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清和 > 第146章

第146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永乐二年丙申,新年临近,金陵城内格外的热闹。城中的客栈食肆,几乎日-日客满。

    朝鲜,安南等番邦遣使朝拜,献上方物,以贺正旦。云南四川等地土司也纷纷来朝,又有各地藩王派遣朝贺的队伍,尤其是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进献的嘉禾,主动缴纳的粮税和金银,更为这份热闹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永乐帝感慨,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处处为父皇着想,很好。

    感慨完,一个个的敲打藩王,瞧见没有,侄子都有这么高的觉悟,做叔叔的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藩王咬牙表示,一定改正落后思想,努力向侄子学习!

    永乐帝满意了,朱高煦和朱高燧再一次遭到了严重的表扬。

    朱老四的兄弟们是不是心在淌血,就没人关心了。

    之所以给老爹送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故意找其他藩王的麻烦,只因朱高煦和朱高燧的确有这个底气。

    谁让人家有钱?

    自就藩以来,兄弟俩一心忙着领地大发展,开垦荒田,种植粮食,鼓励畜牧业,开发工商业。有人在耳边念叨些五四三,直接一脚踹飞。

    此举并非表明朱高煦和朱高燧对南京的那把龙椅不感兴趣,而是他们发现,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不如下地种田,到市场体察一下民情,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事。

    老爹-龙-精-虎-猛,挥鞭子-抽-人一点不含糊,成日里惦记着难以实现的期望,完全是和自己过不去。

    平王的例子摆在眼前,又有孟清和不时的敲边鼓,无论是朱高煦还是朱高燧,都不想成为第二个朱高炽。

    顺应心意的,未必是真心为自己好的。

    明明不是自己-干-的,却不明不白的背了黑锅,被老爹厌弃,即便同朱高炽不和,也难免流两滴同情的泪水。

    在这种思想趋势下,朱高煦和朱高燧渐渐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实干派。谁敢继续在耳边撺掇,踹飞不算,还要补上几鞭子。

    回头再看早年间做的那些事,两人都感到汗颜。

    那个脑门被夹了的是谁?反正不是自己,坚决不是!

    汗水擦干,继续-埋-头-苦-干。

    种田,开互市,效仿大宁办学。

    以皇帝亲子,北疆藩王的身份,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

    孟清和遇到的问题,在两人眼中根本就不是问题。

    孟清和被朝臣弹劾,只能自辩。朱高煦和朱高燧则先发制人,不能弹劾奏疏送出,先上表向老爹抱怨,这群只会挑毛病不干事的让儿臣很是烦恼,不如老爹帮忙收拾一下?

    结果自然是皇帝动手了,皇帝他儿子舒心了。

    这是没法羡慕的。

    谁让人家背景雄厚,上头有人呢?

    臣子和儿子,义子和亲子,终究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朱棣视沈瑄如亲子,处处关照。沈瑄却不能像朱高煦兄弟一样,直接上表抱怨朝臣。纵然朱棣不介意他这么做,也会挥舞着鞭子为他出气,就沈瑄本身而言,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越过这道无形的界线。

    一次两次还罢,次数多了,朝臣的弹劾奏疏就能淹死他。

    孟清和十分了解这一点,做事总是会再三考量,能不麻烦沈瑄,尽量自己解决。

    锦衣卫将宣府和开原的情况上报,朱棣很高兴,大笔一挥,设立汉王府和赵王府三护卫的敕令很快发出南京。

    五万七千的护卫人数着实是个大手笔。在各地藩王主动-裁--减--军--备-的同时,发出这道敕令,即便不是朱棣的本意,也给两个儿子拉了不少仇恨值。

    没有藩王上表,却有朝臣上疏,言天子许两位皇子设立万人护卫,实为不妥。

    奏疏上的言辞并不激烈,表达的意思却相当尖锐。

    给汉王和赵王这么多军队,难道就不怕两位皇子拥兵自重,挑起-兵-祸-吗?

    奏疏送上的隔日,直言讽谏的刑科都给事中马桢就被请到锦衣卫北镇抚司喝茶,受到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纪纲的热情款待,随后又被移送刑部,以“欺罔天子”之罪伏诛。

    马桢被定罪,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集-体到午门前-静-坐,表示-抗--议。

    不因言获罪,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法令。马桢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句句是为江山社稷考虑,为何却丢了性命?

    这是草菅人命,妄杀!

    没人敢公然给朱棣扣昏-君-暴-君的帽子,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敢。

    但人多力量大,到皇宫前表示一下自己立场却是必须的。

    皇帝再铁腕,也不可能将朝中言官全杀了,如果被捉拿下狱,正义之名也将留存青史。

    听到锦衣卫报告,朱棣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起笔,刷刷写下两道旨意。

    “侯显,你去,看着办。”

    “奴婢遵旨。”

    侯显带着圣旨出午门,当众宣读马桢欺君罔上,家中藏银五百,铜钱千贯,宝钞无数。证据确凿,论罪当斩!

