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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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谣没料到姬桓也会来,冷硬地别开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台上戏子身上。

    台上新戏又开始了,咿咿呀呀地唱着,月谣一向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燕离,根本就不会来,眼下身边多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更是如坐针毡。

    明月和燕离离开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她有些坐不住,又不便就那么离开,只得继续坐下去。姬桓就坐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看什么。背上有如芒刺在背,她百无聊赖地单手支在桌子上,闭起眼睛假寐。

    这一闭眼,整个人就好像坠入无边温柔乡,竟然昏昏然睡去了。

    姬桓始终坐在她身后,目光犹如楔子一样钉在她身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浮现,说不责怪她是假的,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她今日的阴狠,难道与自己没关系吗?如果当日在阳污山放了她,而不是逼她到绝境,或许今日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睡得沉,手一松,整个人就要向桌子倒去,姬桓身形极快,在她稍微动一下的时候就接住了她的手和头,紧接着轻轻搂着她的脖子往自己身上靠,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右边。

    月谣靠在他的怀里,睫毛却颤了一下。姬桓凝视着她的微微抖动的眼皮,手指贴着她的脸颊滑到了她的唇边,轻轻地来回抚摸,“也就是睡着了,才不像个刺猬似的。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他亲了亲她的唇,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月谣均匀绵长的呼吸,仿佛月夜下寂静的秋凉,拂面清凉,细一回味,寒人心骨。

    明月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恼羞成怒,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微微翘起,有几分薄怒在身。燕离跟在她身后,脸上有几分懊恼,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明月一回来就看到多了一个人,月谣像是一只睡熟了猫咪,乖巧自然地靠在那人的肩上。她惊呼了一声师兄,目光在月谣和他身上来回,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撼的事情。

    “师兄和月儿……?!”她恍然大悟,“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燕离低咳一声,低声解释:“想必是逍遥门平魔回来后。”

    姬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燕离很轻地说:“今日我包了这里,不如带月儿上去睡一会吧,我看她累得很。”

    姬桓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抱起她就往楼上走。

    明月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的模样,就好像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惊讶之余忘了自己对眼里的厌恶,拉住了燕离的袖子,“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这怎么可能啊……”

    姬桓从楼上下来时,明月就等在楼梯边,不等她问话,便道:“我有些话要和燕大人说,明月,你先去陪一会儿月儿吧。”

    明月失望地扁了扁嘴,屈于姬桓余威,只得上楼去。

    燕离疏离又不失有礼地微笑,道:“姬掌门,这边请。”他不知道姬桓要说什么,但八成和

    月谣有关系。

    姬桓坐下来,对燕离微微一笑,原先他并不知道燕离和月谣确切的关系,以为他对月谣也心存爱慕,因此不大喜欢他。但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可见与月谣真的只是兄妹情深。

    他要知道的是月谣在平叛时经历的一切。

    “没错,当初加入新兵营,是我的主意。男女有别,所以月儿进的是女兵营……没多久幽都城就谋反了。当时率领平叛大军的是孟曾……”回忆那一段经历,燕离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空旷寂静的千语楼更加重了让人压抑的气氛。

    “……整个女兵营,几乎在渡河过程中全军覆没,除了两百人被俘,所有人都或被射杀、或掉入水中淹死。”他心头一痛,小妹陈媚巧至今音讯全无,全因这场平叛。想到这儿,他就无比懊悔,“即便是那被俘的两百人,最后顺利出逃的也只有月儿和兰茵。”

    “孟曾为了掩盖罪行,把所有的罪都推给月儿,并试图就地诛杀,如果不是天子秘密驾临,哪里有今日的云小司马……有时我很庆幸能有今日的一切,可又很后悔,如果不是当初劝说月儿加入女兵营,或许今日她虽贫苦,却快乐。”

    姬桓静静地听着,全程没有说一个字。他知道月谣今日能站在无极宫,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可是他不知道竟然是数次经历生死,拿命换来的……

