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哑舍(全集) > 第52章 免死牌

第52章 免死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

    他站在迷雾深处,徘徊游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毕之,汝观此句何解?”随着这句话,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了那个人,穿着一身尊贵的玄衣,手执一卷竹简,站在楼阁的平台上。阳光洒满这人的全身,晃得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何句?”他听到自己缓缓问道,却垂下了眼。因为他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也能确定这人是谁。

    除了扶苏,再也不会有人能如此亲密地唤他毕之了。

    他在做梦吗?在遥远的那个岁月里,他经常会伴随在扶苏的左右,共同探讨学问。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人看着手中竹简,徐徐朗诵道。

    “出自《论语·泰伯》。”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此句夫子如何解释?”

    “夫子释义,此句是言,可让百姓按照上意指引的道路前进,不需要让其知道是为什么。”扶苏言罢,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吾觉得这样的释义不妥。”

    扶苏口中的夫子,便是大儒淳于越。他上前几步,看到竹简上的文字,是书写隽永的秦篆。只是那时的文字并无句读,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是如何应对的,只凭自己的想法,开口道:“应是断句不对。吾觉得此句应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扶苏眼眸间一亮,用竹简拍着手掌叫好道:“善!对于百姓,如果他可以做某事,就让其去做。如果他不能胜任,就要教他使其知道怎么做!”

    他并未附和,只因这种臆测,也不见得准确。如何断句,已经成为一种学问,上面两种说法,无论哪一种都可以说得通,端看上位者是如何抉择的。

    当年的他,恐怕也是如此地庆幸自己选择追随了扶苏。只是没想到梦想还未实现,便已经破碎。

    “毕之,汝真乃吾之股肱之臣,待吾君临天下,这丞相之位非汝莫属……”

    昔日的誓言,在耳边就像是电影的背景音一样,慢慢地远去,最终细不可闻。

    老板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哑舍内的柜台上睡着了。

    这对他来说真是很难得才发生的一件事,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少会有渴睡的情况发生。

    看着面前被自己当成枕头使用的兔子玩偶,老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后者毫无反应,应该也是在睡觉。感觉到空气微凉,老板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看到窗外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这对于这座南方的城市来说,是几十年不遇的。老板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几乎觉得自己又身在梦中,过了许久才想起给身旁的红泥小炭炉加了几块炭,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怎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看来他最近真的是为了帝王古董都走火入魔了……

    老板的唇边挂着淡淡的自嘲笑容,绕过玉质屏风步入内间。

    被压得有些扁扁的兔子玩偶艰难地爬了起来,在柜台上跳了跳抖了抖身体,医生满意地发现自己又恢复了圆滚滚的模样。哦,不对,他原本的身体才没有这么胖!医生的兔子耳朵耷拉了下来,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囧萌的脸上居然透出了一股担忧的神色。

    这个月眼看着已经是月底了,但老板却并没有拿出一件帝王古董去镇厌乾坤大阵。

    其实说没有并不准确,医生看到老板拿出了那块无字碑,但也许是已经碎裂成两半的缘故,在埋入阵眼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还有那张四季图,那个天天来临摹的画师以命相逼也不肯让老板拿走。尼玛啊!那四季图又不是他的东西!有什么资格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医生扳着不分瓣的手指头算了又算,发现帝王古董至今已经用掉了九个,也就是说还必须有三个才行。哑舍里的古董虽然多,但若是要那种称得上级别的帝王古董,一下子还要拿出来十二个,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替老板着急的医生各种暴躁,虽然老板一脸的风轻云淡,可是医生已经敏感地发现不对劲起来。今天老板一直心不在焉,居然发着呆就睡着了,虽然并没有睡多久,可这种事发生在老板身上就很蹊跷。

    兔子玩偶在柜台上来回地滚动着,老板从内间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卖萌场面,也忍不住柔和了脸上的表情。

    “咦?你要外出?”医生抬起了头,发现老板在赤龙服的外面罩上了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不由一愣。这衣服可真时尚,不像老板的品味啊!

