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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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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缘故的,霍贵妃猛地觉得一阵寒气袭来。

    那张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狼狈,反倒诡异的透出微笑。他的眼眸好似墨玉一般乌黑,又如同千仞深渊一般幽深莫测,而在那深渊底部,透着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冷色火苗。

    心里面,忍不住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但她脸上如何肯露出怯懦?咬了咬牙,挺直腰身喝斥道:“你在东宫救了许嫱,到底怎么回事?”没错!这都是养子风流好色的错,自己没错!

    殷少昊从怀里掏出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动作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漫不经心。然后把手帕往火盆里一扔,懒懒道:“就是儿子一时糊涂,救错了人。”不想没完没了解释这件事,把圣旨递了上去,“母妃请看。”

    霍贵妃缓缓展开圣旨,越看越是发抖,“皇上下次赐婚了!”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但是亲眼看到圣旨还是气怒交加,“呸!一个不要脸的淫本女子,勾三搭四,哪里配得上圣旨赐婚?!也不怕污了圣旨。”一把将圣旨扔在地上。

    殷少昊淡淡道:“不过是看在汾国长公主的面子上罢了。”

    说到这个,霍贵妃心里猛地一紧,“这才是你救许嫱的原因罢。”若是汾国长公主成了楚王的依仗,霍家岂不吃亏?这么多年的扶植,难道要为别人做嫁衣裳?汾国长公主可是美了啊,两个皇子都是她的女婿!

    “母妃。”殷少昊见她脸上风云变幻,不由轻笑,“若你是汾国长公主,你会杀了昭怀太子,然后再扶植儿子吗?”

    “这……”霍贵妃心思飞转。

    答案当然是……,不会。

    毕竟昭怀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是汾国长公主的大女婿,而且太子妃背后还有一个家族强盛的许家,----汾国长公主怎么会如此逆行而上?毕竟对于她来说,不管是哪个女婿做了皇帝,都一样,何苦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呢。

    殷少昊又道:“只要昭怀太子好好的活着一天,汾国长公主和许家就会支持他一天,根本就没儿子什么事儿。而且汾国长公主为了平衡,肯定还会劝儿子做一个贤王,好好的辅佐太子殿下,以便跟越王等人抗衡。”

    “没错。”霍贵妃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心下微松,“倒是本宫记得糊涂想茬了。”继而又是恼怒,“难道往后真的要什么贤王,做太子的臂膀?!”呸!那霍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况且这些年来,早就和东宫交恶结下了仇,养子根本就没有贤王可以做!

    成王败寇,养子要么能够登基大位,要么死!他死,霍家也得跟着一起死。

    “不可能!”霍贵妃断然冷笑。

    “其实……”殷少昊笑了笑,“大姑母也有可能帮助儿子的。”

    “哦?”霍贵妃急道:“你说。”

    殷少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优美迷人的弧线,“太子死了。”

    霍贵妃脸色微变,继而眼珠子转了转,“没错。”她深深的点头,“只要太子死了,汾国长公主肯定就会扶植你的。”越想越是高兴,不过高兴了一阵,又是烦恼,“那太子殿下要怎么样才……”才能死呢。

    “母妃,这事儿还得从长慢慢计议。”殷少昊上前捡起圣旨,掸了掸灰,“至于许嫱的事,母妃也不用太过担心。”没说皇帝的那些惊人之语,免得牵扯出许氏,只改成是自己对霍家的忠心,“许嫱落水受了凉,身子必定不好,将来肯定会落下什么病根儿的。”

    霍贵妃怔了怔,继而悟过来不由笑道:“是了,是了。”

    殷少昊三分演戏、七分认真,“那个贱.人,本王不过是好心救了她,她就在大姑面前装模作样,好似本王□□她以至于跳湖一般,没得叫人恶心!”

    霍贵妃见养子深恨许嫱,自是满意,不由又问道:“许嫱怎么会落了水?”

