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同归 > 第一百零五章 废庙

第一百零五章 废庙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废庙】深藏山中的秘密

    蝠一动不动坐在墓室中,许久都未挪动一下,看上去一时片刻并不打算离开。

    可空空妙手知道,他必须得想个办法逃走了,否则此时眼前浮动莫测的光影,很快就会变成密不透风的大网,变成重重叠叠的迷城,将自己牢牢禁锢在其中,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他难得痛恨自己的贪婪,为何要对雪钻、对冥月墓有如此强烈的向往,以至于只要一靠近白玉夫人的玉棺,就会全身滚烫,心底伸出无数尖锐小手,每一下抓挠都痒得人要发疯,似乎只有伸手拿到那雪钻,方能舒坦一些。

    一只吸血金蝠煽动翅膀,在墓室内盘旋了半圈,最后稳稳停在他身边,继续悬空倒挂着。长满漆黑绒毛的身体不断散发出腥臭味,金色的指甲是最漂亮的武器,见血封喉。

    妙手空空闭住呼吸,在心里计算自己打晕蝠,绕开这些蝙蝠群,而后安然逃出去的可能性——只要不惊动冥月墓的人,那自己也并不算是坏了萧澜的计划。

    主意打定,他深吸一口气,指间悄无声息落下一片薄如蝉翼的钢刃,刚欲动手,右手攀住的一根大柱顶端却猛然晃了晃。

    “谁!”蝠觉察到异样,猛然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了数十只巨大的蝙蝠展翼腾空盘旋,将视线堵了个严严实实。挥手驱散那些蝠群后,屋顶上空空如也,只有尘埃在明珠的光线中飞舞飘扬。

    蝠定定地盯了那柱子片刻,确定的确一切如故,方才重新坐到地上,脸颊贴着白玉夫人的玉棺,也不觉得冷。

    一片漆黑中,空空妙手趴伏在地上,觉得胸口闷痛而又泛着铁锈味。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的这里。

    方才在手中木柱松动时,他本能地用另一只手胡乱一抓,却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吸力重重甩出,沙袋般撞到墙壁,又被反弹到了地上。

    漆黑,寂静,寒冷。

    若普通人被关押在这里,即便撞不到鬼怪,八成也会被自己活活吓出病来,可空空妙手却不同。在身上的剧痛消散后,他擦了把鼻子中流出来的血,硬撑着站起来。假如此时有光线,那定然就能看到他眼中的狂喜——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先前从未有盗墓者踏足过,他是第一个。

    而这与白玉夫人墓穴联通的暗道,极有可能就是通往主墓室的通道。想到此处,空空妙手早已将一切都抛至脑后,他先是侧耳聆听了一阵,确认四周并无任何声音,方才从布袋中摸索取出明珠,照出一方亮光来。

    粗粗一观,这条暗道蜿蜒曲折,前头不知通往何方。而方才的入口已消失无踪,那机关巧妙地嵌合着,连一丝最细微的缝隙也隐蔽不见。

    空空妙手兴奋无比,一步步向前走去。

    红莲大殿中,萧澜正坐在桌边,盯着茶碗中的一根茶梗,先是上下起伏,再是沉入杯底,直到最后腾腾热气散尽,茶水变成深褐色,也不见喝一口。

    下人站在一旁,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

    萧澜闭起眼睛,继续在一片幽静漆黑中想事情。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商议,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思考。

    “少主人。”许久之后,有人在外头小声敲门。

    萧澜睁开眼睛。

    来人是鬼姑姑身边的侍女,说是请少主人过去。

    萧澜问:“何事?”

    侍女摇头:“不知。”

    萧澜起身去了前厅,这回只有鬼姑姑一人,想来药师应当还在配置驱散吸血金蝠的药物。

    “姑姑。”萧澜问,“找我有事?”

    “距离伏魂岭不远,一座荒山,名叫掩仙山,你现在应当不记得了。”鬼姑姑道,“不过我曾带你去那里的瀑布下练过功夫。”

    萧澜道:“姑姑现在要去吗?”

