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华姝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严惟章的挫败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严惟章的挫败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翌日,窗外的风雪依旧,呜呜地风声裹着鹅毛一般的飞雪密集地飞扬,沾满了人们的衣裳。宫里的众人不由都冻的有些瑟缩,皆是脚下匆忙,若非顾着礼仪,都恨不得将手都缩在袖笼里。

    远远地,狭长而幽静的甬道里渐渐走来两个人,老人年岁渐大,那背也不自主地驼了几分,走起路来倒也算是稳健,年轻人约莫三十来岁,从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看起来恭谨而孝顺。

    陡然一阵风雪吹过,密密麻麻的雪花落在严惟章花白的胡须上,让人不由觉得有几分冰凉。

    “父亲可还好?”

    听到身旁严厚昭的关心,严惟章摆了摆手,看着渐渐靠近的乾清宫,眸中沉吟了下,这才低声颤颤巍巍的问道:“你说,陛下召你我父子前去,可是为着尚乐弹劾顾正德一事。”

    耳边的风依然呼呼地吹着,将严惟章的话缥缈地吹散,严厚昭闻言眸中微浮笑意,随即出声道:“父亲不必担心,这弹劾你我始终未曾出面,此次汲水集一事,咱们更是立了大功,即便此次伤不得顾正德,父亲这首辅之位还是稳的,至于顾正德,没了张怀宗的庇护,一个孤家寡人戳在内阁,又能翻得起什么天。”

    听到亲儿子的话,严惟章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怪为父杞人忧天,实在是这顾正德与张怀宗那个老家伙一样,都精的很。”

    “即便再精,如今不也翻在你我父子手里。”

    严厚昭的话让严惟章脚下一顿,转而侧首正好对上严厚昭耐人寻味的笑意。

    就在此时,严厚昭又小心凑近低声道:“更何况,顾家是国戚,咱们严家如今也是国戚,如今严家与九殿下是绑在一起的,陛下眼看着越发宠爱倚重九皇子,怎会为难自己的亲家。”

    严厚昭的一番话让严惟章如同茅塞顿开,不由眸中化开几分安心来,他竟忘了,自家的孙女儿小嬛是九皇子妃,眼看着明年也要入皇家的门了,未想到当初前路未卜的联姻,如今又给他们严家添了一个后盾。

    感觉到父亲安稳下来,严厚昭依旧孝顺地扶着严惟章缓缓朝乾清宫去,此刻的他,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欣然,因为他知道,今日过了这道门,他就该入阁了。

    未来的前途,只有更好。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他敢只身一人入宫面圣,冒着雷霆之怒的风险将那本《汲水集》递上去,有时候这权位不是仅靠着起早贪黑的苦干熬出来的,还得会拼,会搏,会赌。

    而他,无疑是朝堂之上第一善堵之人。

    如今他在汲水集一事上立了头等功,再加之他们严家蒸蒸日上的地位,只需要他们稍加点拨,六部的官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父子二人来到殿前,灵宝眼尖,当即笑着上前扶住严惟章道:“哎哟,阁老您来了。”

    看到严惟章一身裹着风雪寒意,灵宝偏头看了眼廊外密密麻麻的雪花,当即关心道:“难为阁老这一路风雪的了。”

    严惟章眯眼一笑,更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见他摆了摆手,亲切地扶住灵宝的手道:“这大雪的天,也难为你们守着了。”

    “阁老来了——”

    严氏父子闻声看去,看到了一身赭袍的冯唯,未等他们说话,冯唯便颇为有礼地笑道:“陛下正让奴婢来请阁老进去呢。”

    “有劳冯公公了。”

    眼看着严厚昭要扶着严惟章进去,一旁的冯唯上前道:“让奴婢来吧。”

    话说完,冯唯亲自上前去,严惟章再三推却不过,才由冯唯扶着,严惟章倒还好,倒是严厚昭,眼见着司礼监的第一太监都这般客客气气对他们严家,眸中的得意不由浮了上来。

    “严大人,就请先等一会子,待到陛下传召再进吧。”

    耳畔陡然的话让严氏父子微微一愣,却只看到冯唯仍旧那般客气恭谨的模样。

    可见,这是陛下的意思。

    严厚昭无奈,心下却多了几分莫名的忧虑,但也只能拱手道:“臣遵陛下旨。”

    眼见着严厚昭等候在外殿,严惟章独自随着冯唯入了内殿,一进去,皇帝听到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笔。

    “臣叩见陛下。”

    看着恭恭敬敬的严惟章,建恒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起吧。”

    待到衣料摩挲声响,严惟章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站立,殿内再一次陷入宁静,建恒帝没有说话,严惟章也不敢轻易说话,二人沉默间,只能听得里间的西洋座钟一分一秒的走着。

