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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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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商船由京城出发,一路顺流南下,历经从北到南的风光。

    正是春末之时,两岸桃花盛开千顷,水面落红星星点点,淡香清雅。

    船桨在水面滑过,碧波一圈圈荡漾开,将那点点落红荡开又引来,乐此不疲。

    两个船夫一前以后,各自操控着船桨和风帆,安静无声。

    不但是他们,就连船上数十个商人和护卫,也都保持着奇异的宁静。

    船头之上,一个面上裹着孔雀蓝纱丽的女子,迎风而立。

    一袭素色长裙迎风而开,似蝴蝶蹁跹,振翅而飞。

    她的长发包裹在纱丽之下,面庞同样模糊,只露出一双幽若深潭的眼来。

    那双从容平静的眼中,失了平素的轻松笑意,反而显出些许凝重。

    叫人只看着那双眼,便觉得纱丽底下,裹的定是倾城的容颜。

    朝着水面前头看去,船只多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码头官员的审查。

    纱丽之下,女子眉头微蹙,随后转身钻进了船舱。

    浣纱端上一碗姜茶,捧到了她的面前。

    “江山风大,娘娘小心着了风寒。还是喝碗姜茶,来去去寒气吧。”

    沈风斓解下了纱丽,随手披在了肩上,露出一头垂顺的秀发。

    正是发若流泉,衣似蝴蝶。

    她端起茶盏来,捧在手心,这才发觉指尖冰凉。

    虽是春末温暖季节,这江上的寒风,仍是不可小觑。

    “你和浣葛也要记得喝,回头我没受凉,你们染上了倒不好了。”

    他们这一路往南急行,运气颇好,算是顺风顺水。

    眼下看着已经经过扬州府,快到九江府的地界了。

    从北往南,沈风斓倒不觉得什么,浣纱和浣葛一辈子没出过京城,是很容易水土不服的。

    “娘娘放心吧,我们喝着呢。在船上闲来无事,我们日日都喝。”

    浣纱笑着同她说话,努力掩饰自己面上,那一抹不正常的苍白之色。

    沈风斓握着茶盏暖了暖手,而后将不再冰凉的手,拉住了浣纱。

    她顺势坐在了沈风斓旁边。

    “你是不是有些晕船?都怪我忘了,你连水都不会,晕船也是常事。”

    说着把手搭在浣纱额头上,幸而没有发烧。

    浣纱强笑道:“是有一点点。不过萧太医已经给奴婢开了药了,奴婢都喝着呢。喝完之后好多了,想必过一两日就不要紧了。”

    她原是可以在京城之中,甜蜜而欢喜地绣自己的嫁衣。

    却因为沈风斓的起意,毫不犹豫就跟了她来。

    “委屈你和浣葛了,幸好还带了萧太医出来。”

    她这一趟出门准备得匆忙,把云旗和龙婉交给了萧贵妃之后,她匆匆赶回府收拾行装。

    当日就乘船出发了。

    除了浣纱和浣葛以外,她只带了萧太医和蒋烽。

    以及二三十个晋王府的护卫,一路随行保护。

    因为准备匆忙,也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行乘坐的是商船,对外也假称是去岭南贩鲜果的商队。

    浣纱连忙站起来道:“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打小就没有分开过,小姐都能千里迢迢受这委屈,我们怎么不能?”

    她还记得,临出门前,古妈妈偷空找她说了几句话。

    “娘娘待你多好,待咱们一家多好,你心里有数。这一趟远行,你一定要照顾好娘娘。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好娘娘,知道吗?”