    “嗯,你看家。”老板简单地交代了一声,却在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感到肩头微微一沉,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兔子玩偶跳到了他的肩膀上,还因为用力过猛而没站稳,一下子沿着他的胳膊滑落下去。就在要掉到地上的时候,老板的手指险险地勾住了兔子玩偶的棉袄,避免了后者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我也要去!”医生松了口气,就这样任凭自己在半空中晃荡。

    老板叹了口气,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若是拒绝医生的请求的话,等他回来的时候,会被他给念叨死。看来要趁他睡觉的时候出门的计划,彻底破灭了。老板把兔子玩偶塞进大衣的口袋里,无奈地叮嘱道:“记得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知道了,这还用你说啊!”医生得意地嘿嘿一笑,把自己露在外面的长耳朵也捞了回来,仔细地放到脑袋后面藏好。

    二

    陆子冈下了出租车后,立刻冻得一哆嗦,连忙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按理说他在北方已经习惯了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但南方的冬天委实难过,这下起雪来丝毫不比北方小啊!

    “小陆,这边。”和他一起下出租车的一位中年人并没有他这样狼狈,而是笑着招呼他这边走。

    “来了!”陆子冈大步跟了上去,这回他是跟着唐教授来杭州出差的,据说前几日杭州的某位收藏界大佬病逝,留下古董字画无数,他的后人无力保存,便公开发出邀请帖,打算开一场私人的拍卖会转让。毕竟现在古董收藏也不仅仅是有钱就能玩得起的,瓷器类的磕了碰了摔了就一文不值了,字画类的更是难伺候,要控制湿度温度还要防虫蛀。没有耐心和兴趣的人,是完全没办法对古董倾注那么大热情的。

    所以这邀请帖一发,古玩各界蜂拥而至,连国家博物馆也被惊动了。现在博物馆捐献也是有回馈补助的,还能发一些福利,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所以这回唐教授也前来协商。

    唐教授名叫唐安世,是国家博物馆的客座教授,专攻字画类,人称“唐半尺”。也就是说,字画卷轴只要展开半尺,唐教授就能辨别真伪。这称号有些夸大其词,却也昭示了唐教授在古玩界的地位,这回据说这位病逝的收藏界大佬手中,字画类比较多,所以唐教授才闻风而来。至于陆子冈,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学习修补古书画,上面领导看他刻苦认真,觉得他可堪重任,便派他来给唐教授当助手。

    他们此时已经是在杭州郊区了,陆子冈跟在唐教授身后,才发现他们是在一间颇具规模的温泉酒店门外,街道两旁停满了各种豪车。这次私人的拍卖会将历时三天,而他们今天到的便是最后一天。陆子冈并没有觉得他们来晚了,要知道好东西肯定是会放在最后一天的,况且若不是够格的古董,他们国家博物馆也不会收入馆藏的。

    步入温暖的酒店大堂内,陆子冈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紧跟着唐教授走进顶楼的会场时,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有熟人会来吗?”唐教授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问道。

    “呃,我认识这里的一家古董店老板……”陆子冈说到一半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不认为在这里能看到哑舍的老板。因为哑舍的古董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神奇,根本不是普通的古董可以比拟的。

    “哦,也许会遇上,毕竟是当地人。”唐教授随口说着,并没有当回事。毕竟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的拍卖会,不够格的人根本拿不到这最后一天的邀请帖,一家古董店的老板而已,估计这里一件东西的价值就能买他好几家店的了。唐教授也不在意,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几个熟人,连忙扬起笑容上前寒暄。

    陆子冈挠了挠头,也觉得碰不上最好,还有那个胡少爷最好也别来。如果老板出现了,那就说明这里的古董有古怪,他可不想横生枝节,那样也太恐怖了。想想以前和老板还有那个胡少爷的瓜葛,什么锟刀无字碑龙纹铎,六博棋那次他还差点在那个宅院里莫名其妙地被人咔嚓掉!

