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偷袭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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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赵暮云刚与手下几员大将商讨完进军洛阳计划,走出大门时瞥见旁边一名亲兵正恭恭敬敬地侍立着,那亲兵见他出来连忙上前两步：“王爷！”
赵暮云顿住脚步,朝他看过去,沉声道：“什么事？”
“有消息了！”亲兵双手将细竹筒奉上，“请王爷过目。”
赵暮云双眼微微眯起，将信筒接过去，定定地看了半晌没有打开，心里琢磨着这消息究竟是好是坏,随口问道：“彭城来？”
信鸽训得再好也只能固定两地间来回往返,他问是否从彭城来,实际就是问是否为西北信鸽带回来。
亲兵点头应道：“回王爷，是彭城来。”
这次从西北飞回来信鸽停了彭城老巢,传信兵收到密函后连夜从彭城赶过来，交到赵暮云亲兵手中时差点累趴下，这亲兵又急匆匆赶到这里，本以为赵暮云会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没想到却半天没有动静，不由战战兢兢地抬眼朝他看过去。
赵暮云嘴角挂着一丝满意微笑，慢悠悠将信筒打开，取出里面密函，又缓缓解开细线打成结，轻轻抖了抖，将密函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极为简短一句：粮仓草屯已烧两处，共计四个月粮草被毁，敬上。
“哈哈哈哈！”赵暮云将这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忽然发出一阵畅之极大笑声，转身大步走进屋，扬声道：“将几位将军都请过来！”
亲兵听着他声音里掩饰不住兴高采烈，暗暗嘘了一口气，心道这必定是个天大好消息了，不由默默捏了把冷汗，转身步离去。
没多久，赵暮云手下几位主将都赶了过来，他面前站成一片，全部都恭敬垂首，洗耳恭听。
赵暮云将信函拍案头，手指上面点了点，满眼都是计谋得逞欣喜之色，高兴道：“派出去密探将贺家粮草毁掉大半，果然不负众望！”
话音刚落，下面人齐刷刷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底下薄纸，等反应过来后，全都跟着欣喜振奋起来。
一人激动道：“如此说来，贺家这半年都不可能再给我们使绊子了！”
“没错！”赵暮云点点头，“看来，我们计划需要改一改，如今粮足草肥，我们应即刻西进前往洛阳，诸位可有异议？”
“这是我们进攻洛阳绝好时机，末将没有异议！”其中一人兴奋道，“一旦攻占洛阳，我们就离京城不远了，王爷登临大殿日子即眼前！这真是天大好消息啊！”
“嗯。”赵暮云眯着眼微笑点头，显然这话对他而言十分中听。
另一侧郑莽却皱了皱眉头，内心挣扎了一番，不得不破坏他好兴致，上前一步道：“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贺家军一向防范甚密，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我们人毁了粮草？”
赵暮云上扬唇角微微下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密函，你觉得会有假？王队正做事谨慎果敢且忠心不二，就算他不幸暴露了身份，你认为他会将这密函用法招出来么？”
“呃……”郑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卡了半晌才道，“下官只是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
“哎？郑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旁边一人不满道，“敌明，我暗，顺利一点有何不妥？而且，粮草只是第一步，这才仅仅成功了第一步，你就说太顺利，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说话人叫鲁正，平日里就看不惯郑莽谨小慎微模样，这回见王爷面色不虞，不由得嗓音拔高了几分：“郑将军，虽然王爷总夸你智勇双全，但你不能将脑子动得太过了啊！别忘了，咱们可都是打仗，不能像那些文臣那样畏畏缩缩。现有这么好机会，你若思前想后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岂不是太过可惜？”
