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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绞三门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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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阴寒之气越来越重,周围弥漫着的煞气却像是越来越浅淡,这正气宗之中竟然还有这样邪门的地方,乃是唐时始料未及。

    只是这地方,其实大概跟正气宗没什么关系,他们兴许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而已。

    唐时看到了那一口井,走过去了,这水底下的世界是阴惨黑暗的,脚步虽轻,可是落在水底的时候依旧陷下去两枚脚印,应当是许多年没有人过来了,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井口不小,直径约有三尺,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口古井,可是这里有隐约着的漩涡,井底还有隐约着的光华闪烁。

    唐时来到了近前,却看到了刻在井沿上的几个字:映月井。

    映月井?

    他怔然了一下,这名字怎么跟小自在天之中的那一口……

    唐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他甚至在这里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小自在天三重天的九罪阶出现的时候,那种涌动着的无边佛力。修炼心经之后,整个人都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可是在修炼精神力的同时,他的精神也开始被佛经之中的一些东西同化,受到影响,继而缓慢地影响着他的灵力。此刻唐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开始有佛道交融的迹象。

    他站在这里,因为修炼心经,对再微小的佛力都有一种感应力,这井下的灵力似乎很是驳杂,似乎有道修的道力,也有佛修的佛力,各种各样的力量混杂在一起,几乎让唐时分不清了。

    他警戒着往井口里一望,竟然看到了一轮满月——

    这水里哪里来的月亮?

    唐时毛骨悚然之下,竟然只能看着这一轮月,过了许久才拔回自己的目光。

    映月井映月影……该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吧?那这世上应该还有一座望江楼才是。

    唐时嗤笑了一声,将手掌伸出去,感受着里面旋转着的佛力道力乃至于妖邪气,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灵识往下面探。

    这一口井很深,除了周围涌动着的各种灵力之外,似乎感觉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了,壁面光滑,顺着便直接下去了,很只是下到四十余丈的时候,便忽然之间变得宽阔了起来,直径拉长,整个壁面也开始变得不规整起来。

    他灵识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下,紧接着就直接触底了,始终没有发生任何的危险。

    在下水的时候,唐时就有那种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个很大的秘密,人的好奇心啊……

    唐时将自己的灵识左右铺展开看了看,却在周围受到了阻隔,似乎左右两边有什么东西一样,不让他的灵识继续往前。

    在确认了下面没有危险的时候,唐时便直接从井沿边下去了,他看了那映月井一眼,而后缓缓地下沉。水流拂过他的面颊,温度有些低,唐时下沉的速度很慢,感受到的那些混乱的灵力也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强,只是越接近井底,那原本充溢满了的煞气就越来越接近于无,等到唐时下到最下面的时候,便已经只感觉到一片平静了。

    他停住,而后转目望去,方才阻挡了自己的灵识的地方,并非是石壁,只是一道暗淡的光幕,上面还有流光闪动,左右都是光幕,古井下面果真是别有洞天的。

    唐时的手指往光幕上一搭,带着佛力,却有一道火焰转瞬之间从他手指接触到的地方腾起,唐时一惊,这才立刻将自己的手指撤回,而后便看到这一串水中的火焰随着他手指的离开缓缓地熄灭了。

    方才这东西阻挡了自己的灵识,此刻却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时候就腾起无数的火焰……

    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唐时的佛力,都几乎为这忽然冒起来的火焰灼伤了。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看了一下这光幕的两边,自己此刻身处的可活动范围只有三丈,前后左右都是光幕,他走到了这些光幕的下方,而后又看向了上方——这里就像是一个山洞。

    多奇妙的设置,水,寒潭,上面是正气宗,只是这下面,却是神秘过头了。

    唐时轻轻地顺着水流飘上去,开始查看这些光幕的起点。这东西一般都是阵法形成的,所以根源应该还是在阵法上。他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在上面的岩石和下方的地面上都有着自己一些奇怪的线条……

    一开始唐时可能还认不出来,可是在看到末端的太极图的时候,便是心头巨震。

    这情况不对劲……

    在这水潭外面,唐时发现的乃是佛门的真言,到了这下面的水井里,竟然看到的是道家的太极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忽然就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了,于是身体之中的心经收住,手指之间涌动着的灵力换成了道门道力,而非佛力,这一回,唐时的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之前的那一层阻拦的隔膜,甚至整个人直接从其中穿了进去。

    道力能进,佛力不能进。

    唐时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了这井下的真实情况,一条长长的甬道,有些狭窄,唐时便站在这甬道的起点上,背后是那一层光幕。

    那甬道似乎是蜿蜒曲折的,前面弯进去便看不到了。

    唐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光幕,又将自己指尖运转的力量变成了佛力,做好了准备之后回身轻轻一碰,那火焰再次起来,甚至比之前的更加猛烈,几乎是半个光幕都燃起来了。唐时头皮一炸,心说这怎么从里面触摸这光幕更加可怕了呢?

