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穿越之长媳之路 > 第98章 一世夫妻

第98章 一世夫妻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元鼎四十四年,十月十日,庞晋川与往日一样下朝回来,容昐去书房叫他用膳时发现他浑身痉挛倒在地上。

    宫中御医来,诊断是中风。

    十一日,容昐修书给长汀和长滢。

    十二日,庞晋川醒来,但已经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就算容昐握紧他的手,他也只是迷茫的望着她,容昐告诉他,“晋川,你会好的。”他笑了笑,在她嘴角落下一吻。敬白连忙捂脸,两颊绯红。

    十四日,他再次陷入了昏迷,容昐让人预备寿材预备冲喜。

    十七日,长汀归家,向皇帝提出暂缓职务。

    二十三日,长滢也回来了。

    朱归院中,灯火一如往昔,驱散走冰冷的黑夜。

    风很大,鼓吹着守夜婢女的衣裙哗哗作响,那精致的绸衫似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容昐站在院中,望着紧闭许久的折门,瘦小纤细的身子让人不忍上去搀扶住她。

    月琴就这样做了,她走到婆母身边,轻声劝:“娘,您也回去歇息吧。”

    容昐慢慢的回过头,朝她淡淡一笑,那笑意很是温和,一如月琴印象中的模样,月琴眼角不由一酸,搀住她的手。

    容昐道:“他们兄弟三人进去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容昐闻言,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别怕。”

    屋内,飘着浓浓的药味,闻着就是极苦,苦的都能把人的五脏六腑给生生呕出来。

    长沣,长汀,长滢兄弟三人跪在床前,庞晋川望着兄弟三人,眼神略微有些涣散又有些淡淡的悲凉。

    “长沣。”他咳了一声,第一个叫道了他的长子。

    长沣跪趴上去,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他泪眼斑驳望着庞晋川,低低的喊了一声:“爹。”庞晋川的嘴角就带了一抹笑,他伸出颤抖的厉害的手,摸上他的头发,这个儿子从小身子就不好,到如今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是半头的风霜。

    “我把庞国公府留给你,你好好经营。”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长沣一怔,望向身后的长汀。

    庞晋川招手唤长汀过来。

    “父亲。”长汀柔声低唤他,坐在他身侧将他扶起,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庞晋川双目浑浊的望着眼前的嫡次子,他最像自己。

    下手狠决,有谋算,庞国公府交给他定是不会没落的。

    只是他若是这样了,她估计又得到他跟前哭一哭,他不舍她流泪,就这样吧。

    庞晋川摸上儿子的脸,仔细的端详他许久。

    他的仕途不用他的保驾护航也走的极好,极稳,就这几年的功夫皇上就不断的和他面前提出要让长汀入内阁的事儿,他都没有应允。

    因为这个孩子最想他,野心勃勃。他知道若是长汀入了内阁,他们父子两人必定是又要再斗一斗,斗一斗那人臣的位置。

    庞晋川的目光略有些恢复了溢彩,长汀给他喂了一杯水,拿起母亲落在床前的手帕替他轻轻擦掉嘴角的水痕。

    他就这般望着他,却头一次知晓他儿子竟也是个如此温柔的人,可他从不对自己像对他母亲那般,临了临了,却让人心下有些觉得对不住他。

    庞晋川喘了一口气深气,窗外吹进清风,吹得床头的烛火明明灭灭的。

    他说:“长汀,我把朝中庞家的人脉都留给你,换你替我看顾这庞国公府。”

    长汀捏上他的手,那手早已是皮肉贴着,干瘦的犹如骨头一般。他忽然才意识到在他心中那座自己不断想越过的高山,也老了。

    他笑道:“儿子不用,这些年的经营早已打好了根基。”

    庞晋川忽的剧烈咳嗽起来,长汀连忙替他抚背,庞晋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他的手,双目圆瞪:“我知晓你存着变法的心思许久了。”

    长汀盯住他,庞晋川了然一笑:“你那些人还不够。”

    长汀默默的低下了头,接受了他的意见。

    庞晋川这才深舒了一口气,滑到了床边,重重的闭上眼。

    长汀问他:“当年你为何要如此待她?若不是你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不在,我也不至于怨怼你这些年。”

    长滢抬起头,望向父亲和兄长,通红的双眸有些迷茫。

    她是谁?