郑莽被他这么一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过于小心了，抬眼道：“鲁将军说也有道理，末将以为，王爷可以抓紧时机往洛阳发兵，同时派人前去白头山打探一下，若消息属实，我们计划照旧，若消息是假，我们攻打洛阳是迟早事，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西北那里计划就要另作安排了。”
赵暮云面色稍霁，点了点头，又朝这些人看了一眼，道：“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我们来详细部署一番行军路线。”
待一切商议完毕，几位主将都离开后，赵暮云披着虎皮椅子上坐下，手指额角揉了揉，这才显出些疲态，毕竟这半年以来一直南征西讨，几乎没有哪一天是好好休息，正想斜躺下小憩片刻，外面却再次传来脚步声。
“王爷！”
赵暮云搓了搓脸，恢复了几分精神，重坐直身子：“进来。”
一名亲兵从外面走进来，躬身将一封信函递到他手边：“禀告王爷，这是从北边传回来信，似乎是突利那边消息。”
突利老可汗乌伽一死，王庭立刻混乱，大儿子敕烈与二儿子扎林联合起来对付王叔戈布，将戈布杀了之后，这兄弟俩又争起来了，虽然自古以来权力斗争都是常事，但突利之前与赵暮云订立了盟约，现北方草原上内乱对赵暮云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赵暮云已经打了半年仗，也算是顺利，几乎是对突利不抱什么希望了，接过信函时脸上瞧不出任何神色变化，淡淡地将信打开，看了看，眼睛微微眯起，终究还是忍不住气得将手指攥紧，颤着手把捏成一团信函狠狠砸了地上，怒吼道：“滚！”
那名亲兵吓了一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
赵暮云气得一脚将旁边屏风踹翻地，双眼阴蛰地盯着地上那团信纸，咬牙切齿道：“想不到萧启还真是生了个能耐儿子！平白便宜了贺连胜那个老东西！”
这封信是敕烈派人送过来，说是他已经将弟弟囚禁，自己顺利登上可汗之位，可惜内乱消耗过大，导致周边部族连连挑衅，再不愿受制于突利管辖，他写这封信来目，是希望赵暮云给他搬救兵，助他重统一北方草原。
“哼！想得倒是美！这盟约就是狗屁！”
赵暮云想到三个月前密探传回来消息，说是见到曾经九皇子、如今靖西王儿媳，去审视兴修水利时，身旁跟着一名年轻男子，赫然就是当初随敕烈一同前来吴先生。事情再明显不过，那吴先生明明是敕烈心腹，可突利王庭忽然出了乱子，他就莫名其妙跑到萧珞身边去了，这不是奸细又是什么？难怪他当初攻打安平郡时，突利没能把贺家拖住，原来都是那吴修从中作梗！
赵暮云越想肝火越旺，他与突利结盟纯属临时起意，那萧珞竟然能未卜先知，派人搅他局，坏他好事，怎能不让人气愤？除此之外，上回行刺贺翎失败，据查到消息说，也是因为萧珞忽然出现，五里坡被剿灭，庄晋身亡，他西北安插探子就那么被连根拔起，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贺翎……萧珞……”赵暮云拔出腰间佩剑，手指剑锋上缓缓扫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我会让你们尝到后悔滋味，让你们生不如死！”
******
正赵暮云信心十足地举兵西进时，贺翎已经带着他两万精兵壮马赶到了安平郡。
赵暮云曾这里吃了败仗仓皇撤退，如今长河冰面早已不见，只余浪涛滚滚，如雷鸣贯耳，而渡口设长河狭窄之处，两岸之间相对较近，水势也较为平缓，想要渡河，只能从渡口乘船。好这渡口一直由安平王把守，安平王投诚后，虽然此处还是他人马，但实际上已经算是贺家了。
安平王早已得了消息，自然不会有任何怠慢，一听说他们来了，连忙出城迎接，将他们引到渡口处，指着水面波涛提议道：“将军，殿下，现风大浪急不宜渡河，应等入了夜水势平缓之后才好。”
贺翎看着水面点点头，笑道：“我们原本就是打算夜里渡河，否则太过招摇，容易被赵暮云人发现。不过两万人马委实有些多，不知王爷要怎么助我们过去？”
安平王哈哈一笑：“你可别忘了，我们秦家几世几代都守着这渡口，还会没有办法吗？”说着抬手朝城墙上面一指。
