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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八回高谈圣会师李密 隋世祖议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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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辽东海北翦长鲸,风云万里清。

    方当销锋散马牛,旋师宴镐京。

    前歌后舞振军威,饮至解戎衣。

    判不徒行万里去,空道五原归。

    秉旄仗节定辽东,俘馘变夷风。

    清歌凯捷九都水,归宴洛阳宫。

    策功行赏不淹留,全军藉智谋。

    讵似南宫复道上,先封雍齿侯。

    却说东方煌、东方伯兄弟击溃秦叔宝,忙忙逃去,路上遇着罗松、罗士信、裴元庆,遂兵合一处,感慨万千,一同走路。正行之间,看见一支军队,你来看: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

    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

    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

    当先一人,怎样打扮:

    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外罩一领紫袍,上绣龙纹,足蹬一双金靴,光彩夺目,腰束狮蛮带。坐下一匹七煞追风马,日行千里,手里一根熟铜棍,腰上两根板斧。

    身后一人,和尚打扮:

    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鞘内戒刀,藏春冰三尺;肩头禅杖,横铁蟒一条,暗藏飞钹骁勇。鹭鹚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二人看见秦叔宝,对视一眼,问道:“来者可是瓦岗寨金墉城秦元帅?”叔宝道:“我就是秦琼,二位是何人?”二人呼呼笑道:“我二人是白玉王高谈圣坐下,兵马大元帅熊阔海,兵马副元帅盖世雄。我们本来攻打北平,眼看就要拿下荆元桓,大王传命,说西魏王的弟兄有些麻烦,故而前来相助。如今二位大王就在后面大营龙帐里喝茶,请秦元帅和我们回去。”叔宝大喜,就和二人回去,来到龙帐,先见了二位大王,然后分宾主坐下。李密问道:“秦元帅,闻你被新文礼打败,可有此事?”叔宝道:“臣无能,让大王丢面子了。”高谈圣笑道:“李兄,胜败乃兵家常事。闻新文礼那厮有些本事,想来秦元帅不好过去,也是手滑,不必责怪。”罗成闻言,看向裴元庆、程咬金,面上都有不平之气。李密见说,赔笑道:“那一个似高王兄一般,有雄阔海、盖世雄这样英雄的正副元帅。”高谈圣道:“李王兄,不必说了,但只我在此,就是宇文成都,也让他身死道消,这个仇你记着,没那些本事来,我给你报。”罗成道:“这新文礼和尚师徒是一对兄弟,若论秉性,其实也差不多。白御王的本事,罗成自然知道,此战必然是手到擒来,只需防范折兵马几个,也就是了。”叔宝道:“表弟,你这话有些歧义,不要胡讲,王爷是个清白好汉。”高谈圣说道:“不妨事,罗将军心直口快,是个好汉,荆元桓那厮可怜,没少不得一发收拾了,那时候我亲自把人头送来,捎带给罗将军祭拜父亲。”这罗成闻言大怒,起身说道:“罗成昨日有些伤损,胸口发痛,失陪了。”气呼呼地走了。雄阔海道:“西魏王,时辰不早,你我两家各自休息,明日也好作战。”李密顺坡下驴,也就同意,带了诸位将士去了。正是: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却说诸将回营,心中个个有气,单雄信一拍桌子,大喝道:“什么东西,就敢侮辱我瓦岗寨兄弟,我真恨不得砍了他!”王伯当说道:“他脸上分明是幸灾乐祸,反倒是费心思装出来一副同情的样子,真是不要脸!”咬金道:“二位弟弟,人家就没长脸,咱说话不能自信点?”罗成道:“非是为了反隋大业,我真想戳他一万个透明窟窿!”叔宝道:“那个雄阔海不是个好惹的,你们不要自讨苦吃。当年在长安,他一个人硬接宇文成都三镗,你们那一个有这样的本事?”元庆道:“三镗?不必说了,只我一个就能打死他。”裴翠翠道:“元庆,你掺和什么?听你姐夫说什么。”咬金道:“要我说,他们气我们,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他为啥放弃唾手可得的北平府,来帮我们。”徐世勣闻言,暗吃了一惊,说道:“这厮莫非想要把我们一并收拾了?”咬金道:“窦建德和萧铣都打了一年了,咱们这几个,还说什么?高谈圣现在有大军二十万,我们只剩下十万,咱拿什么和人家打?人家来,就是看看我们的实力。如果不好对付,两家还是兄弟;要是好欺负,咱们也就给交代了。”叔宝道:“四弟说得有道理,明日会战新文礼,我们不要随意出手,先看看这盖世雄什么本事。”诸位将军会意,各自去了。

