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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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惩恶扬善人被判有罪,那么将来谁还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长期以往,哪个女子敢出门？”
曾柔用是排比句,一句比一句气势足，一句比一句拷问听众内心，曾柔手臂无意一般挥拳,
“曾天成若是被重罚,天理何？若是人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人有为难之时不肯伸出援助之手，那么将来你落难了,需要旁人帮助之时，又怎能指望别人帮你？”
“谁又敢说这一辈子不需要要任何人帮忙？谁又敢说这一辈子不求旁人？”
“谁？”
曾柔挺直了腰杆,她问话直接击打众人胸口上，仿佛她一锤子敲碎了众人坚持和对曾天成偏见，“谁能做到，站出来，或者请举手！”
刑部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看着曾柔，所有人都被她问得热血喷张，所有人都一个念头曾柔脑袋是怎么长，怎会聪明到这个地步？
此时已经没人去想曾柔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了，她就是奇女子！公认奇女子！
大理寺卿气息沉重，似强压下了心胸激昂，审问了一辈子案子，今日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刑部尚书同样大受影响，虽然不像大理寺卿一样，但他对曾柔也是刮目相看。
至于京兆府尹已经椅子上堆成一团了，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完了，全完了。
曾柔满意取得效果，但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震撼。
稍微平静了一会，她再一次开口：“当今圣上会以牌坊表彰忠孝节义善人，曾天成敢挺身而出护住女子名节，我以为他够资格奏请皇上给予他褒奖。他危急关头救人，是为义，街上怒斥赵公子，是为勇，他没有独善其身，辜负圣人教训是为孝，他今日可以为一莫不相识女子出头，明日他就可以为皇上命令赴死，他此举是为忠。”
“大人，如此忠勇双全人不应该表彰么？”
“大人，曾天成是一位出自民间英雄！恳求大人莫要让英雄含冤莫白！”
“今日树起一个曾天成，来日会有千千万万个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曾天成！”
“皇上委任官员教化万民，皇上是希望见到百姓知礼仪，希望大人们培养百姓善良，正直，热诚，若是牢房里无一个犯人，世上再没作奸犯科之辈，那么皇上治理下大隋才是天朝上邦，皇上也可以名垂千秋，直逼尧舜禹汤等圣主！”
怎么回？
怎么判？
三位主审大人愣是被曾柔弄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柔处处抬出皇上，看似言语空洞无物，不如方才盘问证人时落实处，可就是因为抬着皇上，抬着圣人，抬着尧舜禹汤……他们才不敢多说一句，找到曾柔话语里漏洞还好，一旦被伶牙俐齿曾柔抓住把柄，没准他们三人就是下一个京兆府尹！
他们也看出来了，刑部大堂根本吓不倒曾柔，他们官威曾柔眼里不算什么。便是将曾柔放到金銮殿上，她一样敢说敢做！没准皇上和百官面前，曾柔表现会好。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无法给曾柔一个交代，那么曾柔极有可能登上风鼓楼面君鸣冤！
三位主审怕了，彼此对视一眼，刑部尚书道：”此事本官会酌情上报皇上，一切恭候皇上圣才。“
“大人英明！”
曾柔微微躬身行礼，这一波辩论过去了，没有对手律师，曾柔这官司打没劲儿。
赵公子眼见着伤了自己曾天成还要被皇上表彰，那他岂不是白受伤了？
