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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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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音从常去的西域商人那边铺子里,买上些如今算名贵的葡萄酒,今儿是大年初一,他本来该去给各家拜年,可如今颐家门槛都被人踏破了,他实在不想去应付。

    反正有颐茗和爹张罗着,也没颐音什么事儿,他准备去找应亿安喝酒。紫红花袍,掐丝腰带,长发挽起,大雪纷飞,颐音懒懒的倚在马车车厢内厚厚的皮毛里,托腮看向车窗外。过一个年,京城什么都变了。腊月初十,皇上驾崩,京中戴孝。腊月十七,新帝登基,名号英帝,天下大赦。

    这一天却也是楚英出丧的日子。按理说新帝登基,谁家有人要出丧也不能在这时候明晃晃的从大道上扛着棺材出城去。

    可应亿安就以多年挚友去世的名义,叫了近百人的送葬队伍,白纸片满天飞的从朱雀大道旁边侧道上,隆重的给楚英送葬。颐音跟这小太监有缘分,也有些感情,所以这事儿也有他的份子,那前头几十个哭得撕心裂肺的戴孝人,就是他找来的。

    颐音这么做,一是真心为了那小太监可惜心疼,二就是要气应曦。楚英之死,他颇有干系不说,在朝堂上,应曦也跟颐家不对头,四处压制颐家,颐音心里头十分不爽应曦。

    这么大张旗鼓的队伍,应曦知道后竟然让羽林卫让道,不去阻拦送葬,让他们这么明晃晃的在围观登基大典的群众目光下,离开了京城。应亿安一直站在棺材前侧,身子似乎不如以前好了,他说是身无内力的结果,颐音却觉得是伤心过度。

    可……真的至于么?他知道应亿安太信任楚英了,可也不该伤心成这样子。明面上不说,颐音却再没怎么见他笑过了,脸上连别的表情都少了。

    那送葬队伍一出了京城外的十里长亭,他就立刻派七八轻功绝伦的白衣人,扛着那棺材掠过树尖起落消失在远处,当时颐音都吓傻了:“你搞这阵仗作甚?!”

    应亿安轻声道:“我不能让应曦知道楚英葬在这处,我绝不会再让他和楚英见面了。那小子心性如今不稳定,若是让他知道了,哪次发疯将楚英挖出来都有可能。”

    颐音也惊了惊,以前听闻太子性格天真贪玩,怎么会……更让他吃惊的是,应曦难不成也跟楚英有这么深的关系么?

    “难不成如今新帝登基,名号为英,和……有关系?”颐音大胆的问道。

    应亿安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谁知道呢,他叫什么又有屁用,楚英反正是死全了。再说那小子也未必有这心思,英帝名号说不定早就是各部定下来的说辞了。”

    颐音也觉得这想法太天方夜谭了,就没再说了。

    上次送葬一别,又是小半个月没见,应亿安如今孤身一人,他这个老友挚友也应当去看看。马车出了京城,应亿安和他约好的地方是在城外几十里的一座山脚下,这马车在雪地里颠的死去活来,才到了地方,下了马车,颐音就看着戴着斗笠插着袖口,站在树底下发呆的应亿安,一身都落了雪,白衣胜雪的明亮,他浑不在意肩头湿了,望着树梢发愣。

    颐音跳下马车,他才看见,笑道:“你真是,总穿的跟个花蝴蝶似的。若不是知道你是颐家贵公子,还以为你是屋檐来去的采花贼。”

    颐音看他面上有几分笑意,也放了心,打趣道:“你瞧我整天混在戏园子里头,那些姑娘兔爷都穿的一个个花花绿绿,我也不能输给他们是不——”

    应亿安接过酒来,踏步走入林间小道上山去,这地方僻静幽远,颐音听说也没听说过。应亿安回头道:“我知道你会武功,在我这儿就别藏着掖着了,上山的路长着呢,轻功走吧。”说着他回头脚尖一踏,身影飘渺就往山上而去了。

    颐音整个人都要卧槽了,他看着像个采花贼,可最差的就是轻功啊!

    一路累死累活才顺着没于雪痕的山路来到了山间的一处洞府,应亿安已经脱了斗笠,早早等着他了。

    颐音坐在地上就喘,才发现这山间洞府不是一般的寒冷,洞中墙壁都凝结了薄薄的冰花,四处挂着烛火,透亮干净的洞内呼吸一口仿佛尽是灵气。一道凝结成冰棱的水幕将洞内和门口的平台隔开,应亿安从冰棱几处较大的缝隙走入洞内,颐音连忙跟上,才发现这洞内几处小洞穴联通,寒冷却舒适,晶莹剔透妙不可言。

    “你倒是会寻得好去处。”颐音背着手走来走去:“闲散王爷不做,到这儿来打算成仙么?”