    殷少昊眉头一皱。

    是啊,好端端的许嫱怎么会落水?在东宫里,有谁这么大胆敢下手杀她?又有谁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他很快想到一个人,可是……,长孙曦没有这么厉害的手段,东宫的人不会听她差遣的。

    而太子妃没道理会杀了自己的妹妹,难道……,是昭怀太子?!可是许嫱是他的小姨子,又是汾国长公主和许家的女儿,没有道理啊。

    殷少昊把有用的讯息整理了一下。

    最近好像无忧病了。

    难不成,是许嫱对无忧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激怒昭怀太子,继而对许嫱痛下杀手!毕竟在东宫里,能做到杀人于无形手不沾血的,只有昭怀太子了。这件事,回头倒是得好好得查一查才行。

    “想起什么了?”霍贵妃问道。

    殷少昊一脸迷惑之色,摇摇头,“没道理啊。昭怀太子和太子妃,不可能对许嫱下手,长孙曦就算想也没那个本事。至于旁人……,都是客,再说谁敢得罪汾国长公主呢?想来是许嫱一时贪玩,自己掉下去的吧。”

    霍贵妃听得信了几分,又有几分怀疑。养子的年纪一天天大了,越发不好控制,难讲不是他故意调戏许嫱,逼得人跳了湖。然后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许嫱只能非他不嫁,一个好侧妃就到手了。

    只不过眼下木已成舟,皇帝又赐下圣旨,再就刨根究底已经没意义了。

    毕竟霍家已经和养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分不开的。只能……,呵呵,养子刚才那句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许嫱受了寒气“身子不好”,就算做了楚王侧妃又如何?不是做下病,也保不齐将来难产什么的,往后再慢慢谋划便是了。

    因为想通了其中关窍,反而笑道:“刚才是母妃太过气怒攻心,有些急躁了,倒是冤枉了你。看看……”捏着粉色的绣花帕子上前,给他擦拭,“快进去换身衣裳,别冻着了。正好母妃才给你做了一套新的冬衣,今儿就穿回去罢。”

    她自然不会有闲情亲手给样子做衣服,不过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殷少昊心知肚明,却道谢,“真是辛苦母妃了。”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

    皇上下旨赐许嫱为楚王侧妃的消息,很快传开。

    次日早朝,殷少昊一进金銮殿就被众人恭喜。他笑呵呵应酬,“好说,好说,回头大伙儿都来喝喜酒,记得都来啊。”很是高兴的样子。

    “恭喜七弟。”越王穿了一袭黑色的织金龙袍,身量高大挺拔,不论是比起众位大臣还是皇子们,都显得格外有气势。

    殷少昊想起清雅小筑的事儿,笑容越发灿烂,“多谢大皇兄了。”

    昭怀太子也道了一句,“恭喜七弟。”

    越王看了看他们俩,笑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和七弟可是连襟了。”目光微闪,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有些深不可测。

    “是啊。”殷少昊今儿身穿浅紫色的团龙纹长袍,衣袖宽大,意态风流,还略带几分放浪不羁。上前一把扯住了昭怀太子,“好哥哥,我们以后又亲近了一层,今儿找个地方一起喝酒去。”

    昭怀太子这次没有拒绝,笑道:“正好前几日去了一家酒楼,里面有几个菜,都是七弟你爱吃的,回头孤就带你过去尝尝。”

    殷少昊哈哈大笑,“那可是有口福了。”

    越王心下冷笑,太子话里的意思,那些菜都是给楚王准备的,明显在拒绝自己,所以自己也别厚着脸皮跟去了。

    殷少昊又道:“对了,太子殿下……”

    正说着,就听见周进德一声宣唱,“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闭了嘴,各自站到各自的位置上面去,大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越王脸色凝重的站好了。

    心下微微烦躁,昭怀太子和楚王怎么还没有彻底反目,而且越发走得近了?总觉得,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而自己还不知道。

    他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大将军王,生性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心烦意乱。不过继而又是双目微眯,或许……,只是那个脓包被人有心遮掩,还没有捅破罢了。

    实在等不及,到时候自己就再添一把柴火好了。

    ----还有两样好东西呢。

    越王心绪纷乱起伏,整个早朝都只是挂了一只耳朵听着,待到散朝时,比别人略反应慢了一拍。他抬头往前看去,一袭杏黄色储君龙袍的昭怀太子,和风流不羁的楚王,两人正有说有笑结伴离去。

    呵呵,且等着看好戏罢。

    而外面,殷少昊并没有跟昭怀太子去喝酒,推脱道:“还得准备迎接侧妃的东西,各种礼仪琐碎,府里忙得热火朝天呢。太子殿下的好意,改天得空再领,回头做弟弟的还得多敬哥哥几杯。”

