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萧十一郎 > 第42章 吓坏人的新娘子(1)

第42章 吓坏人的新娘子(1)

推荐阅读:剑来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他和沈璧君之间的距离又变得遥远了。

    在那“玩偶山庄”中,他们不但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在那里,他们的确已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顾虑。

    但现在,一切事又不同了。

    有些事你只要活着,就没法子忘记。

    路长而荒僻,显然是条已被废弃了的古道。

    路旁的杂草已枯黄,木叶萧萧。

    萧十一郎没有和沈璧君并肩而行,故意落后了两步。

    沈璧君也没有停下来等他。

    现在,危险已过去,伤口将愈,他们总算已逃出了魔掌,本该觉得很开心才是,但也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心情反而很沉重。

    难道他们觉得又已到了分手的时候?

    难道他们就不能不分手?

    突然间车辚马嘶,一辆大车急驰而来!

    萧十一郎想让出道路,车马竟已在他身旁停下。

    马是良驹,漆黑的车身,亮得像镜子。甚至可以照得出他们黯淡的神情,疲倦而憔悴的脸。

    车窗上垂着织锦的帘子。

    帘子忽然被掀起,露出了两张脸,竟是那两个神秘的老人。

    朱衣老人道:“上车吧。”

    绿袍老人道:“我们送你一程。”

    萧十一郎迟疑着,道:“不敢劳动。”

    朱衣老人道:“一定要送。”

    绿袍老人道:“非送不可。”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是第一个活着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绿袍老人道:“也是第一个活着从我眼下走出来的人。”

    两人的面色都很冷漠,他们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萧十一郎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笑了笑,拉开了车门。

    车厢里的布置也正如那山庄里的屋子,华丽得近于夸张,但无论如何,一个已很疲倦的人坐上去,总是舒服的。

    沈璧君却像是呆子。

    她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瞪着窗外,全身都没有放松。

    萧十一郎也有些不安,因为老人们的眼睛都在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朱衣老人忽然道:“你这次走了,千万莫要再回来!”

    绿袍老人道:“无论为了什么,都千万莫要再回来!”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目中竟似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是鬼,比鬼还可怕的妖怪,无论谁遇着他,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

    绿袍老人道:“我们说的‘他’是谁,你当然也知道。”

    萧十一郎长长吐出口气,道:“两位是什么人,我现在也知道了。”

    朱衣老人道:“你当然会知道,因为以你的武功,当今天下,已没有第四个人是你敌手,我们正是其中两个。”

    绿袍老人道:“但我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敌手!”

    朱衣老人的嘴角在颤抖,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接得住他三十招!”

    绿袍老人道:“你也许只能接得住他十五招!”

    沈璧君咬着嘴唇,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萧十一郎沉思着,缓缓道:“也许我也已猜出他是谁了。”

    朱衣老人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他随时能杀你,你却永远没法子杀他。”

    绿袍老人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萧十一郎道:“两位莫非已和他交过手?”

    朱衣老人沉默了半晌,长叹道:“否则我们又怎会待在那里,早上下棋,晚上也下棋……”

    绿袍老人道:“你难道以为我们真的那么喜欢下棋?”

    朱衣老人苦笑道:“老实说,现在我一摸到棋子,头就大了,但除了下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

    绿袍老人黯然道:“二十年来,我们未交过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们交的,只有你……但我们最多只能送你到路口,就得回去。”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两位难道就不能不回去?”

    老人对望了一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朱衣老人嘴角带着丝凄凉的笑意,叹道:“我们已太老了,已没有勇气再逃了。”

    绿袍老人笑得更凄凉,道:“以前,我们也曾经试过,但无论你怎么逃,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发现他在那里等着你!”

    萧十一郎沉吟着,良久良久,目中突然射出了剑锋的锋芒,盯着老人,缓缓道:“合我们三人之力,也许……”

    朱衣老人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绿袍老人道:“这念头你连想都不能想!”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只要有了这念头,就会想法子去杀他。”

    绿袍老人道:“只要你想杀他,结果就一定要死在他手里!”

    萧十一郎道:“可是……”

    朱衣老人又打断了他的话,怒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要来送你的?怕你走不动?你以为我们出来一次很容易?”

    绿袍老人道:“我们来就是要你明白,你们这次能逃出来,全是运气,所以此后你只要活着一天,就离他愈远愈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动杀他的念头,否则你就算还能活着,也会觉得生不如死。”

    朱衣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就和我们一样,觉得生不如死。”

    绿袍老人道:“若是别人落在他手中,必死无疑,但是你……他可能还会留着你,就像留着我们一样,他无聊时,就会拿你做对手来消遣。”

    朱衣老人道:“因为他只有拿我们这种人做对手,才会多少觉得有点乐趣。”

    绿袍老人道:“但我们却不愿你重蹈我们的覆辙,做他的玩物,否则你是死是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朱衣老人目光遥视着窗外的远山,缓缓道:“我们已老了,已快死了,等我们死后,他别无对手可寻时,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绿袍老人目中闪着光,道:“那就是我们对他的报复!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就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报复的法子了!”

    萧十一郎静静地听着,似已说不出话来。

    车马突然停下。

    朱衣老人推开了车门,道:“走,快走吧,走得愈远愈好。”

    绿袍老人道:“你若敢再回来,就算他不杀你,我们也一定要你的命!”

