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如今的王家可不是前两年了,本来这五亩番薯也轮不上碧青一家子伸手,王兴爹娘跟他两个哥哥就包圆了,可碧青觉得,她娘说的是,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根本,哪怕如今富了,也还是个庄稼人,就算不指望种地活着,也不能不会干地里的农活儿。

    所以,碧青全家都来收番薯,婆婆,她爹娘,小海,碧兰,加上一个陆超,家里的丫头小子婆子都不让插手,就她们一家子干。

    番薯刨出来堆在地头上就成,衙门一早就贴了告示,直接到地里来收,除了留下自家吃的,根本不用往回拉,在地头上就换了钱。

    杜子峰老早就来了,不过就来王家村打了一晃就走了,今年间河县的第二茬庄稼种的都是番薯,相比已经有经验的王家村,杜子峰更担心其他村的收成。

    小海找了一圈才把人找着,杜子峰过来的时候,太子慕容湛正在碧青家的地里帮着挖番薯,碧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位,慕容湛不是崔九,他是这个国家的储君,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大齐未来的君王,却拿着挠子刨地里的番薯,尤其,配上他这一身簇新的粗布衣裳,实在诡异。

    碧青捉摸了半天,该不该跟他说话,不说话貌似不妥,说吧,真不知道说啥,碧青抬头看了看,快晌午了,越发热上来,立了秋也不凉快,秋傻子的劲儿头上来,甚至比暑天还烤的慌,碧青真怕这位太子爷再干一会儿,晒晕在番薯地里了,那可麻烦了。

    尤其,这位今儿连斗笠都没戴,给这么烤的日头晒一会儿,就是庄稼人都受不了,更何况,这位金贵的太子爷,琢磨着是不是叫人给他们送两顶斗笠过去,又觉不大妥当。

    正想着,就看见自己老爹过去了,见自己爹伸手拍着太子爷的肩膀,一副相淡甚欢的样儿,碧青眼睛都瞪的老大,琢磨她爹要是知道这位就是太子,会不会直接吓晕过去,去年杜子峰来,可都把她爹吓的不敢靠前呢。

    沈四平已经习惯家里有生人帮着干活了,总是如此,有大郎营里同事,也有杜子峰那样的县太爷,还有那位崔九,有时,碧青的师傅也会来,所以,忽然又蹦出来两个生脸儿的,也不觉得惊讶,见两人没戴斗笠,就主动过来:“今儿日头晒,你们没戴斗笠,晒长了可受不了,不如,跟我去地头的树荫里歇会儿,喝碗荷叶茶解解热,咱家地少,这活儿不用着急,一会儿就能干完。”

    慕容湛也没想到,这都立了秋,冀州的日头还如此毒辣,。官场上欺上瞒下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为了升迁,地方上的官儿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以前就有过这种事儿,而,此次干系到深州,还有番薯这种新物种的推广,若是让底下的官儿欺上瞒下的糊弄过去,就不是一个官儿升迁的事儿,干系深州的数万灾民,甚至整个大齐,后果不堪设想。

    故此,慕容湛这次来冀州,一路微服,从京里出来慢慢走,进了冀州地界,连冀州城都没进,带着苏全直接奔着间河县王家村来了。

    王家村是第一个种番薯的村子,老百姓相对比较有经验,更何况,王大郎家就在王家村,慕容湛没见过王大郎,却见过碧青。

    碧青给了他很大冲击,以前他也曾见过那些村姑农妇,却没有一个跟碧青一样的,她让慕容湛觉得,原来女人可以如此聪慧。

    慕容湛很清楚,她那天一见自己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也不会那么匆匆的走了,慕容湛看得出来,她非常不想跟自己牵扯上干系,却能跟老九合着伙做买卖,而老九的性子,自己相当清楚,之前可是京里有名儿的纨绔,来了一趟王家村,整个人都变了,甚至不大喜欢京城了,总想着往冀州府跑。

    慕容湛实在好奇王大郎家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他如此,所以,慕容湛没去冀州,也没进间河县县城,更没去如今已经传到他父皇耳朵里,大名鼎鼎的武陵源,而是来了王家村。

    一进王家村给慕容湛的感觉就极好,村里的人很是朴实,大概见自己跟苏全是生人,直接过来个汉子问:“是不是找人?”