    鬼姑姑点头:“不过这回不是为了练功,说起白玉夫人,我倒是想起来了,那荒山中有一处寺庙,传闻在早年间,里头有个白玉美人的雕像。”

    萧澜微微皱眉。

    鬼姑姑道:“药师配药还需花上几天,你随我再去趟山中吧,或许会有收获。”

    萧澜点头:“好。”

    他倒是记得那掩仙山,孤零零一座险峰,诸多百年古树盘根错节,将整座山都包裹了起来,并无小路可通山顶,连砍柴人都鲜有涉足——毕竟方圆还有不少别的山丘,犯不着冒险。

    在那样一处荒败的地方,会有寺庙?若是有,那又是谁所修建呢?

    事情发展至此,萧澜已经能肯定,陆追先前的想法并没有错——那白玉夫人之所以能在千军万马中翻出一片巨浪,绝不单单是因为绝色姿容,更有可能是被人利用布阵,做了祭祀的牺牲品。

    “这些都是关于白玉夫人的传闻,我整理了一些,你自己拿去看吧。”鬼姑姑递给他一摞泛黄的书册。

    萧澜答应一声接在手中,拿回住处粗粗一翻,都是先前那些早已听过的传闻,并无其它新的东西。其中倒是挺大方提到了陆府,看来是对毒蛊极有信心,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忘了先前所有事。

    翌日清晨,两人策马离开冥月墓,一路去了掩仙山,距离不远,下午便已抵达。

    站在山脚往上看,云雾缭绕郁郁葱葱,整座山都是最蓬勃的绿色。

    萧澜道:“这么大一座山,只有姑姑与我两个人,只怕不好找那破庙,可要多调些人来帮忙?”

    “你只管随我来。”鬼姑姑往里走,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于是萧澜也就没有多问,跟着她一路往山上走去。盛夏时分天上日头正烈,山林中却丝毫闷热也无,茂盛的树冠将阳光遮挡大半,只在缝隙间流出细细的光亮来。

    树根伸出土地,远看像僵死的蟒蛇,鸟鸣声刺耳沙哑,如同嚎哭。萧澜道:“这山中闹鬼吗?”

    鬼姑姑停下脚步:“怎么,你怕鬼?”

    萧澜笑道:“若不闹鬼,都对不起这些树木鸟雀。看一路枝干的粗度,这山怕是荒凉了数百年,想在这里修庙,人力都是一大笔开销,家底子不殷实可做不到。”

    鬼姑姑道:“在月儿湾。”

    萧澜道:“什么?”

    “那座庙宇的位置,在月儿湾。”鬼姑姑道,“我虽不知道那是哪里,不过童谣唱过,每晚月亮升起之地,就是月儿湾。”

    月亮升起之地?萧澜道:“那就该往左边走了。”

    鬼姑姑点头:“你带路吧。”

    萧澜一边用匕首砍开树藤,一边道:“姑姑不愿意带更多人来,是因为信不过吗?”

    “事关冥月墓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鬼姑姑道。

    萧澜又问:“那药师呢?姑姑可信得过她?”

    鬼姑姑道:“我不必相信她,也不必不信她。”

    萧澜不解:“姑姑这是何意?”

    “她不会背叛冥月墓,也不会背叛我。”鬼姑姑道,“我与她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

    萧澜道:“如何连?”

    “我与她是师姐妹。”鬼姑姑道。

    萧澜心中意外,自从他记事起,药师就是一副苍老而又佝偻的样子,甚至还有传闻,说她已经活了数百年——虽说听起来夸张了些,可也没想过她竟会和姑姑是同门。

    “我儿时中毒,师父便将我与她的命连在了一起。”鬼姑姑道,“用她的血,来解我的毒。”自那之后,两人的血液便奇妙交融在了一起,药师饱受毒物蚕食之苦,容貌也迅速老去,十年走完五十年。

    “我很感激她。”鬼姑姑道。

    萧澜道:“姑姑恕罪,澜儿冒昧问一句,药师会恨姑姑吗?”