    他这么说,也算是合情合理。

    因为霍如玉是楚王妃,是嫡妻,成亲的日子乃是钦天监早就择好的。而许嫱只不过是一介侧妃,加之英雄救美这种事太过香艳风流,所以她进楚王府,当然是宜早不宜迟了。而且汾国长公主心里有气,有意要让女儿压霍如玉一头,自然更急着送许嫱进楚王府。至于霍贵妃,因为打定主意要许嫱死,也就没在这上头计较。

    各方面奇异的妥协配合,许嫱的进楚王府左侧妃的日子,便定在了三天之后。

    这个时候,殷少昊说忙也是情理之中。

    昭怀太子笑道:“七弟只管去忙,可千万别委屈了嫱儿。”楚王对许嫱太重视,霍贵妃和霍家肯定不满意;要是楚王对许嫱不重视,汾国长公主又会吵闹不休,有得他头疼的,自己看看热闹就好了。

    “告辞了。”殷少昊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昭怀太子看着他去了内宫方向,想着多半是去给霍贵妃赔罪的,不由一笑,这两头忙的日子不好过啊。

    然而殷少昊并没有去玉粹宫,而是去了泛秀宫。

    他找到江陵王,“有封信,你替我转交给长孙司籍。”

    江陵王顿时心生警惕,“信?”有点恼火的看着哥哥,“你不仅有了王妃,就连侧妃都有了,还纠缠她做什么?要我送那种淫词艳曲过去,我不干。”

    “放屁!什么淫词艳曲?”殷少昊忍了忍气,拆开信,“你自己先看。”

    江陵王朝信纸上面看去,上面写着,“九页、三、十六,十二页、四、二十八……”竟然是一连串奇怪的数字,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你别问,有要紧事。”殷少昊担心江陵王赌气不送,压低声音,“有人要害她,我这是给她提个醒儿。你要是不送这封信,回头她被人害死了都是你的错。”故作满不在乎,“反正我那王府里女人多得很,也不差这一个。”

    江陵王信以为真,跳脚道:“我才不要别人害了她!”

    殷少昊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自己越是这样江陵王反而越是相信,胡思乱想更担心她了。

    虽然计谋用得不错,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反正就是不舒服。继而想到还要应对许嫱那个贱.人,更添胸闷,再看看身上这套簇新的袍子,----昨儿霍贵妃所谓她亲手做的,不穿几天怎么行?简直没一件让人痛快的事儿!

    殷少昊一脸黑云笼罩的阴冷脸色离去。

    江陵王立刻十万火急,跑去御书房,生怕自己走慢了一步,长孙曦就被人给害死了。等找到她,气喘吁吁的递了信过去,“给你!呼……”

    长孙曦一脸奇怪,“你有话不能见面说?还写信?”这中二少年有点病啊。

    江陵王忙道:“七皇兄给你的。”

    “啊?”长孙曦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睁得老大,“楚王找你……,给我送信?你还真的送啊。”打开一看更是晕了头,“这是什么?谁看得懂啊。”

    “长孙司籍。”门外有人喊道:“有事禀告。”

    长孙曦把信揣进怀里,出了门。

    那个小太监低声道:“楚王殿下让长孙司籍多看看书,别闷着了,说《太平寰宇记》是一本好书,挺有意思的。”

    长孙曦心思微转,明白过来,摸出一锭银子赏了小太监,“下去罢。”回了御书房,找到《太平寰宇记》,对着信上的编码一个字一个字的找,最后组成一句话,“清雅小筑之事,越王所为。”

    “怎么了?”江陵王凑过来问道。

    “没事。”长孙曦手上一抖,赶紧把那封信扔进了火盆里面。

    江陵半信半疑,将她神思恍惚缥缈的样子,有点酸溜溜的,“七皇兄是不是写什么肉麻的话了?哼!看来他说什么有人要害你,都是哄我的。”

    长孙曦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心下只是思量,想来楚王多半是查出了□□,比如当天跟他一起喝酒的人,谁有什么不对劲儿,顺藤摸瓜查到了越王。虽然舅舅和昭怀太子也在怀疑越王,但是没有证据,眼下倒是可以确定了。

    怀疑和确定,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长孙曦想了想,自己不便去东宫找昭怀太子,于是去找了傅祯。

    “传个话?”