    类似这样的话,浣纱是从小听到大的。

    她小时候还有些委屈,觉得古妈妈心中只看重沈风斓,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亲生的女儿。

    可沈风斓从来没把她当做奴才丫头来看,带她到晋王府,让她认清朱小郎的真面目,给她细心挑选了最好的夫婿……

    她那么美那么好,却能把卑微的自己当成姊妹一样,坦诚相待。

    这让浣纱无法抵抗,要对沈风斓好这个心愿。

    即便古妈妈不说,她也会全心全力,照顾好沈风斓的。

    沈风斓拉着她坐下,道:“这是在外面,比府里更不必拘礼了。你还晕船就歇着吧,我要喝茶自己倒便是了。”

    又朝外头看了两眼,没有看到浣葛的影子。

    “浣葛做什么去了,难道也晕船?我记得她水性很好,是从不晕船的。”

    说到浣葛,浣纱不禁掩着嘴笑。

    “娘娘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呢!你都不知道,浣葛在后头捉鱼多开心!”

    沈风斓一听,也起了好奇心,暂时把担忧都放下了。

    “你在船舱里歇着罢,我去后头瞧瞧,她是怎么捉鱼的。”

    说着就站了起来。

    浣纱不放心她自己走到水边,还是站起来陪着她去。

    “奴婢陪娘娘去。萧太医说多看看水,反而对晕船有好处,习惯了以后就不晕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船舱后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船夫正在忙着,浣葛就蹲在一旁的船沿上。

    她手里抓着一柄长长的网兜,网兜足有脸盆大小。

    等见到水里的游鱼经过,她就迅速用网兜兜住,然后用力地抬起来。

    两人靠近的时候,她正好兜住了一尾鲫鱼。

    见到沈风斓和浣纱,她连忙大声喊道:“小姐,浣纱姐姐,你们快过来看看!”

    船上的两个船夫不是晋王府的人,而是在船行雇来的人。

    所以沈风斓早就告诉她们,娘娘这一称呼太刺耳了,外人一听便知是皇族女眷。

    还是按照从前,称呼小姐便是。

    浣葛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嘴巴倒很严谨,一次都没叫错过。

    鲜活的小鲫鱼形体黑胖,腹部鼓鼓囊囊地隆起,看起来十分肥美。

    措手不及地被浣葛捞了上来,这会子正在使劲扑腾,溅了浣葛一身的水。

    浣葛一边伸手去按它,一边嘴里嘟囔,“你们快离远些,溅了我一身腥气就罢了,千万别溅到小姐身上!”

    她将网兜打开,鲫鱼肥胖滑腻,一下子跳到了船板上。

    浣葛吓了一大跳,正要把它抓进木桶里头,它忽然又是一跳——

    这一回直接跳到了水里,噗通一声就不见了。

    浣葛把头探出船沿,似乎还想试图挽留,忽然觉得后脖领子被人提了起来。

    回头一看,竟是沈风斓。

    “鱼没了就没了,你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

    说着把她朝里头拉了拉。

    虽然她掉下去的话,船上的护卫也能保证,将她迅速救起。

    可水中的寒气沁入身体,那可不是好玩的。

    浣葛吐了吐舌头,抱紧了自己的木桶。

    “幸好我还有这些。”

    沈风斓朝那个小木桶里看去,只见几尾大小不一的游鱼,正在桶里轻轻游动。

    最大的有巴掌那么大,最小的不到小指头粗细,难为浣葛竟然看得见。

    三人正在说话,忽听得呦呵一声。

    那站在船尾的船夫,吃力地从水里拉着什么,一下又一下。

    见他似乎力有不迨,一个护卫上前帮他拉着,很快就把水底的重物提出了水面。

    那护卫转头拱手道:“请小姐和二位姐姐往里头走一走,恐怕那东西提起来,会把小姐身上弄脏。”

    沈风斓三人依言走进船舱,隔着一道门朝外头看去。

    那护卫单手一提,将一大股什么丢在了船板上,活蹦乱跳腥水四溅。

    定睛一看,竟是满满一网挤挤挨挨的鱼!

