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最深情爱恋:此生不渝 > 第42章 九死一生(3)

第42章 九死一生(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陈屿并不意外,肯定早已知情。叶靖轩和他进去的时候,华先生正站在过去的书桌后往窗外看,穿了件简单的墨蓝缎子上衣,手里恰恰就是那串鹿血沉香十八子。

    这男人几乎被传得入了邪,其实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还不到老去的时候,只是他脸色淡,明显身体抱恙。

    他听见有人进来了,但半天都没动,自顾自把窗户打开透气,又盘着手里的珠子,一圈一圈玩了一会儿,他这才回身,懒洋洋靠在窗边,随口和他们说起来:“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屋子空,将就着在这里说吧。”

    老林低头在门边答应:“是,先生,我先出去了。”

    当日华先生的病逝对敬兰会而言,无异于改朝换代。

    叶靖轩自然意外,抬眼看他,却发现华先生和他过去那几年见过的没什么分别,他甚至什么都不用说,一双眼定定看过来,谁也不能先开口。

    多年夜路,到底磨出一身从容气度,这已经和身份地位无关。

    叶靖轩想了很久,竟然想不起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没人敢直呼其名。

    陈屿退无可退,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华先生回来应该提前说一声,我……我让人去接。”

    华先生根本没理他,叶靖轩压下诸多疑问,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房间里不过三个人,他一坐,陈屿脸色都变了,脱口而出:“从来没人敢坐着和先生说话!”

    叶靖轩觉得这话有意思,奴才果然永远都是奴才,他看都没看陈屿又说:“没人敢做的事多了,也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这下陈屿气急败坏,过去这院子里人人说话都小心,更轮不到叶靖轩放肆,他开口又要说什么,可华先生今天破例过来,没兴趣看他们争,于是直接摆手说:“行了,陈屿,你也坐下。”

    陈屿坚持不动,华先生不管他,也懒得绕弯子,他开口的声音很轻:“你们打归打,闹归闹,但敬兰会有规矩,凡事都有个限度。”这一夜草木皆兵,可让他提起来仿佛只是一场闹剧,他看向叶靖轩说,“我过去有心提拔你,帮你扫清了阿七那边的障碍,是想给你机会,可不是让你这么玩的。”

    叶靖轩从头到尾目的十分明确:“所以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完全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话我也说明白。”他手放在椅子上轻轻地敲,声音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把阮薇交出来。”

    窗边的人玩着手里的珠子,一颗一颗数过去,那目光忽然就落在叶靖轩身上,淡淡开口:“放心,她很安全,这么多年我留下她,就为今天。”

    这句话扔出来,他们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三年前芳苑出事,敬兰会各方都要追杀阮薇,她换了身份躲出来,故意选了最危险的地方沐城,然后就有人指使严瑞把她留下,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为了留她一个活口。

    如今看来,之所以严瑞能拿到十八子,不是因为他本事大,而是华先生授意。

    叶靖轩这么想下来一切都明白了,有人在幕后冷眼旁观,这么深的心思和城府……除了这只老狐狸,再没有其他人。

    叶靖轩忽然有点坐不住,迎着他不动声色的目光看过去,这男人一生杀伐决断,什么手段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得远。

    大家只当阮薇是个线人,到今天陈屿还在耿耿于怀,狂妄自大,就是不肯相信,偌大一个敬兰会,最后能被一个女人倾覆。

    只有华先生心知肚明,陈屿早晚坐不稳会长的位置,争不过叶靖轩,所以阮薇才是关键,只要有人能把她握在手里,叶靖轩什么都能让。

    甚至……就连华先生自己那场所谓的“病故”,他都算计得分毫不差,掩人耳目。这世上怕就怕贪心不足,当人已经站在制高点上,眼看自己多年心血,怎么能拱手让人?

    但华先生偏偏就选在巅峰时刻抽身而退。

    叶靖轩终于明白,为什么敬兰会这么大一个家,在华先生手上十多年都没出乱子。

    华先生看叶靖轩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于是又说了一句:“也不用再猜严瑞了,我和他认识很早,在我都没进敬兰会的时候……过去我们父母家里有些渊源。他本来就不是会里的人,我当时想找个身家清白可以信赖的人帮忙,所以才请他留下来。”

    “我在兰坊见过他。”

    “那几年严瑞的母亲病重,老人家的冠心病,我这边认识不少心内科的专家,他过来托我找几位大夫,你见过也不奇怪。他因此才欠我一个人情。”华绍亭的话都说得简单,三言两语,他们这些人数年纠葛,费尽心血争来斗去,于他而言充其量是盘棋。

    三年观棋不语,闲来无事,一步将军。

    华先生的宿疾是无法根治的病,他边说边觉得有些气闷,反手又将窗子推开了一点。

    他这样的人,果然难长久。

    叶靖轩的态度终于缓和下来,陈屿也收敛许多。

    华先生似乎想起什么,去架子上看了一眼,拿了一套茶具出来,他让老林带出去都洗干净。房间里茶案依旧,都是过去现成的东西,只是华先生从不亲自动手,他只坐着看。

    老林替他煮水烹茶,整个过程没人出声。淡淡的大红袍,迎着华先生手上那串珍贵的鹿血沉香,香气一阵一阵钻过来,冲淡了一夜杀戮。

    谁都没想到,到这一步,他们几个人还能坐在茶案前静下心,仿佛开口还能叙旧。

    老林把茶泡好,依次备了杯子,第一杯自然先给华先生,但他却伸手指指陈屿,说:“他如今才是会长。”