    他重新换回道力,再次一试,依旧是进出无虞。

    见鬼了……

    他不再纠结于这光幕和阵法的事情,便转身向着甬道里面走去,这甬道两边都是石壁,有的很光光滑,有的却有一些很奇怪的不平整的地方,唐时也没怎么在意,水底的地形很多都是这样的,这里的水流很是缓慢,但还是在流动的。

    原本的甬道可能是粗糙的,可是在经年累月的流水作用之下,会变得光滑起来。

    他顺着这甬道转过了一个拐角,地上累积着厚厚的水尘,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随意用鞋拂开了地面上那厚厚的尘土,只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污迹,他看了两眼,又继续往前,每隔一段路便要停下来重新重复之前的举动。

    污迹,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唐时继续往前,终于在第八次拂开地面上的灰尘的时候,看到了剑痕——

    这一道剑痕很深,并没有被多年水流的冲刷而洗去,只是那剑痕的缝隙之中填满了灰尘,唐时弯腰下去,用手指将这里面的灰尘清理出来,而后略略地一比。这剑痕的起处和收处,深度是不一样的,起处深有半尺,末尾的地方却是逐渐地划上去。

    唐时脑海之中,几乎就立刻复原出了当时的场面。

    若是普通的人一剑划到这地上,必定是两头较浅,中间的比较深,可是这剑痕却像是只有一半。这种情况,便像是……

    一个人持着剑,却没了力气,于是那剑往地上戳了一下,而后又缓缓地坚持着前行……

    这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惨烈。

    唐时站起来,灵识扫视周围,便抬手一挥,猛烈的飓风在这水底吹了起来,却化作了一道水龙卷,便将这水底无数的灰尘卷起来,与那水龙卷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条黑色的巨龙,从这条甬道出去了,又顺着井口蜂拥而去。

    无数灰白色水流从井口涌出,又染白了整个湖面,湖水涌动起来,像是涨潮了一般。

    此刻的唐时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在推测自己的生死,却已经被自己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整条甬道上覆盖着许许多多的污迹,还有很多是喷溅形的,这分明是经年的血迹,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留存了多少年,都要化作岩石上的花纹了。

    唐时从这满布着血污的甬道上走过去,也看到了周围的墙壁上各种各样的痕迹,最多的是剑痕,饿偶尔也有棍杖的痕迹,还有一些掌印指印,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可以说是一群人。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使用剑,并且这一场大战,应该发生在这地方还没有水之前。

    这甬道之中有血迹,如果当时是在水下发生战斗,血迹便会随着水流一起走了。甚至唐时可以推测出,这个地方在大战发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中都没有水,不然这些血迹也会被常年的水流稀释掉。

    也就是说,浩然山后山的这个水潭是后来才形成的,原来那里不过就是一口井而已。

    唐时皱着眉,继续往前面走,同时观察着自己身边的种种情况。

    水潭外面的封印是佛修下的,可是这井下的封印却是道修们干的,而且都是能进不能出的那种类型。水潭上的还好,使用佛力还是能够进去的,可是这水下的,便是只有道力才能够进去。

    佛修道修,唐时只能推测——很久很久以前,佛道两修参加过而今的这一场战斗。

    只是……到底是佛修道修联合起来对抗别的什么东西,还是……还是佛修道修自己打了起来呢?