    生生地打了个寒战,陆子冈赶紧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给塞了回去。唐教授在和他的那些朋友聊天,他也不好凑过去,于是他自顾自地打量起周围来。这个会场收拾得极为不错,有种古香古色的味道。桌子上还有百宝阁上放着的一些摆设,虽然是仿品,但也极为精致,有着低调的奢华之感。参加拍卖会的人数也不算多,就七八十人,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偶尔有几个年轻的后辈,也是像他这样被长辈提携,带进来旁观的。

    陆子冈这样一环顾会场,还真让他看到了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六博棋宅院里碰到过的陈淼,陈淼拥有着一家私人图书馆,专门收藏古书孤本。陆子冈的目光和他一接触便分开了,对方也是认出了他来,但完全没有相认的意向,显然也是想要把那段记忆抹去。陆子冈也不在意,他此时注意到在会场的一旁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吃食。他早上赶飞机就没吃什么东西,当下便踱步过去。心中还庆幸自己订的机票正巧时间掐得准,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因为杭州这边的大雪而无法降落了。

    刚刚拣了一些糕点放在盘子里,陆子冈一回头,就看到了哑舍的老板正倚在窗边闭目养神。刚刚因为角度的问题,对方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他才没有看到。陆子冈这下直接愣住了,哑舍的老板真在这里?说明这场拍卖会里的古董有古怪?他是不是马上转头就走比较安全啊?

    三

    “齐王……齐王?”

    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中军大帐之中,天色已晚,身前漆案上的凤鱼青铜灯正幽幽地跳动着,灯光昏暗,坐在他对面那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又做梦了吗?齐王?这是在唤他吗?

    “齐王,那武涉已走……”对面那人见他回过了神,开始汇报军务。

    听着这些话语,还有不远处大帐之外士兵们整齐的巡逻步伐,一些久远的记忆在他脑中慢慢被唤醒。

    这应是他化名为韩信之时,大概在公元前203年,他平定了齐国,被刘邦封为齐王。项羽秘密派武涉前来游说,想要劝他反汉与楚联合,约定三分天下。当然被他严词拒绝了。

    事实上,当时他最初的目标,只是想扶植一个秦氏皇族推翻秦二世胡亥,可后者把自己的兄长全部杀光,让他无所选择。他只好投奔项羽,又转投刘邦。而后来项羽却血洗咸阳,这让他对后者的不满升到了极点,又怎么可能与其合作。

    “齐王,在下曾习过相人之术,懂得一二。”对面那人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压得极低。

    他收回心神,对于这一段的记忆,他有些模糊不清。他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久了,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很多很多都随着时间的车轮前进而被碾得粉碎。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此人名叫蒯彻,范阳辩士,是当时他属下的谋臣。

    “相人之术?”他听到自己玩味地笑了笑,“先生相人之术何如?”

    “人之或贵或贱,在乎骨骼表象。或忧或喜,在乎脸容气色。或成或败,在乎有无决断。以此三点来相人,可万无一失矣。”蒯彻向前探了探身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他此时才看清这蒯彻的面容,此人面白无须,身材削瘦,双目流转着睿智的光彩。他淡淡一笑道:“哦?那先生观吾命运如何?”

    蒯彻那双深邃的眼瞳,直直地看向了他,许久之后才缓缓道:“齐王的面相,最高不过封为诸侯,并且还会有性命之忧……奇怪,但齐王殿下的背脊却是贵不可言……两者相悖,真是怪哉……”

    他微微眯了眯双目,若是扶苏当年顺利登基的话,区区王公诸侯肯定也不在话下,本身甘家就是世家大族。至于性命之忧吗?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听着这位以辩才著称的谋臣继续侃侃而谈,转为开始劝说他拥兵自立。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这个时间,是他最接近皇位那个诱人宝座的一次。

    只要他想,便可以坐上去,就是那么简单。

    可是,他并不想。

    “……灭魏、徇赵、胁燕、定齐,殿下的功劳已无人可比,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投楚,楚王不会信,归汉,汉王会震恐。殿下虽居于臣位,却有压迫君主的威势,声名高于天下,属下甚为忧虑……”

    也许是陆子冈的目光太过于灼热,老板从混沌的梦境中睁开了双眼,也有些微讶地看着陆子冈,微微勾起唇角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哦,中午刚下的飞机,还想着明天有空就去你那里坐坐呢。”陆子冈慌忙解释道,对自己刚刚冒起来的临阵退缩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乎满溢的好奇心。“老板,你这次来是看上什么东西了?来说说看嘛!这样我也可以和唐教授先打个招呼,省得竞价了。”其实现在唐安世和那些熟人们寒暄的内容,也多是这样的事先通气。拍卖会的邀请帖上已经罗列出来部分藏品,虽然这样的事前打招呼,也不能打消竞争者的念头,但多少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老板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却忽然若有所觉地往会场的门口看去,脸色微变。

    陆子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也跟着变了。因为他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位胡少爷,正面无表情地走进会场。独一份的白发赤瞳,再加上肩头正左顾右盼的小赤鸟,绝对不可能认错。如果说刚刚陆子冈想要离开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的话,现在就真的想要走了。哽咽难言,他就知道杭州这地界发生的事情不能凑热闹!