    鬼姑姑摇头,缓缓道:“恨过吧,或许现在还在恨着,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早就变成了一个人,既是同一个人,自己恨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萧澜道:“原来如此。”

    “这里应当就是月儿湾了。”鬼姑姑停下脚步。

    “已是这掩仙山的最高处了。”萧澜四下看看,纵身跃上树梢。

    天色已暮,半轮残月慢慢悠悠被云托上天际,仰头望去似是近在咫尺。绚烂晚霞尚未完全隐没,金红色的光芒照亮半边苍穹,与另一头的残月稀星形成鲜明对比。

    世界被一刀砍成两半,一半光影浮动,喧嚣温暖,笼罩着山脚下那小小的村落与城镇;另一半寂静沉沉,冰冷萧瑟,映出山间破瓦残桓,斑驳红柱。

    萧澜道:“找到了。”

    鬼姑姑顺着他的方向寻过去,也看到了那被岁月侵蚀到摇摇欲坠的建筑。

    蛛网几乎将整间庙宇都包覆了起来。萧澜将匕首□□去重重一割,竟然发出了类似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真真不知已结了多少层。

    好不容易才将门上的蛛网清除,木门一触即碎,露出后头黑漆漆的门洞。不知隔了多少年,终于有清冷的风吹进屋中,梁上纱幔瑟瑟化为粉尘,断裂悬空的木梁摇摇欲坠,看起来下一刻就会坠地。

    神位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白玉雕像。

    鬼姑姑道:“据说在战后不久,那白玉夫人的雕像便被人撬走,从此不知下落。”

    “会是陆府主人所建吗?”萧澜又问。

    “说不准。”鬼姑姑跨进庙中。萧澜也燃起火把跟进去,跳动的光亮照出破旧的墙壁,上头或许是曾经有画的,可现在早已消失一空,除了尘土,其余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一处破破烂烂的空庙。

    千辛万苦找来这里,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的确曾经有一个人,在这月儿湾为白玉夫人修建过一处庙宇。至于那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是哪年哪月以何种方式修建,白玉夫人的雕像又去了何处,统统不得而知。

    萧澜道:“听外头的风声,像是要落雨了,明早再回去吧。”虽说这庙宇破了些,可也总好过在荒山中挨冻。两人点起篝火,围坐在旁取暖。

    鬼姑姑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最近练功时,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萧澜摇头,“药师也说我身上有毒未解,可当真觉察不出什么,会不会是搞错了?”

    “如何会错。”鬼姑姑道,“你现在觉察不到,是因为还未到复毒发的时候。”

    萧澜追问:“那何时才会毒发?”

    鬼姑姑摇头:“你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那这毒便永远也不会发。”

    萧澜不懂:“像现在这样?”

    “我早就说过了,失忆对你而言是好事。”鬼姑姑道,“往后就像这样,乖一些,莫再处处执拗,硬是要同我做对了。”

    萧澜道:“我先前——”

    “不必再提你先前的事。”鬼姑姑闭起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语,“先前的事情,我自会全部处理好,你只管顾着眼前事,将来事。”

    萧澜笑了笑,答应一声倒也没继续问。在吃完带来的烤饼后,便向后枕着手臂,躺在地上看着头顶那即将脱落的屋顶。

    外头雨声从缓到急,轰隆隆一串惊雷自天际滚过,像是火药在院中炸开。

    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夜,直到去天亮时分方才停歇。萧澜站在外头,看着远方那喷薄而出的红日,叹道:“能见此美景,倒也值了。”

    “喜欢太阳吗?”鬼姑姑在他身后问。

    萧澜道:“自然喜欢。”

    说完之后却又问:“姑姑不会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鬼姑姑走出来,“你喜欢太阳,不喜欢那漆黑的地府,就只管带着你的师兄弟们出墓另立门户,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财富,绝顶的武功,才不会在出去后受人欺凌。”

    “澜儿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姑姑又何必当真,冥月墓中挺好,我可不想出去。”萧澜摇头,说得轻松随意。

    鬼姑姑心中不悦,刚欲开口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那垂挂了不知多少年的断梁终于承受不住岁月风霜,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与此同时,更多的木柱争先恐后坠落在地,整座庙宇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堆残破的木料。

    而站在院中的两人都看到了,在最粗大的顶梁柱断裂的刹那,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与之同时落地,被深埋在了尘埃中。

    萧澜道:“我去。”

    鬼姑姑点头,看着他站在废墟中搜寻,最后拿出一颗明晃晃的物件——半个鸡蛋大小,形状不甚规整,像是石料。

    鬼姑姑皱眉:“就是这个?”