贺翎、萧珞随着他手势远远看过去，见城墙上竟然横向贴着一条笔直索桥，不由惊讶，连忙走近看了看，发现这索桥似乎是个十分厉害机关，是大为惊叹。
萧珞笑着赞叹道：“以往只见过从城墙上竖着放下来吊桥，却从未见过横着，真是巧夺天工！王爷能否演示一番，好让我们一睹为？”
安平王哈哈大笑，神色间颇为自豪，连忙着人下去准备，带着他们沿城墙边走边解释道：“城墙就那么高，竖着放下来吊桥只能用护城河上，用这里可就嫌短了，吊桥做长一些，收起来时候可以沿城墙横着贴上去……”
没过多久，城墙上忽然想起一阵沉重铁链声，只见紧贴城墙吊桥人力下被横着拉出来，发出闷闷声响，吊桥一端渐渐远离城墙，靠近长河，吊桥另一端则做了一个机关，牢牢嵌城墙里面，并由数道粗链固定住，可以任由吊桥转动。随着吊桥一点点拉离城墙，吊桥末端粗壮铁链逐渐被拉出来，越拉越长。
看到此处，这吊桥算是看懂了，贺翎连忙抬手，笑道：“王爷，不必继续了，给他们省点力气留着夜里用。”
虽然这里是他们辖地，但并不能保证没有异心之人，吊桥见识一番便好，要想完全拉到河面上去，还是入了夜比较安全。安平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朝身边人吩咐道：“让他们收回去。”
“是！”
待吊桥重贴上城墙，萧珞道：“王爷，铁索之力有限，这吊桥恐怕还是不够过河吧？”
“是。”安平王带着他们往回走，道，“渡口隐秘处还停着大小船只共计十艘，等夜里风停了，首尾相连并与吊桥相接，便可助大军顺利过河，多少人马都不成问题。”
“好极了！”贺翎大为高兴，“幸亏有王爷助我们一臂之力！”
安平王世代居于此地，虽说兵力不够强壮，但是这一点确实颇值得骄傲，他将这吊桥用法毫不吝啬地展现出来，也算是再一次表达了自己诚意。
再过半日，天就要黑下来，贺翎带着如此多人马，自然不可能随安平王进城，也就拒绝了他款待好意，打算回营帐中稍事休息，顺便问道：“不知战船修造进展如何？”
安平王道：“已经找好了能工巧匠，木材也准备妥当，我正打算近几日就让段校尉去王爷那里禀明情况，不知王爷打算命谁来监督此事？”
贺翎想了想：“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近我与大哥都不得空，此事应该会交给三弟或四弟。”
安平王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逝，笑了笑点点头未多言。
贺翎却敏锐地将他神色收眼底，忽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令爱实属巾帼豪杰，我曾听家父满口夸赞，说她们若为男儿身，必定能成就不世功勋，即便不是男儿，也非常值得敬佩。”
安平王面露喜色，掩不住自豪：“王爷谬赞。”
******
入了夜，风果然停了。
贺翎去渡口看了看，朝安平王点点头，随即便派人传令回去，命大军拔营，等到两万人马浩浩荡荡行过来时，吊桥已经悬了风平浪静河面上，吊桥末端连着十艘大小不等船只，前头一艘正好抵对面岸边。
安平王所安平郡正靠近渡口，这头看守得极为严密，而赵暮云北定王府涿州城，离此处还有不短距离，因此河对岸只是小城城郊，虽然算是北定王地界，但只有几座哨岗立那里，并无大军把守。
此时将近月底，天上月牙几乎不见，云层吹拂间，天上星子暗淡无光，而横卧河面上吊桥与船只早已涂成了乌漆漆颜色，远远望去，河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众人早已适应了黑暗，此时按照先前分好批次，十分有序地跨上了吊桥，扶着两侧铁链，轻微晃悠中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一直行到吊桥末尾，船工接应下上了甲板，又从桥这头走到那头，再上另一艘船，如此一路谨慎，终于到了对面岸边。
先行过来，是贺翎精挑细选二十几名精兵，一上岸就各分几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不同哨岗处，凭借着一身轻盈本事攀爬上去，将坐里面打盹小兵脖子拧断，任务完成后又迅速撤离，回到岸边与大军汇合。
虽然萧珞一向也算敏捷，但贺翎对他仍是不放心，一路都紧紧拉着他，生怕他不小心滑了。两人带着先头军与斥候先行上岸，上岸后便命他们按照原先确定好隐秘路线，前去探路，找到安全地带后再停下来休息。
