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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水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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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深宫之中,在偏远荒凉之地,有女子凄厉的哭了一夜,哭声仿佛带血的控诉,以及对命运的不甘,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秦吉与卫廷司站在冷宫宫墙之上,多年未整理过的蔓藤和枝丫早已伸出了宫墙,将两人的身影遮挡在世人视线之外。

    “孙奇是你杀的?”秦吉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冰冷,蔓藤之中藏着的蛐蛐似乎感知到寒意,也跳开了。

    卫廷司不擅撒谎,也不会隐瞒,他做事,向来极少用计谋,不是不会,而是不需要,点点头,“是。”

    秦吉原还抱有希望,希望不是他,此时听了这毫无悔意的答复,心凉了半截,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掌兵的,莫要掺杂在这其中,皇上自有能臣辅佐,你带好兵便是。”

    卫廷司静默不语,他非是为了明德帝。

    “你!”秦吉看他那样子,自己手把手教大的孩子,哪里不知他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无奈又生气,还担忧明德帝若是知晓了,会不会多想,眼见着朝政一****集中在皇上手中,他便觉得头疼。

    别人若犯事了,还有家族撑腰,他的家族呢,时时刻刻想对他除之而后快,如此艰难,还不知避凶就吉,还要往是非之地跑。怎能不让他担心?

    “水患之事,莫要多管闲事,皇上如此多能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好好的做个武夫。”在秦吉眼里,做个简单的纯臣,哪怕是武夫,也无所谓,起码能保住性命。

    卫廷司听了。再次点点头,淑淑之事,不算多管闲事。别人之事,与他何干?

    秦吉见他头点的快,几乎不做考虑,便知晓这个弟子定不会乖乖呆在军营了。还想苦口婆心的规劝。那哭声却突然停了。

    哭声停后,有细微的声音随风而来,只听:“娘娘,娘娘,您救救贫妾,贫妾知错了。”

    “本宫不争不抢,便总有人想要踩着本宫出头,你且告诉本宫。你是从何处得知的八仙花。”

    卫廷司与秦吉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惊讶来。来的人竟是皇后。

    隔得远,等闲人定是听不到皇后与吴美人的对话,不过卫廷司与秦吉不在此列。

    吴美人此时跪伏在残根断臂里,因受了惊吓,失了胎儿,狼狈不堪,只得不停的哭诉,“娘娘,是贵妃娘娘告诉贫妾的,说八仙花是皇上的心结,说贫妾用了,便能得到皇上疼惜,娘娘,贫妾句句属实,还请娘娘放过贫妾,贫妾再也不敢了。”

    皇后听罢慢慢转身,并不是很想知晓真相的样子,“你不愿说,本宫也便不勉强。”说完,人已走过破败的花坛,之所以星夜来此,不过是想知晓何人在背后操控,如今确定在这枚弃子身上看不到答案,她无意多留。

    “娘娘,娘娘,贫妾真的句句属实。”吴美人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赶皇后,然而她刚爬起来,脚下还未动,便被飞来的短剑扎中了心口,她临死都还保持着要迈步的动作。

    皇后身边除了陆福寿和枝柳并无他人,只是却仿佛并不害怕暗中的那只手般,一步步走在长满青苔、坑坑洼洼的小径上,周围的毛竹不知长了多少茬,很是浓密,一阵阴风吹来,竹叶摩擦哗哗作响。

    “娘娘,吴美人之话,不一定不对。”枝柳搀扶着她,轻声道。

    皇后回头看一眼早已看不见的路,那头并无追赶而来的吴美人,想必此时早已被鬼差带去了地府,她轻声冷笑,“在皇上眼里,世上女子连不幸都不能与她相似。”

    多像自嘲,听了让人心酸无比。

    枝柳与陆福寿对视一眼,均不在言语,当年芯美人小产,起因便是这八仙花,因是沾了这三个字,在后来没得到好不说,还害得皇上与皇后生出嫌隙。

    借着微弱的月色,视线落在皇后已显老态的侧脸,两人心疼不已,娘娘自进宫起,便是傲气的,与皇上亦是相濡以沫十多年,想起多年前那件事,两人暗叹一声,世上最无奈的事,不过是心悦之人是个痴情种,而痴情的对象不是自己。