    不过奇怪的是,这胡少爷也是跟着人来的,当先走着的那个中年大叔,儒雅斯文,他的手拄着一根拐杖,竟是腿脚有些不便。陆子冈认得他是杭州一家博物馆的馆长,以前曾经在一些会议上见过面。而在这位馆长的右手边,与他并肩而立的,却是一位年轻人。

    陆子冈皱了皱眉,因为这个人看起来极为面善,他略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这人曾经与老板瓜葛极深,白泽笔那一次,同样被招来前世记忆的就是他,好像是个医生。

    那位馆长先是与几位熟人招呼了一声,却并不停留,而是直直地朝老板与陆子冈所在的这个角落走来。陆子冈连忙把手里的糕点放下,擦了擦手,却见那馆长根本不是冲他来的。

    “哈哈,老板,果然你也在这里,我这回看中的是那套天青釉刻花秘色瓷杯盏,可不许和我抢哦!”馆长爽朗地哈哈一笑,也不管老板有没有回应,转身便去和其他人招呼寒暄去了。这等作态,显然是对老板极为看重,引得一些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只是见是个年轻人,便不甚在意。

    馆长也是紧张过度了,他今日还专门先去了趟哑舍,可是却扑了个空。这可把他急坏了,本来想捎带老板一程,正好路上再联络联络感情不要抢他看中的东西的。不过在要离开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医生与胡亥。馆长知道老板与医生是好朋友,所以也就没多考虑,三人一同前来。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医生的芯子早就换了一个灵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医生了。

    馆长说了句话就走了,但扶苏和胡亥却并没有跟着离开。老板看着面前的扶苏,百味杂陈,轻叹一声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陆子冈听到这话就觉得异样。这句话他刚刚说过一遍,可是此时从老板的口中再说一遍,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陆子冈搓了搓手,觉得手心开始冒汗,他是不是走开一下比较好?

    扶苏闻言笑了笑道:“只是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老板大衣口袋外露出来的那只兔子玩偶耳朵上,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算算我们也快一年没见过了。”

    “快一年了吗?”老板怔了怔,他对于时间的概念,是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一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在哑舍之中,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也像是过得飞快,好像上一次与扶苏决裂的见面,也不过是一眨眼之前。定了定神,老板看向远处左右逢源的馆长,扬了扬下颌道:“你和馆长认识?”

    “不认识,他认识的好像是我的这个身体。不过不用担心,其实今天不跟馆长一起,我也是可以进来的。只是凑巧罢了。”扶苏说的倒是实话,因为胡亥在古玩界也很有门路,区区一张邀请帖而已,后者早就弄到了。扶苏说话完全和普通人无异,略带古语的言词,自然是不好在平常的场合说出,这也是入乡随俗。

    一旁的胡亥低垂着眼帘,额角抽搐。可能自家皇兄没有注意到,今天的他非常话唠,与往常的皇兄大相径庭。

    陆子冈只是在旁边站着,就能感觉到此处杀机大盛,连温度好像都瞬间降低了几度,让人背后直生寒意。他刚想找个借口走开,就听到大厅内播放着的音乐一断,主持人上台有请各位入座,宣布拍卖会即将开始了。陆子冈自去寻着唐教授,心中还暗自庆幸终于离开暴风中心了,却不曾想唐教授正好和馆长聊着天,索性两人就坐在了一起。而馆长却又招呼着老板同来,老板身后又带着那个医生和胡少爷。唐教授和馆长的那一排已经没有位置了,陆子冈被迫与老板等人坐在了后面一排,各种欲哭无泪,只能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此次拍卖会部分藏品简介。

