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异世神级鉴赏大师 > 第十一章 醉扶归

第十一章 醉扶归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重天的正殿门是虚掩着的,唐时上了台阶,手掌按上去,已经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是非背对着门,盘坐在佛堂上,前面供着香案,诸天佛像列在这大殿之中,既给人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又让人觉得拥挤。

    前面香炉里插着线香,星火将尽,落下几点惨白的香灰。

    “进来吧。”他说。

    唐时推门,吱呀地一声,在这忽然寂静的漫漫长夜之中格外有一种令人心酸的悠长。

    这大殿里没有了当年炼狱一样可怖的场景,变成最普通的佛堂。

    他走进来,大殿门又自动缓缓地合上了,这一回,悄然无声。

    整个殿中,黑暗得只能看见是非前面那一炷香的亮度。

    殿内,罕见地没有点灯。

    伸手不见五指,凭借着精神的感知,知道一个模糊的影子,是非就在前面。

    唐时浑无一点对佛门的尊敬,脚步顿了一下,便向前走了两步,道:“怎么不点灯?”

    从是非身边经过,便到了香案前面,没有灯盏,不过在殿中两边的圆柱旁边,却发现了灯台。唐时走了过去,伸手便想要点灯。

    是非只在黑暗之中道:“心中有灯,何必再点?”

    一句话,让唐时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唇边刚刚弯出来的弧度,又平直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心中有灯火,不惧怕这世界万千黑暗,而我心中不曾有灯,亦不曾有光明,所以我需要一盏灯——这样?”

    是非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开口想要反驳,可想想衍生出来,未必不是这个意思。

    是非点灯,不是为了照亮自己,而是照这众生芸芸。

    至于唐时,心中从不曾有灯,何来照亮一说?

    荒谬绝伦……

    唐时手指搭在那普通的青铜灯盏上,缓缓地收回,也不走过去,只站在那殿中圆柱旁边,黑暗里看不清身形,只道:“我闭关十年,你在烂柯门内出现过数次,可我出关之后两年,却没了你影踪,想来是小自在天之事太忙?”

    不过很普通的一句话,可唐时问出来之后,竟然觉得还好这周围是一片黑暗。

    他轻轻地转了身,黑暗里有意料摩挲的声音,能听出动静来。

    是非道:“你早知我有十二年之期,又何必多问?”

    “你小自在天也真是有待客之道,我……”

    我从重要无比的渡劫大会上跑来看你,却吃个闭门羹。

    唐时手指指尖冒出一点明黄的火焰,米粒大小,似乎想要点灯,不过转眼又熄灭了。他身影在这一瞬的明亮之中,只闪了一下,又融入黑暗之中。

    “我想知道,苍山秘洞之中,到底写了什么。”

    是非十二年之期,他明白。

    也就是当初他去看过的,那无数的石柱,沉渊之中的星火……

    唐时手指握紧,这些年并没有再刻意去理会什么极情道无情道,该冷静理智的时候就冷静理智,倒也没什么大碍。可是现在,他觉得无情道其实还是个好东西。

    至少,兴许现在能让他的语气,显得更自然。

    苍山秘洞之中的古怪文字,全部是上古时期的,唐时翻遍自己手中所能得到的所有古籍,都没有一字一句的记载。

    可是是非知道这一切,便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既然这和尚也要循着自己先辈们的路去,唐时也不想拦,他就……弄明白自己想要明白的一些东西好了。

    只是是非道:“都会明白的,不过迟早。”

    可现在他不想说。

    唐时开始走动,从圆柱边绕了回来,脚步声很轻,到是非的身后去,一步一步走动着。

    “在四方台会之时,我曾有过一次重伤,你提到了一句执棋人。跟我说过那石壁之上的内容,可是我细细想来,却句句都是虚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前一阵,我带人杀入天魔天角,在石宫后山腹之中,发现了一面与青鸟仙宫殿门处悬镜相同的圆镜。”

    “当时那圆镜说‘算来算去,赢得还是吾。这一局……’,想必这便是你说的‘局’,镜中之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星主,便是执棋人。可在我看到的圆镜之中,有一声音,为女。”

    之前那声音是男,后面是女,却有一样的圆镜。

    唐时继续道:“不管这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只说镜中人,她言:‘汝当困亡于己’,我说……”

    声音忽然顿住,一直垂着眼的是非,也忽然之间抬了眼。

    只是唐时似乎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顿住脚步,停了一下,才道:“杜霜天便是靠着这一面镜子,才能躲避天劫,甚至修炼无情魔道。他伪装成普通人,潜入了洗墨阁,后来更灭我师门,火焚招摇山。要紧的一点是,他毁了祠堂,也毁去祠堂之中所有的名牌。”