    庞晋川双眸微微一跳,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金桂开的正好,香气十足,她笑着说只要到了十月,屋里就不用点香。他却从未告诉过她,即便桂花不开,她身上的香味也总让他沉醉。

    ……

    当年,当年的事儿,他不愿去回想了。

    兄弟三人出来了,容昐在院子中等着他们,她什么都没打听,只让月琴和谢英带长沣和长汀回去。

    长沣住在离这很近的宅子里,长汀住在不远处的庞府。

    待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一个长滢陪在她身边。

    容昐扶了扶额,顺好发鬓,看着许多年没见过的老幺,笑道:“走,今天是你生辰,娘给你做寿面。”

    长滢已经高她两头了,他拦住母亲的脚步,摸上她银白的发鬓,是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已经和父亲一样了?

    “走吧。”容昐催促道。

    她没让长滢进厨房,那里烟熏火燎的味道重。

    长滢就在门口看她动作娴熟的煎了鸡蛋,下了葱花煸炒加入调料做汤,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寿面就出锅了,容昐抱着海碗,对他道:“去和你父亲一起吃,他这些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给你好好过一次寿辰。”

    “好。”长滢接过碗,搂着她的肩膀。

    在几个兄弟之中,他长得最像她,水汪汪的大眼,微翘起的嘴角,只有浓眉和挺直的鼻梁像他父亲。

    他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

    屋里婢女都被容昐叫下去了。

    她多拿了一个小碗,把寿面拨了一些进来绞成糊,撇开汤面上的油,只倒了一点点的清汤在里头。

    庞晋川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身上,到容昐把碗递给长滢时,他说:“辛苦你了。”

    容昐坐在床角边,平静的说:“儿子回来了,我给他煮了寿面,你们父子两人一起吃,也要陪我长长久久的,你看可好?”

    这几日他都没有怎么进食,她得多哄着他吃些。

    “好的很。”他努力的点头,容昐笑了。

    长滢用汤勺舀了一小口送到他嘴边,庞晋川张开嘴,满满一口吞下,感慨道:“这面做的真好。”他其实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容昐也知道。

    只有长滢不知道,他急着道:“那父亲多吃点,下次儿子给您做。”他为了讨他高兴,侃侃而谈藏南的事。

    庞晋川望着他这个老儿子,容昐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把长滢手中的碗接了过来。

    庞晋川拍了拍自己的腿,柔和的望着他。

    长滢微微一怔,而后明白过来,匍匐的靠在他膝盖上。

    在长滢很小的时候,如果他醒来找不到容昐,就会哭着找庞晋川。

    这时候如果父亲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他小小的身子就卷缩在父亲宽大的胸前,再困觉睡去,鼻息之间都是父亲身上淡淡的香味和熟悉极的笔墨香气,等醒来,母亲必然是回来了。

    只是如今,他都已经长得这么大,父亲再也抱不动他了。

    “长滢。”

    “什么,爹爹?”

    庞晋川轻轻的抚摸他的黑发,道:“爹爹把东西都给了你的兄长,能给你的不多。”

    长滢昂起头,亮晶晶的看他,笑道:“爹,不用。儿子如今虽不是富贵,但也算是小有钱粮,养得起您和娘。”他说的很诚恳,不由得惹得两人一笑。

    庞晋川道:“但爹爹给了你他们都没有的。”

    “什么?”

    他望着容昐一眼:“爹爹把你放了,让你游历了这些年。”他能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当面他不曾明白妻子的意思,但现在见到儿子,他只觉得庆幸。

    长滢低头沉思着,慢慢体谅父亲话中的意思。

    庞晋川却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掌心,在正中间郑重的写下了两个歪歪曲曲的字。

    天下。

    何为天下?

    普天之地为天下,普天之人为天下。

    “你救济藏南,开药店,是为悬壶济。你性子宽厚不急躁,少时就机智,可你只是对小部分人施加仁义,对大部分人不仁?”

    长滢望着父亲,忽明白了。

    庞晋川最后对他道:“回来吧,帮帮你三哥,他以后的路会很难,需要你。”

    变法,他早有所意,只是时不待他。

    如今,他把所有的人脉和钱财悉数赔了进去,连带着他两个儿子,这普天之下的人即便都骂他老奸巨猾,权倾朝野又如何?

