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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肠子都要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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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钦州。

    人人皆道,如今的钦州是个最宜做生意的好去处。

    岭南物产富饶,若是将此地的茶、竹等物,贩到别的地方去,价格是数倍的增长。

    且本地虽民风彪悍,各民族混居,治安却十分好。

    听闻坐镇岭南的,乃是当朝定国公大人的嫡子陈执轼,将岭南本地管理得井井有条。

    而了解更多一些的客商,更不仅会谈到陈执轼……

    “怪哉怪哉,我老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遭见到岭南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能如此有教化的。”

    一处茶寮之中,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挺着肚子,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金扳指。

    他一面抚摸自己的戒指,一面与同行的客商吹牛打屁。

    “这要是要别处啊,我老金出来做生意的人,是不敢露富的。可我看这南宁城中,穿金戴银的人不少,想来是没有当街抢钱那种恶事的。”

    同行客商不禁噗嗤一笑。

    “您老就这一个扳指,怕是不够抢啊。”

    说着把自己的领口一拽,露出一条祖母绿的观音链子。

    “你瞧瞧,在岭南这个地方,你就是戴十个指头,也没人抢你的。”

    先开口的老金面上有些挂不住,见同行的客商似乎知道些门道,还是好奇地拉下脸请教。

    “要说起这岭南的事啊,那还要从当今圣上未登基前说起。”

    同行客商拱手朝天一礼,提起圣上这两个字,格外郑重。

    “切,你就吹吧,岭南这么个小破地儿,还能和圣上扯上关系?”

    老金一撇嘴,以为对方在吹牛。

    “嗐,你还不信?我告诉你,圣上还是晋王殿下的时候,就被太上皇派到岭南来剿匪了。那一次剿匪过后,他就被封为太子了。你说说,这怎么能没关系?”

    老金一听这话,忙放下了茶盏。

    “这我哪能不知道?那次晋王殿下剿匪回去,京城不是被宁王掌控了么,差点都要天下大乱了!我只记得那时京城的事了,忘了岭南这一出。”

    被同行客商的话一提醒,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听闻。

    “说是当时圣上还被抓到土匪的山寨去了,皇后娘娘从京城赶到岭南来救他,肚子里还怀着当今二皇子呢!如今三皇子都出生了。”

    “正是!”

    同行的客商一脸隐秘,凑他更近了些。

    “当时啊,我的兄长就在岭南。圣上和皇后娘娘回京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了一面。啧啧,那真是神仙模样,真是神仙模样……”

    他怕老金不信似的,又指着后街的位置。

    “你要想看啊,去后头街上就能看!那里定国公的生祠边上,就是晋王祠和娘娘祠。生祠建立的时候,圣上和皇后还没封太子和太子妃呢,后来也没把名字改过来!”

    毕竟民间兴建一个王爷和侧妃的生祠不稀奇,可要是建立圣上和皇后的生祠,就有些过分了。

    还是岭南道观察使陈执轼一声令下,说不必改名字了。

    他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放心。

    这位陈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哥,在岭南当差不过是他高兴罢了,想回京城那也是件容易事。

    岭南在他的管理之下,才越来越好。

    边上正在喝茶的一个年轻男子,听了他们的话,不屑地轻嗤一声。

    “我当你们知道什么呢,聊了半天,就这些啊?”

    他生得高大粗黑,嗓门也大,说着就端着茶杯挪到了老金身边。

    “你请我喝茶,我告诉你更多,关于圣上和皇后娘娘当年在岭南的事!”

    老金是戴金扳指的有钱人,一杯茶水的钱自然付得起,便同意了。

    正洗耳恭听,准备听那人说故事,那人一张嘴就十分讨打。

    “实不相瞒哦,当年圣上和皇后娘娘,就是你二爷我亲自抓上山的!”

    “去去去!”

    老金一把推搡开了他。

    这个人可真会吹牛,吹得太过分了,那故事就不好听了。

    “我是说真的,你们不信咋的?”

    粗黑汉子来了脾气,老金二人怕他动手,便一面敷衍他,一面朝外头走去。

    “信信信,我们都信。”

    两人越走越远,二当家重新坐了下来,把茶碗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不信拉倒,你二爷我还不乐意说呢!”

    他如今贵为七品都尉,根本不差一碗茶的钱,只是一时兴致好才想给那两人讲故事罢了。

    没想到他们那么没有耳福。

    “二爷,又碰见不懂事儿的啦?没事,明儿他们再来,小的告诉他们,保证他们肠子都要悔青了!”

    店小二走出来笑脸相迎,又给他重新上了一碗好茶。

    二当家朝他神秘一笑。

    “还是你懂事!”

    他只要想到那两个客商,明儿听说他真的抓过圣上和皇后时的表情,心里就畅快无比。

    回到府衙之中,陈执轼正在后院书房办公。

    二当家从门外经过,正想打个招呼,忽然透过窗户看到大当家也在里头。

    他一时好奇,便停住了脚步,仔细朝里看。

    大当家这些日子,正跟着陈执轼学读书写字。

    他看小毛头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会念一些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心里就打紧地羡慕。

    可惜他从小没打好基础,如今二十好几了,想学已经不容易了。

    这不,才写好了一句歪歪扭扭的鹅鹅鹅,就被二当家在窗外偷笑的声音惊扰了。

    “你笑个屁!”

    大当家手上拿着毛笔,一生气直接把笔丢了出去,反倒甩了自己一脸的墨汁。

    二当家也没讨着好,被毛笔砸疼了不说,身上的衣裳也都是墨点。

    “大当家,你赔我衣裳!”

    二当家试图贼喊捉贼,进了书房看到大当家一脸愠色,只好服软。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偷笑的。我不看你写字跟小毛头他们似的,我一时没忍住嘛!”