    道修用剑者多数,佛修则指掌拳腿居多……

    这样的联想,让唐时隐约有一种很心惊的感觉。

    走着走着,两边壁面之中不光滑的地方就变多了,唐时忽然感觉出这些不光滑甚至凹凸不平的地方的出现有一定的规律。

    有的时候每隔六尺出现一个,有的时候则是十二尺……更多的时候要几丈……

    在这些异常的地方出现得最密集的时候,大致可以推测出每隔六尺出现一个。

    他终于停住脚步,站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灰白石壁前面,抬了手指从这壁面上划过去,他的灵识贴在这壁面上,再要深入似乎有些困难,不过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唐时皱了眉,忽然手指弯曲,便将自己的指节叩击在了这石壁上,内中有空然响声,空的。

    他的灵识忽然暴涨,便有一缕金光从他眼底闪过,唐时的灵石转瞬之间穿透了石壁,便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他抿唇,心底震骇,却再次手指一扣,敲击在石壁上,便听得“哗啦”一声,这外面的一层石壁竟然直接落下了,有崩裂的灰尘散落进水里,又顺着暗流走了。

    这里是一处很小的岩洞一样的东西,唐时在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古人为了修仙,死之前要找一处绝壁,在上面开凿出一个岩洞来,自己就坐在那狭窄的地方等死。

    而如今这一个,明显是不一样的。

    这墙里面坐着的一具尸体,与唐时在苍山后山看到的差不多,佛珠还在,只是人已经成为了枯骨,身上披着的袈裟却还是簇新的颜色,大约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所以还能保存吧?

    只是在唐时方才敲开外面那一层壁面的时候,水流就已经涌了进去,转瞬之间就那袈裟就已经完全变黑。便是那原本饱满的身体,一瞬间便已经血肉化作飞灰,随着水流而去了,转瞬之间便只有一具枯骨。

    石壁的内侧刻着两个字:通行。

    大约是法号吧?

    唐时看了那尸骨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当真是诡异之极,他撤身,到了另外一边,将墙壁敲开看了,里面也是一具枯骨,依旧是和尚,法号也是通字辈的。

    不信邪的他继续敲了下去,一路从甬道的这头到了那头,有的洞穴密封完好,所以里面的尸体保存得很好,可是在被打开的一瞬间便已经全部毁坏,唐时只能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看到这些人曾经鲜活的容颜。

    和尚居多,道士也不少,只不过还有许许多多的洞穴里是空着的,有的空着,有的积满了水,大约是当初封存的时候不够完全严密。

    和尚大多保持着一种坐化的姿态,而道士身上却有各种道门的佩剑和名牌。

    每一个洞穴侧面,都刻着他们昔年的名讳。

    唐时逐渐发现了规律,每隔六尺敲一下,一定会有收获。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外面光滑平整的洞穴里,坐着的一般都是看上去很像是正常死亡坐化的和尚,可是若外面是凹凸不平的,打开了里面是无人居多,要不就是生前受过重伤,或者是进来的时候已经死了的。

    这感觉,就像是……

    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就像是什么人在离开的时候匆忙之间糊上去的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唐时冷得浑身一激灵。

    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地打开,唐时几乎要这样麻木了,最开始看到这样可怖的场景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可是现在看得多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习惯了。

    唐时一路开下去,简直像是在开宝箱一样。

    他本以为就是这样了,再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惊讶的,可是这一次——完全愣住了。

    他在看到那些坐着的人之后,已经是习惯性地扫一眼人名了,他扫过去,也就扭过头去,准备去看看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可是他走出去一步了,方才扫过去的那一眼才立刻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划过,闪电一般。

    唐时几乎石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

    他回身,再一看,确认自己方才没有看错之后,只觉得脚底下冒凉气。

    这一具尸骨,白骨森森,平平无奇,道袍已经成了黑色的烂布,挂在他的身上,甚至连骨头都碎裂了不少,像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重伤。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洞壁上刻着的名字——尹吹雪!

    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为什么佛修道修都坐在这里?他们明显不是什么么正常死亡,甚至这二者之间很可能还爆发过争斗。为什么有的洞穴是空的,有的却坐着人……

    之前的这些疑问,全部从唐时的脑海之中褪去了,只有那三个字——尹吹雪!

