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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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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清洗

    她眼底的迷惑,他一览无遗。

    他望住她,琥珀色瞳仁被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点亮,这是一场梦,一张谁也无法拒绝的甜美幻影。

    “你穿婚纱,比我想象中更美。”

    他似乎被围困在婚礼的回忆当中,这一时目光也变幽深。

    阮唯却在重复,“s?whoisthiss?”

    “你认为呢?”

    “失忆患者该知道什么?”

    “我想你非常清楚。”他弯腰试水温,不经意间强调,“我不喜欢你用问题回答问题。”

    又是命令式内容,又是温柔慈爱的语调,却带着平常人无法抵抗的气魄。

    她嗅到危险,本能地收缩防备。

    而陆慎并不在乎。

    他将毛巾浸湿专注地擦洗她的皮肤,每一寸,每一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无法逃开。

    她面红,他冷肃,场景怪异。

    “在怕什么?”陆慎问。

    “不怪我,只怪死赖着不肯走的羞耻心。”

    他原本正低头仔仔细细擦拭她白皙小巧的脚掌,听她这样讲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不能继续问下去。”

    “我也好奇一回,请问是为什么?”

    “我怕讲到最后该道歉的人变成我。”

    本来就该你是。

    阮唯护着胸口,心气不平,却撞见他低头时轻轻上扬的嘴角,陡然升起的叛逆心又被这一抹笑消弭。

    偏偏讲不出他好看在哪里,只知道他皱一皱眉都举足轻重。

    陆慎捏一捏她健全完好的左脚,“看着瘦,肉倒是不少。”

    阮唯不答话,他再一次洗干净手,他的目的地最终仍然绕回她苍白的身体。

    柔软的supima棉穿行于她无法躲藏的身体上,从脖颈向下,慢慢攀升,慢慢寻找,带起一片瑰丽的粉红色。

    又丈量她身体维度,每一处都不曾避开。

    他眼神未变,呼吸平缓,自始至终保持冷静,就像个参透玄机的苦行僧。

    “阿阮长大了……”他挑起她下颌,看着她干净漂亮的眼睛满意地宣布。

    阿阮阿阮,如此亲昵而熟悉,就在唇角舌尖,仿佛温习过千万遍。

    “恭喜你终于获得一头成年奴隶r,请问几时带我出门放风?”

    “又在跟我闹脾气。”

    “什么是又?”

    “你失忆之后更加孩子气。”

    “当然,我智商停留在十二岁。”

    “要不要给你播动画片?”

    “谁知道最近流行什么。”

    “我去找小瑜问问。”陆慎一本正经地为她寻找答案。一边与她说话,一边静静欣赏眼前这张脸。

    眼流光,眉细长,一派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人群中匆匆一瞥,你已在猜测,她一生是否从未高声说话。

    然而事实正相反,教会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阮唯说:“我想我暂时失去人身自由,假设婚礼发生车祸,全家都在处理后续事宜,但七叔把我藏在这里,总有其他目的。”

    “你很敏锐,从头到脚样样都让我满意,怎么办呢……”他微笑着,弯下腰,在她芬芳满溢的左胸上烙下一吻,“真想,吃掉你的心——”

    他洗净她,再将她摆放在床边,当一尊漂亮人偶。他是她的主,她的上帝,她的眼中只能有他而已。

    琳琅满目的衣帽间,他从这些年累积的一件又一件少女衣饰中找出一件墨绿色棉质睡裙,再拿一条全蕾丝三角裤。抬高一只雪白纤长的腿,穿过来,再缓缓向上推——

    他替她穿。

    而她的腰与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在他眼中,都是刚刚好。

    这世上最难抵,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理智都被感情扭曲,难怪有那么多情杀案,原来都是借爱疯狂。

    “这颜色很衬你,你觉得呢?”陆慎审视她,顺带欣赏杰作。

    阮唯坐在床边,发愣。

    “不舒服?”陆慎问。

    “头晕。”

    他立刻把游手好闲打游戏的施钟南召过来。

    施医生顶着压力给阮唯做完全套检查,“身体好了,脑子还没复原。”

    陆慎微微皱眉,显然不乐意听他把正经话通通讲成不正经,“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一定要开处方,我建议多休息。”

    正谈话,阮唯已经在床上睡晕过去。

    施钟南偷偷看一张睡颜,啧啧啧和陆慎套近乎,“陆先生你真是好眼光,平常看照片模模糊糊,没想到真人这么靓喔~~~~”

    “我建议你继续回房间打机。”

    “ok,ok,你是老板你话事。”

    正巧陆慎接到电话,一看是阮耀明,他却有些意兴阑珊,但碍着面子依然得接,“阮生有事?”