赵家也得了京兆府尹保证，由此才死咬着曾天成不放，说实话赵公子实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捅瞎了自己，上面人让他指正是曾天成作为，他不敢说别人，假话说上一百遍同真话也没什么区别了，赵公子把曾天成当作了仇人，盼着曾天成人头落地，如此也好让自己出气，可谁知道明明都判刑了，偏偏杀出来一个鸣冤……曾天成成了英雄？
赵公子实是无法适应这样转变，曾天成什么样子，他还能不清楚？
他同曾天成一起嫖过娼，喝过酒，上过赌场……曾天成成了见义勇为英雄，他却成了独眼龙，他想问一问天理何？
“大人，大人，我只是同一个小娘子多说了两句话，曾天成就像是疯狗一样冲过过来，大人，曾天成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他是嫉妒……”
“嫉妒你可以调戏良家女子？”
曾柔飞接上了一句，“大人，他已经亲口承认了，他拉着陌生女子街上说话，他还敢说不是调戏良家子？”
赵公子额头满是冷汗，对曾柔怒道；“你哥哥就是一只狗熊，你当他能做英雄？哪次打架他敢冲到前面？哪次看见不平事情他敢管？”
曾柔不紧不慢说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见赵公子所言？”
京兆府尹一捂脑袋，实是没见过像赵公子这么蠢人！
其实如果聪明点伶俐点人又怎么会同曾天成打架？重要一点还打输了，被曾天成一伙伤了眼睛！
赵公子同曾天成是半斤对八两、
刑部尚书道：“你所言？”
曾柔并没回到刑部尚书问话，转而问赵公子，“你方才说曾天成是狗熊，且每次打架都不敢冲到前面，用身边帮手顶住敌人攻势，是不是？”
赵公子上次话语中并没有用身边打手这句，曾柔再一次夹带了些许私活，赵公子痛点头道：“没错！他就是一只胆小懦弱狗熊，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英雄！他是羡慕嫉妒我可以找小娘子说话，他才过来……”
“大人，您这回应该听见赵公子是如何看待曾天成了，试问寻常时候总是躲打手身后人这次怎么会冲锋陷阵呢？这次按曾天成性格应该是喊一嗓子就跑，为何这次他直接冲上去捅瞎了赵公子眼睛？”
大理寺卿问道：“曾氏，若是曾天成不冲上去，你方才所言可就白费了。”
他指得是曾柔将曾天成塑造成平民英雄事情。
曾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极淡极为自信笑容，”大人此言差异，曾天成即便没有第一个冲上去，可他敢于阻止赵公子暴行，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见义勇为平民英雄，况且我以为见义勇为也应该量力而行，救人不等于伤到旁人，勇为不等于不顾自己性命和大隋律法！总不能打着见义勇为旗号，以武犯禁，做替天行道侠盗我是不赞成，替天行道只有……“
曾柔没法说是法律，这里是人治高峰封建社会，权利都集中君主手中……她冷静说道：“没有人可以代替天子！天意如何只看皇上。“
……
真聪明！主审们赞叹看着曾柔，这种机智是教不会，这是曾柔天赋，若不是晓得她是女子，主审们都觉得曾柔是官场老油条了。
曾柔回头对赵公子说：“至于你所说曾天成平时懦弱卑劣，不会见义勇为，我以为这话欠妥，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平时如何暂且不论，为何他不能阻止你暴行？只要有良心人都会阻止你坏女子名节，阻止你暴行表明曾天成良心未泯。赵公子，你应该做得是反思认罪，而不是羡慕嫉妒曾天成见义勇为举动，你不应该因为羡慕嫉妒就冤枉曾天成。”
“赵公子，你冤枉曾天成伤了你，到底是出于怎样居心？你先触犯大隋律法，又要冤枉良民么？”
“说！你是不是嫉妒才会行此不忠不孝之举？”
……
赵公子一身是汗，瞠目结舌，舌头像是喝醉酒似麻木了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冤枉他，我真没有！大人，您们不能听一个刁妇胡说，她同曾天成是一伙，大人……”
“我帮曾天成辩护，自然同他站一起。”曾柔缓缓说道：“这一点场人都明白，赵公子我真真是佩服你脑袋，难道还想让我为你开脱？你辱骂我是刁妇？你可知我身上有朝廷册封二品诰命，你骂我便是不忠于陛下，连陛下都不意，难怪你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不忠不孝，嫉妒惹事赵公子，还不向大人认罪？”
“我……我……“