    一听是找王大郎家,汉子更热情起来,满脸都是笑:“若是想去王大郎家,可得去武陵源了,他家上个月就搬过去了,这边儿的老房子也都推了,打算着过了秋翻盖呢。”

    慕容湛一愣,倒是没想到搬家了,又听那汉子道:“不过,你们今儿来倒没扑空,正赶上大秋,大郎媳妇儿带着一家子,一早过来收地里的番薯了,这会儿都在地里呢,就在那边儿,顺着这条道过去,地头有颗大槐树的就是,您二位过去就能看见,别看她家地少,可数着她家的收成多,得了,俺领着你们过去吧。”

    一边儿在前头引路,一边儿跟慕容湛叨叨:“今年王青山家帮着大郎家拾掇了一年地,可是跟着占了大便宜,这收成跟大郎家一样呢,那两口子嘴巴都乐歪了,说起来也怪,大郎媳妇儿才多大个人儿,就算打娘胎里就种地,也没俺们这些人熟啊,俺们可是祖祖辈辈地里头刨食儿,咋种出的庄稼就是不如人家呢,回头可得好好跟大郎媳妇儿问问,光这番薯的收成,一亩地就能差一半,如今衙门里就在地头上直接收,差一半可不少钱呢。”

    慕容湛道:“问有用吗?这可是诀窍,要是你们都学会可就不算诀窍了。”

    那村民呵呵笑道:“一瞧您就跟大郎家走的不近,如今可不是前两年,大郎家娶了这么个本事媳妇儿,哪还会受穷,大郎媳妇儿有本事,外头做着大买卖,哪还用指着地里的收成啊,人家武陵源那宅子,俺前些日子帮着送了趟东西过去,可是见了,哎呦,那个宅子啊就在莲花山的山脚下,比城里最富的人家都体面,好几进的宅子,不知有多少院子呢,看门的,扫地的,喂鸡喂鸭的,还有内院里头伺候的丫头,来来往往的十几个人呢,莫说我们间河县,就是冀州府,王家也是数着的人家,大郎娘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份,这往后还愁个啥啊,都是好日子了,人家种地可不是指望着收成,不过是个乐子罢了,您瞧见没,地头上那几个收拾茶水的小子丫头,就是她家的下人,大郎媳妇儿发话,不让下地,就在地头上伺候茶水,不光伺候大郎一家,俺们这些乡亲渴了过去,也会递过来一碗,俺哪婆娘常说,要不怎么就人大郎家富呢,一家子都是好心人,就没把种地的法子当成啥诀窍,谁问了都告诉,跟您说句心里话,大郎家这样人家,俺们心里盼着他家兴旺呢,他家兴旺了,俺们一村的乡亲们都能跟着沾光。”

    慕容湛不禁有些出神儿,《论语季氏》里曾言: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就是说,想国家安定就要尽量让财富平均,穷人多了,就会起别的心思,秦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汉有黄巾军,西晋有流民李特……这些都是因为老百姓穷的吃不上饭,才起了推翻朝廷之心,老百姓天生就对富人有成见,看见别人比自己日子过得好,大都不会舒坦,可为什么王家村的人不一样呢。

    慕容湛甚至感觉到,这汉子说的是实话,他真盼着王家过得更好,更兴旺,这样他们才能跟着沾光,何以会出现这种状况?

    沈碧青跟老九为了卖房,打造一个武陵源,慕容湛却很清楚,世外桃源并非有桃林就可以,在于人心,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说来简单,想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何其难哉,可王家村却让自己有了这种感觉。

    不过,看到地里刨番薯的碧青,慕容湛还是忍不住想笑,不是苏全提醒,自己根本就没认出来是她,头脸甚至手。都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扣着老大一顶斗笠,正在那儿拔番薯藤,拔了放在一边儿,就开始刨土里的番薯,刨出来的番薯堆到一边儿,等堆的多了,旁边两个拔番薯的小子,就会把她堆起来的番薯运倒地头的筐里。

    地头上一字排开,放了一溜大筐,筐里的番薯满了,地头的小子,两人一个就会抬到一边儿摞起来,慕容湛不禁好奇的问:“为什么把这些番薯分两处放着,这边儿几筐晒着不是要晒坏了吗。”

    抬番薯的小子没说话,旁边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答应了:“番薯哪会晒坏,我们姑娘说了,刚下来的番薯水气大不怎么甜,得晒了才好吃。”

    慕容湛更纳闷了,指了指那些番薯:“那怎么只有这些放到日头下晒着,那几筐却放在阴凉处。”

    冬月笑道:“一会儿间河县衙门里就来收番薯了,晒的时候长了,水少了,自然份量也会减一些,这边儿都是要交给官府衙门的,自然要放到阴凉处,那边儿几筐是跳出来最好的,预备着家里吃,当然越甜越好。”

