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战宋 > 第十七章:长春论道3

第十七章:长春论道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丘处机摆手道:“别再这么称呼我了,我是‘真人’,那天下千万万黎民百姓却都成了‘假人’不成?”毕再遇嗤地一笑,当即改口道:“是,道长。睍莼璩伤”丘处机回头观望壁上那画,良久叹道:“当年先师也是这般豪情满胸,一心想灭金复国。”毕再遇顺着丘处机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画中绘的竟然是一幅人物背像,画纸色作微黄,显然非时下所绘。画中人身着青衫,正低首抚剑,虽只寥寥数笔,但自有一股磊落英雄之气跃然纸上。

    毕再遇虽说对书画一道不甚了了,却也从未听说过画人物背像的,呆了一呆,不禁问道:“这画儿为何只绘了个背影?”丘处机道:“这幅画是先师的自画像,旁边所挂的长剑和葫芦,也都是先师所遗。”毕再遇目光又转到那柄剑上,见剑鞘及剑柄都作黑色,颇有些不同寻常,便道:“烦请道长借剑一观。”大凡习武之人,对宝刀利刃都爱不释手,再加上听说这剑乃是重阳真人遗物,更不由自主地想看上一看。丘处机振衣起身,恭恭敬敬地对那剑拜了三拜,方轻轻自壁上取下,双手捧于毕再遇,道:“请看。”毕再遇也伸双手接了,横放膝上,定睛细细打量。剑鞘颜色乌黑,并无纹饰装潢,抽剑出鞘,却见剑身也是通体漆黑,只刃口剑尖等处隐隐有青芒不住游动,微一舞动,便如道道黑气围绕全身,显然锋利异常。遍看剑身及剑柄,并无任何字样,把玩一回,仍插剑回鞘,双手递还丘处机,赞道:“英芒内敛,果是好剑!”

    丘处机接了,仍悬回壁上,道:“当年先师举旗抗金,所用的便是这把剑。唉,那都是数十年前的往事了!”毕再遇于河间府也听那农户说过王佶抗金之事,但其间详情并不甚解,便问道:“晚辈先前也听人说起过重阳真人抗击金军之事,但后来为何又出家为道呢?其中曲折,还望道长明释。”丘处机仍盘膝坐了,缓缓道:“当年师父眼见金兵侵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积愤之下,便高举义旗,率师抗击金兵。是时金人声势正盛,先师虽然小挫金兵,但终究难以动摇大局。后来金军卷土重来,围而邀击,先师纵英勇善战,也难挡金军漫山遍野的攻势,连战皆败,手下将士亦大都战死。先师身被重伤,匹马遁入终南山中,未被金人擒获。日后先师伤愈出山,想再举义帜,然而大局已定,江北的大片土地已尽归金人所有。先师一怒之下,在终南山筑了一座墓室,终日在墓内居住,并以‘活死人’自称,以示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说罢回望墙上画像,续道:“是时先师自觉愧对手下战死沙场的将士,才绘了这幅背像,以示无面目见人。”毕再遇听得忘形,击节赞道:“好,好汉子!”

    丘处机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之后先师日夜研读道藏,终有一天大彻大悟,便结发为道,自号‘重阳’,于终南山中创立了全真教派。”毕再遇出神良久,忽道:“依晚辈愚见,出家之后的重阳真人,比之出家之前的王佶却是差得远了。”此言甚为唐突,丘处机听了却也不怒,只微笑道:“何以见得?”毕再遇朗声道:“出家前的重阳真人不畏强敌,率兵抗金,虽未能成功,但总是轰轰烈烈地大干了一场,不失为一位英雄好汉!出家之后,整日里无非是炼丹画符,拜神驱鬼而已,这哪里是英雄好汉所为?”丘处机又是淡淡一笑,问道:“那以阁下之见,怎样才算是英雄好汉?”毕再遇正色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者也!”丘处机又问道:“那么重阳先师如随着部下一齐战死沙场,便可称为英雄好汉了么?”毕再遇闻言一愣,心道:“如果点头,那不就等于说重阳真人不应该苟活于世?这可怎生回答?”正沉吟间,丘处机又问道:“道家之学你可曾读过?”毕再遇道:“读过一点。”丘处机又追问道:“那么儒家之学呢?”毕再遇答道:“也读过一点。”丘处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所言的英雄好汉,俱为儒家所言;我道家视万物如刍狗,汉人也罢,金人也罢,皇帝也罢,平民百姓也罢,俱一视同仁。帮着汉人杀金人,或帮着金人杀汉人,都一样的杀人取地,涂炭生灵,又何来‘英雄’二字?”

