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信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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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茹惶惶不安地煎熬了一天一夜,到鸡鸣时分,她眼周已经渗染出一圈浓重墨晕,神色间憔悴不堪。

    那名女子再次过来,这回没有黑衣束身,而是换上了一件与陈茹一样青袍,扮作一名带发修行尼姑,看着她道:“可以动身了。”

    陈茹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要走意思,扭头透过半开窗子,看向山脚下大片大片农田,目光所投变得有几分空远,轻声道:“今日身子不适,不去了。”

    女子神色陡然变得凌厉:“不去了?那哪天过去?”

    陈茹思虑一夜,几乎心如死灰,想着亲生爹娘屡次利用自己,想着贺家上下曾经对自己包容,想着不远处正王府里慢慢长大儿子,愧疚之情没顶袭来。她不知道自己对贺羿还留有多少感情,但她知道,睿儿是她这世上重要牵挂,如果贺家因为自己出了事,谁来保护睿儿?

    女子见她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厉声道:“若不去,爹娘就会命丧黄泉,可真是狠得下心!”

    陈茹笑了笑,眼角有着看透世事淡然:“要说狠心,这也算承袭了爹娘性子,他们该高兴才对。不会去,哪怕现就杀了,也不会答应们。”

    女子冷着眸子瞪着她,她是真拿陈茹没办法,杀杀不得,虐虐不成,等又等不及,如果她强迫陈茹过去,陈茹到了贺家门口只要说一句话,她就会暴露身份。

    不能前功弃,她只能等,或是另想办法。

    女子耐下性子道:“若是担心孩子,可以替把孩子抢出来,送去爹娘那里,他们会为好好照顾。”

    陈茹斜瞟了她一眼,嘴角牵出一丝讽刺笑:“爹娘都不管死活,他们会照顾睿儿?不用白费心思,说什么都不会去。”

    女子深吸口气,又拿出多耐心试图将她说服,只是没想到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样子,着实令恼火。

    她此趟并非孤身前来,为了稳妥行事,还有几名同伴藏山上某片林子里,现见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好冷眉冷眼地离开,到了那片林子找到,对他们道:“贺家昨日收到信,今日却见不到回去,必定会添疑惑,们去偷偷打探一番,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利于们举动。”

    “好!”当先一点点头,转身便带着其余四五个大步下山离去。

    ******

    这一日,睿儿天未亮就从暖呼呼衾被中钻出来,以往都因为天冷不肯起身,今日却前所未有勤,下伺候下穿好漂漂亮亮衣服,又裹了一身喜庆绸缎袄子,跑过去搂着贺羿腿仰起脸冲他笑,两只眼睛弯成了好看月牙,熠熠生辉。

    贺羿肩上伤还没有好利索,就弯腰单手将他抱起来,笑道:“睿儿今日打扮得真精神!”

    睿儿抱着他脖子撒娇,嗓音里透着十足期盼:“睿儿想娘亲了!娘亲为什么不家里念经?”

    贺羿垂眼看着乖巧儿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近这一年他忙着贺家大大小小事,几乎分不出闲暇来想其他事,现即将见到曾经朝夕相对妻子,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些期待,可这期待中又似乎添了些陌生,心口萦萦绕绕,后又化作一丝无奈,抬手摸了摸睿儿脑袋,低声道:“念经自然要菩萨面前才显心诚,家里念怎么行?”

    睿儿撅着嘴费力地想了想,也不知想明白没有,不过大体是知道自己心愿不能实现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父子俩用过早膳,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陈茹消息,贺羿心中疑惑,低头看了看身边儿子,见他瞪大双眼,时不时就要扭头看看门外,忍不住眉心拢起。

    贺连胜忙得顾不上这些小事,可王妃却是放心上,等到都日上三竿了,终于耐不住性子,走过来道:“羿儿,再看看那封信,茹儿是说今日回来吗?怎么到现还没有消息?”

    贺羿点点头:“是说今日。”

    王妃皱着眉疑惑道:“她以往都是早早就过来,怎么今日到现还没个消息?”

    贺羿听着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连忙喊了一名亲兵进来,吩咐他速速去净水庵打探问询。

    睿儿一张小脸早就没了笑容,也顾不上陪铮儿玩耍了,像个小大似待贺羿书房,规规矩矩坐小马扎上,期盼地看着门外,盼着盼着盼到晌午,肚子里咕咕叫起来,扭头看着贺羿,撇着嘴,漆黑眼珠子闪起了泪光,抽噎道:“爹,娘亲怎么还不回来?”