两万人马战场上不多，但对于渡河而言，却显得极为笨重，这一番功夫竟花费了大半夜时间，等到所有人马齐集，贺翎立刻命他们继续前行，不管多累，都要追上先头军，赶去合适地方藏匿好再作休息。
大军一路贴着北边前行，因为北边靠近突利，但突利如今正忙着内乱，他们所走路线几乎不会碰到任何人，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又行了半个月余，终于绕到涿州城外远离农田山脚下。
再往前行，就是涿州城西城门，里面便是北定王赵暮云大后方，虽然他们看守严密，但毕竟主力军已经南下征战，要找到突破口并非难事。
贺翎勒停了马，抬手示意大军全部停下，沉声道：“传令下去，先此处安营扎寨，没有我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
安了营，脱下铠甲，贺翎立刻将萧珞拉去主帐屏风后面，将他按软垫上坐下，蹲到他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紧张道：“累着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腿疼不疼？”
“没有。”萧珞笑了笑将他也拉坐下来。
“怎么可能！”贺翎这一路不好当着下属面徇私，内心早就饱受煎熬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哪肯轻易相信他话，抬手就伸到他腰间去拽他衣服，“裤子脱下来我瞧瞧，我第一次出征行远路，可是将大腿内侧磨掉了一层皮，你别骗我！”
萧珞哭笑不得，连忙按住他手：“你第一次出征才十四岁，细皮嫩肉当然经不起磨，我如今都这么大人了，哪能和你那时候相提并论？哎哎！你别胡闹，常将军随时都可能进来……”
“我给我媳妇儿瞧瞧伤口怎么了？”贺翎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乖，让我瞧瞧。”
“等等等等，给你看，入夜再看行么？”萧珞捏捏他下巴，回敬他，“乖，把他们都喊进来，先谈正事。”
贺翎定定地看着，凑过去他唇上亲了一口，认命地点点头：“听你。”
商议正事，便是讨论从哪个突破口进攻，虽然出兵前已经做好了周密计划，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时都有可能作出必要调整。
现他们驻扎涿州城西门外隐秘处，斥候回来禀报说，四道城门，北门与东门防守为薄弱，城门下来往人也少，而西门与南门兵力较多，进出城门人也较多。
贺翎地图上北定王府位置点了点：“恐怕要改变计划了，虽然王府离东门近，但东门人太少，人少反而招摇，不容易混进去，我们干脆就选西门，挑早集人多时候进去。”
常有为挠挠头，大着嗓门道：“但是，人一多，守卫查得也严，我们这不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其他几名副将也跟着点头应和：“常将军说对啊，万一引起守卫怀疑，我们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贺翎将目光转向萧珞：“长珩，你认为呢？”
萧珞这是头一回随军出征，他一向深谙人心，因此一路下来并未过多发表自己见解，只私下里对贺翎提意见，不过现既然贺翎当众问了，他就只好照实回答：“西门容易混进去，守卫要查，我们就找到合适身份给他们查，西门人多，他查得再严也有疲惫时候，尤其是晌午。”
常有为不解地看着他：“为何是晌午？”
萧珞笑了笑：“晌午秋乏，他们都困怏怏，再加上没多久就要换班，容易松懈，这便是一天内好时机。”
这么一解释，众人都觉得颇有道理，微微点头。
“还有……”萧又补充道，“若是按照常将军说，从东门进，我们要绕过去一来耗费时间，二来，那里本就人少，突然多了十来个人，你说他们不会觉得奇怪么？”
常有为想了想，嘿嘿一笑，拍着脑门道：“要说这人心事，还是殿下为擅长，我同意，就从西门进！”
萧珞倒也喜欢他直接，忍不住打趣道：“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
“本来就是夸奖嘛！”常有为大着嗓门吼了一声，几个大老爷们儿顿时哈哈大笑
数日后,赵暮云刚与手下几员大将商讨完进军洛阳计划,走出大门时瞥见旁边一名亲兵正恭恭敬敬地侍立着,那亲兵见他出来连忙上前两步：“王爷！”
赵暮云顿住脚步,朝他看过去,沉声道：“什么事？”
“有消息了！”亲兵双手将细竹筒奉上，“请王爷过目。”