    毕再遇闻言茫然,怔怔地出了神。张宪虽然也是道人,骨子里却实为大宋将军,所言所行与丘处机全然不同。毕再遇随着张宪之时虽也读过几节《道德经》和《华南经》,但看过便忘,从未深究。又日受辛弃疾及陈亮等人的熏陶,向来认为驱逐金狗,光复神州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从未听过今日这般言论。呆了半晌,方道:“然则我大汉百姓惨遭金人压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便忍心坐视不理么?”丘处机淡淡道:“金人皇帝欺压百姓,换了汉人皇帝,也一样的欺压百姓。”毕再遇沉默良久,终觉无言以对,只得长叹一声,垂首不语。

    丘处机看毕再遇低头沉思,转头向门外道:“志平,快奉茶来。”尹志平正立在门外,听得师父吩咐,忙答应一声,快步离去。不多时便端着茶盘返回,隔着门道:“师父,茶来了。”丘处机却不叫进,自起身开门,接过了茶盘,亲自把盏,替毕再遇斟茶。毕再遇见状忙道:“不敢有劳道长,还是晚辈自己来吧。”丘处机只是微笑不答,顾自斟茶,看看茶水已溢出杯沿,犹不住手。毕再遇连声道:“道长,杯子满了。”丘处机这才放下茶壶,道:“百姓者,水也;君王的法度,便如这茶杯,一旦越过法度,茶水便会溢出。”毕再遇闻言一振,心中若有所悟。丘处机又道:“现下金国纲纪败坏,横征暴敛,境内各族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大宋如真能修兵养甲,再联络辽人蒙古共同夹击金国,又何愁金国之不灭也?”毕再遇心下疑惑,皱眉道:“道长不是说帮着汉人打金人也是生灵涂炭么?怎么又帮着大宋说话?”丘处机摇头道:“非也,贫道乃是帮着天下的黎民百姓说话。希望日后阁下提兵攻金,也不是为了大宋攻打金国,而是为了大金全境内的各族百姓而兴兵攻金。”毕再遇这才恍然大悟,起身谢道:“谢道长指教,晚辈明白了!”丘处机捻须道:“万法同源,万姓一般,万物有爱,融于自然。为将者心中存了一念之仁,方可称为大英雄!大豪杰!”毕再遇既敬且佩,竟俯身下拜,道:“道长今日之言,再遇终生受用不尽!”丘处机笑着将他扶起,道:“这个哪里敢当?只是希望阁下日后出兵放马之时,偶尔能想想贫道今日所言,贫道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尹志平未料两人竟然会谈上这许多时候,眼看午饭时间已过,毕再遇犹不肯出来。听这时是个话头,便隔着门板道:“师父,该吃中饭了。”丘处机略应一声,对毕再遇道:“毕提辖也在本观用些斋饭如何?”毕再遇忙谢道:“已打扰了这么久,不敢再行唠叨,这就告辞。”丘处机也不再行挽留,只是道:“异日如有机缘,还请再来做半日之谈。”又对尹志平说道:“志平,送毕施主出去。毕施主的真实身份,绝不可告诉他人。”尹志平应了,前行一步,道:“毕施主请。”毕再遇又对丘处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方转身随尹志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