    贺羿按下莫名不安心绪,走过去他脸上擦擦,温声道:“娘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睿儿抽抽噎噎地看着他,又看看门外,越哭越止不住,一扭头扶着门框,跨出高高门槛,往前院跑去。

    “睿儿!”贺羿吓一大跳,连忙追过去将他抱起来,“娘还没回来呢,去哪儿?跑这么急万一磕着怎么办?”

    睿儿这回确是隔了很久没有见到自己娘亲了,心里想得厉害,哭道:“要见娘亲!爹带去!爹带去!”

    贺羿头一次见睿儿如此执着,心头乱很,正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抬眼就见派出去回来了,顿时精神一震,急忙上前几步道:“问清楚了么?”

    那点点头:“说是生病了……”

    贺羿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问道:“病得重不重?”

    “不重,说是需要卧床静养,就没下山。”

    贺羿眼底微微一黯,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看看怀里瞪大眼睿儿,朝回话亲兵挥了挥手:“知道了。”

    睿儿紧紧搂着他脖子,眼眶还挂着泪,仰起脸看着他:“娘亲病了?”

    “嗯。”贺羿将他抱紧。

    “想去看娘亲!”睿儿把头埋他颈间,嗓音里带着哭腔,湿湿糯糯,听得贺羿一阵心疼。

    睿儿见他不吱声,瘪了瘪嘴,忍不住再次哭起来:“睿儿想见娘亲!爹带睿儿去!”

    贺羿叹口气他脑后摸摸,低声道:“睿儿别闹,外面不太平,爹不放心带出去。”

    睿儿听了默不作声,抽了抽鼻子小声哭,把脑袋顶他怀中拱了又拱,这幅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贺羿想了想,抱着他回去,将他放榻上,轻声道:“爹去把娘亲接回来,娘亲生病了,正好让周大夫替她瞧瞧,睿儿乖乖家等着,知道么?”

    睿儿听了抬起头看他,眼珠子里闪着亮光,很破涕为笑,认真地点点头:“嗯!”

    ******

    净水庵一间禅房里,陈茹与那名来历不明女子各坐两个角落,彼此对峙着,寂静中只听到半山腰呼呼风声。

    陈茹不愿面对她,本想去大殿中念经打坐,可自己已经向住持撒谎称病,只能禅房中休息,现让她盯得浑身不舒服,只好垂眸坐角落敲木鱼,可也不知怎么了,越敲越是坐立难安,心口咚咚擂着鼓,思绪一片混乱。

    没过多久,余光瞄到那名女子忽然起身,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陈茹下意识心里一惊,不安感觉越发强烈,轻轻放下手中木鱼,按着胸口缓了缓,总觉得那女子走得有些突然,按耐不住起身悄悄走到窗口,见她正朝着不远处林子里一名男子走去,心口狠狠一跳。

    看扮相,那男子与这女子应是一伙,此之前,陈茹一直以为她是只身前来,现看到眼前情景才知道自己想太简单了,他们想要行刺贺家,怎么可能只派一名女子过来?就算那女子本领高强,也该考虑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是一个,那就是痴做梦了。

    陈茹来不及细想,因为心头不安感觉越发强烈,忍不住就迈出了门,悄悄跟了过去,因为知道那女子有些本事,就没敢靠太近,只能远远躲一块大石后面偷听,断断续续地似乎听到那男子说,贺羿上了马车,马车正是往这个方向来。

    陈茹脸色苍白,攥紧了手指将青袍下摆揪成一团,或许是因为女子嗓音较细,能够传得远些,她这回听清楚了,只听那女子道:“带了护卫又如何?听说那贺羿受伤了,必定行动不便,们就埋伏石桥下面,伺机而动。”

    陈茹倒吸一口凉气,手脚顿时冰冷。

    那座石桥她是知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贺羿虽然带了护卫,可经过石桥时,那些护卫只能马车前后,而马车左右却是露了大大空门。

    她知道这女子来是要害贺家父子性命,只要能取其一,赵暮云就会放过陈家。可贺家父子好几口,她竟然到现才惊觉,这祸事竟然落到了贺羿头上。

    她与贺羿夫妻一场,如今即便自己遁入空门,也不忍心见他出事,何况,贺羿是睿儿亲可依靠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贺羿出事。

    现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出言提醒!

    陈茹主意已定,屏息静气地等了片刻,见女子跟着那男子下了山,连忙站起来,绕到另外一条近路,跌跌撞撞地跑下去。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