赵暮云双眼微微眯起，将信筒接过去，定定地看了半晌没有打开，心里琢磨着这消息究竟是好是坏,随口问道：“彭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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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点头应道：“回王爷，是彭城来。”
这次从西北飞回来信鸽停了彭城老巢,传信兵收到密函后连夜从彭城赶过来，交到赵暮云亲兵手中时差点累趴下，这亲兵又急匆匆赶到这里，本以为赵暮云会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没想到却半天没有动静，不由战战兢兢地抬眼朝他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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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赵暮云将这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忽然发出一阵畅之极大笑声，转身大步走进屋，扬声道：“将几位将军都请过来！”
亲兵听着他声音里掩饰不住兴高采烈，暗暗嘘了一口气，心道这必定是个天大好消息了，不由默默捏了把冷汗，转身步离去。
没多久，赵暮云手下几位主将都赶了过来，他面前站成一片，全部都恭敬垂首，洗耳恭听。
赵暮云将信函拍案头，手指上面点了点，满眼都是计谋得逞欣喜之色，高兴道：“派出去密探将贺家粮草毁掉大半，果然不负众望！”
话音刚落，下面人齐刷刷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底下薄纸，等反应过来后，全都跟着欣喜振奋起来。
一人激动道：“如此说来，贺家这半年都不可能再给我们使绊子了！”
“没错！”赵暮云点点头，“看来，我们计划需要改一改，如今粮足草肥，我们应即刻西进前往洛阳，诸位可有异议？”
“这是我们进攻洛阳绝好时机，末将没有异议！”其中一人兴奋道，“一旦攻占洛阳，我们就离京城不远了，王爷登临大殿日子即眼前！这真是天大好消息啊！”
“嗯。”赵暮云眯着眼微笑点头，显然这话对他而言十分中听。
另一侧郑莽却皱了皱眉头，内心挣扎了一番，不得不破坏他好兴致，上前一步道：“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贺家军一向防范甚密，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我们人毁了粮草？”
赵暮云上扬唇角微微下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密函，你觉得会有假？王队正做事谨慎果敢且忠心不二，就算他不幸暴露了身份，你认为他会将这密函用法招出来么？”
“呃……”郑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卡了半晌才道，“下官只是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
“哎？郑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旁边一人不满道，“敌明，我暗，顺利一点有何不妥？而且，粮草只是第一步，这才仅仅成功了第一步，你就说太顺利，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说话人叫鲁正，平日里就看不惯郑莽谨小慎微模样，这回见王爷面色不虞，不由得嗓音拔高了几分：“郑将军，虽然王爷总夸你智勇双全，但你不能将脑子动得太过了啊！别忘了，咱们可都是打仗，不能像那些文臣那样畏畏缩缩。现有这么好机会，你若思前想后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岂不是太过可惜？”