    “只有这个。”萧澜道,“姑姑认得吗?”

    “紫田石,虽不常见,却也不至于罕见。”鬼姑姑道,“更不至于被如此大费周章,藏在房梁中。”

    萧澜道:“或许是为了改风水,又或许是那白玉夫人的确很喜欢这石头,也说不准。”

    这说法有些牵强,可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鬼姑姑掂了掂手中的紫田石,心中依旧满是疑虑。

    而在伏魂岭后山,也是下了整整一夜倾盆大雨。陆追站在柔软的草地上伸了个懒腰,闭眼沐浴喷薄而出的阳光,当真是个心旷神怡的清晨。

    岳大刀还未开口,阿六便抢先道:“我知道,我爹好看。”

    岳大刀道:“你也好看。”

    阿六嘿嘿笑,拉她去厨房吃早饭。陆追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问:“妙手前辈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阿魂摇头,“我一直在山路上守着,人影都没一个。”

    也不知是去了哪里,陆追心里嘀咕,至少回来说一声也成啊。

    见他像是心情不大好,阿魂主动道:“公子等着,我去给你拿好东西。”

    陆追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好东西,阿魂已经消失在了山道口,半晌过后抱回来一个小匣子,神秘兮兮道都是少主人先前寻来的,准备送给公子当礼物。

    陆追:“……”

    陆追问:“你家少主人准备将来送我的,你现在刨出来做什么?”

    “看公子愁眉不展的,先高兴一下。”阿魂将匣子递给他,笑得很是邀功,“反正迟早是要送的,都一样。”

    陆追拍拍他的肩膀,很同情。你这样子,将来八成是娶不到媳妇的,不过娶不到就娶不到了,看旁人娶也成,因为都一样。

    东西既然刨出来了,陆追也不想打发他再埋回去。找了个无人的荒丘坐着打开,却“噗嗤”笑出声来。里头是些五颜六色的石料,虽说形状各异未经打磨,可在太阳下还挺闪,估摸里头有自己挖的,也有从镇上买的。

    心上人送的,自然什么都好看,什么都喜欢。陆追捡了一块翡翠色的石料,一边晒太阳吹风,一边用小匕首慢慢雕,权当消磨时间——毕竟阵法看久了,也会脑袋疼。

    阿魂看到后感慨,少主人真是会送礼物,知道陆公子会闷,就送恁大一盒,这够玩好几个月了。

    陶玉儿路过时好奇:“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呢?”

    陆追笑道:“阿魂给了我几块石头,看着还不错,不如我给夫人雕个玉佩?”

    “那可好。”陶玉儿坐在他身边,也笑着陪他,两人闲话些家常,母子一般。

    陆大侠感觉自己头很晕。

    萧澜与鬼姑姑一道回了冥月墓,原以为空空妙手又会等在红莲大殿,推门却空空如也,人影都没一个。

    以为他是去了后山,萧澜倒也没多想,关上房门之后又听了一阵,确定外头没人,方才从袖中抖落一枚闪闪发光的玉石——在那座庙宇坍塌时,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这自房梁坠落的物件换成了原本准备送给陆追的紫田石,瞒天过海骗过了鬼姑姑,将之顺利带了回来。

    可东西是带回来了,却依旧不知有何用。不管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枚剔透的圆球,上面既没有字也没有画,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白玉夫人的庙宇中。