    跟这一网兜的鱼相比,浣葛捞到的那三两只,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不禁有些挫败。

    沈风斓这才明白,为什么护卫要请她们进去避一避。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船夫和护卫两人,身上都已经溅满了水点子了。

    那船夫嘿嘿一笑,似乎对此轻车熟路,直接蹲下身去挑拣起了鱼来。

    浣纱道:“我就说,咱们每日在船上都有鱼吃。要是靠浣葛这样捞,几个人才能分得到一口鱼?原来船夫是这样抓鱼的。”

    她难得找到机会,揶揄浣葛一把。

    浣葛不服气道:“那你们吃船夫捕的鱼好啦,我的小鱼自己吃!”

    说着低下头看了看,很快改口了。

    “呸,小姐,你就当奴婢方才没说过,好不好?”

    在肥美的鱼肉面前,什么尊严都是浮云。

    几人在船尾这处说笑,忽然听见船头有喧哗之声。

    细看此处已经到了码头,又要例行官员搜检了。

    果然,她们走回船舱之中,便听得一个狂妄的声音在吆喝着。

    “你们这条船是买卖什么的?本官瞧着你们这些人,怎么不像商人?”

    沈风斓倚在窗边听着,便听得蒋烽的声音响起。

    “这位大人,我们是去岭南贩鲜果的,所以船上是空船,没有货品。”

    而后他凑近了那个官员,将手中一块银子递给他。

    “烦请大人让我们先行过去,我们赶着鲜果的季节呢。”

    岭南的鲜果最早五月就成熟了,眼下已是四月下旬,要说赶时间也是极好的理由。

    那个狂妄的小吏,却朝着船舱里头看来。

    “空船?本官方才听说,你们这船上一群年轻男子,还夹杂着几个美貌女子。这到底是去贩鲜果,还是贩卖人口啊!”

    说着便朝船舱中闯来,一副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模样。

    蒋烽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了。

    大约是码头岸上,有人不经意瞧见了沈风斓容貌,这小吏色心大起罢了。

    就凭这样的货色,也敢觊觎沈风斓?

    蒋烽一剑在手,半出鞘的剑锋挡在他脖子前。

    那小吏急忙刹住了脚,一旁看着的差役也紧张了起来。

    这一艘商船,果然有问题!

    蒋烽身为晋王府精锐的暗卫,哪里受过这等小吏的气?

    待要发作,忽然想起沈风斓说过的,不可引人注目。

    他飞快收回了剑,掌心一翻,在那小吏面前露出一块令牌。

    同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们是晋王府的人,办的什么事情你就不需要多问了。若是敢外传半句,即刻要了你的性命,你信不信?”

    猖狂的小吏眼睛尖得很,一眼便认了出来,蒋烽手中的令牌他是见过。

    小半个月前,晋王殿下的龙船经过此地,那些护卫身上都配着这样的令牌。

    这算是对了景了。

    “哎,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别跟小的计较!小的保证不说出去!”

    晋王殿下是何等人物,他府里的事情,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码头小吏管吗?

    当下便朝身后挥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差役放松。

    “这位爷跟本官开玩笑呢,你们都紧张什么?快,先让这位爷的船过去,不必检查了!”

    说着怯怯地朝蒋烽看了一眼,见后者没有动作,连忙下了船。

    在差役们的指挥下,停留在码头检查的船只,纷纷退避到了一旁。

    沈风斓所在的商船顺流直下,继续朝着岭南而去。

    看着他们的船只远去的方向,那个猖狂的小吏,目露惊惧。

    “好险,你们这起子不长眼的东西!”

    他说着,一巴掌拍到一个差役的脑袋上。

    “什么绝世美人,还看不清脸?看不清脸你还敢说是绝世美人?害得本官差点让京使抹了脖子……”

    对于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吏来说,京城来的官员,统统都称为京使。

    “大人是说,那船舱里头是京城来的大官吗?”

    小吏哼了一声。

    “船舱里头本官不知道,只知道拦着本官的那个人,是……”

    他忽然闭上了嘴巴,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是什么?”

    差役们也不顾查其他的船了,纷纷围着他好奇地问。

    “问问问,问个屁!还不快滚去干活!”