    “有为其求情者,等同罪人!”

    “借此生事者,罪加一等!”

    “若迷途知返,天子有令,既往不咎。”

    朱棣是什么性格?

    软着来,尚且有一分商量的余地。和他来-硬-的,那就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刽子手的刀更利!

    从马桢家中搜出钱钞俱为实数,无可辩驳。以正七品的年薪和马桢的工作年限,不-贪-污-受-贿,根本积攒不下这么多的家财。即使不定他的欺罔之罪,依太-祖-成法,也逃不掉剥-皮-充-草的命。

    侯显宣读完诏书,扫视瞬间哑然的一众言官,冷笑两声,也不多说,立刻有着锦袍,佩绣春刀的天子亲军鱼贯而出,横列成排,手按刀柄,又有大汉将军持盾牌长枪在侧,目光凛然。

    除了诏令,侯显手中还有一份抓人的敕令。

    如若-聚-集-午门外的朝臣识趣,老实散去还罢,不识趣,继续给皇帝添堵,就都请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去吃年夜饭。

    命是不会丢的,和锦衣卫共同探讨一下皮-鞭和竹-签的各种用途却是必须。运气好的,还能和锦衣卫指挥,同知,佥事做进一步的学术探讨。

    这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

    看到侯显脸上的冷笑,众人不约而同的后背发凉。

    最终,朱棣的铁腕-压-倒-了群臣的大义凛然。

    对峙的结果,永乐帝大获全胜。

    虽说午门前留下了不少豪言壮语,也洒下了许多壮怀激烈的泪水,但“保存有用之身”的思想还是成为了主流。

    看着清空的场地,侯显再次冷笑。

    锦衣卫和大汉将军完成任务,光荣退场。五城兵马司的军汉们正式接手,谁让他们负责城内外治安工作的同时,还兼有清扫大街的职责?

    一边挥舞着扫帚,军汉们一边抱怨,本来年底就忙,还要额外加班,这群官老爷可真能闹腾!

    风波看似平息,却仍有暗潮涌动。

    事后提及,仍有朝臣愤愤不平。

    如杨士奇杨荣等人,却对此不发一言。

    马桢的奏疏看似平正,处处为朝廷着想,却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他忽略了今上出身藩邸,也忘记了今上是如何才登上皇位。

    说汉王和赵王拥兵自重,岂不是在影射天子?

    天子不会想马桢是就事论事,只会认为他在指着和尚骂秃驴。

    不杀他杀谁?

    朝中的明白人不少,心中都十分清楚,马桢是绝对活不成的,继续闹,被下狱的会更多。

    今上不是皇太孙,不会因为是文人就网开一面。相反,酷类太--祖-高皇帝。和这样的天子对着干,明显就是在找死。

    朝廷中的大事多会刊登在邸报上,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读完邸报,孟清和脑中升起了和杨士奇一样的念头,马桢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

    永乐大帝彪悍了一辈子,但他也有弱点,更有忌讳。

    哪怕在史书上写一万句老爹是如何喜欢自己,不喜欢皇太子和皇太孙,洪武帝将皇位传给了朱允炆都是不争的事实,而他的皇位却是从侄子手里抢来的。

    皇位来源不正,就是扎在朱棣心头的一根刺。

    谁敢碰,都只有死路一条。

    马桢冤枉吗?或许。

    但就现实来看,敢上这样的奏疏,足以证明他脑袋上有坑,躲过了这次,早晚也躲不开脖子上的一刀。

    这封奏疏何止是触怒了朱棣,完全是将皇帝一家都得罪了。

    朱高炽会怀疑他陷害自己,拐弯抹角在来爹跟前给自己上眼药。毕竟老爹准许两个弟弟就藩,大展拳脚,自己却困守京城,一点不满没有,那是笑话。

    朱高煦和朱高燧一样对马桢恨得咬牙切齿。拥兵自重?根本是在说他们会-造-反!造老爹的反,当他们脑袋被驴踢了吗?

    徐皇后不干涉朝政,但得知马桢的奏疏,也是气闷。这样挑-拨-父-子-兄-弟-关系,胡言乱语,当真该杀!

    皇帝全家对马桢喷火,马桢不死才是奇迹。

    放下邸报,孟清和端起变温的茶水,一口饮尽。

    战场,官场,一样的杀人。

    区别只在于,前者是真刀真枪的实砍,刀锋入骨,后者是在暗处和背后下刀子,杀人不见血。

    叹息一声,突出胸口的一团郁气,孟清和拿起火钳拨了拨盆中的炭火,天气愈发的冷了,今年又没法回家过年,不晓得送去的年货,家里收到没有。

    想罢,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敲脑袋,连忙起身叫人,临近年关,边军同样没法过年,尤其是边塞卫所,更是不能擅动分毫。朝廷的赏赐每年都有,终归只是个象征,该准备点实际的才是。