    “朕今日收到了一份弹劾,一同看看。”

    听得皇帝如此说,严惟章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果真是尚乐的那份奏疏,想着此,他已然在心中准备好了一份可谓滴水不漏的说辞,丝毫没有了顾虑。

    皇帝话落,冯唯便恭敬地上前接过奏疏,小心翼翼地送到严惟章面前,严惟章忙郑重的接过,正要打开时,却听到了皇帝的话。

    “这奏疏,是翰林院编修谢昀所写,弹劾湖广巡抚吴疆,肆意投机,排除异己——”

    皇帝话说的平淡,却是让严惟章惊如雷劈,手中的奏疏险些没落下去,但到底是在皇帝面前,严惟章还是强自抑制住惊惶,平静地翻开奏疏。

    越往下看,他便越觉得后脊发凉,他未想到,一个刚刚任职的翰林,写出来的弹劾奏疏竟是比那些言官更为老辣,证据凿凿,条理清晰,让人无从插缝。

    “朕教你来,也是因为,这吴疆是你的门生——”

    皇帝此话一出,严惟章想都无需想,当即惊得脸色都变了,可怜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要担惊受怕地撩起衣袍下跪伏地,老泪纵横道:“识人不清,实在是臣之罪,从前臣见其是实干之人,堪为大用,这才推荐其去了湖广,未曾想——”

    话说到这儿,面前的老人愧疚不已,俨然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悲凉模样。

    建恒帝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眸子微微一眯,唇角勾起看破而不说破的意味,却是丝毫没有怪罪之意道:“民间有句俗语,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吴疆的确是可用之才,这湖广与京城相隔甚远,你也是鞭长莫及。”

    听到皇帝如此安慰,严惟章不由稍稍将心安放下来,谁知却又听得上面的声音陡然低沉的了几分。

    “只是吴疆如此行事已然引起湖广官愤,原本一件平逆贼的正义之事,却是被他冠上了别有用心的骂名,既毁了你这老师的名声,也坏了朕的名声。”

    严惟章闻言原本放松的心当即又吊起来,连忙伏地道:“是臣的疏忽,竟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臣恳请陛下降臣的罪。”

    建恒帝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人,眸中隐隐透露着一丝满意,随即转而侧首示意了冯唯一眼。

    冯唯会意地上前去扶起严惟章,此刻的严惟章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属下管教不严,你的确有罪。”

    坐在上面的建恒帝呢喃了两句,不紧不慢道:“但此次汲水集一事你也有功,如今也算是功过相抵。”

    严惟章一听到此,犹如受到天大的雨露般,感激地又一次伏地道:“臣谢陛下圣恩。”

    建恒帝看着这一幕眸中浮起深意,看了眼严惟章紧紧捏着的奏章道:“吴疆是你的学生,此事由你处置,也算是让你洗清假公济私的嫌疑,莫要辜负了朕的心意。”

    皇帝说的容易,看似是在体谅他,替他树立公正的形象,可到底是将杀了吴疆的这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上,还叫他不得不接。

    这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学生!

    严惟章当真是觉得,自己从未看清眼前的皇帝过。

    “臣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看着跪地的严惟章,笑着摆了摆手,随即身子微微前倾,颇为意味深长道:“如今你是首辅了,只有一碗水端平了,这内阁才稳,朕也就能安心向道了。”

    眼看着严惟章诚惶诚恐的领悟圣意,建恒帝又翻开手下的一本奏章,似是聊着闲天一般。

    “前几日,南京工部侍郎谭吾贞上奏了治水良策,朕看了,的确是颇有见地,只可惜南京离京城到底远了,朕想多问两句,这一来一回总是浪费人马的。”

    严惟章闻声眸中一动,当即体会了皇帝的一番意思,低头诚恳道:“如陛下所言,谭吾贞的确是难得的治水能臣,如今内阁只余臣与顾阁老二人,实在是力不从心,臣斗胆请陛下准谭吾贞重新入阁,对于国家,必是大有裨益啊。”

    看着严惟章伏地叩请,一副为国请才的模样,连一旁的冯唯都恍然觉得严惟章当真是为国为民的良臣,可只有严惟章此刻才能知道,明明不想为,却又不得而为之的苦恼。

    半个月前好不容易将人撵出去,现在又不得不“大义凛然”的将人请回来跟自己作对,严惟章觉得实在是憋屈。

    可这就是陛下方才与他所说的,一碗水端平。

    “严阁老为国为民,实在是我大兴的治世忠臣。”

    建恒帝眸中浮起赞叹之意,随即偏头对冯唯道:“待严阁老拟好谭吾贞回京入阁的旨意,你亲自前往南京一趟传旨吧。”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