    应亿安笑着将酒壶放在其中一间洞内的灶台上:“你也没能见楚英一面,她在里头那间,你不如去见见。送葬的时候你也在,总要见她一面才算好。你们俩也算关系不错。”

    这话说得颐音愣了愣……里头那间?!他没入土?

    颐音瞪着眼瞧应亿安,他但笑不语,颐音会错了意,以为说楚英难不成是假死,大喜过望窜入里头的洞府内,却只看见了鲛油点着的筒灯边是放在石台上的玻璃……棺材。宫中透明玻璃做的平滑净透玻璃杯不在少数,而这一口棺材都是用玻璃制成,透明晶莹远甚水晶,让颐音也不由得心中惊叹。

    走近过去,却看到一蓝衣女子躺在其中,头发披散,肌肤白净,鼻尖右侧一颗小痣,容貌再令人熟悉不过。她双手交合,似乎睡得极其安稳,面上嘴唇有几分青灰,可那闭着眼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抖一抖睫毛睁开眼来,头下枕着软枕,身侧放着一柄青铜长剑,露出的手臂肌肤细嫩——

    “卧槽!应亿安你还有这种癖好!人家就算是个太监你也不能——等等!”颐音本来还想说,一低头却看着……睡在棺材中的楚英胸前竟是货真价实的鼓鼓囊囊。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玻璃的折射,颐音毫不犹豫的蹲在楚英侧面,从侧面看……胸的确是鼓着的……

    卧槽!颐音腿一软,楚英……是个女的?!而且应亿安明显早就知道啊!

    好啊这小子,看着在宫里清心寡欲的,连个房里人也没有,结果早就跟楚英搞到一起去了!不是他猥琐,他就不信了,惜颖宫里贴身照顾应亿安的太监总管,俩人能不发生点什么事儿?!颐音在想着以前自个儿还跟楚英哥俩好,又是勾肩搭背,又是请人家去屋里喝两杯,这后背的汗就下来了……

    “我故意把厨房选在这房间旁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她闻着我做饭的味儿就醒过来了。”应亿安笑着走进来。

    “她没死……?”颐音小心问道。

    “我也不知。”应亿安摇了摇头:“若是死了,她尸身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而且腰腹伤口也全无。我之前摸到她似有似无的仿佛有点微弱的脉搏,也不知道是我太期望她醒来的错觉亦或其他。”应亿安苦笑。

    “那你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总觉得……会醒来的。大概哪一天我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她砸开玻璃,坐在一边等着我,一见我就要我给她做东西吃。”应亿安自嘲的笑了笑:“想法总是美好的,谁知道呢。她是因为冰魄而身子不腐,亦或是冰魄造成她如死一般的沉睡,我不知道啊。近期听说,云魄极有可能无法被她吸收或承受,才会导致原主出现各种状况。之所以搬到这里,就是希望这里的灵气能有些作用。所以我打算待一段时间,就让手下人去三清宫求让她醒来的办法。”

    颐音点头:“只是你要小心三清宫的私心,他们并非表面上那般清心寡欲。”

    应亿安也赞同这话,颐音第一次见到楚英穿女装的样子,想要贴在玻璃上看得更清楚些,应亿安连忙拍开他的手:“别贴在上边,留下手印就不好了!我回头还要擦!”

    颐音回头:“殿下,你现在真跟个变态一样,别跟我说你闲着没事儿就坐在棺材旁边傻笑,然后那个小手绢擦得一尘不染,坐下继续傻笑——”

    “……我没傻笑,我是认真观察。”应亿安义正言辞。

    ……死变态。

    颐音虽然担忧楚英若是醒不过来,应亿安这么等着实在不是个办法,可看他神采奕奕,面上带笑,似乎也有了希望愿意一直等着的样子,颐音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如今有个念想至少是好的。应亿安的房间里摆着书架和简单的床褥,要让颐音说,这过的也太朴素了些,可应亿安似乎苦中作乐,毫不在乎。

    就在这山洞里,应亿安也搞出些不错的吃食,从外头带来的腊鸭,荠菜饺子和西湖牛肉羹,再加几道小菜,颐音连忙开了酒。这俩少年人虽不到弱冠,却也是站在京城权力中心的人。如今扫净了半山腰突出石台的雪,搭了张小桌,远处轻薄云雾下,就是夜色中明亮辉煌的京城,大年初一,就连这深山里都能隐隐听见炮竹声。

    颐音年纪小的时候就混迹酒场,不但自己酒量惊人,且运用‘哥俩好,三杯酒’‘铁不铁,喝出血’的劝酒攻势猛灌应亿安。应亿安本来也不太会喝酒,他让颐音那两句友♂谊的台词,忽悠的感动不已,更是一杯一杯往下灌。葡萄酒虽比不上衡河老白干,可度数也不低,应亿安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撑着桌子双眼迷离了。

    他一边晕乎,一边还在吃饺子。

    “哎,你什么时候都能吃,给我留点。”颐音也连忙抢,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说道:“你以后难不成真就一直住在这里?”