    “是我,继泽。”原来是小江。

    “大哥铁了心要趁爷爷昏迷,把力佳连锁卖出去。又听讲他找到力佳隐名股东,要在董事会上投赞成票。七叔,没有力佳我命都只剩半条,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哥得逞。”长海实业控股力佳连锁,大大小小上百家,提供本埠居民衣食住行,更是长海资金“大奶牛”,是小江的救生衣。“又有工会闹事要涨薪,个个都好麻烦,七叔你再不回来水都要淹过头顶。”

    陆慎低头看表,“两小时之后在你办公室见。”

    “我等你。”

    “你有那位股东个人信息?”

    “听说是姓江,但又不是近亲,爷爷总是把简单事情复杂化。”

    他猜测是那位熟悉的江女士。

    他挂断电话再次回到床边,床上的阮唯已经熟睡。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认真地观察她入睡后的神情,而后低声叮嘱她,“乖,等我回来。”

    谁又听得见?

    阮唯的梦里,有人教导她,循循善诱,“你还是小孩子,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只是叛逆。”

    下一刻又有人告诫她,“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对这个人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仿佛梦是真的,现实都是谎言。

    第二天在女护工陪伴下见到通宵玩游戏的施钟南,没错,确实有两位专业护工住在岛上。

    施钟南满眼血丝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阮小姐。”

    “请问你是……”

    “我是医生,嗯……帅医生。”

    而陆慎开会、听诉求、安抚员工还要听阮耀明夫妇没玩没了唠叨,时间消耗,一直等到两天后才出现在鲸歌岛,正巧是傍晚,晚霞在身后铺一张血红大网,而阮唯正在客厅翻一本厚厚的婚纱照,越看越陌生。

    陆慎脱掉深蓝暗纹西装,将衬衫袖口慢慢挽起来,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他一出现,两位护工立刻逃跑,连满屋乱窜的施钟南都找不到痕迹。

    好像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登场,但你看他斯斯文文,嘴角带笑,眼镜都不带框,又温柔又儒雅,大部分人都将他归类到“君子”及“无害”。

    然而他坐在她对面,她当即已感受到无形压力。

    “检查确认清楚了吗?”陆慎问,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怎么半数都是我个人照?”

    “那段时间因为荣发证券的事,我得两面跑。”

    “你好像很忙?你现在做什么职位?”

    “长海vp。”

    “你这么年轻……看来外公好看重你。”

    “也多亏阮小姐赏识。”

    “真难得你也会开玩笑。”阮唯合上影集,兴趣缺缺,“到时间吃晚饭。”

    他看了看银色腕表,摊手抱歉,“抱歉,事忙,没来得及照顾饮食。嗯——不如今晚简单一点,吃西餐?”

    阮唯对眼前事物所知空白,最坏打算是落进“汉尼拔”手里,至多是死……但不怕,想开点,谁不会死?华盛顿同伊丽莎白女王一样埋进黄土。

    “只要不是粥。”她一连两天喝粥喝到习惯性反胃。

    不过七叔七叔倒是叫得顺口,在她脑子里埋藏着诡异的熟悉。

    “等我换衣服——”

    正要走,却听见沙发上的人问:“chris好不好?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她?我中间记忆空白,好好奇她现在变什么样。”

    陆慎低头慢慢把不平整的衣袖掖好,微蹙的眉头,似笑非笑。

    “你从来没有一个叫chris的好友,但你十岁时养过一只暹罗猫,自己起个大人名叫chris,现在正在赫兰道养老。”他抬头时抬右手推一推镜架,再走回原地,从沙发背后欣赏她瞬间僵直的双肩。

    “小朋友……”他弯腰吻她发顶,“我等你下一招。”

    阮唯咬住下唇,盯着他上楼去的背影,既害怕又气恼。

    这游戏刚开始,她每一场都输,但外公从小就教她,人生在世一定要越挫越勇。

    陆慎再次出现,换一件亚麻衬衫,黑色长裤,横抱她来往餐厅走,海风透过半开的窗向内涌,吹起她散落的长发。整间屋正座岛除了她与他仿佛什么人也没有,空旷得只剩下起伏汹涌的海浪。

    长沙发正对着流理台,她被安放在沙发上,而他系上了白色半身围裙,洗过三遍手,才开始低头处理食材。

    细看才清楚,这一间屋,最奢华是厨房,分中西两区,刀具、砧板、烹锅都不同,连冰箱都是一模一样两座,相对而立。仿佛有人画一条中轴线,将厨房剖开来,处处对称。

    他切着小牛肉,一刀下去,还有血涌出来,正新鲜。

    “我记得你去布尚,最常吃红酒煨小牛排。”