郑莽被他这么一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过于小心了，抬眼道：“鲁将军说也有道理，末将以为，王爷可以抓紧时机往洛阳发兵，同时派人前去白头山打探一下，若消息属实，我们计划照旧，若消息是假，我们攻打洛阳是迟早事，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西北那里计划就要另作安排了。”
赵暮云面色稍霁，点了点头，又朝这些人看了一眼，道：“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我们来详细部署一番行军路线。”
待一切商议完毕，几位主将都离开后，赵暮云披着虎皮椅子上坐下，手指额角揉了揉，这才显出些疲态，毕竟这半年以来一直南征西讨，几乎没有哪一天是好好休息，正想斜躺下小憩片刻，外面却再次传来脚步声。
“王爷！”
赵暮云搓了搓脸，恢复了几分精神，重坐直身子：“进来。”
一名亲兵从外面走进来，躬身将一封信函递到他手边：“禀告王爷，这是从北边传回来信，似乎是突利那边消息。”
突利老可汗乌伽一死，王庭立刻混乱，大儿子敕烈与二儿子扎林联合起来对付王叔戈布，将戈布杀了之后，这兄弟俩又争起来了，虽然自古以来权力斗争都是常事，但突利之前与赵暮云订立了盟约，现北方草原上内乱对赵暮云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赵暮云已经打了半年仗，也算是顺利，几乎是对突利不抱什么希望了，接过信函时脸上瞧不出任何神色变化，淡淡地将信打开，看了看，眼睛微微眯起，终究还是忍不住气得将手指攥紧，颤着手把捏成一团信函狠狠砸了地上，怒吼道：“滚！”
那名亲兵吓了一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
赵暮云气得一脚将旁边屏风踹翻地，双眼阴蛰地盯着地上那团信纸，咬牙切齿道：“想不到萧启还真是生了个能耐儿子！平白便宜了贺连胜那个老东西！”
这封信是敕烈派人送过来，说是他已经将弟弟囚禁，自己顺利登上可汗之位，可惜内乱消耗过大，导致周边部族连连挑衅，再不愿受制于突利管辖，他写这封信来目，是希望赵暮云给他搬救兵，助他重统一北方草原。
“哼！想得倒是美！这盟约就是狗屁！”
赵暮云想到三个月前密探传回来消息，说是见到曾经九皇子、如今靖西王儿媳，去审视兴修水利时，身旁跟着一名年轻男子，赫然就是当初随敕烈一同前来吴先生。事情再明显不过，那吴先生明明是敕烈心腹，可突利王庭忽然出了乱子，他就莫名其妙跑到萧珞身边去了，这不是奸细又是什么？难怪他当初攻打安平郡时，突利没能把贺家拖住，原来都是那吴修从中作梗！
赵暮云越想肝火越旺，他与突利结盟纯属临时起意，那萧珞竟然能未卜先知，派人搅他局，坏他好事，怎能不让人气愤？除此之外，上回行刺贺翎失败，据查到消息说，也是因为萧珞忽然出现，五里坡被剿灭，庄晋身亡，他西北安插探子就那么被连根拔起，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贺翎……萧珞……”赵暮云拔出腰间佩剑，手指剑锋上缓缓扫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我会让你们尝到后悔滋味，让你们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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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赵暮云信心十足地举兵西进时，贺翎已经带着他两万精兵壮马赶到了安平郡。
赵暮云曾这里吃了败仗仓皇撤退，如今长河冰面早已不见，只余浪涛滚滚，如雷鸣贯耳，而渡口设长河狭窄之处，两岸之间相对较近，水势也较为平缓，想要渡河，只能从渡口乘船。好这渡口一直由安平王把守，安平王投诚后，虽然此处还是他人马，但实际上已经算是贺家了。
安平王早已得了消息，自然不会有任何怠慢，一听说他们来了，连忙出城迎接，将他们引到渡口处，指着水面波涛提议道：“将军，殿下，现风大浪急不宜渡河，应等入了夜水势平缓之后才好。”
贺翎看着水面点点头，笑道：“我们原本就是打算夜里渡河，否则太过招摇，容易被赵暮云人发现。不过两万人马委实有些多，不知王爷要怎么助我们过去？”
安平王哈哈一笑：“你可别忘了，我们秦家几世几代都守着这渡口，还会没有办法吗？”说着抬手朝城墙上面一指。
贺翎、萧珞随着他手势远远看过去，见城墙上竟然横向贴着一条笔直索桥，不由惊讶，连忙走近看了看，发现这索桥似乎是个十分厉害机关，是大为惊叹。
