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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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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在门框上等着陈瑶将床单洗净,坠疼酸胀的小腹越来越痛,光洁的额头上满是虚汗。

    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呼吸的频率有多平和,胸口的疼痛就有多急。别过陈瑶回到自己的公寓,思绪千回百转,舒珮虚弱的身子终承受不住,软绵绵的抵着门背滑到地上。

    一丝凉意从木地板渗透上来,心头止不住颤抖。歇了半分钟,扶着墙勉强回了卧室,换上干净舒适的裤子,倒头再睡。

    下午跑了一趟刑警队,张雪秋被暂时收押,另外一个和此事有关联且牵头搞集资的人,目前还在逃。据接待的警察讲,此人习惯在茶楼蹲点,凭着巧舌如簧的嘴皮子,这几年骗了许多钱。

    舒珮心中暗惊,生怕郭月瑶不知轻重的给人做担保。谢过那位警察,一刻不停的回公寓再次打开保险柜,没发现有担保凭证,她还不放心的回了新华小区,找到昨天闹事的王慧。

    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这一片的街坊邻居都相熟,见她上门王慧还热情的去给倒了杯茶。舒珮担心她误会自己是来还钱的,茶都没喝就开口见山的说明来意。

    “昨天回来我把这事跟你曹叔叔一说,还挨顿臭骂呢。”王慧脾气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跟你妈,还有郭晓她妈都是老熟人,交给她们拿去投资的也是闲钱,有亏有赚大家都不太计较的。昨天闹那么大动静,完全被人挑拨,真正骗钱的人我听说都出国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那些人被骗了多少?”舒珮不解:“他们被骗跟我妈还有张姨有什么关系?”

    王慧脸上的笑容有点干“反正比我们的多。其实她们和你妈还真没什么关系,大家只是天天在一个茶楼里碰面吹水,其实熟人都算不上。平时听你妈跟郭晓妈说投资的事,听得多了这会上当全怨到她们头上。”

    舒珮心里有了底,客气告辞:“我还有事要忙,欠您的28万我过两天亲自送过来。”

    “珮珮你等下!”王慧追过来,小声问:“我听在华顺卖菜的老许说,你妈昨天晕倒还是他报的警,情况要不要紧?”

    “……”舒珮苦笑着摇摇头,生蛮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谢谢二字。

    回家带上舒传德匆忙感到医院,正好是探视时间。郭月瑶依然昏迷不醒,父女俩换上无菌服,沉默的在病床前站了站,转身离开。

    第二天是周末,舒珮开车回到Attendre门外,冷冷盯着卷闸门上的红漆,调转车头去了医院。加班的医生讲郭月瑶昏昏醒醒,意识还不太清楚,让她到了下午探视时再来。

    距离探视时间起码还有6个小时,舒珮烦躁地在ICU外面的休息区坐了一会,下楼开车去了附近的二手房中介公司。问清手续费和交易流程,回到车里,用手机的计算器飞快算了一遍。

    要把所有的房产尽快处理,光是手续费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在钱上舒珮骨子里跟郭月瑶一样,一旦计较起来,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

    下午郭月瑶照旧没有好消息,之后两天依旧如故。这天下午,舒珮一身疲惫的陪着舒传德回了新华小区,随便定了快餐对付。晚上回到花岸水榭的公寓,不巧又碰上电梯故障。

    爬到十三楼时早就跌跌撞撞,光是站着双腿都会发颤,开锁进门,虚脱一般跌到鞋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人是怎么了,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放好洗澡水躺进浴缸,身心俱疲的无力感,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满头引以为豪的黑丝,顺着水波荡来荡来,伸手拨了几下拨不开,情绪莫名变得暴躁。

    店子无心打理,郭月瑶欠了差不多七百万的外债,换肾需要找肾源,还需要一大笔治疗费。虽然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商业保险也能报一些,可终究不够。

    闭上眼陷入沉思,将睡未睡之际,恼人的发丝从浴帽里落出来,酥痒恼人的缠上脖子。一下子睡意全无,眼底进而多了丝火气。

    出得浴缸,眼眸低垂的对着镜子,解开浴帽露出满的头乌亮左甩右甩,犹豫再三:剪了。

    天气已经很凉,风吹过大衣的衣领,不受阻拦地迅速往身体里钻去,瞬间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舒珮拢了拢外套,快步去取回自己的车。

    此刻头顶轻松,脖子似乎都直了不少,但感觉简直糟糕透顶。阎素素这几天一直电话过来,贴心安慰。陆一飞的电话也有,提过一次郭月瑶的事被臭骂之后,绅士的避免着触及这个话题。

    只是心中依然觉得空空的,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已然麻木。

    转眼到了第二周周四,昏迷了将近一周的郭月瑶,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舒珮如约赶往刑警队,等着郭月瑶所犯案子的最新结果。

    接待舒珮的还是几天前,与她核对账本的经侦支队队长廖辉。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廖辉讲完目前的最近进展,着重讲了郭月瑶有可能会面临的处罚。

    舒珮等他讲完,慎重提问:“我妈欠下欠款,最多两个月便可全部退还,这样能不能减刑?”