    长滢颤抖的握紧掌心,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十月二十五日,庞晋川一整日都没有醒来,容昐就守在他身边,御医说老大人身子虚弱,陷入昏迷也是常有的,只是切忌再中风了。

    二十六日,凌晨,他醒来。容昐睡梦之中爬起,习惯性的钻进他怀中。

    庞晋川半个身子已经不能动了,他用力的吻了吻妻子的白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容昐,我还在。”

    她在他怀里一觉安稳的睡到了天青。

    二十七日的清晨,天色亮的极快。

    庞晋川很早就醒了,他用了一碗白粥,一小碟枣仁药糕,还看着容昐手中的酥饼,容昐掰了半块送到他嘴角边。

    他说:“掰碎了喂我。”

    容昐就掰碎了喂他,他笑的极是开心,似长滢小时候一般,敬白好奇的望着两人,月琴抽出白帕捂嘴,哭着跑出去。

    吃完饭,容昐给他梳了头,洗了脸,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衫。

    他躺在床上许久,身上长了褥疮,他不肯给她看,只让来旺给他擦身子。

    他怕她看了,等会儿要伤心怎么办?

    他精神异常抖擞,御医来问脉,只和容昐道:“夫人,只让老大人高兴便可。”他连忙进宫禀告给皇后娘娘。

    容昐俯□,柔声问他:“今日有没有想做的事儿?”

    今天,她想什么都不用做,他也不要再喝那苦的要命的汤药了,只是好好的陪在他身边。

    庞晋川望着她的眉:“你好久都不曾替我染发了。”

    容昐就应了一声好。

    外头阳光正好,金桂一簇一簇开的极盛,他就坐在太师椅上,身上披着斗篷,掩盖住他瘦弱的身躯。

    几个孩子都被容昐赶走了,就剩他们夫妻两人。

    他看了墙角坚强生长的杂草许久,突然问她:“容昐,下辈子咱们还要不要做夫妻?”

    容昐一怔,浅笑着继续染发,低声说:“下辈子,我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

    他连忙接口:“下辈子,我一心一意对你好,你还得嫁给我。”他怕她不肯,诚挚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你是什么样的,可怎么想都记不起了,只觉得满腹的遗憾。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想牵着你的手,再和你走下去。”

    他平日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总喜欢板着一张脸,严肃极了。

    可今日,他对她说了那么多的情话。

    容昐眼眶里忽然觉得酸软,她连忙抬头去望天,可一滴滴泪珠还是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滴在他手背上。

    庞晋川举起僵硬的双手抹掉她的眼泪,她的泪水滑落在他心坎间上,烫的他心疼不已,他似哄着长滢小时候那般,一样的哄她:“莫哭,莫哭。”

    前十年,她费尽心机对他好,终于伤透了心。

    后四十年,他却对她付出了所有。

    明明不希望长沣继承公府,却因为她也退让了;

    明明不喜欢月琴,却也点头让她成了公府的长媳;

    他说,他要给她留下一个太平盛世,如今也做到了。

    他爱她所爱,厌她所厌。

    仔细的把她收藏在心坎之间,不忍再让世事扰乱她。

    终于,纠缠了这么久,她早已是面目全非,他也老朽老矣。

    庞晋川抽出她衣襟间的帕子,擦干她不断滑落的泪珠,容昐好不容易止住了,连忙替他捏好被角,不让风吹着了他。

    庞晋川抓住她的手:“有些话,我想问你。”

    容昐忽有感触:“你问。”

    他就凑近她耳朵边上,低声的呢喃,唯恐被旁人听去了,对她不好。

    风轻轻的刮过两人的衣角,哗哗作响。

    容昐在他问完后,低声的告诉他。

    这些年,他明明看过那些画,心底也有数,可他从不说,她知道也装傻,不去触碰。

    庞晋川的嘴角微微一沉,好似挂了很重的东西,只是抓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曾放,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说:“容昐,我倦的很,可还想听你念一首诗。”

    “念什么?”

    庞晋川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回乡,偶书。”

    贺知章的。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

    他走了。

    桂花树上的桂花蕊落了一地,满鼻的淡淡香味,沁人心脾。

    他用这首诗告诉她,别走了,就留在他身边,就算死了也紧紧的靠在他棺椁旁,他还护着她。

    容昐俯□,轻轻的吻上他的嘴角,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辈子,她最恨的人和最爱她的人,也终于离开了。

    ……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不知哪里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

    容昐扶起身子,听到身后满院的哭喊声。

    她曾和庞晋川说起过,老不老看心态,但这一刻

    她彻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