    到此为止,唐时一直在叙述自己遇到的事情,把之前的蛛丝马迹一一的摆出来。

    可是是非听着,那种手指指尖都跟着发冷的感觉就出来了。

    是非甚至能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想象到唐时的表情,眼中一片平静和睿智,又有精光掠过,满含着推衍,仿佛胸有成竹,又运筹帷幄,把天下大事尽皆装入胸中,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将这一个局,逐渐地抽丝剥茧,得出他想要的得到。

    正如那石壁上刻着的话,布了一个局,再破掉,于是万千烦恼迎刃而解。

    所有的线索,都像是圆珠一样,串联了起来。

    唐时的声音,像是水里浮动着的暗光,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恍惚感。

    “六十甲子之前,枯叶禅师将殷姜封印于折难盒,在此之前,九尾天狐蓝姬与殷姜决裂,殷姜为情所困,枯叶为情所扰。折难盒折难,所以封印殷姜,但是殷姜即便是脱出折难盒,按照之前蓝姬所言,也应该有一丝神魂留存在盒中,不会神魂俱灭。可是我们看到的,是殷姜完全消失。”

    “所以,最大的问题,便在这里。”

    “枯叶禅师早先是封印映月井之人,后来才交由道魔两修封印,然而他因情入魔,曾在苍山后山发现那些被人镌刻上去的字迹。于是改变原来的某一种念头,虽已经殒身,可却凭借神魂之念,。回到小自在天,再镇东海罪渊。”

    到此为止,其实一切都没有什么偏差。

    只是因为唐时接触的一些东西,毕竟不如是非多,不能完全推出结果来。

    所以是非终于道:“枯叶禅师封印映月井,不错;因情入魔,不错;殒身后再填罪渊,不错。”

    只是枯叶禅师并非只去了苍山后山一次。

    他早年与殷姜有旧情,封印了映月井之后曾去过一次,看见了壁上所刻之言,于是骇然,同时入魔。因为这一块石板上的言语,他知道了这天地之大局,那时他只为这一局所骇,心中生出许多同杜霜天一样的不甘来。

    入魔更深,不过转瞬弹指。

    他封殷姜于折难盒之后,却无意之间再次来到苍山,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也是这一件事,令枯叶禅师,改了主意。”

    是非手指缓缓拨动着那一串手珠,一颗,一颗,声音细碎,在他停下叙述之后,便格外响亮起来。

    唐时想象着当年的场景,听他停住不说,便问道:“是何事?”

    “那石壁之上的字迹,并不完整,在枯叶禅师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便被人抹去过最后几句。”

    是非这么一说,唐时一下想起来,这种把戏,他很熟悉——当初在小荒十八境之会的时候,唐时曾跟尹吹雪斗法,尤其是过剑冢那一节。

    石碑之上原本有几句完整的话,第一个进去的尹吹雪抹去了一句,第二个进去的自己的也抹去了一句。石碑能刻字的地方也就那么一点,所以石壁上也是能够瞧出端倪的。

    这个时候,唐时便想起来,很熟悉这样伎俩的自己,在看到那石壁之上刻字的第一眼,没有看出任何异样来——也就是说……

    “所以第二次,枯叶禅师到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那石壁之上的字迹,看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又改了主意吗?”

    话音刚落,他脑海之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之前蓝姬说话时候的表情!

    殷姜——改主意,是针对殷姜!

    之前枯叶禅师已经封印了殷姜,折难盒乃是为殷姜折难,可在折难盒之后,里面空无一物,不是殷姜已经消失,便是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出折难盒。

    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好的猜测。

    枯叶禅师的折难盒,有问题。

    他第二次,没有为殷姜折难,而是真正地封印了殷姜!

    他这想法,来得太过离奇,甚至没有任何的根据和来由,只是这样一想。

    可是是非手指却是一顿,道:“枯叶禅师坐化于石壁之前,燃神魂之力归于小自在天,改封印,杀殷姜,投折难盒于苦海无边境,意欲使之远离枢隐,终究阴差阳错,又回了这天地大局。”

    折难盒经由唐时,重新回到枢隐星的。

    现在想来,唐时竟然觉得背后发凉。

    借折难盒杀殷姜的枯叶禅师,最终却没能杀人。

    初次见到殷姜的时候,她还念着旧情,是完全不知道吗?

    ——不,更可能的是,自我催眠。

    唐时嘴唇抿紧,想起了与自己有关的一些事情。

    他道:“这样说来,果真是她了。我当初到洗墨阁时,便带着折难盒,那个时候杜霜天应当……不……”

    之前的推测错了,杜霜天是从别处得知的天地大局之事,也就是苍山秘洞;可他遇到殷姜,应该是在洗墨阁遇到唐时的时候,对于杜霜天来说,他真正参与到这个局中,便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修为恰好下跌,又忽然之间窜上来,时间是大体吻合的。

    所以殷姜,便是唐时猜测之中的镜中人。

    一切,就这样静悄悄地,浮出了水面。

    唐时的推衍,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可是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是非那里。

    “苍山秘洞之中,到底写了什么?”