    燕离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坐得笔直,好像一株古松一样,气度不凡,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自我约束和修行才能有的气质。他多看了几眼,“……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危险重重,可如果没有那些,月儿也不会有今天。民间传言月儿是天子的红颜知己,那都是无稽之谈,你不必往心里去。我看得出来,月儿心里是有你的。”

    姬桓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是无比苦涩的。

    “我知道。”

    虽然回来以后,她冷面冷情,可深留在潜意识里的爱意是消磨不掉的。多少个更漏深深的夜晚里,她在噩梦中无法清醒,下意识喊得、去牢牢抓住的人,不正是自己么。然而可悲的是,月谣对他除了深深的爱意,还有不可磨灭的恨意。

    他沉浸在懊悔中不可自拔,长时间的沉默后,面色突然一变一变,问:“月儿曾经内息尽失,是因为这场叛乱吗?”

    燕离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内息尽失……难道是……”他迟疑地说道,“月儿确实受过一次重伤,那是在决战前夕,她带了两万多人绕道即谷山,却遭遇了埋伏,只留存一百一十八人,拼死才回到王师,当时军医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宣告后事,是陛下拿了宫廷秘药才救回来的。真要算的话,那只能是那一次。怎么,她还没有好吗?”

    姬桓在听到那句宣告后事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被谁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血液都凝固起来,整个人沉浸在后怕中,即便月谣现在好好地就睡在楼上,也不能阻止这种没来由的恐慌。

    当她被叛军包围生死一线的

    时候,他在干什么?是坐在逍遥宫接受弟子们的仰望,还是在飞絮之下谋划逍遥门的未来。当时的他满心牵挂逍遥门,却不知道在千里之外,月谣提剑浴血,挣扎在生死一线之间,差一点儿无声无息地死去……

    燕离看到他面色过于难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无声递过去。

    姬桓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喝,滚烫的茶杯紧紧握在手心里,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燕离干咳一声,道:“月儿她……心性坚定,不会因为这些事自怜自艾,你也不用太过难过。你看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不是的……”姬桓说的很轻,好像窗外微风下无力摇摆的草木,燕离等着他说下去,他却没有再开口……

    明月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刚合上一转头,却见月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她啊了一声,下意识拍了拍胸口,半是嗔怪地说:“原来你没睡啊!”说罢走过去坐在床边,然而目光在接触到月谣的眼睛时,慢慢地僵住了。

    月谣坐起来,面色有些凝重,她直直地看进明月的眼睛,目光像是一面镜子,让明月心生心虚。

    “燕离是我大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你如果不爱他、不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能离开他。”

    明月瞳孔微微地放大,与年龄不符的稚嫩脸上写满了彷徨。

    月谣问她:“你和殷慕凌,到底怎么回事?”

    明月眼睛里浮现气苦,别扭地别开眼,“做什么提他?!我要他向我父母提亲,可他总是推三阻四。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那你对我大哥呢?你心里还有殷慕凌吧,为什么要和我大哥在一起?”

    “他……”明月说不出话来,月谣又道,“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我大哥。”

    明月没有说话。

    “大哥的出身不高,这一点你知道,可恰恰是因为他出身不高,所以他更懂得珍惜——因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得来的。他之所以会对你那么好,就是因为爱你,这与家世、样貌无关。”

    明月垂下头去,看上去有些愧疚之色,半晌,她才说:“我心里很乱,月儿,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月谣握住她的手,轻轻笑了一下……

    门外响起脚步声,非常轻,好像是被特意压住了,明月向外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忽然手被月谣捏了一下,她回头,只见月谣迅速躺了下去,淡淡地说,“就说我睡了。”

    话刚说完,门便被推开了,姬桓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师……”

    姬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明月蓦地闭嘴,回头看一眼月谣,走到姬桓面前,轻声说,“师兄,我先出去了。”

    姬桓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来,微微俯身拨开月谣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完全不像记忆中那般冷酷无情。她悄掩门扉,最后一幕落入眼中的是姬桓俯身在月谣唇边落下一个吻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