    主持人上台之后说了几句场面话,悼念了已经去世的收藏界大佬,又欢迎来临的各位,随后也不赘言,立刻进入正题。一开始拍卖的十件藏品都是指明了可以私人收藏的,馆长和唐教授等虽然觉得这些藏品价值不错,但还是要差上一些。他们私底下都通过气,知道今天总共拍卖十五件藏品,十件藏品之后的五件,才是国宝级的。那五件藏品普通人即使买得起也供不起,所以专门面对与会的各家博物馆拍卖。不过博物馆可拨的经费自然不能与私人相提并论,所以前面的这十件藏品可以拍得出天价,后面五件国宝级的藏品有可能加起来都不如前面一件的钱多。

    馆长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来到这里才知道今天拍卖会是这样安排的,不禁大为赞叹这家人会办事。这回他不必担心老板会跟他抢东西了,因为他看中的那套天青釉刻花秘色瓷杯盏,定然是属于国宝级的藏品。

    在拍卖到第四件藏品,也就是一台明代蟹壳青澄泥砚时,馆长见老板居然一次都未举牌,不禁疑惑地转过头来问道:“老板,怎么,没有看得上眼的东西吗?”

    老板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馆长问完就一拍额头,心想自己真是高兴糊涂了。哑舍里的东西他又不是没见过,光外面百宝阁上摆出来的那些就价值连城了,澄泥砚虽然是好东西,但老板那里随便放在柜台上天天用着的就是宋代梅花坑的端砚,又怎么能看得上这个?

    馆长悄悄地又把头扭了回去,不再得意忘形了,没看老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吗?肯定是因为那五件藏品不向私人开放拍卖,他要低调点……

    老板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但原因绝对不是馆长以为的这个。

    陆子冈坐在最外面,身子却拼命地往前凑,向前一排的唐教授低声请教。唐教授好为人师,此时又不是博物馆看中的那几件藏品拍卖,便乐于指点一二,只是越回答越觉得这小陆同志怎么有些基础知识不过硬啊?连澄泥砚有哪几个坑都不知道。陆子冈自然不会那么没水准,但他若是不找点话题聊着,他就会觉得自己要被老板另一边的那个医生的眼神洞穿了!虽然他知道那根本不是看向他的!

    但是,幸好那个胡少爷是坐在离他最远的另一边,在陆子冈看来,那个胡少爷自然是要比老板危险一千倍一万倍的人物。

    不过,这个嚣张的胡少爷,今天出奇的乖啊!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当真奇怪……

    四

    “齐王殿下!”他从恍惚间回过神,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墙上,不远处自己的军队正捉对厮杀。当然,是只有架势没有杀气,因为这并不是战场,只是日常操练。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又睁开来,确认眼前的场景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多半自己又是在做梦。

    “齐王殿下,日前属下所进之言,殿下可有决断乎?”这个在自己耳边唠叨的声音,他在不久之前就听到过,所以不用回头确认,也知道身后之人就是那辩士蒯彻。

    他一手拿着令旗,一手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慢慢地敲打着。为何会不断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汉王并不是虚怀大度之人,殿下三思啊!”蒯彻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他抬手举起令旗,挥舞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军鼓声骤然而起,长短间隔,城墙下的士兵们便令行禁止,整齐划一地开始迅速变阵。

    “殿下,在帝王眼中,功臣天生就有罪,谁让功臣有能力造反乎?诸帝王防功臣,如防贼般,无一例外。”蒯彻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齐王殿下就这么愚忠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换位相处,他蒯彻也有这般精兵强将,此等盖世功勋,绝对争上一争。

    “无一例外……么……”他喃喃自语着,心里想着的却不是刘邦,而是另一个人。

    “毕之……”

    老板睁开了双目,发现周围人声鼎沸,争相竞价,他在一愣神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拍卖会场上,就失了神智。

    “毕之?你怎么了?”一旁的扶苏关心地问道,甚至还想伸出手来摸摸他额头,看他有无发热。

    老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淡淡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加解释。

    接二连三地梦到以前发生的事,是因为要收回那个物事,而心已乱了吗?