    那小吏骂骂咧咧地把人散开了。

    一路经过了数个关卡,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众人终于到了九江。

    蒋烽道:“小姐,前方水道和我们的去处不同路了,我们得在这里改乘马车了。”

    一行二三十人,在船上看起来不显眼,到了陆上未免太惹人注目。

    沈风斓便道:“蒋烽,把手底下的护卫分散开来吧。只需留三五个在明面上,也就够了。”

    “是。”

    他们此番南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尽快找到轩辕玦。

    故而能不引人注目,就尽量不引人注目。

    改乘马车后不出两日,周遭的山岭越来越密集,能看到的市镇也越来越少了。

    好在蒋烽等人一路都在查看地图,在不耽误时间的前提下,每日落脚的地方都能准确到达。

    沈风斓心中有数——

    看这崇山峻岭的地形,岭南就快到了。

    这一夜,众人投宿在了荒山里头,一家客栈之中。

    客栈虽不大,占的地方确实极其关键,位于官道的要塞之上。

    来往岭南的客商,几乎都要在此处投宿。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极其健谈的妇人,生得高大健壮,在半掩着的后厨里挥舞着两把菜刀剁肉。

    沈风斓见她是妇人,便主动走过去同她问话。

    那妇人一看到她,双手的菜刀不禁怔了怔,好似吓了一跳。

    “哟,原来是小姐啊。您有什么吩咐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到后厨来?”

    沈风斓并没有进去,只是她们住的房间和后厨是在一个院子里的,她在楼下经过看见妇人,一时兴起便凑上来罢了。

    隔着一道窗户,沈风斓笑得有些羞涩。

    “真是不好意思,我从小娇生惯养的,没有见过妇人杀猪。见老板娘你舞刀虎虎生风,便起了好奇心。”

    那妇人听见沈风斓说娇生惯养,隐隐放松了下来。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面上虽裹着重重纱丽,也能看出是极难得的好相貌。

    她可最喜欢这样的小姐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姐你既喜欢看,那就看吧。”

    妇人又挥舞起了双刀。

    沈风斓却不再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妇人。

    “其实我还想和老板娘打听一件事,这里到岭南,还有多远啊?”

    妇人随口答道:“不远了。小姐没瞧见吗?我们这处山高岭深的,荒无人烟。再往山林茂盛处走上不出一日,就到了岭南的地界了。”

    沈风斓又故作羞涩。

    “听说晋王殿下到岭南来了,老板娘,你可瞧见了晋王殿下什么模样吗?”

    那妇人只当她是个仰慕晋王的小姐,越发放松了警惕。

    “嗐,晋王殿下那是什么身份,我哪能见着?何况他们一行几百上千人的,我这小店也住不下。”

    说着朝着南边指了指,“前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官家的驿馆,来往的官人都是住那里的。晋王殿下的队伍,大约是十日前经过这里的。”

    沈风斓心中暗舒了一口气。

    十日,看来她很快就能追上轩辕玦了。

    “谢谢老板娘,我也乏了,先走啦。”

    那妇人满面堆笑,“小姐慢走,要是夜里饿了想吃什么宵夜,尽管叫我给你做!”

    看着沈风斓婀娜的身姿渐远,她带笑的面容,忽然露出了一丝阴险。

    “要是不吃,那就要把你做给别人吃咯……”

    沈风斓回到楼上的屋子,蒋烽忽然从窗外挂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来不及问她为何受惊,蒋烽急道:“小姐,有个坏消息,后院有一群可疑的人,约莫七八个。属下怀疑,他们是京中派来的。”

    沈风斓坐下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我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这家店是黑店,那个老板娘当着我的面剁人肉馅,我假装看不出来。”

    她当时表现得镇定自若,让那个老板娘以为她真的是娇生惯养,什么都看不出来。

    其实腹中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好在他们晚膳吃的多是山中野菜,并没有点什么肉食。

    否则她只怕当场忍不住,就会吐出来。

    蒋烽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们明面上跟随沈风斓的护卫,一共是五个人。

    这家店中的伙计,男男女女算起来有十数人。

    再加上那群可疑的京中人,若是冲突起来,只怕难保平安。

    沈风斓道:“你先说说,那群可疑的人是怎么回事?”