    是巧合吗?这字体还是近古时候的,同名同姓的人出现的概率,似乎也不低。

    只是偏偏都是在东山,还是个唐时认识的人,现在活着的这个尹吹雪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唐时曾经听到他偶尔会自称“吾”,似乎是一种改不过来的习惯……

    大能修士曾说有转世重修之法,只是不知道这尹吹雪是巧合,还是……转世之人了……

    说起来,尹吹雪那修为的提升,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看了那尸骨旁边放着的一把剑,唐时拿了起来,这道士们的尸骨旁边一般会有东西,只不过一向贪婪的唐时这一回是没胆子拿的。但如今看到了尹吹雪的名字,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将放在这人身边的一把剑拿了过来。

    看上去很破旧的一把剑,可是当唐时将这一把剑上面的灰尘吹开之后,便露出了那雪白的剑身,当真是霜人似雪,只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像是要被伤到眼睛。

    剑身上烙印着两个小字:吹雪。

    楼是吹雪楼,剑是吹雪剑,人是尹吹雪。

    这人若是一个人,那才是真的有趣了。

    只是若此尹吹雪,也是彼尹吹雪,那事情就复杂了。

    唐时暂时不去想,这一把剑上原来的神识印记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远而消磨干净,现在唐时给这一把剑滴血认主,不过是想知道这一把剑的等级在哪里。

    刚刚与这把剑建立了神识联系,唐时的表情就扭曲了一下。

    中品灵器——在所有武器之中,排到第二个等级了,距离最高的也就差一点。

    如果武器与本身的实力可以匹配,那么这“尹吹雪”,至少也是个渡劫期或者是大乘期的修士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这一把吹雪剑收起来,回头去找那些有法宝留下的洞穴,虽然留下来的只有五六把剑,可是滴血认主之后,竟然发现等级都不低,至少这些人的修为也都是在元婴期到出窍期之间,虽比不上尹吹雪,可是也不见得多弱了。

    一场大规模的高等级修士的死亡。

    死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唐时只觉得心惊,他一路走下去,却发现这一段甬道已经到了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看到了前面这东西。

    这也许就是自己想象之中的秘密了吧?

    古井之中还有一口井,唐时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平台,两边是洞穴,那边似乎还有一条路通过来,想必唐时方才若是从另一边也是能够过来的。

    这洞中,有一座八卦阵,乃是刻在巨大的石板上的,拼凑出来的阵法最中心,便是那一口井。

    只是井口似乎被修筑成了佛莲的模样,唐时看着这八卦阵法,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踏上去,黑白色光华闪动开,观察了一阵没什么变化之后,唐时就继续往前了。

    一步一步到了那井边,唐时回头一看,八卦阵很大,约有五丈方圆,这井口却只有一丈,这也许都不叫做“井”,而应该称之为“水池”,只是唐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有那样的一种预感——这就是一口井。

    走到了井边,唐时一望,便瞧见井里面那非同寻常的画面——

    黑白的阴阳双鱼图覆盖在井中,缓缓地旋转着,下面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正在冒泡,可是完全无法打断这阴阳太极图的旋转,只一看这黑白的两色,唐时便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都断了,什么都干净清净了。

    他目光凝在了那图上,看着它缓缓地旋转,这井下的水似乎本身就是两种颜色,泾渭分明之间又互有交融和转化。

    阴阳太极的两仪变化,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这太极图缓缓旋转,便有清光产生,只是唐时隐隐约约又看到了那种金光。

    一枚似乎有些暗淡扭曲的卐字印还在这水中,唐时努力想要看清楚,可是图案随着水波的晃荡而晃动,有些模糊了。

    只是……不对……

    不管这水波怎么晃动,下面这佛家真言的位置是没有改变的,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抬头,便看到了穹顶上那熟悉的卐字印——金光尽管已经暗淡,却还在缓缓地转动,正对着下面大型八卦阵之中的太极双鱼图……

    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便听到了无数阴惨的呼号,有喊杀声从他的耳边冲过去,他似乎看到了无数的人,大打出手。

    而后,世界归于平静。

    唐时面前还是那甬道,两边的壁面都是光滑的,之后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忽然从甬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便有人模糊地喊了什么。唐时站着的这个位置,看不到拐角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那边一下混乱了起来。

    紧接着,他们这边那些光滑的壁面之中就有一些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些道士,纷纷向着那边冲出,紧接着从唐时的身边走过去一些佛修,像是想要制止什么,佛道两修交流了起来,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大打出手,于是之前唐时推测的那些场面,一一上演。

    佛道两家的残杀……

    鲜血覆盖了这一条还没有积水的甬道,最终还是道修们的凶狠获胜了,也有一部分道修是站在佛修这边的,战斗异惨烈,一些佛修在甬道之中奔走过去,挤到了另外一边,高声呼喊着什么,可是外面的人似乎不理会他们,于是许久之后,他们似乎只能够回来了,然而下一场屠杀这个时候才开始——

    那些道修,似乎是去而复返,紧接着对着佛修举起屠刀,甚至向着那些站在佛修那边的同门——杀去!