    “是。”长孙曦知道她和昭怀太子的关系,也知道她在宫中混了多年,必定有一套传递消息的人脉,没有客气道:“找人告诉太子殿下,就说‘弟弟查到哥哥了’。”

    傅祯听着这么一句没头没脑,“你确定,太子殿下能听明白?”

    长孙曦微笑道:“确定。”

    楚王去找过江陵王,江陵王来找了自己,昭怀太子肯定对宫中之事有着掌握。而他的哥哥只有越王,弟弟么,江陵王不会牵扯到这些阴谋里来,便只剩下楚王了。再加上昭怀太子知道清雅小筑的事,凭他的聪明,肯定知道自己说的意思。

    傅祯没有再啰嗦多问,颔首道:“好,我会尽快的。”

    长孙曦转身回去。

    刚进门,就见一个宫女钻进倪司籍的屋子。好像不是御书房的人,有点脸生。不过想想倪司籍在宫中待了几十年,有些各处的来往,也不奇怪。但是因为最近风波太多,还是有点担心,----像自己上次呆在东宫后院躲是非,结果还躺枪了呢。

    因而叫了梵音,吩咐道:“有个宫女去找倪司籍了,以前没见过,等她出去让人盯着一点儿,看到底回哪儿了。”知道大概,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知道。”梵音领命下去。

    另一头,那个宫女找到倪司籍,关上门低语道:“有件事要让你办。”

    倪司籍脸色为难,“你说。”

    那个宫女从荷包里摸出一包东西,塞给她,然后指了指隔壁,“找个机会下手。”

    倪司籍顿时大惊,“这怎么行?她如今可是御前的人!不说我难以找到机会下手,便是得逞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死呢。”那可是皇帝的眼珠子啊。

    那宫女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谁知道你下手的啊?”

    “怎么不知?”倪司籍急了,“御书房就我和她两个人,哦不,加上傅祯,拢共就我们三个人,一查就查到了。”

    那宫女笑了笑,“以前两个人当然明显,现在多了一个,不是正好有个替死鬼吗?你自己想个办法,推给傅祯不就完了。”继而声音转厉,“你若是不听话,不等隔壁那位死,你就先没命了。”

    倪司籍知道对方主子的腻害,不敢硬来,只得暂且收下药包,“好,容我想想。只是这件事,不是一下子能办成的,你回去跟……”附耳低声,央求道:“好歹多宽限几天。”

    “知道,知道。”那宫女略微不耐烦,“你可别耽误太久,最多三、五天,不然惹得主子急了,你一样没有好下场的。”

    “是,我记下了。”倪司籍满脸堆笑送她出去,回来关上门,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怎么办?要怎么办?汾国长公主这是疯了吗?居然要自己下□□害死长孙曦!!就算现在多了一个傅祯,自己也不好下手啊。傅祯是东宫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谋害长孙曦?自己要想什么理由,才能栽赃到傅祯身上?而且还要顺利的让长孙曦喝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啊。

    而隔壁,梵音交待了银针跟踪那个宫女。

    没多会儿,银针回来禀道:“那宫女是针功局的人,她进了针功局,奴才实在不好再跟着进去了。”脸色有点愧疚,“所以,不知道她见了什么人。”

    “辛苦你了。”长孙曦知道这份消息来之不易,不定费了多少功夫,安慰他道:“就算你跟着进去,那宫女也未必就会找人接头,一样看不出来的。”继而沉思,“针功局负责裁制各处衣裳,每天接触的人特别多,她的主子,肯定就夹杂在这里面。”

    银针点了点头,“是,奴才也这么想。”

    长孙曦道:“针功局里面没法进去盯着,这样吧,你们找人盯着针功局外面,看看最近有什么去给主子缝制衣裳,这样……,大概就能猜到一些了。”

    银针应道:“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等等。”长孙曦叫梵音给他拿了银子,笑道:“办事没有不花钱的,拿着,不够了再找梵音要。”有太子妃和许玠护着,自己平时倒是不缺银子花呢。

    银针笑嘻嘻的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长孙曦发现倪司籍一直坐卧不安。

    虽然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但是……,她越发不敢看自己眼睛,心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冲着自己来了。可又不能翘开他的嘴问,只能交待梵音等人,每天留心一点儿,饮食上也让人验过再吃。

    这天早上过来,发现一向早到的倪司籍居然不在,不由奇怪。

    抓了一个小宫女问道:“倪司籍还没来?”