    “属下方才在客栈中查看地形,那群人正好从前门走进来,一身肃杀之气。属下觉得,倒像是先前闯入府的那群死士。”

    习武之人对于习武之人,或许有某种天生的敏感。

    蒋烽嗅得出,他们身上的杀气。

    那些死士和他们不同,他们是护卫,做的是保护的工作,而非杀人。

    彼此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

    “确定吗?”

    “七八成。”

    沈风斓点了点头。

    七八成不少了,如果真是那群死士,那极有可能是宁王派来的。

    毕竟太子和卫皇后倒了以后,这些势力,全都归了宁王手下。

    “那个老板娘生得高大粗壮,握着砍肉刀的两只手,全是茧子。你是习武之人,应该能看出她身怀武力。”

    蒋烽点头道:“原以为只是个粗壮的妇人,有两三下杀猪的本事。原来是杀人……”

    这家客栈的后厨是半敞的,人来人往都能看得见。

    这个老板娘胆子也实在够大,竟然光明正大地砍人肉。

    “我瞧着那个老板娘的眼神,她是想拿咱们当菜了。听说这里前头有个驿馆,是不是?”

    蒋烽道:“的确有,娘娘说不能暴露行踪,我们就没去投宿。”

    沈风斓轻叹了一声。

    “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不仅会暴露行踪,还会白白损伤我们的人。这样……”

    沈风斓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同他说了起来。

    蒋烽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的主意。

    “是,属下这就去!”

    入夜之后,客栈中一片寂静。

    似乎今日投宿的客人,全都已经睡着了。

    一个高大健壮的妇人,带着两个矮个男子,轻手轻脚地溜上客栈楼上。

    他们手中点起一种气息奇特的香,而后迅速插进了每一间屋子的窗纸里,让那奇特的香气在屋中蔓延。

    很快,屋子里笼罩了一层白雾。

    两个男子桀桀地笑了起来,像是山林里的夜枭。

    高大妇人瞪了他们一眼。

    “笑个屁。快去把那个小娘子单独找出来,千万别把她伤着了。”

    一个矮小的男子连连点头,露出了饥饿的眼神。

    “是,那个小娘子一看就细皮嫩肉的,做出来的包子一定特别好吃!这样极品的包子难得一见,咱们自己留着吃,不要给别人!”

    “对!反正那些人吃了好包子也没用,他们自己也要变成包子的!”

    啪嗒一声,三人交谈的声音忽然停下。

    他们戒备地持刀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别的动静。

    高大妇人警惕道:“方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可能是那些客人的声音,他们都中的蒙汉香,没有三五个时辰是绝对醒不来的。

    “不,不知道啊……”

    矮小的男子似乎有些胆怯,不敢再朝屋里走去。

    “胆小鬼!老娘亲自来找!”

    她说着,一把推开了一扇房门,只见屋中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男子。

    “这些人大概是有些功夫的,闻到了蒙汉香还想支撑着爬起来。可惜啊,最多也就只能爬到桌子这罢了。”

    她说着,一脚豪迈地踩在一个男子背上,忽然觉得脚下的触感不对。

    被蒙汉香迷倒了的人,身子是软的。

    这个脚感,未免太硬了……

    她待要开口提醒,忽见脚下那人飞身而起,一刀抹在了她的脖子上。

    呲的一声,血花飞溅!

    那妇人尚未来得及留一句遗言,只能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感觉身体中的血液喷涌在手上。

    她倒地抽抽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兄弟们!老板娘叫人杀了!”