    鲜血染红了唐时的视线很快眼前的一切就模糊了起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事情的发展,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

    恍恍惚惚之间,似乎是谁叹了一句——天无情,人何有情?

    唐时怔住,忽然之间像是明悟了什么,天无情,人何有情?

    修士们一直在向着天道靠拢,那便是由有情向无情靠拢,又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更云天地不仁,所以视苍生如草芥,因而有佛。

    天不度苍生,便有佛来度;天不久世人,便有道而自救;天不怜万物,便有万物自怜起而成妖——

    滚滚惊雷便在唐时的心神之中震动,他像是忽然明悟了,也忽然迷惘了,于是站在那里,忽然便陷入了深沉的迷幻之中。

    水面上传来惊天的震动,风龙卷水而起,于是惊涛骇浪。

    那水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下面的八卦阵法与佛家真言,竟然同时运转了起来,光芒大放,将这空间稳定住,而后有芥子的虚影,将这一个洞穴框住了。

    唐时此刻,已然身陷芥子须弥之中。

    外面,浩然山正气宗,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

    原本有五名金丹期高手的正气宗,现在却已经人心惶惶,之前万新安长老的命牌忽然之间破碎,便已经让掌门赫连松震怒,现在却前山上竟然有吹雪楼与点苍门的人联合起来攻打正气宗,竟然说他正气宗有妖邪之物,后山黑潭之中藏污纳垢。

    那尹吹雪说“正气宗已然不正,不如无郑琦”,而后便联合了洛远苍来。

    此刻两班人马已经在山前围杀,不断有正气宗的弟子出来与他们的人交战,相互之间都有损失,法宝的灵光四处闪动,便见鲜血横流,残肢乱飞,整个山门前不多时就已经红了一片。

    东山大会在即,现在吹雪楼与点苍门如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正气宗捣乱,分明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他们,好获得四方台会的参加名额,还说什么正气宗藏污纳垢,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

    可是借口又如何,只要正气宗真的没有挺过这一遭,失败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不管他正气宗有没有藏污纳垢,最后都只能顶了这无端加上来的黑锅!

    赫连松修道百余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鲁莽又不懂事的后生,他站在正气堂前,差点气得吐血,便向着外面骂道:“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我正气宗千年基业,毁我正气宗山门,他日大荒之中的老祖定要千百倍报复回来!”

    下面洛远苍闲闲地抱着自己的手,传音道:“大荒距离东山千八百里,大挪移都不一定能够过来,你就干嚎吧,看我们杀了你正气宗徒子徒孙,你们还有没有那本是。”

    现在是洛远苍跟尹吹雪都不动手,正气宗那边也不敢动手,生怕被钻了空子,都是下面的人在打。

    只是最终战斗还是要落到最顶层修士的较量上面的,虽然说蚁多咬死象,但正气宗之中的筑基期修士也不是很多,几十个而已。

    尹吹雪把玩着自己手中那一柄昆仑剑,随口问道:“你那位小友,当真是回不来了吗?”

    “……”说的是唐时,洛远苍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看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场争战的是非一眼,是非想要进去找,只不过山门已经关闭,之前的阵法似乎也被发现了,根本没有办法打开。洛远苍只能跟是非商议,待他们解决了正气宗之后,再去看那边的情况。

    所以是非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动手,却不插手这一回的事情。

    到底是非是什么打算,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尹吹雪对是非隐约有些忌惮,毕竟小自在天出来的人,当真是惹不起的。

    “我倒是觉得……那人命大,死不了。当初你看他在小荒十八境,怎么打都打不死……”洛远苍一点没觉得自己这句话有贬义,他以为自己是在夸奖唐时的。

    尹吹雪眼神晦暗,忽然笑了一声,道:“人贱命长,说的就是他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搅事儿呢!”

    “差不多了,斩草除根,下面的正气宗弟子已经死伤大半,该到最后的时候了。”

    他们之前约定三日之后来围攻,便是说到做到。

    如今鲜血已经从台阶上流淌下来,汇成了小河。

    “杀!杀过去!”

    “那边有人来了,快挡住!”

    “护山大阵,快!挡住他们!”