    且不论老板这边发生的小插曲,拍卖会就这样一直顺利地持续下去,一直到第十个藏品拍完,他们这一排都没有任何叫价的举措。这自然在旁人眼中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一排四个人,都是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一看就是来看热闹的。

    当然,陆子冈确实是来凑数的,但其他人却不是。老板是看不上这些藏品,扶苏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胡亥则是眼界极高,觉得这些古董没有任何精魄灵气,一文钱都不值。

    医生的兔子玩偶早就没乖乖地趴在老板的口袋里,都已经露出小脑袋来了。但他却一直都没看向台上的那些展品,而是牢牢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扶苏。

    准确的说,是盯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不忿这个鸠占鹊巢的小偷,但医生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气质和他完全不同。

    一身名牌的休闲服,一看便知是人生赢家。没有戴眼镜的面容上透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凌厉霸气,但又控制得很好,并没有锋芒毕露,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便是一副上位者的架势。

    再回想以前的那个自己,简直就是两个人嘛!医生各种心情低落,目光越发的恶狠狠起来。

    当然,兔子玩偶即使再怎么做出恶狠狠的眼神,也是很萌很柔弱的。医生的长耳朵耷拉了下来,发誓回去之后就让老板给他换个老虎的玩偶,不行就霸王龙!喏,其实高达也是可以的……

    医生的思绪又不着调地跑偏了,扶苏却连眼角余稍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欠奉,是彻彻底底地藐视着这个对手。

    等主持人再宣布下一个藏品的时候,本来神情轻松的馆长便坐直了身体,唐教授也不再理会陆子冈那些基础知识问题,攥紧了手中的邀请帖。在每个人的邀请帖上,背面都有着号码,叫价的时候可以直接举起邀请帖。

    剩下五件藏品都是内定要给博物馆的,只有拥有特殊号码的人才可以叫价,所以气氛就没有之前的热烈,而且也进行得很快,显然是这些博物馆的代表们在之前就达成过默契。馆长拿下了他看中的那套天青釉刻花秘色瓷杯盏,唐教授收了一幅清郎世宁所画的《乾隆皇帝刺虎图》,其他三件藏品也依次被拍下。

    主持人简单说了几句结束语,就散会了。拍下藏品的人拿着邀请帖去和相关负责人交接,其他人相继离开,会场内很快便冷清了下来。唐教授和馆长等人并未起身,他们这些要走正规流程,所以倒是不急。唐教授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一处,眉毛紧锁了起来。

    “咦?那不是老陈吗?他怎么去休息室了?”馆长也发现了异状,这个会场隔壁连着休息室的,这回拍卖,那位收藏界大佬的后人定然也来了,只是并未出现而已。

    陆子冈一怔,他们说的那个人他也认识,就是那个拥有着一家私人图书馆的陈淼。陆子冈也不笨,飞快地压低声音对唐教授说道:“这人在拍卖会上一次都没叫过价,他很有实力的,不可能白来一趟。”陆子冈观察得这么详细,也是因为他刚刚太闲了。而且在场除了老板这些人,他也就只认识这一个。

    此时坐在陆子冈身旁的老板却站了起来,从他面前走过,直接往那边陈淼进去的休息室走去。当然,他这一动,身旁的扶苏和胡亥也跟着去了。

    馆长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马上生龙活虎地说道:“失策了!这主家肯定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拿出来拍卖!”说罢连忙站起身,一深一浅地追着老板去了。

    唐教授肯定也不会落于人后,立刻跟上。陆子冈又默默地在心中吐槽了,原本陈淼一人行动倒不显眼,他们这一行六个人,这么大动静,绝对引人注目。不过好在此时会场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倒也没引起什么风波。

    休息室其实并不小,门打开之后,里面大概有一间会议室大小,还有一个长桌。陈淼本来暗自欣喜自己眼光独到,正在和休息室中的一位小姐套近乎时,却愕然发现门一开,陆续进来了五六个人。

    “好啊!老陈,你居然想要吃独食?可被我抓到了吧!”馆长嘿嘿一笑,无比得意地在陈淼的对面坐了下来。

    陈淼苦笑地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知道有件东西没拿出来拍卖嘛!所以过来问问。”

    “是什么东西?”唐教授落座后,也感到好奇。不过他礼数周全,倒是先向那名女子递了张名片,相互通报了姓名。

    这位女子姓张,并不是那位收藏界大佬的后人,而是一位律师。她大概三十多岁,瓜子脸,一副干练精明的模样。陈淼一听便泄了气,他和一个律师谈也谈不出什么花样来,原来他还以为是那位老先生的后人呢!看来对方真的连面都不愿意露。