    慕容湛愕然片刻,忍不住笑了。

    冬月眨眨眼,心里琢磨这两位是谁?一看就不是庄稼人,虽穿着粗布衣裳,可一见就是刚上身儿的,更何况,庄稼人哪有像他们这样问东问西的,想起九皇子前些日子跟姑娘说太子殿下要来冀州,冬月目光划过苏全那张白净的脸,顿时就明白了。

    本来还有些慌,可一见这位太子爷拿了地头的挠子下去刨番薯,再看姑娘根本当没这俩人,心才定下,就眼巴巴看着这位贵极天下的太子爷,蹲在地里刨山药,直到沈家老爷把他们拉过来,才忙招呼冬时给两位端荷叶茶。

    冬时是自己挑的丫头,原先叫招弟,姑娘给她改了叫冬时,家里的丫头大都改了名儿,原先的名儿不是招弟,盼弟,就是望男,有男,这种俗到不行的名字,家里父母盼着生儿子,举凡生了丫头的,都会取个这样的名儿,意在下一胎得子生男。

    碧青实在看不过去,就征询了她们的意思改了,自己跟前的,就顺着冬月往下排,以后再来也是如此,碧兰的两个丫头是她自己起的名儿,没用冬,取了夏,叫夏至,夏半,说以后再要来了丫头就叫夏晚。

    婆婆跟前的叫春麦,春花,娘亲院子里的叫秋枝,秋叶,外头的小子也都用了顺字,顺明,顺心,顺和,顺安,都是问了他们,自己乐意改才改的。

    碧青不会强人所难,原来的名儿再不好,也是人爹娘取的,倒是没想到都愿意改,这样也省事多了,自己实在记不住原先那些名儿,叫刘先生写了花名册,以后顺着点名字也方便的多。

    冬时是个挺机灵的丫头,手脚也勤快,跟冬月没几天就熟了,两人好的什么似的,最听冬月的话,让端茶就忙舀了三碗茶端了过去。

    沈四平接过就喝了半碗,这两年养的身子骨好多了,干活儿也不当回事儿,就是太热,让着慕容湛喝茶,苏全刚要接,慕容湛已经拿在手里喝了,不禁颇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寻常的井水,不想却有荷叶的清香,还有些甜丝丝的味儿,很是好喝。

    沈四平笑道:“这是我那大丫头叫熬的荷叶茶,鲜荷叶撕碎了放在水里熬开,抓几把糖霜,晾凉了就成,简单呢,村子里的人要是不舍得放糖霜,就这么喝,最是解暑败火,热的时候喝最好,还有麦子茶也好,村子里的人都学会了,家家户户都照着样儿熬,搁在之前肚子填不饱,谁家有空折腾这些啊,这两年年景好,地里的粮食收的多了,日子就好过,今年更是眼望着好日子呢,地里这些番薯换了钱,家家都能过一个丰年,瞧乡亲们脸上的笑就知道,心里不定多欢喜呢。”

    慕容湛不由看了过去,果然,地里收番薯的乡亲们虽给日头晒的汗流浃背,辛苦非常,一个个脸上却都透着满足的笑,把一筐筐番薯搬到地头上,有的会摸摸,傻笑一会儿,有的会发捧着番薯发呆,一会儿却也忍不住傻笑了起来,这才是丰年呢。

    自己也到过不少乡屯,可王家村这些乡民给他的触动最鲜明,那种真实无伪的满足,令慕容湛动容,他不禁想,若所有州府县的老百姓,都能跟王家村的村民一样,那就是大齐的盛世了,可惜只能想想,王家村不过是一个村,再大些,间河县也不过一个县,便是冀州府也才一个州府,大齐有多少州府啊,更何况,还有赤地千里的深州呢。

    想着,不禁有些叹了口气,忽听身边的沈四平道:“不知我们深州种不种的了番薯,要是番薯在我们深州能活,乡亲们就不用饿死了。”

    慕容湛一愣:“您是深州人?”

