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8.01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go-->    日炙樱桃已半红(四)

    听得他语气温柔,说出“相怜相惜”四个字,流珠心上暗惊,稍稍转眸,随即声音微微放冷,道:“留疤也是无妨,药不急着擦,耽搁这一小会儿也必不会有甚大碍。大哥儿请去罢。”

    徐子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分外灼热,直直地落在她脸上,烫得流珠蹙起了眉,又委婉催促他速速离去。徐子期未再强求,但将瓷瓶放回桌上,随即压低声音,温声道:“二娘无枝可依,不若倚仗于我。二娘受的这些伤,及这些委屈,我有朝一日,定会帮你……全都奉还回去。”

    流珠美眸微张,心上一沉,正欲说些什么,可略一斟酌间,徐子期已疾步离去,那靴子声渐去渐远,终至不闻。流珠眉头紧拧,微微垂眼,颇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而那徐子期回了自己院中后,默然坐于院中那石桌边上,手里头拿着绒绒鹿皮,轻轻擦拭着他惯常揣在怀中的那把匕首。刀锋上那凛凛寒光,霎时间映入他的眼底。徐子期眼神阴沉,思及在桃林之中,关小郎威胁阮二娘之语,不由冷冷勾唇。

    他知道自己脾性冷厉,难免碍着别人的眼,平时已多有注意,不曾想他这凌利锋芒,到底还是令许多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这般想着,徐子期微眯起眼,在心中将那朝堂之上的每一股势力、每一张笑脸,都如走马灯一般,过了一遍。那种种钻营勾结,那一副副官腔官调,一套套官场文章,这所谓宦海风波,一出接着一出,简直迷乱人眼。他往日里不爱跟阮二娘提及这些,颇有些报喜不报忧的意思,然而他所遇着的明枪暗箭,却实属不少。才做了不到四个月的京官,他就被参了一摞小山——这么不遵官道的人,在那些察见渊鱼的官场老油条看来,真是世间少有。

    徐子期细细想着,半晌过后,只是蔑然一笑,心中有了谋算。他遽然抬手,将那吹毛利刃的匕首收入鞘中,眼底一片清亮。

    另一面,徐*推说要回京郊,与爹娘团聚,携着小包裹上了车架,离了流珠这宅院。可她这车辇在汴京城里绕了又绕,却是停到了一处小院前。那院落实可谓是闹市中的一片净土,匾额上写着定慧禅林四个字,恰是一处尼姑庵,亦称做比丘尼道场。

    这定慧禅林,可不是谁都能来烧香拜佛的地方,只有那贵女出身的小娘子才能来此静修及卜问。依徐*这样的身份,按理来说,该是要被拒之门外的,可是因那*娘子曾说服阮二娘,为这定慧禅林的优婆夷免去费用,做了数十套缁衣,权当做积福行善,这定慧禅林感念阮氏及*娘子的恩德,便也将二人的名姓添入信士行列。

    然而徐*这样的女人,却是不信佛的,她只信自己——谁人都会离心,只她自己,不会负了自己。之所以给这定慧禅林这样的恩惠,徐*不过是看中了这地方的门槛,反正那缁衣也用不了好料子,也不必绣花,费不了多少银两,靠这个买个人情也是合算。而如今,她这铺垫,倒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先前得了消息——魏尚书的幺女魏染儿,正在此处静修,为的是给家族祈福。这徐*为了坏掉薛微之的这门亲事,好生思量了一回,便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来。

    却说清明当日黄昏时分,用晚膳前,魏九娘留丫鬟待在门外,莲步缓移,独身一个入了佛堂之内,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莲花灯前传来一阵低泣之声,那哭声煞是哀婉,这颇有一颗侠心的魏九娘听了,不由得黛眉蹙起,心上微颤,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来。

    那蒲团上跪着的女人听了脚步声,匆匆擦了擦泪珠儿,与身边那优婆夷说了些什么,便缓步离去。魏九娘心中好奇,把眼一瞧,觉得有那么几分眼熟,再仔细一人,暗道:这不是那卖衣裳的*娘子么?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她性子活泼,虽被亲娘逼着来自静修祈福,到底是跪不住的。见了徐*之后,魏九娘在蒲团上跪着,半阖着眼儿,忽地忆起来丫鬟说的闲话来,但说那*娘子老大不嫁,乃是因为心里头挂念着某位郎君,这才一直拖着不说亲事。

    魏九娘不过是个小姑娘,无甚心机,平常也爱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儿。见着哀哀低泣的*娘子后,她便在心里头暗暗寻思,一个劲儿地想道:那徐*为何要在佛前哭诉?若是丫鬟的闲话果然是真,那她又是为何不能与那位郎君相守呢?是因为门第之别?抑或是旁的甚原因?

