梅带了回书,谢莫如笑,“辛苦了,去吃果子歇歇脚。”

    腊梅笑,“出门也是坐车,并不累。姑娘再有跑腿儿的事儿,也只管交给奴婢。”行一礼,下去了。

    谢莫如看过回书,起身去书上做好批注标记,再将江行云的回书另放。张嬷嬷进来,待谢莫如将东西收拾好,方笑,“姑娘,午饭已经好了。”

    “嗯,这就过去。”谢莫如自书案前起身,张嬷嬷服侍她穿上厚衣裳,系好大毛披风。

    谢莫如道,“嬷嬷,让小丫头们来吧。”

    “嬷嬷干惯了。”张嬷嬷含笑,“姑娘在大奶奶面前,也这样高高兴兴的,嗯?”

    谢莫如道,“我本来就很高兴。”

    张嬷嬷眼睛弯弯,“是啊。”服侍着谢莫如去了正小院儿。她是真的高兴,姑娘一日较一日出众,而且,大家能看到她家姑娘的好处。如今杜鹃院扬眉吐气,丫环婆子都高兴,她却没觉着姑娘比以前有什么不同。

    已入腊月,马上就是年了。外头风寒,谢莫如穿的厚,并不觉着冷,出了秋菊院,过了月桂门,就是小花园。

    方氏正在园里赏梅花,天冷,花开的更艳。

    方氏披一件紫貂裘,还是像往常一样,并不说话。哪怕谢莫如走到她身畔,她似乎也无所觉,只是静静望着一树红梅。她常年在园中侍弄花木,皮肤不再细致,但要说老,也没有。她就像一段凝固的时光,世事如何,已与她再无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