赵公子又急又气，本来他伤就没全好，赵公子想到了装晕这一点，独眼一翻，赵公子没用晕倒刑部大堂。
……
京兆府尹暗自摇了摇了头，他前程被没用蠢货给毁了，曾柔说了这么多，即便曾天成确实伤了赵公子，也没有人敢判平民英雄！曾柔给曾天成身上盖了一件护身符！
守眼门口状师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冲进去拜曾柔做老师，旁边普通百姓也是兴高采烈看得过瘾，他们比过年显得还要欢。
大理寺卿见曾柔依然冷静站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取得优势而志得意满，他问道；”曾氏，你又怎么证明不是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按照你所言，曾天成可以一改平时卑鄙行径而见义勇，那他一样可以一改平时打架偷跑作风而冲到赵公子面前，失手伤了他？“
曾柔听了这番话已经明白这个案子已经翻案了，曾柔哪怕现说是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曾天成也不会死，不会被流放。
如果曾柔用失手错伤借口，又怎能对得起她熬夜分析案情？
口才辩才是一回事，可事实真相是应该公诸于众，曾柔不希望人情冷漠，但同样不希望百姓因为见义勇为而伤人性命。
”大人，曾天成没有伤害赵公子。“
“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曾柔看衙役将昏迷赵公子抬起来，道：“你们先别忙带赵公子下去，他留此处还有用，我会帮他找到真正伤害他人！”
“你们是这桩案子证人，你们亲眼看到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是不是？”
证人们点头：“是。”
“那当时，你们做什么？曾天成是你们头头，经常请你们喝酒，有事不都是你们冲上前？”
“我们……“
其中一个个细高人道：“我们阻挡着赵公子爪牙。”
曾柔又问道：”你们是否擅长打架？“
证人们领教过曾柔厉害，他们不敢轻易回答，支支吾吾反而惹人怀疑，曾柔见状顺势道：“一个简单问题就让你们犹豫不决，擅长就说擅长，不擅长就说不擅长，像个汉子成不？”
曾天成一旁道：“他们不会打架，要不能同你哥哥我混到一起？”
曾柔皱了皱眉头，曾天成！该怎么说他什么好？非要大庭广众之下提醒众人他是自己兄长么？曾柔冷着脸道：“我没问你，你先闭嘴！”
……
证人讪讪道：”不太擅长。”
“那我再问你们，赵公子爪牙有几人？我看卷宗上记赵公子有十人，而你们这一边只有八人？”
证人点头道：“所以我们才没来得急拉开曾天成和赵公子。”
“你们不擅长打架，人数上也处于劣势，打斗当时你们还有心思看赵公子和曾天成争执？你们一边溜号一边打斗，不怕死么？况且两方人数加起来有将二十人混战，两方人混战一起，你们怎能混乱状态下看清楚曾天成亲手捅伤了赵公子？”
证人们傻眼了，”我们就是……就是看见了。”
曾柔又问道：“是亲眼所见？事到如今，你们还敢欺骗大人么？记住，我问得是亲眼？”
……
证人们支支吾吾起来，其中细高证人道：“我离着近，看得清楚，是曾天成伤了赵公。”
曾柔又问其他证人，“你们呢？是不是听离得近他喊了一句曾天成伤了赵公子？回答是还是不是？藐视公堂，欺瞒主审可是要棒责！”
“是，是啦。”证人纷纷称是，“我们是有听到。”
“那么就不是亲眼所见了？”
“……是……”
曾柔回头看向纪录案情主簿道：“这一点要记上，证人改了口供，并非亲眼所见曾天成伤害赵公子。”
刑部尚书道：“可还有一个证人能证明曾天成伤人。”
“大人，他曾天成身边，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也赵公子身边？赵公子面前有两个人，一是曾天成，二是这位李强，我这么说没有错。”
主审们点头道：“没错！”
“既然只有他们三人场，李强口供不足以取证，曾天成还可以说是李强伤赵公子，李强为了脱罪将凶器交给曾天成也是可能。”
“我没有，我没有伤害赵公子。”
李强突然抢白道：“大人明鉴，我真没有伤赵公子！你不能想为你哥哥翻案就冤枉我？大人，你要给小做主呀。”
曾天成也糊涂了，当时一片混乱，有人递过来一个棍子，然后他就拿住了，后来才知道赵公子眼睛被棍子捅了，曾天成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递过来棍子，但现他不敢乱说话。