    及至晚膳时分,九娘与一众优婆夷等一起吃着素斋,忽地瞥见徐*款款入内,眼圈仍是微微泛红。魏九娘对她十分怜惜,心中亦生出了百般疑问来——她在这定慧禅林里待了五六日了,旁的贵女没有挑这个时候来的,魏九娘实在是百无聊赖,连个说话的人也无,所以这心思才如此活泛,想东想西,就没个停的时候。

    再等到晚膳过后,众人各自回了院落歇下,魏九娘便主动去找了徐*,想与她说说话儿。九娘叩了叩门,不多时便听得徐*应答了一声,那声音听着仿佛无事,又好似带着一丝哽咽,引得九娘心上一紧,待入得门后,立时扶着她的胳膊,睁着双澄净美眸,关切道:“好姐姐,你遇上了甚难事?儿若是能帮上一帮,必不会推辞了去。”

    *听后,却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但迎她入内,并着手收拾着桌上那摊开着的书册。九娘眼神一扫,见那话本儿正是薛微之的《痴娇丽》,想了想,便笑道:“那《痴娇丽》的结局,确实有些不甚如意,但阿姐也无需太过伤心,反正不过是书里面的人物,合上书,闭上眼,想个团圆收尾,也能称心如意。只要人物没死,就还有重聚的可能,便是死了,那也能在阴间凑成一段佳话不是?”

    *柔声笑道:“九娘倒有高兴的法子,端是个乐天的人儿。”说到此处,她低低一叹,道:“我之所以伤怀,为的确是这话本,但也不全是为了这话本。”说着说着,她泪儿又掉了下来,九娘一惊,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拭,又听得*泣道:

    “外头的流言,约莫也传入过九娘耳中罢?”

    魏染儿犹疑了下,小声道:“确是听过一些。”

    徐*假意苦笑了下,目中一丝生气也无,沉沉叹道:“儿心里有郎君,郎君心里,也惦念着儿。可是相亲,却未必就能相守,便是能,也是好事多磨难,要等上好一会儿。”说着,她擦了擦泪,笑道:“九娘来了许久,还不曾给娘子看茶,还请娘子莫要怪罪。”

    魏九娘只一笑,便被她按着,在那书桌前面坐了下来。徐*亲自去给她倒茶,而这魏九娘借着灼灼烛焰,一双澄亮的美目,望向了那半摊开的书册。她本是信手一翻,暗叹这薛微之果然颇有文采,不曾想却忽地发现有好几页的右下角处的字都被圈了出来。

    魏九娘眉心一跳,又将这只有十页的薄册从第一页开始翻起,便见那每一页的右下角的字连起来,竟是一句话,却是——痴娇丽即是徐氏*也。九娘大愕,眨了两下眼,又翻了一遍,却见这书册果然暗中藏字,每个字都嵌得恰到好处,连起来确是那句话无误。

    再忆起徐*方才的话,和与她相关的那些流言,魏九娘匆匆合上书册,魂不守舍地与徐*说了几句话儿后,便推说要走。跨出门槛之前,这小娘子咬了咬唇,忽地回头道:“有情人必会终成眷属,娘子便不要难过了。”说罢,快步离去。

    徐*只摇头一笑,心中道:那薛微之先前在公主宴席之上,跟她说甚字里行间都是情意,她只以为是句虚伪之言,谁知后来再与他缱绻之时,那薛郎君吸了阿芙蓉膏,得意忘形,便将这《痴娇丽》中的隐秘之处告知了她。徐*听后,对他更是记恨——他这倒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全然不顾她的名分!

    魏九娘是个纯稚天真的姑娘,徐*也不愿直接告诉她那薛微之何等虚伪,便借了这么个由头,也能让那魏九娘好受些,不至于太过气恼。恰如她所愿,魏九娘对薛微之虽有些仰慕与憧憬,但也称不上有什么感情,知道徐*和薛微之的事儿后,为难之余,更愿意成全他们,由此打定了主意,等静修结束后,便与爹爹说明——这个薛微之,还是不嫁的好!

    徐*打破了薛微之的美梦,实在是称心如意。她在这定慧禅林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了几天后,又回了京郊家中,与父母团圆一番,日子过得甚是高兴,而就在这些日子里,阮二娘却颇有些不大自在,不为别的,还是因徐子期那副暧昧态度。

    流珠两世为人,若是听不出徐子期那话里头的意思,她这两世也就算白活了。说甚相怜相惜……古人表白胸襟,自不会像现代人那样,直接说什么喜欢和爱,像“怜惜”“倚仗于我”已经算是说得十分明白了,再过一分,则会显得太过唐突。

    因而清明这两日,流珠每天都暗自心惊,只盼着能避开徐子期,或是能掐断他那不该有的心思,可惜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若是太过生分,被那怀有二心的奴仆看出端倪来,指不定又要生事。而这青年眼力何等锐利,自然瞧出了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但他却只面上带笑,行止间一如往日,没有刻意亲近,但也没让她如愿避开。

    譬如晨起吃饭,流珠想让如意隔在两人中间,徐子期偏找个由头,和徐如意换了位置。春寒尚还料峭,他的领口却微微敞开,结实的胸肌袒露大半,因沾着汗水,而愈显光泽油亮,实在令流珠不好意思抬眼去看,更不好意思提醒他注意。

    再譬如驱车踏青时,车厢虽算不得狭窄,但挤了大大小小四五个人后,距离难免挨得极近。瑞安犯了困后,徐子期少见地把他抱到怀中,也因此而坐到了流珠身侧。两人身子相接,衣衫摩擦,流珠但觉得自己的发丝都触着了他那俊脸,心里头好不尴尬,可又不能因此判定这徐子期是有意为之。

    而最窘迫的时候,还是在徐道甫的坟前。<!--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