    “咦?看你这表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馆长也来了兴趣,他们这些人都见过太多的古董了,能让陈淼这样的人失望成这样,那该是什么样的古董?“不会是什么高山流水的古谱吧?”馆长取笑了一把,因为陈淼痴迷于各种古书,当然琴谱也是算在内的。

    这时他们闲聊着,那位张律师已经起身走到老板那些人之中递交名片了,这些都是社交礼仪,他们也浑然不在意。

    陈淼抹了把脸,重新恢复了冷静,淡淡一叹道:“是一枚免死牌。”

    “免死牌?”馆长和唐教授同时一震。

    免死牌是老百姓在世俗之间的说法,真正应该称之为“丹书铁券”或者“丹书铁契”,是古时候皇帝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者免罪的信物。因是用丹书写铁板上,故名之丹书铁券。而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便将铁券从中剖开,朝廷和诸侯各存一半。最早是由汉高祖刘邦颁发,后来各朝皇帝相继效仿,成为了奖赏功臣诸侯的一种福利。民间戏曲传奇小说中也多有描述,因为其有着免死的权力,便称之为免死牌。

    虽然历史上被颁发的免死牌无数,但在岁月中,这些免死牌或破碎或失传或直接被后人抵用掉让皇室回收,所以留传下来的并不多。当今最早的免死牌,是五代吴越国王钱缪铁券。

    想到这里,唐教授就难免得意了,因为这块钱缪铁券现在就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他带着炫耀的语气问道:“这丹书铁契在梁代时用银字填字,隋代时用金填字,明代时仿唐制。老陈,你可见到过那块免死牌?是何形制?”

    陆子冈分了一半心神在听他们聊着天,另一半心神却在注意着老板的动静。他见那名张律师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老板,后者略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这是在搞什么?陆子冈不敢擅动,眼睛使劲地睁大着,都快要抽筋了。

    耳朵里却听那陈淼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丹书铁契始于何时?”

    馆长呵呵一笑道:“好你个老陈,居然还来考较起我们了。《汉书》上记载,汉高祖刘邦登基后,‘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这丹书铁契一词,便源于此。只是后来多被称之为券了。”

    陈淼点了点头,脸上做出高深莫测之色,缓缓道:“我虽然未见过大佬所藏的那枚免死牌,但听见过的朋友说起,那枚免死牌是真正的丹书铁契。”

    “当真?!”馆长和唐教授都吓了一跳,随即都不信地摇了摇头。

    真正的丹书铁契,那就是刘邦亲自颁发的那一批,离现在都两千多年了,根本不可能还存在。那刘邦大杀功臣,那些功臣连后人都没有,又如何传承下去?这造假造得连陆子冈也各种不信,但他此时却看到休息室另一边,那个张律师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老板。老板在打开确认过之后,便在文件上签了名。陆子冈骇在了当场,因为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锦盒内正静静地躺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

    不会……这么夸张吧……

    陆子冈目瞪口呆,等他重新回过神时,却见老板等三人已经离开了休息室,张律师陪坐在馆长等人左右,含笑地听着他们争论不休。陆子冈张了张嘴,后又默默地闭上了。就当他什么都没看到吧,并且老板他们离开了也代表着麻烦的远离。

    只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那锦盒中的铁板是不是传说中的免死牌啊?陆子冈好奇得抓心挠肝。

    五

    远处雄伟的城墙上旌旗招展,街道两旁站满了迎接他的官兵和百姓。他端坐在马背之上,在缓慢的颠簸摇晃之中,细细观察着那些官兵与百姓的服饰,才确定现在是在他当年入洛阳参加刘邦登基的场面。官兵们身上的盔甲还算齐整,但手中的兵器却残缺不全,百姓们虽然都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但在经历了秦二世的暴政和乱世的动荡后,个个面黄肌瘦。

    但他们的眼中却透出夺目的光彩,那是对和平安宁生活的向往。

    纵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乱世了,却还是在看到这样期许的目光时,会忍不住情绪激荡。

    可这股热血,却又转瞬间冷却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是两千多年前的画面了。

    马匹顺从地在御道上前进着,在进到城门没多久,便见到了一人在群臣的簇拥下,徐徐走来。那人面留美髯,鼻梁高耸,额头突出,多年前便被吕雉的父亲一眼相中,说是有龙颜之相。