“我并非冤枉你，我能证明是你伤了赵公子。”
曾柔道：“请拿凶器来。”
差役得主审暗示将棍子承上，曾柔指着棍子上血迹到：“此处有血迹，尖端也有血迹，经过证实尖端血迹是赵公子，而这处距离兼尖端两寸地方血是曾天成，那日正好棍子划破了曾天成手，所以这个棍子也被认为是铁证凶器。”
“没错。”
主审和京兆府尹点头，“铁证如山，你还想推翻铁证？”
曾柔垫着手帕拿起棍子，她手正好安血手印上，向大人们挥动棍子，当她手指全部握住棍子时，刺伤赵公子尖端根本就露出一点点，曾柔举手做了个刺眼睛动作，”您觉得这个尖尖能伤人？能刺伤赵公子眼睛？“
”我看稍不小心伤害自己倒是有可能！“
曾柔手中棍子尾部剩了一大部分，挥动起来极有可能打中手持棍子自己。
李强吓得面无血色，身体哆嗦瘫软，曾柔冷冷盯着他，好似能望进去他灵魂，“这样结果也不难猜，你先拿着棍棒伤了赵公子，然后趁乱将棍子这么……”
曾柔握住了棍棒底部交了出去，“这么递给曾天成。而曾天成没有怀疑，自然而然挑了近一处攥紧了棍子，所以他握着棍子地方才会那么靠近尖端，李强……你现还想狡辩你没伤赵公子？”
“我……我……”
“我再给你一项证据。”
曾柔道：“你站起来。”
“我……”
“站起来！”
李强像是木偶一般从地上站起，曾柔转头对差役道；“你们搀扶赵公子起来，赵公子，我帮你找凶手呢，你别再晕了。”
“嗯哼。”
赵公子慢慢转醒，脸色讪讪被差役搀扶起来，李强比赵公子要高出一头有余，曾柔对曾天成道：“你也起来。”
另一个差役上前搀扶起曾天成，三人站一起，李强高，赵公子次之，曾天成本就是江南人，个头跟京城人没得比，曾天成比寻常人都要矮一点。
”你这是何意？“大理寺卿疑惑问道。
曾柔道：“赵公子可否解开你伤口？我请了名医为你处理伤口。”
“好。”赵公子也想找到真正伤害好他人，点头答应了。
名医上前处理伤口，曾柔问道：“你看这伤处是从上而入，还是从下而入？”
名医仔细看着被挫伤眼睛，道：“小人敢保证是从上而入。”
曾柔点头道：“多谢。”
“大人，一切都明白了，赵公子伤口是从上而入，上面伤口裂口大，若是从下而入，是下面裂口深。”曾柔自信说道：“曾天成比赵公子要挨上半头，如果不点着东西根本不可能造成从上而入。当时两边打群架，曾天成上哪里找垫脚东西？而赵公子也不会任由曾天成找好了东西捅伤自己眼睛。”
“所以说，曾天成是无辜，重伤赵公子人是站他旁边李强！”
“恳请大人明鉴！”
哄一声，整个刑部大堂炸锅了，谁都没有想到曾柔将铁案反转了！没想到曾柔用闻所未闻方法证明曾天成受了冤枉。
……
李强脚一软，跪地上，”大人，我……我只是气不过，是见义勇为啊，大人！“
“不对，你不是见义勇为，你是打着见义勇为旗号伤害赵公子，随后是栽赃无辜曾天成！曾天成所做才是见义勇为，他先同赵公子讲道理，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扇动打群架！”
“阻止赵公子暴行，并不是只有打架一种，以暴制暴，你当朝廷律法何？”
曾柔朗声道：“大人，我请求重重判罚李强，他不仅伤人，还意图陷害无辜以达到脱罪目，数罪并罚，应当严惩李强，以示公平，也可借此警告百姓，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可以动嘴，亦可以转告衙门，义气并不能成为伤人理由！”
“好！”
大理寺卿击节赞叹，“好，曾夫人，本官佩服你所言！你说得太好了！”
曾柔所言正好都点子上，有理有节，让人辩无可辨。
“至于我越级上告……”曾柔此时腼腆一笑，“全赖我相公提点，古语有云，男主外，女主内，外面事情诸位大人还是垂询相公好。”
越级鸣冤这顿板子，曾柔是不打算挨。
大理寺卿道；“来人，去状元府请杨侍郎。”
杨毅被叫到了刑部大堂，听了案情经过后，他面色凝重，看向曾柔目光是难言震惊，曾柔她怎会？怎会将铁案翻过来？
此时他说曾柔不是他教，主审们是不会相信，杨毅犯愁怎么同岳父大人解释。
大理寺卿有意成全杨毅名声，也想用一顿板子分化徐次辅和杨毅这对翁婿，“曾夫人本事弱女子，她有错，自然是由杨大人一力承担，她毕竟是杨大人嫡妻，本官法外开恩，责打她十下板子，杨大人代你夫人领了吧。”
“本官……”
“杨大人不必推辞了，这可是好事，若是本官夫人有曾夫人两分聪慧，别说十板子，便是二十板子，本官也会领。”