    与其对着邸报七想八想,不如为这件事动动脑子。

    不过,这事不能自己办,应上报天子,汉王赵王那里也要递个消息,国公爷更不能例外。

    铺开纸张,研磨,用力的搓搓手指,待暖和些,立刻执笔将刚刚所想写下,遣亲卫送到北京。

    有国公爷在,知会汉王的赵王的事不用他操心。

    给朝廷上疏,一样可请国公爷代劳。

    近期,他出的风头够多了,大宁儒学和卫学的事情还没完,低调点好。

    十二月底,沈瑄和汉王赵王的联名上表送往京城。甘肃总兵官宋晟,宁夏总兵官何福,辽东镇守刘真,也陆续接到了从北京送出的书信。

    何福等人作何反应,孟清和并不十分关心,他正忙着派人从牧民手中购买肥羊,以朝廷的名义犒赏边军。

    算算大宁守军和下辖各卫所的人数,做匾食会累死军中的火头,不如大块的肉,大个的馒头饼子发下去,更显得实惠。

    大宁都司大批量购买牲畜的消息很快传开。

    北京,宣府,开原,广宁等地也陆续行动。甘肃,宁夏,辽东的动作慢了一步,牲畜不足,野物也敞开了收购。

    到最后,不只是内附的鞑靼和女真部落赚了个盆满盈钵,靠近明朝边境的鞑靼和瓦剌部落也赶着羊群,通过行走在大漠的商队牵线搭桥,和边军做起了生意。有些部落干脆扎下帐篷不走了,明军撵人,直接宣称要内附,如阿鲁台手下的扫胡儿部,内附不算,还带来了鬼力赤遣人南下窥伺明朝的消息。

    甘肃总兵官何福当即上报朝廷,朱棣闻言,特许扫胡儿部内归,并于甘肃设立守御千户所,令扫胡儿部造册,内迁。

    彼时,孟清和的年礼已送回孟家屯,七八车的粮肉布帛,还有专门为孟重九等老人备下的美酒,让孟家屯很是热闹了一番。

    不等将东西分完,又有车队抵达。

    周荣跳下马,向孟王氏和孟重九等抱拳,“定国公贺伯太夫人新年。”

    话落一挥手,十五辆大车排成了长列,只等着卸货。

    饶是孟王氏有所准备,也早知沈瑄同孟清和的关系,看到车上卸下的粮肉,美酒,布帛钱钞,竟还有两匣子首饰,也僵硬了五秒。

    看看满眼欣羡的族人,不晓得该高兴,该是该回家郁闷一回。

    女婿还是媳妇?

    想想,孟王氏就忍不住淌眼泪。

    不等沈瑄送来的年货卸完,又有两支车队先后赶到。

    领队的千户报出名号,屯子里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汉王?

    赵王?

    老天爷爷!

    最撑得住场面的孟重九也不由得头晕腿软。

    “在下奉命前来,殿下贺伯太夫人新岁。”

    族人和四下来赶来看热闹的,看着孟王氏一家,眼中只余下羡慕。

    嫉妒?十里八乡,谁家能再出一个孟十二郎?

    孟清和的年礼是喜,定国公的年礼是惊,汉王和赵王的年礼是震撼,当随行的宦官捧出皇后的赏赐之后,包括孟王氏在内,整个屯子的人都感到万分的不真实。

    一锭宝钞,一匹绢,皇后赏伯太夫人。三锭宝钞,五匹绢,指名赐给兴宁伯。

    孟重九最先反应过来,马上跪地谢恩。

    孟王氏被儿媳搀扶着,只觉得脚下都有些发飘。

    发生的孟家屯的事,孟清和事后才得知。

    沈瑄送年礼,不意外,汉王赵王也说得过去,皇后,还是三锭宝钞五匹绢……

    不是他多想,皇后赐给贺岁命妇的恩赏就是宝钞,品级高一些,如公侯伯夫人,还要加上绢布。

    回忆起之前永乐帝的赏赐,孟清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先郁闷一会。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以为是亲卫有事禀报,孟清和头也没回,直接道:“进来。”

    房门推开,又关上。

    几乎没有脚步声,却带进了朔风和熟悉的冷香。

    孟清和抬头,愣住了。

    “子玉?”

    南京城

    日本使臣终于抵达了金陵,不巧赶上皇宫设宴宴请安南和朝鲜朝贡的使臣。鸿胪寺卿很忙,将他们安排进会同馆,吩咐几句,直接走人。

    皇宫华盖殿中,正上演一出好戏。

    安南国王派来的使臣见到被内官请出的陈王子,无不错愕。好似见了鬼。

    本该死了人,为何又活了过来?

    前往安南途中的郑和的船队,偶然从海中救起了一个红发的夷人。那人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正在朝-思-暮-想的明朝海船上,激动得拥抱了奉命--监--视--他的军汉。

    过于激动,换来的是后颈一记手刀。

    晕倒之际,脸上仍带着梦幻般的的笑容。

    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哈利路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