    口气淡淡,唐时表情也淡淡,已经站在了是非的正后方。

    那门缝之中,透出来一点残月疏影,只是与殿中二人,全然无关。

    是非摇摇头,不说。

    他说唐时迟早会知道,自然迟早会知道。

    说出来,现在的唐时也是不会信的。

    只是那石壁之上的话,与此刻发生的一切,已经在一一印证。

    这样的是非,显然将唐时激怒。

    他眼中含着冷意,便走到了是非身后,俯身弯腰,靠近他:“既然一切已经揭晓得差不多了,何不开诚布公地,说个完全呢?”

    气息喷吐,只在是非的颈后,他瞧见他脖子上的挂珠,伸手握住了一颗,弯唇笑了。

    这笑,不过是一个表情,而不是心情。

    是非似乎在静心,只闭上眼,不去理会自己背后忽然起来的纷扰,道:“小自在天近日不留客,唐施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咔”地一声响,唐时差点捏碎了手指握着的那一只挂珠,两枚佛珠碰击在一起的声音,有一种格外的清晰感,在这样安静的殿内,却显得惊心动魄。

    是非只觉得自己耳垂边湿润的一片,他手指紧握,想要开口,又听见唐时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你是想让我自重吗?”

    是非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这里是小自在天,大殿,诸天神佛之前,又怎可轻侮?

    “佛堂之中——”

    “你既心中燃灯,又何在乎这满堂菩提佛祖?对我动心,还要礼佛……我便是让他们看着,人有七情六欲,你是非亦不能免俗!”

    小自在天,三重天,正殿佛堂。

    盘坐在蒲团之上的是非,已经绕到他身前的唐时,凌乱的青袍与僧衣……

    唐时挤到他身前去,一手按住他拨动佛珠的手指,同时封缄他无声念诵经文的嘴唇,背对着宝相庄严的佛,行的却是这世间最风月之事。

    舌头一勾,便舔他嘴唇,睁着眼,瞧得见是非眼底一片深暗的光。

    “你当着不告诉我?”

    是非闭眼,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唐时按住他手腕的手指,用力很深,指甲都掐进血肉之中。

    手掌绕到是非后颈,又缓缓滑下去,勾魂一样,他正待要动作,却看到是非缓缓闭眼,而他所有的动作也止住了。

    修长温润手掌,轻轻搁在他脖子上,意味却已经很明了了。

    “我佛慈悲,你去吧。”

    哈……

    唐时手收回来,也慢慢起身,因着方才争执,手腕上还抢了是非手珠来挂。

    他当真是要气疯了。

    本想劝他莫去那东海罪渊,可想想又觉得无法阻止,索性只问旧事,没料到还是这臭脾气。

    他一手按着是非的肩,却忽然张口咬了他脖颈左侧,狠厉至极,见血。

    按着他肩膀的手掐紧,唐时唇边却冷冷浮出一个笑来,抬头凑在他耳边吐出清晰而恶毒的几个字:“你怎不去死?”

    他豁然直起身,便拂袖而去,方拉开殿门,在那一刹那的寂静之中,只听见一个字。

    ——“好。”

    唐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当真是一颗心在胸膛里都炸开了。手腕上缠着的佛珠被他握紧在手心,却在他回身这一刻,狠狠地摔在是非身前不远处的香案上,只砸得香炉灯盏通通倒下,一片狼藉,落了满地佛珠。

    “那你便去!”

    他抛下这一句话,下了九罪阶,便已经闪身去远。

    等候在二重天上的印空等人,只见到在熹微晨光之中,一道青影飞掠而出,转瞬已经不见。

    天亮了。

    唐时也走不动了。

    他站在灵枢大陆的东岸,有渔船出海,在近海游弋。

    往前面走三步,东海的日出,已经将他脚下的路铺满明光。

    不想回头,却控制不住地回头,像是他已经料到那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什么。

    一道白影托起天隼浮岛,移于北;再起小自在天,转于南。

    于是唐时入目所见,没有了绝岛孤山,只海天一片茫茫,那浮在海面上的白影,只纵身一跃,投于东海罪渊,金光灿烂耀目,似要与这初升之日争辉,然而转瞬便归于平静。

    天隼浮岛上无数妖修,与小自在天上过无数佛修,也不知是从何处感来的悲怆,已湿了眼眶。

    西海蓬莱,北藏与蓝姬,同时一声叹息。

    唐时走不动了,也差点站不住了。

    只是他毫不留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东海,向着灵枢大陆——走。

    “你们看,方才那是佛光吗?”

    “两座岛的位置都变了!”

    “哎,看那人——”

    “怎么?”

    “这年头,走路也有能哭的,哈哈……”

    你怎不去死?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卖我几个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