大理寺卿笑道；“夫妻一体，以此可证杨大人深爱曾夫人，不曾忘记糟糠之妻！好很，嫡庶正道，乃国之根本，杨大人当是我辈楷模。”
噼里啪啦，杨毅被刑部差役打血肉模糊，他伤势不重，但看着吓人。曾柔旁看着，抹了抹眼睛，用帕子挡住了嘴角笑容，杨毅，这只是刚刚开始！
“若是惩恶扬善人被判有罪,那么将来谁还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长期以往,哪个女子敢出门？”
曾柔用是排比句,一句比一句气势足，一句比一句拷问听众内心，曾柔手臂无意一般挥拳,
“曾天成若是被重罚,天理何？若是人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人有为难之时不肯伸出援助之手，那么将来你落难了,需要旁人帮助之时，又怎能指望别人帮你？”
“谁又敢说这一辈子不需要要任何人帮忙？谁又敢说这一辈子不求旁人？”
“谁？”
曾柔挺直了腰杆,她问话直接击打众人胸口上，仿佛她一锤子敲碎了众人坚持和对曾天成偏见，“谁能做到，站出来，或者请举手！”
刑部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看着曾柔，所有人都被她问得热血喷张，所有人都一个念头曾柔脑袋是怎么长，怎会聪明到这个地步？
此时已经没人去想曾柔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了，她就是奇女子！公认奇女子！
大理寺卿气息沉重，似强压下了心胸激昂，审问了一辈子案子，今日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刑部尚书同样大受影响，虽然不像大理寺卿一样，但他对曾柔也是刮目相看。
至于京兆府尹已经椅子上堆成一团了，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完了，全完了。
曾柔满意取得效果，但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震撼。
稍微平静了一会，她再一次开口：“当今圣上会以牌坊表彰忠孝节义善人，曾天成敢挺身而出护住女子名节，我以为他够资格奏请皇上给予他褒奖。他危急关头救人，是为义，街上怒斥赵公子，是为勇，他没有独善其身，辜负圣人教训是为孝，他今日可以为一莫不相识女子出头，明日他就可以为皇上命令赴死，他此举是为忠。”
“大人，如此忠勇双全人不应该表彰么？”
“大人，曾天成是一位出自民间英雄！恳求大人莫要让英雄含冤莫白！”
“今日树起一个曾天成，来日会有千千万万个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曾天成！”
“皇上委任官员教化万民，皇上是希望见到百姓知礼仪，希望大人们培养百姓善良，正直，热诚，若是牢房里无一个犯人，世上再没作奸犯科之辈，那么皇上治理下大隋才是天朝上邦，皇上也可以名垂千秋，直逼尧舜禹汤等圣主！”
怎么回？
怎么判？
三位主审大人愣是被曾柔弄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柔处处抬出皇上，看似言语空洞无物，不如方才盘问证人时落实处，可就是因为抬着皇上，抬着圣人，抬着尧舜禹汤……他们才不敢多说一句，找到曾柔话语里漏洞还好，一旦被伶牙俐齿曾柔抓住把柄，没准他们三人就是下一个京兆府尹！
他们也看出来了，刑部大堂根本吓不倒曾柔，他们官威曾柔眼里不算什么。便是将曾柔放到金銮殿上，她一样敢说敢做！没准皇上和百官面前，曾柔表现会好。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无法给曾柔一个交代，那么曾柔极有可能登上风鼓楼面君鸣冤！
三位主审怕了，彼此对视一眼，刑部尚书道：”此事本官会酌情上报皇上，一切恭候皇上圣才。“
“大人英明！”
曾柔微微躬身行礼，这一波辩论过去了，没有对手律师，曾柔这官司打没劲儿。
赵公子眼见着伤了自己曾天成还要被皇上表彰，那他岂不是白受伤了？
赵家也得了京兆府尹保证，由此才死咬着曾天成不放，说实话赵公子实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捅瞎了自己，上面人让他指正是曾天成作为，他不敢说别人，假话说上一百遍同真话也没什么区别了，赵公子把曾天成当作了仇人，盼着曾天成人头落地，如此也好让自己出气，可谁知道明明都判刑了，偏偏杀出来一个鸣冤……曾天成成了英雄？