    皇后来去匆匆,卫廷司与秦吉对视一眼,飞跃过去,落在吴美人不远处,凶手已离去,秦吉拔下吴美人胸口处的短剑,“没有标志,锻造手法普通,又是无头公案。”

    又?显然在宫中已出现多起连环杀人案,作案手法与杀吴美人相似,目的模糊却有有指向性,八仙花。

    皇后方才明明在此处,却不对皇后下手,若非秦吉早已发现此诡异之处,定要怀疑人是皇后杀的。

    “师父,泰和殿,您盘查过了吗?”卫廷司问。

    秦吉点头,面色严峻,“查过了。”

    “宫里还有何处未查?皇后可知晓背后之人?”卫廷司紧接着问,目标不是皇后,也看不出是在针对皇上,更不像是太后,他陷入沉思。

    “都查过了,皇后知晓的不会比为师多,为师肯定此事与懿德皇后有关,十年前,我便察觉到了,当年之事定还有为师不知晓的其他事。”秦吉将短剑放进吴美人的手里,做出是她死前自己将剑拔下来的假象,道:“回去吧,此人隐藏得太深,要过一段时间她才会出来。”

    这一段时间,常常以年为单位。

    卫廷司的视线却落在吴美人的脸上,她脸上竟有解脱的神情,什么样的情况下让一条年轻的生命在临死时露出解脱的神色?

    “走吧。”秦吉再次道,话音落下。他人早已纵过前方摇摇欲坠随时都将坍塌的宫墙。

    收回视线,紧跟秦吉之后离开了冷宫。

    杨家,敬波亭。书房重地,包括杨仲发妻,亦是不得杨仲本人允许,不能擅闯。

    杨福与杨寿二人跪在一地的碎瓷中瑟瑟发抖,吓得肝胆俱裂,此时杨仲门生郑坚前来,看到满地碎瓷以及杨福杨寿二人。便知晓恩师诸事不顺,拱手揖礼道:“老师,何事动怒?学生不才。愿为老师分忧。”

    杨仲冷哼一声,指着杨福怒道:“你给他讲。”

    杨福道了句是,跪着转向郑坚,乃是低着头。郑坚只看到他颤抖的双肩。看不到脸,“前去孙家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孙大人已上奏归隐,皇上准了。”

    此两件事,并非杨仲大怒的缘由,杨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将杨仲大怒的诱因讲了出来,“卫家派去的毫发无损。”

    郑坚一听。明白过来,只是他却是轻笑,“此事老师大可不必在意,不过他人的挑拨之术,您断断不可猜忌了卫大人,如了小人之愿。”

    杨仲听罢不语,只是神色缓和了些,理是那个理,但须得让一个能说服他的人讲出来,说白了,杨仲现在不自信,他开始怕了,当初率门生逼迫明德帝,什么好处也没得到,长孙还被定罪从族谱中除名,怎让他不恨,但恨又能如何?一开始,他便失去了先机。

    正想挥手让杨寿与杨福退下,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老爷,卫大人来了。”

    卫才韬心中颇为忐忑,当知晓孙甘正还是被逼隐退了,派去相助的死士倒是毫发无损的归来,但杨家的死士却全军覆没,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如此不同,他极怕杨仲误会,便急急忙忙前来解释。

    他被安排在前厅,碧螺春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见杨仲前来,他开始坐不住,来来回回的踱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抬脚鱼离去,才见杨仲姗姗来迟。

    “贤兄。”心中虽有微词,但他没忘自己是来解释的,面上便并未显不耐,实则心中已是极为恼怒,大家门当户对,谁也不差谁,如今竟摆起谱来了。

    杨仲心知有小人在暗中挑拨,非是卫才韬与他不在同一战线,来时神态已褪去冷意,如沐春风般笑着走向卫才韬,拱拱手道:“让贤弟久等了,愚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愚弟不请自来,叨扰到贤兄,才是不该。”两人相互寒暄一番,便分宾主入座,貌美的丫鬟又重新上茶。

    随着茶香袅袅,卫才韬也缓缓将早已组织好的话语说了出来,“贤兄,如今孙大人隐退,孙家落入女流之手,你怎么看?”

    “哼,不,是落入皇上手里,孙家二十年内不会出第二个孙甘正,如今孙家已没了作用。”他抿了口茶,看向卫才韬,“贤弟可识得钟益展?”