    陈屿站得更直,恭敬地低下头,仍旧和过去一样,怎样也不肯接。

    叶靖轩没什么兴趣,直接说:“我不喝茶,不必了。”

    只不过顺手一杯,可华先生却忽然说:“你喝不喝是一回事,接不接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这道功夫茶的顺序,有头有尾,不能乱。”

    陈屿赶紧伸手拿过去,叶靖轩终究让了一步,同样接过茶杯。

    华先生自己却根本没有喝,只低头看了看,回身就和老林聊起来:“换个密封罐吧,不然味道都跑了。”

    老林点头,恭谨地说:“我去收拾。”随后又安安静静退出去。

    房间里突然冷淡下来,华先生眼看他们都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他们两人的事还悬着没解决,于是他说:“各让一步,叶靖轩,你带你的人回南省。陈屿,你从此不要过问那个女人。”

    陈屿永远沉不住气,捏紧茶杯就说:“那祸水不能留!她知道太多敬兰会的事,而且芯片……”

    “如果芯片还在阮薇手上,完全可以当做自保的筹码,她就不会明知你要她的命,还跑回来送死!”华先生终于有点不耐烦,甩手将十八子放在茶案上,一双眼盯住陈屿,那口气依旧轻飘飘的,却一字一句慢慢压过去,“你没脑子,不代表所有人都没脑子。”

    陈屿脸上再也挂不住:“华先生……是我考虑不周。”

    那人口气突然一转,直逼得陈屿抬不起头:“我再说一遍,你现在是会长,你一句考虑不周,就能闹到兰坊当街火并!我当时告诫过你,你不听,我让人挂十八子出来再次给你提醒,你还要一意孤行!”

    “先生……”

    华先生说完立刻不再看他,仿佛这房间里已经没有这个人。

    他抬头看向叶靖轩,又说:“今晚这局是你赢了,敬兰会之后会替你解决‘兰’字的事。我让你带阮薇离开,但你必须留下话,叶家所有人退回南省,终生不进兰坊一步。”

    叶靖轩放下茶杯,还是坐在椅子上。陈屿心里窝火,发现叶靖轩竟然还敢盯着自己,他瞬间怒了:“别得寸进尺!”

    但叶靖轩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讽刺地转过脸,只问华先生:“你花三年苦心牵制我……说到底,还是要保陈屿?”

    华先生没有否认,坐到茶案之后叹了口气,说:“我保的是会长。”

    叶靖轩慢慢笑了,又问:“何苦?没有叶家,他照样活不长。”

    “叶靖轩!”陈屿几乎要冲过来,可上首那人一个眼神就让他站在原地,还是没敢当面动手。

    华先生拿过茶壶,慢慢淋一遍水,眼看这一夜终将过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外边已经有了光。

    叶靖轩就坐在多宝槅之前,一道明暗分界线恰恰打在他身上。他没有刻意去挡头上那道疤,分明一副好轮廓,被这伤疤无端端加了几分狠。

    叶靖轩过去确实想夺权,谁坐在会长的位子上谁就是黑道霸主,这地位对男人而言太诱惑,谁能免俗?

    只要他当时不再去找阮薇,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惜她是他的阿阮,他的牵挂。她不美,不好,也不听话,可他试过假装自己忘了她,最终还是在别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徒劳无功。

    爱就是这样,你爱一个人就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所以叶靖轩如今早就想明白了,他对会长那把椅子再无兴趣,只是觉得奇怪,以华先生的心机,何必非要留下一个没用的窝囊废。

    华先生的手指蘸了水,点在茶壶上,赫然出现几道印子,很快却又通通不见。他轻声开口:“我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省心。”

    他慢慢用帕子擦手,漫不经心地告诉他们:“陈屿是死是活我不关心,只不过……他再没出息,也是我定的会长。谁要是动他,就是驳我的面子。”他抬眼,慢慢浮上些笑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们,“我还没死呢。”

    天亮之后起了雾,整条街的影子模糊一片,不远处悬着的铜铃分明就在咫尺,却时远时近看不清。

    一场内乱戛然而止,翻天覆地,你死我活,最后就剩海棠阁里两盅淡茶。大红袍的香气沁人心脾,凝神静气才能品出滋味。

    陈屿已经离开了,外边太多事,总要想办法压下去。

    清晨,屋檐上落了两只画眉,叫声清亮。微风过境,夹着树梢最后一点青绿叶子,总算把雾气吹散了,这条街依旧青灰碧瓦,仿佛昨夜的冲突从头到尾都没发生过。

    叶靖轩和华先生一起向外走,口气依旧放肆:“果然,你这种老狐狸……不会真把她和孩子扔下。”

    他说的是华先生过去的事,他和夫人六年坎坷,好不容易在一起,华先生却因病去世,没人知道实情。

    那人已经准备离开,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开口:“说到底还是不舍得,你也一样。”

    哪有那么多刀山火海等人闯,无非一个“情”字,让人忘生死。

    华先生说完就上了车,又按下车窗吩咐老林,告诉叶靖轩接人的时间地点。

    他们正对兰坊蜿蜒而出的车道,远景寂静,仿佛不管再过几十年,这里永远不会变,历经时光的东西纵然老去,也还有昔日繁华的烙印。

    华先生抬头看了看,海棠阁再度被人封起来,大家小心翼翼关上门,只剩那两株海棠树,不动声色,一季荣枯。

    叶靖轩突然喊他,这一次难得面带恭敬:“华先生。”

    他没有再往下说。

    但对方已经明白了,他不需要任何感谢:“我不是帮你,恰恰相反。你这样的疯子……能有个女人拴住你,对大家而言都是好事。”

    叶靖轩看着他笑了:“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