赵公子实是无法适应这样转变，曾天成什么样子，他还能不清楚？
他同曾天成一起嫖过娼，喝过酒，上过赌场……曾天成成了见义勇为英雄，他却成了独眼龙，他想问一问天理何？
“大人，大人，我只是同一个小娘子多说了两句话，曾天成就像是疯狗一样冲过过来，大人，曾天成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他是嫉妒……”
“嫉妒你可以调戏良家女子？”
曾柔飞接上了一句，“大人，他已经亲口承认了，他拉着陌生女子街上说话，他还敢说不是调戏良家子？”
赵公子额头满是冷汗，对曾柔怒道；“你哥哥就是一只狗熊，你当他能做英雄？哪次打架他敢冲到前面？哪次看见不平事情他敢管？”
曾柔不紧不慢说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见赵公子所言？”
京兆府尹一捂脑袋，实是没见过像赵公子这么蠢人！
其实如果聪明点伶俐点人又怎么会同曾天成打架？重要一点还打输了，被曾天成一伙伤了眼睛！
赵公子同曾天成是半斤对八两、
刑部尚书道：“你所言？”
曾柔并没回到刑部尚书问话，转而问赵公子，“你方才说曾天成是狗熊，且每次打架都不敢冲到前面，用身边帮手顶住敌人攻势，是不是？”
赵公子上次话语中并没有用身边打手这句，曾柔再一次夹带了些许私活，赵公子痛点头道：“没错！他就是一只胆小懦弱狗熊，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英雄！他是羡慕嫉妒我可以找小娘子说话，他才过来……”
“大人，您这回应该听见赵公子是如何看待曾天成了，试问寻常时候总是躲打手身后人这次怎么会冲锋陷阵呢？这次按曾天成性格应该是喊一嗓子就跑，为何这次他直接冲上去捅瞎了赵公子眼睛？”
大理寺卿问道：“曾氏，若是曾天成不冲上去，你方才所言可就白费了。”
他指得是曾柔将曾天成塑造成平民英雄事情。
曾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极淡极为自信笑容，”大人此言差异，曾天成即便没有第一个冲上去，可他敢于阻止赵公子暴行，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见义勇为平民英雄，况且我以为见义勇为也应该量力而行，救人不等于伤到旁人，勇为不等于不顾自己性命和大隋律法！总不能打着见义勇为旗号，以武犯禁，做替天行道侠盗我是不赞成，替天行道只有……“
曾柔没法说是法律，这里是人治高峰封建社会，权利都集中君主手中……她冷静说道：“没有人可以代替天子！天意如何只看皇上。“
……
真聪明！主审们赞叹看着曾柔，这种机智是教不会，这是曾柔天赋，若不是晓得她是女子，主审们都觉得曾柔是官场老油条了。
曾柔回头对赵公子说：“至于你所说曾天成平时懦弱卑劣，不会见义勇为，我以为这话欠妥，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平时如何暂且不论，为何他不能阻止你暴行？只要有良心人都会阻止你坏女子名节，阻止你暴行表明曾天成良心未泯。赵公子，你应该做得是反思认罪，而不是羡慕嫉妒曾天成见义勇为举动，你不应该因为羡慕嫉妒就冤枉曾天成。”
“赵公子，你冤枉曾天成伤了你，到底是出于怎样居心？你先触犯大隋律法，又要冤枉良民么？”
“说！你是不是嫉妒才会行此不忠不孝之举？”
……
赵公子一身是汗，瞠目结舌，舌头像是喝醉酒似麻木了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冤枉他，我真没有！大人，您们不能听一个刁妇胡说，她同曾天成是一伙，大人……”
“我帮曾天成辩护，自然同他站一起。”曾柔缓缓说道：“这一点场人都明白，赵公子我真真是佩服你脑袋，难道还想让我为你开脱？你辱骂我是刁妇？你可知我身上有朝廷册封二品诰命，你骂我便是不忠于陛下，连陛下都不意，难怪你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不忠不孝，嫉妒惹事赵公子，还不向大人认罪？”
“我……我……“
赵公子又急又气，本来他伤就没全好，赵公子想到了装晕这一点，独眼一翻，赵公子没用晕倒刑部大堂。
……