    “我都快忘了我是端王了,如今封地在静江,静江在钦州,地方穷也就算了,主要是钦州四周小国太多,手里的兵权很容易就被磨没了。应曦可没忘了在圣旨后加一句,让我未有圣意不得回京。”应亿安舌头打结的说道:“不回就不回,应曦若能坐稳这位子再说,我如今懒得与他争,所有的帐,以后总有一笔一笔积累好再算的时候。”

    颐音知晓这位是有说这话的实力的。“皇上已经与我娘不对盘了,两人在朝堂上不知要争多久。不是颐家贪权,而是一旦放权,就恐怕要被皇上打的溃不成军,连自卫的能力也没了。”

    “我倒是建议你与你妹妹离京,说是回老家的名义先走。万一应曦发了疯非要弄倒颐家,你爹娘也好想办法,不至于束手束脚。再说了,颐家如今再家大业大,也只兴盛几十年,若真要拔也容易。先皇是为了压制各大盘亘错杂的老氏族,才扶持无亲无故的颐家……你们毕竟比不过那些如今潜伏等着冒头的老氏族。”应亿安咕哝道,虽然人晕,说的话倒还条理清晰。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是想出把力。”颐音喝口酒继续说道:“今日宫宴也要结束了吧……”

    应亿安却低着头,想起这几年的宫宴。楚英穿着领口带一圈毛领的厚衣服,站在他身后,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倚着点柱子,低头打呵欠。他们宫宴结束,坐着轿子一同回去的时候,楚英一定琢磨着晚上吃些什么,等到了惜颖宫里,立刻扑进小厨房狼吞虎咽。

    宫城的夜与沉默,厨房内的暖与温馨,转瞬不过半月间成为找不回的过去。应亿安不禁叹了一口气。

    而此刻在遥远的宫城中,夜宴早已结束,应曦还穿着礼服,高高的衣领卡的他脖子都疼,他坐在养心殿内歇息,自有人远远站着伺候着。他听着门外雪地里皮鞭打在身上的声音,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轻声说道:“让他们别手下功夫这么软绵绵的,卫寒那等武功,使劲儿打也死不得。”

    有个小太监出了门去传话,却看着临月公主穿着粉绿裙衫披着红披风走了进来。不过才刚满十岁,却像个小大人了,更何况皇上心狠,竟让她母妃离宫出家,她独自一人生活在宫内。临月看也不看养心殿门口地上被打的半死不活那人,径直走入养心殿内,立即有太监给她解了披风,她径直走到软榻边,坐在应曦对面。

    “临月见过皇上。”她拿起点心,塞进嘴里说道。

    应曦喜欢临月,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怎么了?没吃饱又到我这里混吃混喝?”

    “曦哥哥,我想离京。我想出去见识见识,你给我找个由头,让我大张旗鼓出去,也省的有人会伤了我。”临月语气虽然撒娇,面上缺很少跟以前那样笑的花一般了。

    “不行——你才多大,绝对不可以。”

    “曦哥哥——宫中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侍卫,我就想出去见识一圈,一年以内绝对回来!曦哥哥难不成也想让我做闺中长大的无知妇人不成!”临月扑过去抱住他胳膊。应曦总是要认真考虑,却看着临月这幅样子,心中动摇。以后京中还会有大变故,临月出去既能躲避一阵风雨,也能不会对他未来的所作所为失望。

    “这事儿还要商量……”

    临月立马说道:“曦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小小的!”

    应曦斜眼:“什么——”

    “我要卫寒。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临月低声说道。

    应曦僵了僵,以前临月跟卫寒玩的十分好一事,他也知道,临月又目睹卫寒杀死楚英,心中自然恨意顿生。“我已经叫人打他了,他已经被打了这么久,如今不死也残废了,我就会让他死在大年初一的,这等事,你就别过手了。姑娘家,手就要干干净净的。”应曦摸了摸临月的发髻说道。

    “我就要他残废。”临月央求的推了推应曦。

    “他绝不能伤到你才行,我叫人挑了他的手脚筋,给你拿去吧?”应曦过了一会儿说道。

    “不要不要,我就要他半残废,真要手脚筋都断了,还能做什么。”这么说着临月就小跑出去,掀开门帘踏进雪里,身后还跟着拿披风的太监和打着红伞的宫女们,她走到卫寒身边说道:“别打了——”

    几个内监赶忙停下手来:“公主,皇上吩咐着说要打到断气为止啊。”

    临月看着满地的血染红了积雪,卫寒趴在地上,披头散发死活不知,她笑了笑:“留这么一口气儿就够了。”说着她一只脚踏在了卫寒头顶,粉色绣牡丹的小绣鞋用力的踩了踩他的脑袋。

    卫寒吃力的偏过头来,就看到平日里娇俏可爱的临月,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狗了。”

    呵……他还能保住一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