    “减刑这个要看法院怎么判,我们只是负责收集证据,将嫌犯逮捕归案。”廖辉公事公办的解释:“你母亲在事发之前退款的事,能不能起到减刑的作用,我建议你最好咨询一下律师。”

    “谢谢廖队长!”舒珮感激起身,出了办公室随即电话联系律所。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的精神依然不大好,整日整日抱着电脑,不停上网搜索,所有关于治疗肾衰竭,还有肝硬化的偏方。

    有个事让他做,总也好过每天胡思乱想。舒珮心知规劝无用,歇了会才去敲门,告知他探望的时间马上就到。舒传德回了声,放开鼠标又拿着纸笔继续做记录。

    过了片刻,他揣着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偏方,从书房里出来,着急过去换鞋。

    关于换肾的肾源,医生说已在信息数据库里寻找配型,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舒珮明知这事急不得,又怕拖越久越危险,于是瞒着舒传德去做了检查,准备给郭月瑶捐肾。

    配型的结果大概需要3-4个工作日才出,心中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日日祈祷。

    车子进到武警总院楼下的室外停车场,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锁好了车,边接听边往住院部大楼走。对方看中的是新华小区的小房子,不过要求看房验房产证。

    约好见面的地方和时间,舒珮挂了电话,急忙追上舒传德。

    郭月瑶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偶尔会苏醒一阵,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换好无菌服进去,正好碰上她醒了过来,父女俩安静站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安慰。

    都说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的功夫,郭月瑶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得可以看到下巴的轮廓。她艰难的笑笑,有气无力的跟舒珮说:“珮珮你过来一些,妈有话和你说。”

    飘忽无力的嗓音,听在耳中沉重又刺疼。舒珮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艰难蹲到床头:“你说,我听着呢。”

    郭月瑶有气无力的喘了喘:“我脾气不好……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自从你跟方亦然分……分手,我心里又害怕你再被男人骗……又担心你……担心你嫁不出去。小贺这孩子……不错,你要是……喜欢就去追他回来。”

    “先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病。”舒珮的声音低低的,努力憋着才勉强不泄露情绪:“等你好了,一样一样给我说。”

    郭月瑶的脸颊颤了颤,喘气的声音又粗又重:“要说……不然以后没机会。妈……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每次看别家的小孩,亲亲热热的撒娇……我都在想,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亲近。”

    舒珮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哭出声,赶紧打断她:“妈,你好好静养,我们很快就能回家的。”

    郭月瑶却好似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她虚弱的喘了一阵,稳下气息又说:“我可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动不动就给个拥抱,你这么大好像还没抱过我……”

    舒珮所有的冷静,在她断断续续的唠叨中,猝然溃不成军。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般,不管怎么擦都没用。

    兴许是精神消耗过多,郭月瑶说完话,气若游丝的喘了片刻,再度陷入昏迷。

    舒珮半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直到口腔里传来一丝腥甜,才堪堪止住嘶喊的冲动。打起精神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回书房捣鼓了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珮珮,你妈有救了!”

    “真的吗?”随意的附和一句,舒珮靠在沙发背上,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动。

    舒传德从书房里跑出来,硬拽着她去了书房,食指哆嗦着戳到电脑屏幕上,指着哪一小段字:“这个草药可以缓解肾衰竭的症状,我明天马上坐车去给你妈买。”

    舒珮顺从的看了下,产那味草药的地方在南谷,离新港差不多200多公里,而且是在山区。舒传德最近神思恍惚的,她真不放心他自己出门:“你留下照顾我妈,那些汤汤水水还是你弄的好喝,我去找草药。”

    舒传德略一沉吟,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舒珮勉强露出笑容,去洗了把脸,约上之前联系自己的买家过来看房。对方50来岁的年纪,很面善而且很大方。新华小区的位置并不太好,周边的房价平均7000出头这样,舒珮开7500他都没意见。

    看完一圈,总的来说算是相谈甚欢。对方本来要当场给定金,舒珮怕自己第二天出去了不能及时回来,于是另外约了时间交款,顺便去房产局办理过户。

    谁知对方担心她反悔,一再追问去向。舒珮无奈,只好说出郭月瑶的病症,以及自己要去地方。

    次日一大早,舒珮穿着简便的运动服,早早去了客运站。原本想自己驾车过去,结果晚上上网查了下,路况太险又太陡,她不敢冒险。

    检票坐上去往南谷的大巴,车一开舒珮便无聊的拿出手机上网,借以打发时间。出城之后信号忽强忽弱,半天刷不开网页,正烦躁着,有短信进来。

    见发件人是贺子安,她没有立即点开内容,而是扭头定定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退去,那张深刻心头之上的容颜,让她的思绪再度变得纷杂。从他第一天来店里兼职,到他在荷塘给自己抓萤火虫……无数的画面闪回脑海,渐渐化作勇气,点开了那条短信。

    看罢,有咸湿的液体从眼角滴落,唇角上扬的弧度却不断增大。捧着手机贴在胸口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落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在短信的回复栏打出:好,我原谅你!只要你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我。

    坚定不移的摁下发送键,后背倾了倾稳当的贴着椅背,双眼无神的直视着窗外的天空。

    难耐的寂静,死气沉沉的笼罩在心头,眼底的火苗也随之黯淡下去。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颠簸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身旁的座位上。熟悉的气息,以及熟悉的感觉,瞬间如潮水涌来。倏然转过头,贺子安放大的苦涩笑脸,就停在鼻尖。那么近,近到能感觉他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自己脸上。

    舒珮伸出手,做梦一样覆上他消瘦的面庞,轻轻摩挲。

    炙热的体温,像冬日里的暖阳,从掌心渗透过来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子安,她的子安……

    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贺子安的手臂沉沉的圈上去,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胸前。细碎的吻狂风骤雨一般落下,带着深深的愧疚以及爱怜,温柔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