京兆府尹暗自摇了摇了头，他前程被没用蠢货给毁了，曾柔说了这么多，即便曾天成确实伤了赵公子，也没有人敢判平民英雄！曾柔给曾天成身上盖了一件护身符！
守眼门口状师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冲进去拜曾柔做老师，旁边普通百姓也是兴高采烈看得过瘾，他们比过年显得还要欢。
大理寺卿见曾柔依然冷静站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取得优势而志得意满，他问道；”曾氏，你又怎么证明不是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按照你所言，曾天成可以一改平时卑鄙行径而见义勇，那他一样可以一改平时打架偷跑作风而冲到赵公子面前，失手伤了他？“
曾柔听了这番话已经明白这个案子已经翻案了，曾柔哪怕现说是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曾天成也不会死，不会被流放。
如果曾柔用失手错伤借口，又怎能对得起她熬夜分析案情？
口才辩才是一回事，可事实真相是应该公诸于众，曾柔不希望人情冷漠，但同样不希望百姓因为见义勇为而伤人性命。
”大人，曾天成没有伤害赵公子。“
“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曾柔看衙役将昏迷赵公子抬起来，道：“你们先别忙带赵公子下去，他留此处还有用，我会帮他找到真正伤害他人！”
“你们是这桩案子证人，你们亲眼看到曾天成伤了赵公子，是不是？”
证人们点头：“是。”
“那当时，你们做什么？曾天成是你们头头，经常请你们喝酒，有事不都是你们冲上前？”
“我们……“
其中一个个细高人道：“我们阻挡着赵公子爪牙。”
曾柔又问道：”你们是否擅长打架？“
证人们领教过曾柔厉害，他们不敢轻易回答，支支吾吾反而惹人怀疑，曾柔见状顺势道：“一个简单问题就让你们犹豫不决，擅长就说擅长，不擅长就说不擅长，像个汉子成不？”
曾天成一旁道：“他们不会打架，要不能同你哥哥我混到一起？”
曾柔皱了皱眉头，曾天成！该怎么说他什么好？非要大庭广众之下提醒众人他是自己兄长么？曾柔冷着脸道：“我没问你，你先闭嘴！”
……
证人讪讪道：”不太擅长。”
“那我再问你们，赵公子爪牙有几人？我看卷宗上记赵公子有十人，而你们这一边只有八人？”
证人点头道：“所以我们才没来得急拉开曾天成和赵公子。”
“你们不擅长打架，人数上也处于劣势，打斗当时你们还有心思看赵公子和曾天成争执？你们一边溜号一边打斗，不怕死么？况且两方人数加起来有将二十人混战，两方人混战一起，你们怎能混乱状态下看清楚曾天成亲手捅伤了赵公子？”
证人们傻眼了，”我们就是……就是看见了。”
曾柔又问道：“是亲眼所见？事到如今，你们还敢欺骗大人么？记住，我问得是亲眼？”
……
证人们支支吾吾起来，其中细高证人道：“我离着近，看得清楚，是曾天成伤了赵公。”
曾柔又问其他证人，“你们呢？是不是听离得近他喊了一句曾天成伤了赵公子？回答是还是不是？藐视公堂，欺瞒主审可是要棒责！”
“是，是啦。”证人纷纷称是，“我们是有听到。”
“那么就不是亲眼所见了？”
“……是……”
曾柔回头看向纪录案情主簿道：“这一点要记上，证人改了口供，并非亲眼所见曾天成伤害赵公子。”
刑部尚书道：“可还有一个证人能证明曾天成伤人。”
“大人，他曾天成身边，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也赵公子身边？赵公子面前有两个人，一是曾天成，二是这位李强，我这么说没有错。”
主审们点头道：“没错！”
“既然只有他们三人场，李强口供不足以取证，曾天成还可以说是李强伤赵公子，李强为了脱罪将凶器交给曾天成也是可能。”
“我没有，我没有伤害赵公子。”
李强突然抢白道：“大人明鉴，我真没有伤赵公子！你不能想为你哥哥翻案就冤枉我？大人，你要给小做主呀。”
曾天成也糊涂了，当时一片混乱，有人递过来一个棍子，然后他就拿住了，后来才知道赵公子眼睛被棍子捅了，曾天成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递过来棍子，但现他不敢乱说话。
“我并非冤枉你，我能证明是你伤了赵公子。”
曾柔道：“请拿凶器来。”