    沈四平点点头:“我沈家祖祖辈辈都是深州人,祖坟还在呢,背井离乡的来到冀州,实在是深州没法儿活人了,也是得了我那大丫头的继,姑爷人好心善,不嫌我们一家子累赘,亲自去接了过来,跟着亲家一处过活,不是姑爷,我们一家四口早饿死了。”

    慕容湛倒没想沈碧青竟是深州人,忽想起那天碧青去东宫临走说的那句话,若想大批种番薯,不用挨个生苗,只需找块地儿先种上,等番薯藤长起来,剪了插在土里就能活。如今想来,这句话莫非知道自己要在深州推种番薯,难道世上真有如此聪明的女子。看见匆匆赶来的杜子峰,慕容湛忽觉得,或许杜子峰真可以救深州百姓与水火。

    杜子峰很是狼狈,大热天的穿着厚重的官服本就是受罪,可今儿收番薯是正经事,不穿官服实在不像话,也幸亏自己穿了官服,这会儿才能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拜见太子殿下。

    杜子峰是知道太子要来的,碧青早就知会他了,杜子峰知道碧青是让自己有所准备,其实根本不用准备,因为番薯,因为武陵源,今年过去,间河县再不是冀州的穷县了,人多地少却种了产量奇高的番薯,还有武陵源那一百多亩桃林,安置了深州大量灾民,那些灾民在武陵源组成了间河县的新村,离临山屯最近,却俨然已是间河县最富庶的村落。

    王家村守着王大郎家,聪明的都跟着碧青学,番薯的产量最高,就看这一路走来堆在地头的番薯就知道,王家村今年是何等的大丰收了。

    自己在间河县这三年,人口增了,田税多了,老百姓富了,就这三样儿,吏部考评的优已经顺理成章的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太子殿下来,不过是给自己的升迁添把火,毕竟想跳级晋升,除了出色的政绩,也得有贵人相助。

    天太热,杜子峰又跑了一路,汗水把官服都浸透了,整个人跟水里涝似的,下头半截官服下摆都是黄土,脚下的官靴早不成样儿了,后头还跟着衙门六部司的主事。

    到了跟前,杜子峰整了整帽子官服刚要下跪,慕容湛却先一步道:“这位是?”

    沈四平忙站了起来介绍:“这位我们间河县的县太爷杜大人。”

    慕容湛也跟着站了起来:“原来是杜大人,失敬失敬。”

    杜子峰愣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不想戳破身份,若不戳破身份,自己这么赶过来,不是有些奇怪吗,更何况,自己后头还跟着间河县的六部司主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付。

    碧青过来的时候就见如此诡异的场面,杜子峰领着县衙六部司的主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慕容湛虽跟自己老爹站着,脸上的表情却甚从容,仿佛没看见杜子峰为难的表情一般,碧青甚至觉着,如果这会儿他手里有把折扇,一定会挥两下。

    自己老爹就是最平常的老百姓,虽说如今跟杜子峰也算熟了,仍有些拘谨,碧青倒是也没想到,这时候了,慕容湛还不想公开身份,眼珠转了转道:“远来就是客,眼瞅就晌午了,不如就在这儿吃碗凉面,也尝尝我们的农家饭。”说着叫人支桌子做饭。

    做自己屋家具的时候,碧青画了个样儿叫木匠做了几张能折起来的桌子,因家里人多,今儿又要在地头吃晌午饭,就叫定富带了两张过来,这会儿支开就是两张大桌子。

    凉面是一早就擀出来用油拌过,装在大桶里的,两个板凳中间搭上个木板,就是现成的菜板子,黄瓜是王兴娘特意摘过来的,这边儿的菜园子今年种了一架黄瓜,入了秋,黄瓜拉了秧,有些不顺溜,可秋黄瓜却比夏瓜更甜一些,。

    家里的厨娘没叫过来,也用不着碧青动手了,切菜成了冬月的活儿,用水把菜板过两遍,不一会儿就切了一盆细细的黄瓜丝儿,鸡丝儿早就撕好了,用冰块震着,冰块是老爷子哪儿的。

    碧青一家子搬到武陵源转天,先生就从桃花村搬过来了,就在碧青家旁边儿,两家中间有侧门通着,说是两家,跟一家差不多。

    碧青家左边是老爷子,右边儿是崔九的房子,崔九不知怎么看见碧青家跟老爷子中间通着侧门,也叫人凿了一个。

    凿门的时候崔九不再,也没跟碧青家打招呼,那边儿墙咚咚的响,小子们还以为怎么了,忙去找大管家,沈定富过来的时候,已经凿开了个大窟窿。

    一见旺儿,不敢得罪,去请了碧青出来,旺儿这奴才见了定富鸟都不鸟,见了碧青,忙着低头哈腰说:“那个,九爷走前吩咐了,说绕正门太远,不如就在这儿开个门,回头爷来蹭个饭啥的也方便。”