    若是妙手前辈在就好了。萧澜将那玉球收起来,打算等他下回来时再问,孰料翌日直到黄昏,依旧不见踪影。

    暗道中,空空妙手打亮手中火折,看着周围墙壁上的图案,沙哑“呵呵”笑出声来。他先前以为是武功秘籍,可再一看却不又不像,画中有车马行人,有货摊商铺,有装饰华美的马车,车帘半垂,露出里头绝世美人的样貌。

    应当是白玉夫人出行图,再往前,是白玉夫人赏月,用膳,抚琴,起舞……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色彩明亮。

    妙手空空一边看,一边警告自己要多加留意,不可再被迷惑心智。不过这回或许是因为没有雪钻,他并不觉得神思恍惚,大脑一直都极清醒。

    而在长长的画卷尽头,是另一张高约数丈的画。白玉夫人坐在一艘形状怪异的大船中,周围浩浩荡荡围着数百婢女,饮酒作乐纵情狂欢,最为离奇的是,那船不是漂在海中,而是飞在天上。

    这……妙手空空揉揉眼睛,又重新看了一回,发现这最后一幅画不单单是画在了墙上,更是辅以浮雕,站在下头看起来尤为生动,是下了大功夫的。

    当真有这么一艘船吗?空空妙手掌心抚摸着墙壁,觉得自己似乎听过与之有关的传闻,一时片刻却又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再往里走,路越来越狭窄,按照多年穿梭墓穴的经验,这应当是已经到快到了尽头。

    空空妙手有些失望,还以为这条路能去往更多地方,却原来只是为了能在两侧作画,而开辟出来的一条短小通道。

    这墓中白玉夫人的画像不算少,何必要多此一举,在这里再挖一条暗道呢?妙手空空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说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自己忽略了?

    思前想后,他打算再重新将这条暗道走一回。

    可在转身的刹那,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人类的眼睛,红色的,在黑暗中发着光。

    即便是经验丰富如空空妙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跳了起来。他迅速后退两步,扬手抖出两把飞镖,只听“噗嗤”一声,锋利的刀刃没入皮肉,对方却纹丝不动,甚至连那红色的双眼也未眨过。

    ……

    空空妙手小心意靠近对方。

    手中明珠散出更多光亮,他终于看清了,对方是个死人,眼神是空洞而又涣散的。而□□在外的皮肤已被风化大半,露出森白骨架。看样子生前应该身材高大,可却盘起腿,蜷缩坐在暗道旁挖凿出来的凹槽里,维持这个姿势数百年。

    空空妙手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尽头那幅最大的白玉夫人画像。

    又是个被蛊惑心神的可怜人?空空妙手啧啧摇头,转身离开。

    而他所没看到的,在他身后,那白色的骨架却缓缓抬了一下中指,缠缚住手指的细细银丝断成两截,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声响。

    过了一夜,萧澜依旧没有等来空空妙手。

    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找了个借口离开冥月墓,径直去了后山。

    “妙手前辈?”陆追道,“不是在冥月墓吗?”

    萧澜摇头。

    “那会去哪里?”陆追犹豫,“雪钻呢?”

    “在来之前,我曾去白玉夫人墓中看过。”萧澜道,“那雪钻还在。”

    陆追看向陶玉儿。

    陶玉儿猜测:“莫非私自闯入了冥月墓?”

    萧澜眉头紧锁。

    现如今整个冥月墓的守卫都由自己负责,旁人想闯进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可偏偏那个人是空空妙手——任何一处墓穴对他来说,都是半个家。

    萧澜叹气:“我再回去找找看吧。”

    “冥月墓中现在如何了?”陆追问。

    萧澜将掩凤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白玉夫人还有座庙?”陆追听得稀奇,“即便再受宠,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到此地步吧?”

    “而且是盖在罕有人至的深山之中,听起来像是又有阴谋。”陶玉儿问,“那珠子呢?”

    萧澜从布兜中倒出来,比起在烛火下的脉脉流光,此时被太阳一照,更加璀璨夺目。

    陆追道:“不认识。”

    “你都不认识,那这里估摸也没人能认识了。”萧澜将珠子放在他手上,“眼睛肿了,昨晚没睡好?”