    两个矮个男子灵活地跑出屋子,一左一右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他们边跑边大声喊着,厨房里头一下子涌出了十余个男子。

    这些男子似乎都得了什么怪病,个个身量矮小,看起来还不及十岁的儿童。

    十来个站在一起,越发显得滑稽。

    那七八个死士武功高强,眼高于顶,何尝把他们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们的头领老板娘,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两方迅速交缠了起来,数招过后,那几个死士才发觉不妙。

    这些男子虽然矮小,却有一套独特的缠杀技巧。

    他们起先过于轻敌,很快就折了一个人手。

    这下他们不敢再大意,使出全力,招招必杀。

    刀剑的铿锵声一直持续,训练有素的死士,慢慢占了上风。

    最后矮个男子全被屠尽,死士也只剩了五个,其中两个还带着重伤。

    楼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头脸裹着纱丽的女子,急匆匆地跑下来,见到一地尸体大惊之色。

    领头的死士反倒安慰她,“小姐不必害怕,他们都死了,不会再有人伤到你们了。”

    沈风斓故作害怕,慢慢走上前来,递了一瓶子药给他们。

    “你们受伤了,拿去用吧!这是我苗家的秘药,涂在伤口上很快就能好。就是味道比较臭,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他们对眼前这个苗女可是刮目相看,若不是她前来开启他们的窗子,他们早就被蒙汉香迷倒,成为人肉包子了。

    “多谢姑娘今日出手相救,不过,在下有个问题。”

    沈风斓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还是带着笑意,活泼地抓了抓自己的纱丽。

    “大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被称作大侠的死士,似乎愣了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

    “我,我是想问,姑娘是怎么能抵抗得住蒙汉香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一开始只是疑心病使然,现在却觉得不重要了。

    因为眼前活泼的小姑娘,称呼他大侠。

    只有扶危济困的江湖侠士,才能当得上这个称呼。

    沈风斓轻松道:“我们苗人身体里带着蛊,百毒不侵。区区蒙汉香,当然算不了什么啦!”

    “哦哦,原来是这样……”

    沈风斓眼珠子一转,柔声道:“那我就先走啦,我的哥哥们还等着我呢!”

    说着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地朝楼上走去。

    身后一个死士身形一动,很快被为首的那个死士拦住。

    “你想干什么?”

    他语气森冷,丝毫没有方才对着沈风斓时,那么大义凛然。

    “大人,我想……”

    为首那人很快明白了,这是死士的老毛病犯了。

    他们在京中活得处处克制,一旦到了没有拘束的地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混账,那个小姑娘救了我们,你还敢想那些肮脏事?”

    说着被为首那人,一巴掌扇了过去。

    “何况她是苗女,还有那么多哥哥。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毒,一不小心我们就会全军覆没,等不到后一拨的人来救援。上完了药即刻启程,快!”

    他将沈风斓方才给他的药瓶,递给了那个死士。

    死士的第一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哪怕有再多克制不住的欲望,在听到命令的那一瞬间,他们也会变成冰冷的杀人机器。

    看着那五个死士离开,匍匐在屋顶上的蒋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风斓回到屋中,背上也是一身冷汗。

    她在纱丽里头特意换了一身苗人的服饰,没想到那个为首的死士如此配合,甚至没有确认她的身份就信了她。

    蒋烽和几个护卫,从门外走进来。

    “小姐,已经确认,那些人都走了。”

    经过今夜这一役,他们看着沈风斓的目光,从敬重变成了佩服。

    全亏她的计策,今夜才能不废一兵一卒,让那两拨人两败俱伤。

    蒋烽忽然双膝跪地,朝沈风斓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请娘娘恕罪。起初娘娘离京的时候,属下心中只觉得,就算殿下有什么危险,娘娘去又有什么用呢?直到今日……是属下有眼无珠!”