    “其实我不喜欢吃西餐,不过是为应酬。”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与他去过步尚,但他讲点滴细节,样样却都记在脑中。仿佛正一步步向她宣告,他对她拥有绝对控制。

    朝四周看一看,长沙发摆放的位置,似乎专门为厨房而设,不,是为观赏他的王国而设,面前没有电视更没有音响放映机,只有一个衬衫雪白,斯文儒雅的男人,低着头,细致而专注,同每一份食材谈恋爱——小牛排在他指下酥软,羊肩已无抵抗之力,连花椰菜都绿油油闪光。

    不可否认,他魅力惊人。不似电影明星,一出场得万人喝彩,他是黄昏中潜伏的幕布,不经意间已将白天拉扯进黑夜。

    温水煮青蛙才最可怕。

    “一点片段都不记得?”陆慎的切片刀停留在饱满的利比亚火腿上,他在等她的答案,形式扭转,第一轮攻守交替,虽然注定短暂。

    “关于什么?”

    “陆慎。”仍未下刀。

    双手抱胸,阮唯向后靠,柔软的小羊皮撑住背脊,沙发的舒适度可给八十分。

    她在享受这一刻,优哉游哉宣告,慢条斯理挑衅,“.”

    刀刃切向砧板,闷响一声,这一片过厚,不能用。

    “你也不能确定。”他仍未抬头。

    阮唯保有自信,“百分百确信,我不认识你,但至少了解我自己。”

    “习惯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所以呢?”

    每一种食物都有相配的刀,不可以混淆,红酒与香料的比例更不可以超额,左手边第二条乳白色毛巾擦干净手,他去取煎锅,面对她时唇角轻勾,显而易见的讥讽,“我们拭目以待。”像威胁,又像劝告。

    阮唯并不纠缠于此,“祝我好运,慎。”

    “我想你很难坚持。想要什么甜点?阮小姐。”

    “多谢,提拉米苏,我是古典保守派。”

    他正给酥嫩的小牛排加白兰地,这回要彻底灌醉。“我想甜点不分派系。”

    “没错。”她坦然,“是我痴恋它。有些东西一旦爱上就很难改,我抗拒改变。”

    再抽一条毛巾,包裹着从酒架上挑一瓶红酒来,征询她,“,能否过关?”

    她没所谓,但仍忍不住出言,“不错,我很想念量产酒,以及木塞味。”

    又精又挑,情感记忆抛到脑后,还有对现实的五感不能被车祸磨灭。

    陆慎未被刺中,反而笑说:“讲实话,我更中意绍兴酒。”

    “花雕酒,配秋蟹,有红烧肉更开心。”一说到吃,倒是忘了何年何月,身在何处。

    陆慎的笑容似乎始终挂在唇边,未曾消减。头盘、主菜一轮轮吃完,他与她对桌而坐,不近不远距离,一顿晚餐的时间,无人打扰。

    她在品尝美食,而他在品味她。

    挂钟走到八点十五分,康榕与宁小瑜进来,一个斯文清秀,另一个艳光四射,连阮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闻到香烟余味,显然有人抽完才敢进屋。

    陆慎走到她身边,拿餐布擦净她嘴角,将她手中刀叉都放回原位,坐在一旁红衫木椅子上说:“到时间谈公事,你想看书还是电视?”

    “我想回房间。”她警戒地瞪住陌生人。

    陆慎对她笑一笑,碰一碰她僵冷的脸,如此而已。

    “我想多花时间陪着你。”

    根本没机会拒绝,陆慎弯腰,亲自将她抱到书房。

    书房两个厅,中间有虚假隔断。陆慎与男女秘书围着书桌谈话,阮唯坐在一张沙发椅上拨弄遥控器。

    岛上接受不到电视讯号,她只能看录影。

    康榕汇报日常事务,宁小瑜却讲八卦逸闻,“江老还是没醒,大小江争得越来越厉害,报纸天天都登,吵来吵去相互诬陷,我都嫌丢脸。”

    陆慎慢慢摸索着一张报告,不答话。

    康榕说:“我听梁助理的意思,大江想在风软上市前入股,到时候给什么价,实在难估。”

    宁小瑜不忿,“上市前入股,上市后一翻数倍立刻套现跑路,大江赚钱真是简单直接。”

    陆慎终于开口,“梁助理讲什么你都听…………”

    “我要喝水……”

    会到中途,听见阮小姐“按铃”,宁小瑜先起身,却被陆慎拦住,他亲自去倒水,“她的事情不用你们代劳。”

    谁听见都要感动。

    但阮唯看动画电影看得心酸,连谢谢都没有一句。

    宁小瑜多少要替大老板不平。

    然而好或坏,从来不是一两句能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