萧珞笑着赞叹道：“以往只见过从城墙上竖着放下来吊桥，却从未见过横着，真是巧夺天工！王爷能否演示一番，好让我们一睹为？”
安平王哈哈大笑，神色间颇为自豪，连忙着人下去准备，带着他们沿城墙边走边解释道：“城墙就那么高，竖着放下来吊桥只能用护城河上，用这里可就嫌短了，吊桥做长一些，收起来时候可以沿城墙横着贴上去……”
没过多久，城墙上忽然想起一阵沉重铁链声，只见紧贴城墙吊桥人力下被横着拉出来，发出闷闷声响，吊桥一端渐渐远离城墙，靠近长河，吊桥另一端则做了一个机关，牢牢嵌城墙里面，并由数道粗链固定住，可以任由吊桥转动。随着吊桥一点点拉离城墙，吊桥末端粗壮铁链逐渐被拉出来，越拉越长。
看到此处，这吊桥算是看懂了，贺翎连忙抬手，笑道：“王爷，不必继续了，给他们省点力气留着夜里用。”
虽然这里是他们辖地，但并不能保证没有异心之人，吊桥见识一番便好，要想完全拉到河面上去，还是入了夜比较安全。安平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朝身边人吩咐道：“让他们收回去。”
“是！”
待吊桥重贴上城墙，萧珞道：“王爷，铁索之力有限，这吊桥恐怕还是不够过河吧？”
“是。”安平王带着他们往回走，道，“渡口隐秘处还停着大小船只共计十艘，等夜里风停了，首尾相连并与吊桥相接，便可助大军顺利过河，多少人马都不成问题。”
“好极了！”贺翎大为高兴，“幸亏有王爷助我们一臂之力！”
安平王世代居于此地，虽说兵力不够强壮，但是这一点确实颇值得骄傲，他将这吊桥用法毫不吝啬地展现出来，也算是再一次表达了自己诚意。
再过半日，天就要黑下来，贺翎带着如此多人马，自然不可能随安平王进城，也就拒绝了他款待好意，打算回营帐中稍事休息，顺便问道：“不知战船修造进展如何？”
安平王道：“已经找好了能工巧匠，木材也准备妥当，我正打算近几日就让段校尉去王爷那里禀明情况，不知王爷打算命谁来监督此事？”
贺翎想了想：“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近我与大哥都不得空，此事应该会交给三弟或四弟。”
安平王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逝，笑了笑点点头未多言。
贺翎却敏锐地将他神色收眼底，忽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令爱实属巾帼豪杰，我曾听家父满口夸赞，说她们若为男儿身，必定能成就不世功勋，即便不是男儿，也非常值得敬佩。”
安平王面露喜色，掩不住自豪：“王爷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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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风果然停了。
贺翎去渡口看了看，朝安平王点点头，随即便派人传令回去，命大军拔营，等到两万人马浩浩荡荡行过来时，吊桥已经悬了风平浪静河面上，吊桥末端连着十艘大小不等船只，前头一艘正好抵对面岸边。
安平王所安平郡正靠近渡口，这头看守得极为严密，而赵暮云北定王府涿州城，离此处还有不短距离，因此河对岸只是小城城郊，虽然算是北定王地界，但只有几座哨岗立那里，并无大军把守。
此时将近月底，天上月牙几乎不见，云层吹拂间，天上星子暗淡无光，而横卧河面上吊桥与船只早已涂成了乌漆漆颜色，远远望去，河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众人早已适应了黑暗，此时按照先前分好批次，十分有序地跨上了吊桥，扶着两侧铁链，轻微晃悠中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一直行到吊桥末尾，船工接应下上了甲板，又从桥这头走到那头，再上另一艘船，如此一路谨慎，终于到了对面岸边。
先行过来，是贺翎精挑细选二十几名精兵，一上岸就各分几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不同哨岗处，凭借着一身轻盈本事攀爬上去，将坐里面打盹小兵脖子拧断，任务完成后又迅速撤离，回到岸边与大军汇合。