    周围人:“……”

    咳。

    陆追捏着那大珠子,问:“给我了?”

    “不知根不知底,我可不敢给你。”萧澜摇头,又重新拿走,“我得赶回冥月墓去找妙手前辈,别真出事了。”

    陆追趁机道:“我能去趟掩凤山吗?”

    萧澜道:“不能。”

    陆追:“……”

    不然你再考虑一下呢,我爹还在,你拒绝我拒绝地如此干脆,将来聘礼是要翻倍的。

    陆无名也道:“不准去。”

    陆追:“……”

    这种时候,你二人倒是挺齐心。

    陆追道:“我要去。”

    萧澜看了眼陆无名。

    前辈。

    陆无名凶狠地回看过去。

    你自己为何不去说!

    萧澜只好又将目光投向陶玉儿。

    陶玉儿点头:“我陪你去。”

    陆追笑道:“多谢夫人。”

    陆无名胸口发闷:“我说了,不准去!”

    “好好说话,凶什么。”陶玉儿看他一眼,颇为嫌弃,“明玉功夫又高,又聪明,去山上看一眼破庙怎么了。若是没有你,他也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后起之秀,你老关着他作甚,下回回家,是不是还要加把锁?”

    陆无名:“……”

    关着?

    陆追看着萧澜:“我想去。”

    萧澜无奈:“好。”

    陆无名险些背过气,这什么人,说倒戈就倒戈。

    萧澜又叮嘱:“虽说只是一处破庙,却也要小心,知道吗?”

    陆追点头:“嗯。”

    陆大侠心情复杂,既冲冠,又悲苦。

    养个儿子,为何比养个闺女还要累。

    大刀也没这么多事。

    转天清晨,陆追踩开脚下枯枝,慢慢往山上走。

    岳大刀叽叽喳喳道:“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高的山。”

    陆追道:“若是累了,就去让阿六背着你,他求之不得。”

    “我才不让他背。”岳大刀手里捏着一块手帕甩,一边走一边问,“公子打算何时成亲呀?”

    陆追失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连贺礼都准备好了。”岳大刀眯着眼睛,像个藏不住秘密的小孩子,“我给阿六看过了,他也说好看。”

    “阿六说好看啊?”陆追跟着笑,想起先前他曾经买过的七彩绸缎,鎏金茶壶,一个艳红艳红的花瓶硬说是景泰蓝,以及一根老树桩子,要当灵芝煮水喝,打都打不醒。

    陆追道:“为了这贺礼,我也得早些成亲。”

    岳大刀小声道:“我也想给阿六准备个礼物,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没送过她东西呢。”

    陆追问:“打算送什么?”

    “我也不知道,才会来问公子的。”岳大刀道,“除了吃饭习武,他好像也没有别的爱好。”

    陆追“噗嗤”笑出声来。

    岳大刀有些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啊?”

    “他喜欢你,你送什么他都喜欢。”陆追道,“哪怕就说两句好听的,也成。”

    岳大刀摆手:“那可不成,他送了我一只镶着宝石的小斑鸠,我也要送一个差不多的才成。”

    陆追:“……”

    那斑鸠是我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算了,我再想想。”岳大刀甩甩手绢,“我去追阿六了啊,公子慢慢走,别摔了。”

    陆追笑着点头,一路目送她的身影远去,扑棱扑棱的,小雀儿一般。

    陆无名上前问:“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陆追道:“说将来她与阿六成亲的事,我准备聘礼,爹准备嫁妆。”辈分乱就乱吧,随便爱叫什么都一样,只要一对有情人能长相厮守,谁还会在意这些。

    前天刚落过雨,地上有些湿滑,陆追搀住陆无名,父子二人难得如此亲密。

    陆无名摇头:“你爹我又没有七老八十。”这还搀上了。

    陆追道:“嗯。”不撒手。

    陆无名嘴上嫌弃,心里挺美,带着儿子走了两步,却觉察出不对:“你怎么了?”

    陆追皱眉:“有些冷。”

    像是有冰刃破开血肉,寒风穿透骨髓的那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