    “哦。”那小宫女笑着回话,“倪司籍辞官了。”

    “辞官?”长孙曦微微吃惊,虽说女官是可以辞官回去的,但好像太随意了点吧?倪司籍也就四十出头,并不像南宫嬷嬷那样年老,还不到辞官的年纪。再说,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辞官走了。

    小宫女知道皇帝看重她,急着讨好巴结,赶忙解释,“听说倪司籍看了太医,说是眼睛上有毛病,不便留在御书房,所以就找两位尚仪大人辞了官。”笑着奉承,“本来御书房就该是两个司籍,这下正好,不多不少了。长孙司籍比傅司籍先来,还是皇上圣旨册封,往后您就这御书房的头一份儿了。”

    头什么头一份儿?长孙曦打赏了一块银子,笑道:“下去忙罢。”

    小宫女捧着银子喜滋滋的走了。

    长孙曦可高兴不起来。

    倪司籍走得实在是太过古怪,之前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辞职的念头,也没有任何身体不适,怎么会突然眼睛有毛病了?再联想她最近的紧张兮兮,躲着自己,----难道有人叫她害自己,她不敢下手,又没法交差,所以就吓得跑了不成?越想越觉得像,可是倪司籍人都走了,也没办法求证了。

    而且更担心的是,万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人见倪司籍不肯配合,难讲不会另外找人陷害自己,更是连个怀疑提防的对象都没有,越发觉得不安。

    一整天都是心烦意乱。

    到了下午,银针忽然进来回话,“长孙司籍,那天找倪司籍的小宫女,见了汾国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说是取衣服的,但不定私下秘密交谈了什么。”

    汾国长公主?长孙曦顿时心惊肉跳。

    正在此刻,外头忽然有人喊道:“长孙司籍,江陵王殿下驾到。”

    长孙曦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那有心思陪江陵王玩?真是的!这位小祖宗隔三差五的来找自己,皇帝也不管管,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流言满天飞了。

    可是又不能摆谱不见,只得出去。

    江陵王穿了一身簇新的淡绿色四爪龙锦袍,上面刺绣金线,头上戴着白玉冠,还簪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他的皮肤原本就比平常人白很多,被新衣裳一衬,越发显得眉若细剑、眼似繁星,好似皑皑白雪中的一杆碧绿翠竹。

    长孙曦压下心中烦躁,夸了一句,“这是你过年才做的新袍子?挺好看的。”只想着,赶紧哄哄他好打发走。

    江陵王高兴道:“你也觉得好看。”

    他后面跟着一个身量高大的太监,忽然上前一步,“先别废话了。”

    长孙曦吓了一跳,“楚……”话音未落,就被假扮成太监的殷少昊捂住了嘴,他压低声音道:“别嚷,我有事儿跟你说。”

    江陵王恼火的拍开他的手,“干什么?说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长孙曦有点恼火,“行啊,你们两个串谋起来了。”

    江陵王委屈道:“他说有要紧事,有人想害你,不当面又说不清楚,我才带他来。”转头愤愤的看向兄长,“有话快说。”

    殷少昊凑近过去,附耳低声,“我抓到倪司籍了。”

    “啊?”长孙曦顿时变了脸色,再也顾不上江陵王,忙问:“人呢?在哪儿?你怎么抓到她的?!”一连串的问题。

    殷少昊却道:“进去再说。”

    “嗯。”长孙曦点了点头,又朝江陵王道:“你在这儿等等,我们进去说几句就出来。”倪司籍的事不知道会牵扯谁,实在不宜闹开。至于楚王对自己的纠缠,不说他现在以为自己是他妹子,就算他没这么想,也不可能在御书房强了、杀了自己,外头还有梵音他们呢。

    殷少昊跟着她去了里间。

    留下江陵王自个儿在外面,气呼呼的,再看了看身上特意穿的新衣服,更气,又不好在御书房里砸东西。心下火大,在屋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像一个装了炸药的陀螺,马上就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