    如果说他昔日对沈风斓的敬重,完全是因为晋王侧妃这个身份。

    那他从此以后,对沈风斓的敬重,便是发自内心的。

    蒋烽这么一说,其余几个护卫,也露出了踌躇之色。

    其实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不仅是他们,就连天斓居上下,也都是这么想的。

    “这有什么好恕罪的?我不怪你们。其实我的确没什么用,只是与殿下夫妻一场,明知他身遭危险。我若在京城中尽享荣华富贵,那实在对不起他。”

    夫妻之间,本就该同甘共苦。

    卫玉陵都可以为了他千里走北疆,她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蒋烽听她说得谦虚,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娘娘,他们最后只剩下五个人了,我们完全可以围杀他们。何必如此麻烦,还放走他们呢?”

    沈风斓从头上,取下了苗女的头饰。

    “他们怎么可能只有五个人?后头必然有跟随他们的人,前头可能也有他们接应的人手。杀了这五个人是小事,暴露了咱们的行踪就不妙了。”

    她是来帮轩辕玦的,不是来给他拖后腿的。

    如果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没救得了轩辕玦,先把自己险身险境就不好了。

    “何况……我给他们的那瓶臭药,其实是毒药。他们身上都有伤口,只有一涂上那药,命就不久了。”

    蒋烽听了大吃一惊,正想问哪来的毒药,忽然看到萧太医瞪了他一眼。

    一个堂堂太医藏着剧毒,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可不希望蒋烽说破。

    “吓死我了,娘娘方才自己出去,实在把我吓了一大跳。娘娘就不怕那些人,见色起意或者怀疑娘娘的身份吗?”

    浣纱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

    沈风斓走的时候,是背对着那些死士的,没看到身后的一个死士动了动。

    而浣纱藏在楼上,看到那一动的时候,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娘娘演技高超,自然不怕。”

    萧太医站在后头,忽然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

    这话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沈风斓淡淡一笑,没有计较。

    “这个世界上,越是活在阴诡地狱里的人,就越渴望别人的认同。那些死士也一样,他们做着世界上最肮脏狠毒的事情,会比常人更加渴望肯定,和温暖。我把他当做侠士,那么他也会有一瞬间,想坐实侠士的美名。”

    她在发现人肉包子的事实后,就命人整夜守着,一遇到不对就立刻叫人。

    蒙汉香一伸进窗子,就已经被蒋烽挥灭了,只是外头的人还不知道罢了。

    沈风斓便猜到了会有这种东西,于是按照计划,让蒋烽“好心”替那些死士,把窗子打开。

    那啪嗒一声,就是蒋烽替他们开窗的声音。

    窗外的山风吹进屋子,蒙汉香的味道自然便减轻了。

    她做了这个好人,然后饲机把毒药给了他们。

    从那个为首的死士,看她的眼神来说,她相信他们会把药涂上。

    沈风斓的话,反倒让浣纱若有所思。

    她说的是死士吗?

    为什么听着,反倒像是在说宁王……

    萧太医站在后头,对沈风斓的举动似乎有些不满。

    “娘娘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三个字。”

    “哪三个字?”

    “美人计!”

    前往岭南的官道上,五匹快马连夜奔行。

    淡淡的月色之下,忽然一匹马的速度慢了下来,马上的人痛苦地捂着了腹部。

    “你怎么了?”

    前头的马停了下来,调转马头查看他的情况。

    忽然,旁边另一匹马上的死士,也痛苦地捂住了胳膊。

    “伤口,好疼啊!”

    他疼得抱住胳膊,掉下马滚到了路上。

    为首的死士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上,那个小小的伤口也在火辣辣地疼。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条毒蛇,顺着伤口钻进了五脏六腑。

    让人痛不欲生。

    “噗!”

    有人口吐鲜血,接着倒地不起。

    一时之间,五个人先后毒发,倒在了地上。

    那个为首的死士,临死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那个苗女。

    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似曾相识……

    ------题外话------

    晋王:因为你们都怀疑我出轨(桃花),所以我今天不想看见你们,不出场了……

    沈风斓:其实他只是哭晕在茅厕了,大家莫怪,看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