    前面,已是大道。

    车马又已绝尘而去,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还站在路口发着怔。

    沈璧君的脸色发白,突然道:“你想,这两人会不会是‘他’故意派来吓我们的?”

    萧十一郎想也没有想,断然道:“绝不会!”

    沈璧君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这两人也许会无缘无故地就杀死几百个人,但却绝不会说一句谎。”

    沈璧君道:“为什么?他们究竟是谁?”

    萧十一郎道:“二十年来,武林中只怕没有比他们更有名,更可怕的人了,江湖中人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

    他还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萧十一郎抬起头,就看到一行人马,自路那边蜿蜒而来。

    对子马和鼓乐手后面,还有顶花轿。

    是新娘子坐的花轿。

    新郎官头戴金花,身穿蟒袍,骑着匹毛色纯白,全无杂色的高头大马,走在行列最前面。

    世上所有的新郎官,一定都是满面喜气,得意洋洋的——尤其是新娘子已坐在花轿里的时候。

    一个人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怕看到别人开心得意的样子。

    萧十一郎平时本不是如此自私小气的人,但今天却是例外,他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突然弯下腰去咳嗽起来。

    沈璧君头虽是抬着的,但眼睛里却什么也瞧不见,看到别人的花轿,她就会想到自己坐在花轿里的时候。

    那时她心里还充满了美丽的幻想,幸福的憧憬。

    但现在呢?

    她只希望现在坐在花轿里的这位新娘子,莫要遭遇到和她同样的事,除了自己的丈夫外,莫要再爱上第二个男人。

    新郎官坐在马上,头抬得很高。

    一个人在得意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别人的样子,总希望别人也在看他,总觉得别人也应该能分享他的快乐。

    但这新郎官也是例外。他人虽坐在马上,一颗心却早已钻入花轿里,除了他的新娘子外,全世界所有的人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瞧在眼里。

    因为这新娘他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为了她,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为了她,他身上的肉也不知少了多少斤。

    他本来几乎已绝望,谁知她却忽然点了头。

    “唉,女人的心。”

    现在,受苦受难的日子总算已过去,她总算已是他的。

    眼见花轿就要抬进门,新娘子就要进洞房了。

    想到这里,他百把斤重的身子忽然轻得好像要从马背上飘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

    “唉,真是谢天谢地。”

    八匹对子马,十六个吹鼓手后面,就是那顶八人抬的花轿。

    轿帘当然是垂着的。

    别的新娘子一上了花轿,最刁蛮、最调皮的人也会变成呆子,动也不敢动,响也不敢响,甚至连放个屁都不敢,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但这新娘子,也是例外。

    帘子居然被掀开了一线,新娘子居然躲在轿子里向外偷看。

    萧十一郎刚抬起头,就看到帘子后面那双骨碌碌四面乱转的眼睛。

    他也忍不住觉得很好笑:“人还在花轿里,已憋不住了,以后那还得了?”

    这样的新娘子已经很少见了,谁知更少见的事还在后头哩。

    轿帘突然掀起。

    红绸衣、红绣鞋,满头凤冠霞帔,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飞了出来。

    萧十一郎也不禁怔住。

    他再也想不到这新娘子竟飞到他面前,从红缎子衣袖里伸出了手,“啪”的一声,用力拍了拍他肩头,银铃般娇笑道:“你这小王八蛋,这些日子,你死到哪里去了!”

    萧十一郎几乎已被那一巴掌拍得跌倒,再一听到这声音,他就好像真的连站都站不住了。

    吹鼓手、抬轿的、跟轿的,前前后后三四十个人,也全都怔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那神情就好像嘴里刚被塞下个煮熟滚烫的鸡蛋。

    沈璧君也已怔住,这种事,她更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新娘子笑着道:“我只不过擦了一斤多粉,你难道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就算认不出,也猜得到的……世上除了风四娘外,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脸上的粉当然没有一斤,但至少也有三两。

    这当然是喜娘们的杰作,据说有本事的喜娘不但能将黑姑娘“漂白”,还能将麻子姑娘脸上的每个洞都填平。所以世上每个新娘子都很漂亮,而且看来差不多都一样。

    但再多的粉也掩不住风四娘脸上那种洒脱而甜美的笑容,那种懒散而满不在乎的神情。

    风四娘毕竟是风四娘,毕竟和别的新娘子不同,就算有一百双眼睛瞪着她,她还是那般模样。

    她还是咯咯地笑着,拍着萧十一郎的肩膀,道:“你想不想得到新娘子就是我?想不想得到我也有嫁人的一天?”

    萧十一郎苦笑着,道:“实在想不到。”

    风四娘虽然不在乎,他却已有些受不了,压低了声音道:“但你既已做了新娘子,还是赶快上轿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

    风四娘瞪眼道:“要他们等等有什么关系?”

    她提起绣裙,轻巧地转了个身,又笑道:“你看,我穿了新娘子的衣服,漂不漂亮?”

    萧十一郎道:“漂亮,漂亮,漂亮极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简直天下少有。”

    风四娘指头戳他鼻子,道:“所以我说你呀!……你实在是没福气。”

    萧十一郎摸着鼻子,苦笑道:“这种福气我可当不起。”

    风四娘瞪起眼,又笑了,眨着眼笑道:“你猜猜看,我嫁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