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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蒜泥白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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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得不大正常?

    不大正常也有很多种,景翊觉得,他想到的不大正常,和冷月所谓的不大正常,很有可能不是同一种。

    景翊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道,“他是看起来不大正常,还是摸起来不大正常,还是闻起来不大正常,还是尝……常见的那些种不大正常?”

    他分明已经及时把那句“尝起来不大正常”咽回去了,冷月却还是一副被深深地恶心了一下的模样,眉头一皱,把一口刚含进嘴里的水原封不动地吐回了杯子里。

    “你别猜了……”冷月抬起手背抹了抹嘴,拧着眉头把杯子放回到茶盘里,脸色有点儿说不出的难看,“我去秦合欢那看看,然后去趟安王府,我直接把棺材弄到了刑部,估计京兆府又得挤兑我了……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也不要打听。”说完,冷月又格外郑重地补了一句,“千万别打听。”

    “夫人放心。”

    冷月朝门口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搂过景翊的脖子,轻轻踮脚,迅速地在景翊还含着一抹微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迅速地说了一句,“为那杯热水……赏你的。”

    不等景翊回过神来,冷月已不见人影了。

    冷月出门的时候确实是挺放心的,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一碟蒜泥白肉端上桌,景翊的脸蓦地一下子变得白里发青,冷月就隐隐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季秋领着送菜的丫鬟们退下去了,冷月一边吃,一边看着身边的景翊埋头默默扒白饭,看了一会儿,景翊一直扒白饭,冷月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你去打听萧允德的事儿了?”

    景翊在一碗白饭中抬起头来,无辜地摇头,“没有啊。”

    “哦……”冷月面不改色,在那碟蒜泥白肉里夹起一片,放在茶杯里涮了两下,涮掉肉片上绿油油的香菜碎和红艳艳的酱汁,只剩下一片白生生的五花肉,水淋淋的送到了景翊的饭碗里,“把这个吃了。”

    景翊的脸色霎时又青了一重,“夫人……”

    冷月一眼瞪过去,“吃。”

    景翊把肉片夹起来,送到嘴边,张嘴,张嘴,张嘴……

    冷月幽幽地看着光张嘴就是不把肉片往嘴里送的景翊,又问了一遍,“你去打听萧允德的事儿了?”

    景翊乖乖地道,“是……”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具体的不清楚,只听人说是白白净净的,有点儿像……”景翊看着夹在筷子头儿上的那片白花花的五花肉,胃里抽了一下,没说得下去。

    “行了,”冷月翻了个白眼,“别吃了。”

    景翊像是被当堂判了无罪开释的犯人一样,长长舒了口气,把那片涮得白白净净的肉送回到碟子里,在酱汁中正正反反地泡了好几个来回,浸得整片肉都不那么白花花的了,才安心地把它留在碟子里,埋头猛扒了两口白饭,扒得急了,一不小心呛了一下,喷了一地米粒子。

    “咳咳咳……”

    “这点儿出息……”冷月搁下碗筷,没好气儿地给他敲背,“都告诉你了不让你打听,你怕我害你怎么的!”

    景翊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抽空挤出一句,“我怕人害你……”

    冷月敲在他背上的手顿了一下,“谁害我?”

    “你不是说京兆府会挤兑你吗……”

    冷月愣了愣,她的职位特殊,在各衙门之间受夹板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就是随口一说,连抱怨的意思都没有,他居然就放在心上了。

    冷月蓦地想起一件事儿来,“京兆尹今儿早上来见安王爷,进门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满头大汗,喘得都快断气了,坐那儿好半天还手脚直打哆嗦,是不是你干的?”

    景翊成就感十足地点头。

    冷月觉得,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强烈起来了。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景翊喝了两口茶,答得坦然,“他是堂堂从三品朝廷命官,年纪都快跟老爷子差不多了,我既是下官又是晚辈,怎么会对他无礼呢。”

    冷月默默松气,松了还不到一半,就听景翊愈发坦然地道,“我只是等你走了之后,去京兆府把他的马车轱辘卸了。”

    “……”

    “然后又把他的轿顶子拆了。”

    “……”

    “还把他的马尾巴剪了。”

    “……”

    “最后把他的官靴埋到他家米缸里了。”

    “……”

    “根据礼部规定的些条条杠杠,他那会儿也就只能跑着去安王府了,我估么着,他到安王府那会儿,你已经把什么事儿都跟王爷说清楚了,此局夫人必胜。”

    “……”

    景翊话音甫落,冷月正在心里默默地挠着,突然被景翊环住腰,一把抱进了怀里,冷月惊得差点儿蹦起来。

    “……你干嘛!”