    “杀——”

    ……

    山林间全是血腥的味道,所有的鸟类已经全部飞走,鲜血喷溅在周围的树上,或者是喷射到人的脸上,已经是一副惨象了。

    道修是这个大陆数量最为庞大的修真者,派系驳杂,分类众多,常常有各种各样的分歧,也因为不同的分歧出现了不同的争斗,像今日这样两派联合起来绞杀另外一派的事情也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了。

    修道者内部对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介意,如今尹吹雪与洛远苍做这样的事情,固然是为了一己私欲,显得有些道貌岸然,但这既然是修真界的潜规则,他们自然不算得什么十恶不赦。

    凡人的信条,在修士的身上,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约束力。

    他们的约束,永远是力量。

    尹吹雪道:“时机成熟,那我便动手了。”

    这一把剑,虽然不如自己原来的剑得心应手但至少也是一柄下品的灵剑,昆仑剑,于是从这浩然山下,豁然指天,于是八方云动,紫气东来——

    尹吹雪的身形便直接从这地上升起,从这山脚下踏云而上,便已经暴起,直到与那正气宗的主建筑齐平,于是便仗剑长吟,大笑了一声,那笑声如风拂过整个连绵山岭,翻滚而去:“赫连松老匹夫,你正气宗气数已尽,别占着东山第一流的名头了,且空一个位置给我这洛远苍小友,你看如何?”

    “做梦!”赫连松暴跳如雷,便也将自己那青虹剑取出,到了外面的白云堂前,喊道,“左右护法、邱峰长老何在!”

    左护法赫连冲,正是唐婉的双修道侣,金丹初期;右护法于柏成则是金丹中期的修士,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而长老邱峰,则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如今是老态龙钟,他是整个山门之中唯一一个修为偶尔与掌门赫连松比肩的人。

    当下,三个人站出来,知道这一战是难以避免了,只可惜前些天万新安长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不在了,所以现在整个正气宗之中只有四名金丹期高手,只能勉强与尹吹雪和洛远苍那边相比,很是憋屈。

    此刻,那尹吹雪已经凝聚起了一道剑光,便直接向着他们山门牌楼之上劈来,剑气方到,竟然就已经直接将这刻有正气宗三个字的牌楼劈成两半。

    方才说话的时候,尹吹雪是笑着的,可是真正动手的时候便像是在小荒十八境之中,满脸都是狠色。

    冷静地杀人,需要计算好自己跟对方实力之间的对比。

    尹吹雪眼帘一搭,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那赫连松也直接一道剑气冲上来,便与尹吹雪撞在了一起,可是他那剑怎么能与尹吹雪灵剑相比?竟然在撞击到一起的一瞬间,便已经显出了败势,幸而有诸位同门出手相助,四个人剑气合一,竟然将尹吹雪倒劈了回去!

    下面正气宗正在苦苦抵抗之中的弟子们顿时士气大震,便大喊着将外面的进犯者杀了个淋漓!

    在大规模的争战之中,士气也是很要紧的事情。

    尹吹雪一个人打四个,竟然还打上了瘾,便没让自己门中人插手,只说他们在一旁看着就行,而后一个翻身立刻上去,重新与众人斗法起来。

    前山这边打得火热,后山却也有了异动,一名执事弟子歪歪斜斜地御剑从后山过来,便喊道:“师叔不好了,黑潭之中的东西像是要出来了!”

    赫连冲大骇之下,气劲乱窜,便被前面尹吹雪一剑砍掉了手臂!顿时鲜血四溅,那一条手臂被尹吹雪握在手中,随后被他抛落在地,下面的人看到那断臂落下,竟然吓得纷纷让开。

    赫连冲修道这么多年,也是当断则断,那手臂掉了,竟然只是面目扭曲一阵,便叫人道:“于柏成长老去后山看着,其余人等——以死捍卫我正气宗!尹吹雪,你定会遭到报应的!”

    尹吹雪根本懒得理他,抬手便又是一剑上来,这个时候洛远苍看着时机成熟,也加入了战斗。

    混战,终于开始了。

    那于柏成长老脱出了战圈,便向着后山而去,果然看到水面已经掀起了骇浪,灵气暴动,周围的阵法都要压不住了,掌门说这里面没有邪魔,可是为什么现在——定然还是邪魔要出世了!

    他咬紧牙关,便靠近了这潭水,前山之中忽然有无数的喊杀声起来了。

    便有一个晴朗的声音传遍整个苍山:“我天海山来也!”