    钟益展,北钟家当代家主,孙老夫人的胞弟,孙大夫人的伯父,北钟家乃北定府第一家族,盘踞北定府多年,钟益展长子更是身居东三省总督。

    许多人提起北钟家,无人不知是东三省的钟家,而不会有人说北钟家是北边的钟家,这个家族与别人不同的是,号称有先秦血脉,自然,没人去相信便是了,当年太祖起兵一统天下,好几个家族也同时起兵,他们相互之间拼不过,又不敢玉石俱焚,唯有太祖光脚不怕穿鞋的,权衡之下捡了便宜。

    也曾起兵的家族中,钟家,便是其中之一。

    卫才韬与杨仲对视一眼,默契轻笑,“早年愚弟曾去过北定府,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多年未见,不知他可还识得老友。”

    “既是老友,便必得多走动走动,如今江南、蜀中大水,怕是会有无数灾民涌入京城,我等不可坐视不管,听闻东三省米多物丰,说不得要贤弟走一趟。”

    话毕,两人对视一眼,畅快大笑起来。

    与他二人一样想起北钟家的,还有孙老夫人和大夫人,两人此时蜗居在佛堂诵佛念经,养尊处优发号施令了一辈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只是,连孙甘正都隐居在后宅,她们能如何?孙大夫人将经书一甩,抱怨道:“姑母,这日子没发过了。”

    如今,她唤姑母了,等闲时候,都是唤母亲的。

    孙老夫人较之要淡然得许多,他手中不停的拨动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姑母!”孙大夫人沉不住气大喊,“你说那贱人会不会杀了娇儿?”

    她太吵,吵得孙老夫人耳朵疼,将念珠一扔,扔在大夫人身上,“你这不争气的,整日里只知道娇儿娇儿,你那女儿可来看过你?”

    “您也不能如此说娇儿,她伤还没好,孙云那贱人都恨死她了,说不定在为难她,想来也来不了啊。”她倒是极为关心女儿,事事为孙四考虑,“再说了,娇儿失了静馨园,在四皇子面前必然矮上一截,她心里苦。”

    孙老夫人听罢更是气她的傻,“都是你将静馨园给她,她才无法无天,害得我与你在这里受折磨。”

    孙大夫人没想到自己晨昏定省****侍奉的姑母、婆婆竟是如此想的,顿时哭起来,“姑母,您怎能如此伤侄女的心,若是父亲知晓侄女在孙家受了委屈,不知该如何痛心。”

    “想个办法,通知北定府。”孙老夫人语气尖锐的道,“希望,有人能帮忙将消息传过去。”毕竟做了一辈子的孙家掌家夫人,这一点她很快便想到了。

    她想得没错,马氏新丧,必然要办丧礼,而孙云并未派人去北定府报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原本是亲戚关系,孙彬槐又是北定府的外甥,外甥媳新丧,却不去外家报丧,颜面过不去,说不得两家会交恶,从此断绝亲戚往来。

    这些种种,孙云都想到了,但注定要敌对的两家,为什么要迁就?

    马氏丧礼来的人不多,原本孙家是超级大家族,然而一番内斗下来,纸包不住火,大家也都知晓孙甘正连孙女都管不住,如今孙家在孙家只手遮天,来的人便少了十倍不止,连泰州马氏也不过是派了个表兄过来。

    如同杨仲所言,旧党都觉得孙家落入了皇上手中,自然便不值得再来往,而新党也只有晚辈前去看看,倒是谢运长媳谢孙氏领了儿女前来给孙云撑场面接待宾客。

    赵淑从孙家吊唁归来,一路上感慨万分,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

    “郡主,咱们回府,还是去静馨园。”绿萝轻声问。

    “去静馨园吧。”她想着,名字该换一个了,静馨园打着孙家的标签,她的东西,怎么能被冠上别人的标签呢?

    绿萝一喜,上次她没去,听初春姐姐说,里面可美了,跟仙境似得。

    “郡主,彭老太医和绯鹏都在。”

    盛夏斜了她一眼,纠正道:“叫绯大哥,没大没小。”

    然而,绿萝却是头一扭,“就叫绯鹏!绯鹏,绯鹏,哼。”倔强的小表情极为可爱。

    “叫就叫,你脸红什么?”盛夏忍住打趣。

    绿萝忙用手去捂脸,原本不过是肌肤白里透红,此时一捂,脸直接红到脖子根去了,惹得众人纷纷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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