    沈风斓虽然不在岭南了,可小毛头却成了府衙里的常客,时常来帮忙打个杂什么的。

    二当家见过他在地上写字,用树枝子,都比大当家用毛笔写的好看……

    这能怪他发笑吗?

    大当家一下子泄了气,低头看看纸上的字,自己都嫌丑。

    “你初学不久,不该写咏鹅这首诗的。这鹅字本就难写,不怪你。”

    书案后头,陈执轼的声音淡淡传来,大当家这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陈执轼走过来,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诗集,翻开其中一首诗给他看。

    大当家定睛一看,这首诗笔画真少。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大当家意外地发现,这首诗的每个字,他居然都会念。

    而二当家在旁看着,不禁张大了嘴。

    连大当家都会念诗了?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是好奇,又是失落。

    “这首诗是郑板桥的咏梅,你若写这首诗,定会比方才那首咏鹅好。”

    陈执轼说着,朝他的纸上点了一点。

    “不过这鹅字笔画这么复杂,你全都写下来了,已经很厉害了。”

    “真的?”

    大当家这下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也不顾二当家在这,直接把他挤开写起了那首咏梅。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当家深感到陈执轼的厉害。

    他不仅是个读书人,还很适合做先生,竟能把大当家这样的草莽之人,教得跟小童生似的。

    二当家暗自咋舌,佩服不已。

    “世子,要不你也教教我写字?”

    他总觉得大当家都改性了,他还是这么草莽,将来就要被众人抛弃了。

    “你快拉倒吧你,就你那性子,半刻钟你都坐不住。”

    大当家头也不抬,二当家正要反驳,只听他一边写字,一边继续说话。

    “你要不信啊,你现在就在这不说话乖乖坐半刻钟,能坐得住算我小看了你,我给你赔不是!”

    他说着,手中不自觉微微抖动。

    生怕自己的字迹不如前头的好看,他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二当家想到不说话就那么傻坐着,别说半刻钟了,一分一秒他都不乐意待。

    “嗐,我哪能让大当家赔不是?那不能够!”

    二当家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溜出了书房。

    虽然山寨早就没了,他们这些原来的山寨头领,也都成了朝廷的官吏。

    但是骨子里头对于大当家的敬重,那还是不会变的。

    江湖好汉,都敬重武功高强的汉子。

    大当家好不容易写完了那一首诗,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到笔架上,又轻轻吹气把墨迹吹干。

    正要抬头叫陈执轼来看,忽见他在精心擦拭着什么,又装到了锦盒里去。

    “那是什么?”

    大当家眼疾手快,上前一看,竟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珍珠。

    “这么大啊?”

    他可不想伸手去摸,瞧那黑珠光可鉴人的表面,被他糙手一摸指不定就要刮花了。

    陈执轼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笑着让他。

    “没事,就算刮花了外面一层,只要用手一抚,又会恢复原样。”

    大当家对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不了解,被陈执轼这么一说,他才摸了摸。

    再一眼瞥见那锦盒之中的明黄缎子,他一下便明白了。

    “这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吧?”

    只有进贡皇家的物品,才能用明黄缎子包裹。

    陈执轼摇了摇头。

    “三皇子沐风刚刚满月,这是送给他的贺礼。这么大的黑珠虽然稀罕,可要给皇后娘娘做首饰,未免太大了。倒是给孩儿做弹珠,还毕竟合适。”

    大当家看着那颗黑珠,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弹珠?这么贵重的黑珠,你说给小孩儿当弹珠?!”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而后陡然泄气。

    也对,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是三皇子轩辕沐风。

    别说一颗黑珍珠了,便是要传国玉玺,只怕也不是难事。

    想当初二皇子游璃出生的时候,陈执轼就特意寻了一块宝玉,雕刻成螭龙的模样送给他。

    若非当时公务繁多,他只怕要亲自带着礼物回京城看望才甘心。

    这一回他提前把礼物送回京城,想必过上一二个月,安顿好了岭南这边的事务,还是要自己回去的。

    果然,陈执轼看了大当家一眼,徐徐开口。

    “下个月我要回京城去,看看我的小外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

    大当家可疑地后退了一步。

    “去京城啊?我是个乡巴佬,去了少不得叫人笑话,还是别去的好。”

    嘴上是这样说,他心里难免也有好奇。

    好奇陈执轼他们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好奇传说中千里迢迢的京城,会是怎样繁华热闹的景象……

    “你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六品武官,还需担心旁人嘲笑你吗?京城未必比岭南好,可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比一辈子窝在这里好。”

    陈执轼的想法随了定国公。

    定国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昆仑、北疆、岭南……

    他去过许多许多的地方,做出了不少建树,人到老来才回到京城定居。

    受他的影响,陈执轼也去过不少地方。

    或许正是如此,才使得他心性旷达疏朗,不拘小节。

    在岭南此地,无论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还是各族的平民百姓,或是那些从山匪投身入朝的兵将,都对他极有好感。

    他凭一己之力,把岭南此地多方的动乱因素,平衡得极好。

    大当家听着也有些心动。

    若说二当家他们尊敬大当家,是因为他武功高强。

    那大当家乐意听陈执轼的话,便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不是武力,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头一次觉得,用武力来征服别人,是很愚蠢而野蛮的行为。

    “那……那好吧。到时候也去看看老朋友们,看看詹大人,还有陈墨、蒋烽他们。”

    大当家口是心非,把人都说上了,就是没说到沈风斓。

    陈执轼不禁好笑。

    “不仅可以见着他们,还可以进宫拜见圣上和皇后娘娘,见见我的几个小外甥和外甥女。听闻圣上正在教云旗理政,连龙婉都会看奏折了。”

    “啊?进宫?”

    大当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皇……皇后娘娘,她,她还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