    正气宗之人顿时一片欢呼,他们严防死守,早就派人通知了他们的盟友天海山,平日里秦溪那惹人厌恶的微胖身体,竟然也变得可爱起来。

    本来是吹雪楼与点苍门一起围攻正气宗,现在却忽然之间杀来了天海山,并且天海山的人来势极猛,杀了吹雪楼与点苍门一个措手不及一样,竟然就直接从山门前杀出一条血路来,撕开一道口子,硬生生地挤进了战圈。

    正气宗这边看到外援来了,连忙喊道:“开护山大阵,迎天海山道友!”

    秦溪朗声一笑,便道:“同舟共济,多谢多谢!”

    “好说好说。”

    护山大阵,终于就这样开启了。

    乌龟壳一旦出现了裂缝,悲剧就已经要开始上演。

    尹吹雪与洛远苍几乎是同时一笑,心说秦溪这小子毒计可怕!

    之间秦溪领着一群人便直接冲进去了,而后——天海山的屠刀向着正气宗,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你们干什么?!”

    “这不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

    “这是为什——”

    “杀!”

    “杀——”

    ……

    杀戮,这才开始。

    赫连冲眼睛都红了,便向着秦溪质问道:“你们干什么?!”

    秦溪一剑斩去,笑骂道:“蠢货,东山第一流,一共就三个名额,没了正气宗,刚好!”

    所以原来的正气宗,便这样埋葬了吧!

    局势瞬间逆转,新一轮的杀戮开始。

    而后山的水潭里,却忽然暴起了一团黑气,甚至在前山都能够看见。

    一条黑影裹在黑气之中,周身有隐约的金光,于柏成大喝一声:“邪魔休走!”

    他横剑而起,便发出一道深蓝色的剑气,将外面那一层裹着黑影的黑气斩落一半,里面隐约露出一个人形来。

    唐时还在顿悟的修炼之中,体内金丹伴随着他的领悟而急速地旋转,此刻忽然之间听了这样的声音,便觉得脑海之中一痛,生生被从这样的美妙领悟之中打断了。身周那黑气之中的无数灵气被他疯狂地吸收进了体内,可是因为方才那一剑,他唇边挂上了一点鲜血。

    “受死——”

    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唐时便听到方才那出言打断自己的声音再次出现了,紧接着便有一剑从他肩头穿过——

    卧槽!

    唐时整个人简直都要傻了好么?!

    他刚刚还在顿悟之中,现在身体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因为过于舒爽,导致了行动迟缓,这个时候被人一剑刺过来,竟然躲不过!

    唐时的眼底,戾气终于起来 ,去你妈邪魔外道,老子长得虽然不帅,但好歹还是个人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一剑刺过来,下手狠毒,此刻那剑上还包裹着剑气,想要用剑气切碎他的身体——好,好,好,好得很,又是这正气宗!

    这仇恨,拉大了!

    于柏成愣住,没有想到这黑气散尽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他怔然了片刻,便忽然狠声尖啸了一声:“唐时——”

    唐时没想到这人竟然认识他,想必是他当初在小荒十八境下手太狠,以至于整个正气宗的人都认识他了吧?唐时怕吗?一点也不怕!

    既然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下手还留情个屁!

    唐时直接一把握住了那于柏成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剑,而后翻身一掌推出排在这于柏成的身上,汹涌的灵力轰出,竟然有一种无边的凶煞和霸道,于柏成当即一口鲜血吐出来,已然受了伤。

    金丹中期的实力!

    唐时扭动了自己的脖子一下,狞笑着看那于柏成,道:“曾炳华、杨文、于道子还是温莹?哪个是你心爱的徒儿?”

    于柏成眼睛发红,温莹乃是他爱徒,却不想死了,去了一趟小荒十八境就死了!

    “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能祭奠温莹在天之灵!”

    “呸!人死如灯灭,那女人灵魂都被我磨成了灰,烧了个干干净净,还在天之灵!老匹夫,你是糊涂了!”

    唐时大笑了一声,已然张狂至极,当真是旧恨不减,新仇频添,他看出现在正气宗不平静,也知道今日自己明目张胆地出现,定然是不能善了了,要做就做绝了!

    那边正在灭正气宗,自己也加一把火!

    仇已经结下,那就不妨结得更大!

    杀,杀他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