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相见欢 > 第99章 萌芽

第99章 萌芽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以后,我带你去。”武独想了想,朝段岭说,“去那些你想去,却还不曾去过的地方,我应承你,哪怕你当了……当了……我也会带你去,咱们偷偷地溜出去,去看海,看雪,看山水湖泊,玩够了以后再回来。”

    说毕武独看着段岭,脸上发红,又喝了口茶,避开段岭的目光,眼中带着笑意。段岭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和从前每一次与他相对时都不一样了,虽是冬夜,却仿佛有一株桃树在他的心底抽枝展叶,灼灼开花。

    “好。”段岭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不知为何,又想起在潼关时,武独一身夜行服带着他飞檐走壁,让他倚在自己胸膛前的那刻;想起潼关城墙上漫天繁星,武独穿着甲胄,满身血腥气,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

    一股洪水般的情感在他心底涌动,犹如父亲离开后,一切失去的终于再回到了他的面前,就在案几对面的这人身上。段岭想把那感觉说出来,却不知如何描述,更不知如何出口。

    “我记得……”段岭说。

    武独看着段岭,段岭脑子里的事却一下全乱了,眼中只有武独,词不达意地说:“记得……”

    方才我想说什么来着?段岭脑中空白。

    武独:“记得什么?”

    “记得……”段岭不知所措,且非常不好意思,望向外头飘落的雪花,说,“记得夫子教过一、一首诗,想起来了,挺好听的。”

    “什么诗?”武独问。

    段岭正想把那首诗背给武独听,倏然间想起那首诗,满脸通红,脑海中只闪现出一个画面——那夜潼关,两人身着单衣,武独把自己按在床上,嘲笑道“真想办了你,叫也没用”。

    而坐在面前的武独,则是一身修身武服,握着杯的手竟有点发抖。

    “忘……忘了。”段岭一颗心狂跳,许多回忆涌入心中,却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那句诗他仍记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初识武独,他为他解毒配药;牧府中他为他求得读书科考的机会;秦岭中他披上铠甲,为他浴血征战;潼关城墙上,他拖着受伤的躯体,不顾危险来救自己。

    夫子曾说过这便是“情”,段岭忽然就感觉到了昔年与父亲、与同窗们不一样的另一种情……他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再抬眼时,与武独目光对视,两人都欲言又止,段岭怔怔地看着武独,一时间念头纷繁错杂,武独伸手入怀,像是要取什么,却一个失手,不小心将茶杯碰倒了,打翻在案上,茶水朝着段岭那边淌过去。

    武独忙四处找布要擦桌子,段岭忙道:“没关系。”

    武独让段岭朝窗边稍微挪一点,说:“叫人来擦。”

    “小二!”武独高声唤道。

    楼下传来脚步声,段岭收敛心神,呆呆坐着,想抬眼去打量武独,却又不好意思,从前只觉武独长得英俊,似乎有一些从前没注意到的,今夜看在眼中,却是越看越好看。

    脚步声响,一个身影上了二楼,却不是小二,进了隔壁雅座。

    小二跟着上来,问:“这位爷,您吃什么?”

    “我不吃了。”一个声音答道。

    段岭听到这声音时,瞬间如中雷击,武独的表情也充满了诧异。

    郎俊侠!

    郎俊侠怎么来了这儿!

    郎俊侠就在武独背后屏风另一边的隔间里。段岭瞬间脑子里天旋地转,武独却伸出一手,按在段岭手背上,摇摇头,示意不必害怕,有他在。

    “上一碗你们的金字招牌馄饨,泡一杯普洱。”郎俊侠又说,“送到隔壁雅座。”

    “今天是你生辰。”郎俊侠在屏风后说,“忙着办事,没顾上,尝一尝他家的馄饨,味道很好。”

    段岭没有答话,三人便这么安静坐着。

    一片静谧,茶水顺着案几漫了开去,一滴,一滴,淌落下来,滴在木案底下铺着的毡子上,渍了一小摊。

    武独眉头深锁,片刻后段岭说:“我已经很久不吃馄饨了。”

    “怕有毒吗?”郎俊侠在屏风后说。

    武独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段岭却拉着武独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时又有人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人未到,声音先到。

    “把你们的酒再拿两瓶出来。”郑彦的声音在楼下说,“切点上好的牛肉。”

    武独:“……”

    “楼上居然还有雅间?”昌流君的声音说。

    段岭:“……”

    怎么一下全都来了,段岭哭笑不得,郑彦与昌流君上了楼,昌流君见段岭与武独对坐着,当即诧异地“哟”了一声,没问究竟,与郑彦入座,进了郎俊侠所在的隔间。

    段岭用手指蘸了点茶,在案上写道“什么意思?”武独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指指外头,意思是要么先走?段岭却摇头,意思是留下来听他们说什么。他感觉到今夜既然四大刺客都到了,说不得确实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郑彦先侧头,从屏风后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武独,扰了你们的雅兴,实在是没地方待了,方让他们来这儿。”

    武独答道:“不碍事,有话就说吧。”

    郑彦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饿一天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王山,你没回府去?牧磬呢?”昌流君也探出头,打量段岭。

    “没有。”段岭答道,“他在皇后那儿,应当是留饭了。”

    面端上来了,摆开,武独与段岭的案上除了两碗面,还有一碗鲜虾馄饨。面上码着四色河鲜,又有几瓣梅花漂在汤上。

    “这家的面汤乃是秘制。”郑彦笑着说,“以鳝骨、鸭脆骨、牛膝骨、北海昆布与隔年的梅花慢火熬成,配一枚盐渍梅子,乃是一绝。吃面,须得搭些青田酒喝,方有味道,武独,你们不来一壶?”