    景翊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坐在他腿上脸蛋通红全身僵硬的媳妇,“有赏吗?”

    “我赏你大爷!”

    景翊纠正,“咱大爷。”

    冷月一口气噎得差点儿背过去,“谁大爷也没有赏!你给我松手!”

    景翊怏怏地抿了抿嘴,抱着不放,“那你今早说的话就是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了!”

    “你今早亲我的时候说是为那杯热水赏我的,倒杯热水都有赏,我折腾这么一早晨,难道没有赏吗?”

    “有……”冷月有点儿想疯,深深呼吸,急中生智,“龟孙子赏给你了,你抱它玩去吧。”

    景翊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忽闪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它本来就是我的,不算。”

    “我买的乌龟,凭什么是你的!”

    景翊看着脸颊蓦然又红了一重的媳妇,笑得美滋滋的,“你买乌龟的时候不是跟一个公子抢吗,砸银子砸不过人家,就把人家拉到一边跟人家说好话,说是要买来送给自己相公的,说你相公养的猫死了,养了一池锦鲤又死了,你怕他太难受,就想送他一个不容易死的东西养……”

    景翊还没说完,冷月脸上已经烫得快要冒烟了。

    亲娘四舅奶奶……

    难怪他今晚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话她是跟人家悄悄说的,他怎么会知道!

    冷月板下脸来喝住景翊的话,“你再胡扯我抽你了啊!”

    “你还跟人家说,你跟了你相公好了十几年,从来就没见过你相公难受成那个样子,心疼得要命……”

    冷月很想找个地缝钻一钻,塞不下整个人,能把这张脸塞进去也好……

    可惜地上没有那么大的缝,她也没有那么小的脸,冷月只能一把揪起景翊的衣襟,有多大声吼多大声,“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那个公子是刚来大理寺的一个小官,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讲给大家伙儿听的,还说羡慕死你相公了……”

    冷月手一抖,差点儿勒死景翊。

    大理寺的官员,还讲给大家伙儿听……

    当时只以为那是个有钱的文弱公子哥儿,出价出不过他,就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那公子较真儿,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肯让给她,她一急之下就说了几句心里话,天晓得……

    冷月庆幸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没自报家门……

    景翊说到这儿,停了停,冷月以为终于到此为止了,放心地松开了景翊的衣襟,结果景翊把她抱得更紧了几分,笑容愈深,好像笑意融进了骨血里,连说出来的话里都带着肆无忌惮的愉悦,“我都不知道你已经跟我好了十几年了。”

    “……你还说!”

    “你心疼得要命也不告诉我。”

    “……你没完了!”

    “你疼坏了身子怎么办?”

    “……你别逼我跟你动粗啊!”

    “你吃饱了吗?”

    冷月被这不知打哪儿插进来的一句晃了一下,额头一黑,“没有……松手,我吃饭了。”

    景翊松了手,只松开了一只手,穿过冷月的腿弯,打横抱着冷月站起了身来,低头在冷月还没来得及骂出声的嘴上深深吻了一下,“请你吃点儿好的。”

    “……!”

    冷月再次想起来自己姓什么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冷月头一回有这种全身骨头架子都被拆散了的感觉,好像跟人打架打了三天三夜,明明输得惨惨的,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这不是神经病吗……

    跟她打架的人就在眼前,光洁如玉的肌肤上细汗涔涔,整个人都水灵灵的,除了没有了泥土的气息之外,看起来还是像一根刚洗好的白萝卜。

    今早在后院只看到了半根,这回算是看到囫囵个儿的了。

    囫囵个儿的……

    比半根看起来更爽口。

    这么想着,冷月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响了一声还不够,又接二连三咕噜咕噜响了好几声。

    冷月破罐子破摔地闭起眼来,躺着没动,反正今儿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人都丢出去了,不在乎这么一点儿了……

    囫囵个儿的白萝卜温柔地在她扁扁的肚皮上摩挲,“还没饱吗?”

    冷月没睁眼,有气无力地答道,“滚犊子……”

    “那再换点儿别的吃吧。”

    冷月听天由命地躺着,没动。

    从进屋起,这话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这话里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她起初没明白,现在算是刻骨铭心了。

    冷月都准备好了再陪他吃一顿了,景翊只俯身品了一口她水淋淋的额头,就给她盖上了被子,披衣下床了。

    冷月一怔,睁眼,人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

    天要下雨,那啥要那啥,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