    碧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崔九的脸皮还真是越来越厚了,碧青知道,不让崔九开门他也得开,开就开吧,等以后叫人在门上加把锁,看他怎么过来。

    话远了,说冰块呢,师傅在桃花村的时候,就挖了个冰窖,崔府送来的好多食材短不了冰,武陵源的房子盖得时候,也留出了冰窖,不仅武陵先生的房子有,自己家也有一个,只不过自家那个是空的,没来的急储冰。

    碧青琢摸着,今天冬天多存点儿,到了明年入夏就不用愁了,冰块放到屋里能当空调,砸碎了放上鲜果碎,就是一碗鲜果刨冰,荷叶茶里扔几块冰,也能起到更解暑降温的作用,总之好处多多。

    不过,今年的冰却只能从师父哪儿弄来的,天太热,用来镇着鸡丝,免得变质,酱料汁儿早就调好,装在一个罐子里,这会儿打开上头的油纸,用勺子搅合匀了,浇在放了鸡丝黄瓜丝的凉面上就成了。

    县衙六部司的主事热哈哈的跟着杜子峰跑了过来,本还以为来了京城的钦差到了,却谁也不是,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怨言,不想能在王大郎家蹭顿饭,顿时满心的不满都散了。

    去年收番薯的时候,就是在王大郎家吃的,熬的白白的大骨汤,汆了圆滚滚的肉丸子,配上黄澄澄的发糕,那个香的,这都一年了还记着呢,馋的狠了,叫家里的婆娘照着样儿做过几回,可就不是那个味儿,现如今,谁不知道大郎媳妇儿做的一手好吃食,家常的饭食到她手里也变得别样香甜,故此,没一个嫌弃凉面简单的,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吃了起来。

    慕容湛格外新鲜,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吃饭的,更没见过这么做饭的,还在地头上就支开了桌子面板,那边儿切着黄瓜丝,这边儿面条已经挑在了老大的粗陶碗里,两个丫头挑面,两个丫头放鸡丝儿,那边儿切菜的是刚才那个机灵丫头,旁边儿一个差不多大的丫头往碗里放鸡丝儿。

    支桌子,搭板子,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儿,都是几个小子干,不用人指挥,一个个都知道自己干什么,丝毫不乱,不一会儿,一人手里都端着一碗冒尖的面条西里呼噜吃了起来,自己眼前也有一碗。

    慕容湛有些发愣,老大的粗陶碗,都赶上东宫的面盆了,韭菜叶宽的面条,擀的颇匀实,雪白的鸡丝,青青的黄瓜丝,上头浇了老大一勺酱料,也不知拿什么调的,红亮好看,香气扑鼻,没尝光看着就觉着好吃。

    慕容湛试着夹了一筷子,竟然比想象中味道还好,一碗凉森森面条吃下去,立马汗意全消,不知是不是赶路的缘故,一碗面条下去,竟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招手叫过来个小丫头道:“再给我来一碗。”

    小丫头也不吝啬,立马就给他端过来一碗,吃了两碗面条的太子爷,终于饱了。

    杜子峰却连一碗都没吃下去,不是面条不好吃,是没心思吃,太子殿下就坐在正对面,自己吃得下去才怪,心里也在琢磨,一会儿吃了饭怎么办,太子殿下在这儿呢,自己横是不能回去吧,可留在这儿,不能接驾,貌似也不成。

    为难的时候,不禁看了碧青一眼,碧青跟家人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面,杜子峰看了碧青半天,发现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太子殿下就是个最平常的客,招待顿面条就成了,没有任何慌张的情绪,甚至,她一家子从老到小,包括下人也都如此。

    杜子峰不免有些汗颜,既太子殿下不想揭破身份,自己就跟碧青一样,当他是个平常人就成了,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这么想着杜子峰平静了下来,碗里的面条吃了,就跟慕容湛告辞,领着人接着去收番薯了,一个县里的番薯呢,今儿一天可有的忙了。

    碧青也没怎么理会慕容湛,吃了饭就接着干活去了,冬月带着人收拾东西,沈定富指挥着小子开始往回拉东西,先拉零碎的,最后再把地头挑好的番薯拉回去,交代埋到地窖的沙土里,这是姑娘吩咐的,说这么着能放,一两年都不坏,等吃的时候,刨出来放到日头地儿里晒两天,又甜又面,甭提多好吃了。

    慕容湛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理会,还是小海低声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碧青才看见慕容湛主仆远去的背影儿,瞧方向估摸是奔着武陵源走了。