虽然萧珞一向也算敏捷，但贺翎对他仍是不放心，一路都紧紧拉着他，生怕他不小心滑了。两人带着先头军与斥候先行上岸，上岸后便命他们按照原先确定好隐秘路线，前去探路，找到安全地带后再停下来休息。
两万人马战场上不多，但对于渡河而言，却显得极为笨重，这一番功夫竟花费了大半夜时间，等到所有人马齐集，贺翎立刻命他们继续前行，不管多累，都要追上先头军，赶去合适地方藏匿好再作休息。
大军一路贴着北边前行，因为北边靠近突利，但突利如今正忙着内乱，他们所走路线几乎不会碰到任何人，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又行了半个月余，终于绕到涿州城外远离农田山脚下。
再往前行，就是涿州城西城门，里面便是北定王赵暮云大后方，虽然他们看守严密，但毕竟主力军已经南下征战，要找到突破口并非难事。
贺翎勒停了马，抬手示意大军全部停下，沉声道：“传令下去，先此处安营扎寨，没有我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
安了营，脱下铠甲，贺翎立刻将萧珞拉去主帐屏风后面，将他按软垫上坐下，蹲到他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紧张道：“累着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腿疼不疼？”
“没有。”萧珞笑了笑将他也拉坐下来。
“怎么可能！”贺翎这一路不好当着下属面徇私，内心早就饱受煎熬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哪肯轻易相信他话，抬手就伸到他腰间去拽他衣服，“裤子脱下来我瞧瞧，我第一次出征行远路，可是将大腿内侧磨掉了一层皮，你别骗我！”
萧珞哭笑不得，连忙按住他手：“你第一次出征才十四岁，细皮嫩肉当然经不起磨，我如今都这么大人了，哪能和你那时候相提并论？哎哎！你别胡闹，常将军随时都可能进来……”
“我给我媳妇儿瞧瞧伤口怎么了？”贺翎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乖，让我瞧瞧。”
“等等等等，给你看，入夜再看行么？”萧珞捏捏他下巴，回敬他，“乖，把他们都喊进来，先谈正事。”
贺翎定定地看着，凑过去他唇上亲了一口，认命地点点头：“听你。”
商议正事，便是讨论从哪个突破口进攻，虽然出兵前已经做好了周密计划，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时都有可能作出必要调整。
现他们驻扎涿州城西门外隐秘处，斥候回来禀报说，四道城门，北门与东门防守为薄弱，城门下来往人也少，而西门与南门兵力较多，进出城门人也较多。
贺翎地图上北定王府位置点了点：“恐怕要改变计划了，虽然王府离东门近，但东门人太少，人少反而招摇，不容易混进去，我们干脆就选西门，挑早集人多时候进去。”
常有为挠挠头，大着嗓门道：“但是，人一多，守卫查得也严，我们这不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其他几名副将也跟着点头应和：“常将军说对啊，万一引起守卫怀疑，我们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贺翎将目光转向萧珞：“长珩，你认为呢？”
萧珞这是头一回随军出征，他一向深谙人心，因此一路下来并未过多发表自己见解，只私下里对贺翎提意见，不过现既然贺翎当众问了，他就只好照实回答：“西门容易混进去，守卫要查，我们就找到合适身份给他们查，西门人多，他查得再严也有疲惫时候，尤其是晌午。”
常有为不解地看着他：“为何是晌午？”
萧珞笑了笑：“晌午秋乏，他们都困怏怏，再加上没多久就要换班，容易松懈，这便是一天内好时机。”
这么一解释，众人都觉得颇有道理，微微点头。
“还有……”萧又补充道，“若是按照常将军说，从东门进，我们要绕过去一来耗费时间，二来，那里本就人少，突然多了十来个人，你说他们不会觉得奇怪么？”
常有为想了想，嘿嘿一笑，拍着脑门道：“要说这人心事，还是殿下为擅长，我同意，就从西门进！”
萧珞倒也喜欢他直接，忍不住打趣道：“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
“本来就是夸奖嘛！”常有为大着嗓门吼了一声，几个大老爷们儿顿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