差役得主审暗示将棍子承上，曾柔指着棍子上血迹到：“此处有血迹，尖端也有血迹，经过证实尖端血迹是赵公子，而这处距离兼尖端两寸地方血是曾天成，那日正好棍子划破了曾天成手，所以这个棍子也被认为是铁证凶器。”
“没错。”
主审和京兆府尹点头，“铁证如山，你还想推翻铁证？”
曾柔垫着手帕拿起棍子，她手正好安血手印上，向大人们挥动棍子，当她手指全部握住棍子时，刺伤赵公子尖端根本就露出一点点，曾柔举手做了个刺眼睛动作，”您觉得这个尖尖能伤人？能刺伤赵公子眼睛？“
”我看稍不小心伤害自己倒是有可能！“
曾柔手中棍子尾部剩了一大部分，挥动起来极有可能打中手持棍子自己。
李强吓得面无血色，身体哆嗦瘫软，曾柔冷冷盯着他，好似能望进去他灵魂，“这样结果也不难猜，你先拿着棍棒伤了赵公子，然后趁乱将棍子这么……”
曾柔握住了棍棒底部交了出去，“这么递给曾天成。而曾天成没有怀疑，自然而然挑了近一处攥紧了棍子，所以他握着棍子地方才会那么靠近尖端，李强……你现还想狡辩你没伤赵公子？”
“我……我……”
“我再给你一项证据。”
曾柔道：“你站起来。”
“我……”
“站起来！”
李强像是木偶一般从地上站起，曾柔转头对差役道；“你们搀扶赵公子起来，赵公子，我帮你找凶手呢，你别再晕了。”
“嗯哼。”
赵公子慢慢转醒，脸色讪讪被差役搀扶起来，李强比赵公子要高出一头有余，曾柔对曾天成道：“你也起来。”
另一个差役上前搀扶起曾天成，三人站一起，李强高，赵公子次之，曾天成本就是江南人，个头跟京城人没得比，曾天成比寻常人都要矮一点。
”你这是何意？“大理寺卿疑惑问道。
曾柔道：“赵公子可否解开你伤口？我请了名医为你处理伤口。”
“好。”赵公子也想找到真正伤害好他人，点头答应了。
名医上前处理伤口，曾柔问道：“你看这伤处是从上而入，还是从下而入？”
名医仔细看着被挫伤眼睛，道：“小人敢保证是从上而入。”
曾柔点头道：“多谢。”
“大人，一切都明白了，赵公子伤口是从上而入，上面伤口裂口大，若是从下而入，是下面裂口深。”曾柔自信说道：“曾天成比赵公子要挨上半头，如果不点着东西根本不可能造成从上而入。当时两边打群架，曾天成上哪里找垫脚东西？而赵公子也不会任由曾天成找好了东西捅伤自己眼睛。”
“所以说，曾天成是无辜，重伤赵公子人是站他旁边李强！”
“恳请大人明鉴！”
哄一声，整个刑部大堂炸锅了，谁都没有想到曾柔将铁案反转了！没想到曾柔用闻所未闻方法证明曾天成受了冤枉。
……
李强脚一软，跪地上，”大人，我……我只是气不过，是见义勇为啊，大人！“
“不对，你不是见义勇为，你是打着见义勇为旗号伤害赵公子，随后是栽赃无辜曾天成！曾天成所做才是见义勇为，他先同赵公子讲道理，而不是像你一样直接扇动打群架！”
“阻止赵公子暴行，并不是只有打架一种，以暴制暴，你当朝廷律法何？”
曾柔朗声道：“大人，我请求重重判罚李强，他不仅伤人，还意图陷害无辜以达到脱罪目，数罪并罚，应当严惩李强，以示公平，也可借此警告百姓，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可以动嘴，亦可以转告衙门，义气并不能成为伤人理由！”
“好！”
大理寺卿击节赞叹，“好，曾夫人，本官佩服你所言！你说得太好了！”
曾柔所言正好都点子上，有理有节，让人辩无可辨。
“至于我越级上告……”曾柔此时腼腆一笑，“全赖我相公提点，古语有云，男主外，女主内，外面事情诸位大人还是垂询相公好。”
越级鸣冤这顿板子，曾柔是不打算挨。
大理寺卿道；“来人，去状元府请杨侍郎。”
杨毅被叫到了刑部大堂，听了案情经过后，他面色凝重，看向曾柔目光是难言震惊，曾柔她怎会？怎会将铁案翻过来？
此时他说曾柔不是他教，主审们是不会相信，杨毅犯愁怎么同岳父大人解释。
大理寺卿有意成全杨毅名声，也想用一顿板子分化徐次辅和杨毅这对翁婿，“曾夫人本事弱女子，她有错，自然是由杨大人一力承担，她毕竟是杨大人嫡妻，本官法外开恩，责打她十下板子，杨大人代你夫人领了吧。”
“本官……”
“杨大人不必推辞了，这可是好事，若是本官夫人有曾夫人两分聪慧，别说十板子，便是二十板子，本官也会领。”
大理寺卿笑道；“夫妻一体，以此可证杨大人深爱曾夫人，不曾忘记糟糠之妻！好很，嫡庶正道，乃国之根本，杨大人当是我辈楷模。”
噼里啪啦，杨毅被刑部差役打血肉模糊，他伤势不重，但看着吓人。曾柔旁看着，抹了抹眼睛，用帕子挡住了嘴角笑容，杨毅，这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