    陆超小声道:“我见过他,他是太子殿下,爹在大牢的时候,我跟着娘给爹送饭的时候见过。”

    碧青嘘的一声:“小点儿声儿,记着,他不说他是太子殿下,就不是。”

    陆超眨眨眼:“可他明明就是啊。”

    碧青笑了:“他是,可他不承认,咱们就只能装糊涂。”

    小海道:“我知道了,这就是戏文里说的,什么微服出访对不对,太子殿下是来为民做主杀贪官来了。”

    碧青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叫你多看书,谁让你听戏去了,戏文里大都是胡说八道,禁不起推敲的。”

    小海挠挠头:“不是杀贪官,太子殿下干嘛穿成这样,还跑到咱家的地头上刨番薯,不是太奇怪了吗。”

    碧青道:“自古贵人多怪癖,没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就喜欢刨番薯呢,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活儿干完,家去洗澡,天太热,衣裳不知拿汗浸了几遍,都馊了。”

    碧青一说,小海跟陆超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忙着加紧干活,五亩番薯都刨出来堆在地头上,日头也快落下去了。

    收番薯也轮到了王家村,杜子峰本说先收碧青家的,别的村民也是这个意思,都知道王大郎家如今不在村子里住,还得的回武陵源,再说,偏了大郎家的荷叶茶,这点儿方便算啥,往后还得指望着人家帮着种地呢。大郎家可不光番薯的产量高,那麦子也一样,同样的地,人家的收成硬是能翻一翻,这不服不行啊,所以,得跟着学。

    “

    杜子峰带着人,刚要把碧青家地头的番薯过称,桃花娘就过来了,伸手一拦道:”我说几位差爷,这官府收番薯,怎么也得有个章程吧,俺家男人是这个村的里长,俺家的地也最多,怎么也该头一个,怎么会轮上大郎家呢。”

    那些衙差听了,颇有些不耐烦:“先收谁家的不一样,你男人是里长,更应该先让着别人,事事都出头拔尖儿,叫别人怎么看。”

    桃花娘却不依:“俺男人这个里长当的憋屈,当了还不如不当呢,没人大郎家本事,能靠上京里的贵人,又是打井,又是盖房,买卖做的大,银子赚了,还没忘了邀买人心,如今,这个村谁还还拿俺家男人当回事儿啊,不都瞅着大郎家呢吗,一个个都恨不能往上巴结,虽说大郎家如今成了冀州府的富户,可这个村的里长还是俺家男人,乡亲们不拿俺男人这个里长当回事儿,你们是官府里的差人,总得给俺男人这个面子,去年番薯就是从俺家收的,今年还得从俺家开始才成,要不然,俺就不走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大秤上,一副不讲理的坐地炮样儿,碧青倒是没想到,桃花娘会干出这样儿事来,早在打井的时候,两家就撕破脸了,不过,自己要是在外头遇上桃花娘,还会主动打个招呼,叫一声婶子,说到底,两家没什么深仇大怨,当初王富贵家也算帮过自己,这点儿情面还是要讲的。

    可自己打招呼,桃花娘根本就不搭理,脖子一扭,当没看见,碧青也没当回事儿,终究得各过各家的日子,她怎么想,自己管不着,自己礼儿上不差就成了,这不是忍让,是礼数。

    碧青始终念着当初那点儿好,不想跟桃花娘计较,可桃花娘今儿这事儿干的可有点儿缺心眼儿,这不是明摆着要把王家村的乡亲们都得罪了吗,而且,还说自己邀买人心,这话实在有些过分。

    碧青正皱眉,碧兰不干了,跟桃花娘道:“邀买人心怎么了,你家也这么干啊,谁也没拦着不是,没得自己干不来,还嫉恨别人干好事儿的理儿。”

    桃花娘一听更恼了,尖着嗓子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碧兰啊,哎呦,可是出息了,当年来我们这儿儿的时候,可是连街上的要饭花子都不如呢,如今是长了底气,这嗓门都高了。”说着嘀咕了一句:“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啊,走到哪儿也是深州吃不饭的花子。”

    本来碧青没想跟她计较,可她这几句讽刺碧兰的话,可真让碧青动了真气,脸色一沉:“我敬你是长辈儿,叫你一声婶子,你要是口出恶言,侮辱我妹子,那可就对不住了,既如此,我也跟你说,就算我妹子是深州的花子,也比你家的丫头强万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闺女给我妹子提鞋都不配,你不是嫉恨我家事事站先儿么,今儿就站先了,来人,把她给我扯一边儿上去,别耽搁了咱家交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