    他快步下马,已经无法回忆起当年此时的心情,只是按照周礼打算行跪拜之礼。

    当然,这也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对方一个面子,尽管面前这人已经登基为皇,但也绝对受不住自己一拜。

    果然刘邦快步抢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哈哈一笑便领着他朝大殿而去。

    簇拥着他的若干功臣们,浑然没有臣子的自觉,大声说笑者,引吭高歌者,窃窃私语者均有。他冷眼旁观,发现刘邦的笑容有些僵硬,显然是对此极度不满,只是隐而未发矣。

    登基仪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变得蒙而且虚幻,周围的声音也都混沌而且模糊,他站在那里浑浑噩噩,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他曾经梦想过无数回这样的场面,但现在,站在丹陛之上的,却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句话非常清楚地传入到他耳中。

    “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黄门令的声音极有穿透力,他每念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排众而出,躬身站在丹陛之下。他也如同木偶人一般,站在萧何的后面。

    当年的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决定离开的呢?明明一开始还是很想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做些实事的。

    记忆有些混乱,他垂着头犹自思考着,忽然手上一沉,一块用朱砂书写的铁板落入了掌中。

    “陛下剖符作誓,赐丹书铁契,于金匮石室之中,藏之宗庙……”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是这时候开始的……

    手里捧着锦盒的老板,看着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不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东西对他的影响,要比他想象的更深。

    老板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一直走在他身侧的扶苏。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因为在最久远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是追随着对方的背影,始终恪守君臣之道,主动落后半步。

    从未有过这样并肩而立的情况发生。

    老板难免有些晃神,但片刻后就找回了神智,从容道:“这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扶苏的眼中精芒一闪,去年他们两人重逢之际,他曾听老板提起过当年之事,闻言便猜到了这免死牌的来历。竟是刘邦亲自颁给韩信的丹书铁契吗?

    扶苏话虽未说出口,但老板却已知他的疑问,便点了点头道:“没错,确是刘邦所制。当年其他王侯的丹书铁契均没有免死这一条赦免,独独赐予我的有。我便知他已深恨我许久了。”

    “如果是我,断然不会这样对你的。”扶苏喟叹一声,无比的怅然。

    老板抿紧了唇,这次却一言未发。他手中的免死牌,也属于帝王古董。只是这个古董代表的,是帝王的背叛。

    帝王的契约承诺,从来都是一纸空文,就算是用最坚固的铁铸成,也会轻易地被摧毁碎裂。

    世人皆道,兄弟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同富贵。当年这丹书铁契发下来,铁契还崭新得闪闪发亮,刘邦的屠刀便已经落下。

    所以丹书铁契在之后便不被称之为“契”,而是“券”这种充满交易意味的字眼了。

    而帝王的背叛,重点其实并不是“叛”,而是“背”。

    那种表面上笑语盈盈,暗地里却擦亮屠刀,才是最可怕的。

    刘邦为每个功臣都颁发了半块丹书铁契,然后自己留下了另一半,藏在金匮石室之中。表面上是和睦如初,私下却如鲠在喉,待帝国安定之后,便按着那些免死牌上面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地除去。

    这根本不是免死牌,而是催命牌。

    也许是当年的他还太年轻,即使是早就看穿刘邦这个人的本质,断然离去,心中却也难以释怀。他手中的这块免死牌,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有无数次他都可以重新收回哑舍之中,但他还是置若罔闻,直到今日不得已而为之。

    老板不想去想扶苏这句话的背后又有着什么深意,感觉着口袋里的兔子玩偶挣扎着要爬出来,老板连忙腾出一只手把医生重新塞了回去,面上平静自若地淡淡道:“我先走了。”

    扶苏也并未说什么,看他穿得单薄,便解下自己脖颈间的羊绒围巾,仔细地替他围好。他的视线落在了老板身上灰色的毛呢大衣上,在发现这件大衣是他去年寄居在哑舍时穿的后,俊容上的笑意更深了。

    老板的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静静地离开了。

    胡亥紧攥着拳头,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兄,那免死牌岂不是帝王古董?为何就让他如此简单地拿去?”胡亥今日前来,还以为皇兄是终于打算出手干扰老板的计划,结果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扶苏的嘴角轻轻一翘,若无其事道:“如果你很想要一样东西,那么就放他离开,等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就永远拥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