    “不了。”武独答道,“吃完就走,有话就快说吧。”

    段岭哭笑不得,但既然昌流君与郑彦都来了,郎俊侠应该不会找自己麻烦,于是松了口气,武独却似乎有点恼火,只按捺着不发作。

    小二上完面,躬身退走,郑彦又吩咐道:“若无吩咐,不必再上来了。”

    “想吃馄饨吗?”武独朝段岭问。

    段岭摇摇头,两人都不动那碗馄饨,段岭喝了口汤,只觉味道确实非常地鲜,且半点也不腻人,面条爽滑筋道,蛤蜊、虾、鱼腩与蟹肉鲜嫩无比,这面馆确实当得起这嚣张名字。

    “特地约在此处。”郎俊侠在屏风后说,“乃是有几件事,想问问诸位怎么看。”

    “东宫议事,有人缺了席。”郑彦道,“想必是打听消息去了吧。”

    “实不相瞒。”郎俊侠说,“我到馆驿中走了一遭,查到一事。此事靠我一人办不成。”

    四人都停下了动作,听郎俊侠转述。

    “元人使节是哈丹巴特|尔。”郎俊侠说,“但实际上使节团中说了算的人,却是阿木古。此二人计谋虚实相间,哈丹巴特|尔在明,阿木古在暗,除了为太子庆生之外,还有别的意图。”

    郑彦答道:“傍晚在东宫,听礼部尚书提到,元人经上京之战后,恐被辽报复,是以生出联陈抗辽之心,想与陈修好订约。陈、辽有上梓之恨,陈、元又有上京之仇,三国之间,两两为敌,牧相与各位大人议论良久,亦未谈出个办法来。”

    “陛下怎么说?”段岭忽然道。

    “陛下什么也没有说。”郑彦答道。

    武独说:“先帝虽非元人所杀,却因上京一战而崩,太子若在此时联元,只怕陛下不会答应。”

    “是这么说。”郎俊侠答道,“但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上梓一战后,国仇家恨尽在辽国,又怎么想得到先帝会率军回去救耶律大石?”

    昌流君问道:“乌洛侯穆,这话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谁的意思,这很重要?”郑彦说,“布儿赤金拔都与太子殿下乃是童年故友,据说更是安答之交,昔年奇赤、拔都父子是被先帝所救,送出上京。布儿赤金家,是希望与大陈修好,藉此止战的。”

    武独望向段岭,段岭指指自己,点了点头,皱眉,摊手,做了个“全局”的示意,又轻轻摆手,武独稍一转念,便理解段岭之意——安答不假,但两国之间,不能掺杂个人关系做决定。

    “所以呢?”昌流君道,“这个盟,是结,还是不结?”

    “那就要问武兄的意思了。”郎俊侠说,“今日陛下特地将你召到御书房,想来不是闲话家常,问你家事的。”

    段岭沉吟片刻,武独开口道:“陛下吩咐我一桩事,具体是什么,却不便告知。”

    “事儿我替你办了。”郑彦说,“陛下心意,目前只有你最清楚,说来听听吧。”

    “大家各为其主。”武独说,“既与国运相关,说也无妨,仍是关于镇山河的下落,陛下要用忽必烈之剑,换回镇山河。”

    数人沉默片刻,郎俊侠答道:“那么,陛下便是不愿议盟了,昌流君,元人议盟的条件是什么?”

    昌流君沉吟片刻,目前众人对这事虽不清楚,但只要有心打听,总能问到,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开口解释道:“元使在三个月前抵达江州之时,便拜访过牧相。哈丹巴特|尔口称镇山河在元国,却不在拔都手中,两国若愿成兄弟之盟,北军撤出将军岭,订一南北商道。大陈出让邺城、河间两城,这两城划给元。”

    “邺城是塞北重镇。”段岭说,“这不可能让。”

    昌流君答道:“他们也会用玉璧关下的一百二十里地来换,这样一来,陈、元互换领土,元人便可放心对付辽国,逐步蚕食南下。朝廷若订此盟约,双方换城,元国还回镇山河,两国和亲,修百年之好,永不开战。”

    镇山河如今仍下落不明,猜测极有可能在元人手中。

    “和亲?”武独说,“和谁的亲?不会又是姚侯家的吧,他有几个女儿能嫁?”

    武独话中颇有一番幸灾乐祸之意,段岭一听就知道,郑彦为什么这么操心这件事了,姚筝的身份乃是郡主,嫁谁也不想被远嫁到北方去。万一朝廷真答应了这事,姚复就只好两行清泪,挥别爱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