    次日天明,新文礼方才用过早膳,人报城外有军马讨战。新文礼大惊道:“他一夜之间折损大量兵马,怎么隔一天就赶过来讨战?”小卒道:“启禀大老爷,这厮不是形单影只,旗号分两面,分明是高谈圣那厮。”新文礼闻言,如同五雷轰顶,大惊道:“不好了,这高谈圣的两个元帅利害,又有大军二十万。我这关中不过三万军马,怎么对付这三十万大军也?”玉梅道:“夫君,快些写信,请朝廷发兵前来援救。”文礼道:“是了。”忙写信报知朝廷,请求发兵相救。一面道:“拿我兵器来,出城接战。另外,教二位老爷回城,这掎角之势无用了。”当下兵马汇合,方才敢出城接战。两军对阵,高谈圣当先喝道:“新文礼将军,一向可还安好?”新文礼回道:“白御王,多蒙挂记,还有些好嚟。”高谈圣说道:“新将军,我劝你还是速速归降,否则,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新文礼闻言,大笑道:“高谈圣,你好痴傻!我新文礼是什么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卖国,你多大本事,就敢叫我归降?不必废话,有什么猛将,就出来和你爷爷我比个高下。”高谈圣大喝道:“好你个新文礼,我好言相劝,你却恶语相加。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你就放马过来罢!盖元帅,你上来取这厮狗命!”盖世雄道:“新文礼,你纳命来罢!”东方煌大喝道:“那里来的野和尚,也该在此撒野,不要走,吃你爷爷一斧!”盖世雄起手道:“阿弥陀佛,贫僧......”那东方煌是个性急的人,听闻这一篇啰嗦的言语,大骂道:“闭了你娘的鸟嘴,你给我纳命来!”劈面一斧砍来,盖世雄连忙架住,震得虎口发麻,知道不是对手,大叫一声,放出飞钹,来斩东方煌。东方煌大笑道:“原来就这点本事,你看我的道术!”念动真言,背后多了一只手臂,一把接住飞钹,捏成粉末。盖世雄大惊,料定不是对手,回马就走。雄阔海见了,出阵大喝道:“妖怪,你是何人?该如此无礼,你爷爷雄阔海在此!”新文礼大骂道:“雄阔海,你个手下败将,可惜当年天宝将军没打死你!”雄阔海见新文礼揭短,大怒,不管东方煌,直取新文礼。东方伯看见,大喝一声:“狗贼,不要动我姐夫,爷爷东方伯来会会你!”照面就是一枪,雄阔海连忙架开。两马相交,枪棍并举,你来看:

    那一个是天界的大神临凡世,这一个是满天的群星不识数。一个放毫光,如喷白电;一个生锐气,如迸红云。一个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间,一个就如金爪狸猫飞下界。一个是擎天玉柱,一个是架海金梁。银龙飞舞,黄鬼翻腾。左右宝枪无怠慢,往来不歇熟铜棍,间伴一对板斧劈面砍。

    他两个你来我往,大战十五六个回合,雄阔海抵挡不住,回马就走。诸将见天色已晚,也就各自收兵。

    却说瓦岗寨一般好汉回营,呼呼好笑。雄信笑道:“我们是自甘堕落,原来一个放暗器,一个不如裴兄弟。”元庆道:“五哥说过了,这厮也只好出去唬人,什么接了宇文成都三镗,只怕我三锤就结果了宇文成都。”咬金道:“你们还兀自说嘴哩!这一班凶狠的东方兄弟,却要猴年马月才能打下来虹霓关?”罗成笑道:“程四哥,你怎么坏了我们的兴致?怕他怎的?莫非两家三十万大军还不如三万了?”叔宝道:“你还说!三十万大军听我们的?你不晓得楚霸王三万吊打五十六万的往事?”知节道:“二哥,你不必气恼。我老程有个计较,或许可行。”叔宝道:“你说来听听。”知节道:“你把瓦岗寨和白御王的弓弩手集结起来,造一个土山,只管往城里放箭。我自带人挖一个地道,杀入城中,打开城门,你不是了帐了?”叔宝闻言,大喜道:“早些年都说你是读书人,我还说不像,如今来看,你也是有大将之才的。”正是: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当下秦叔宝从程咬金之言,于各寨内选精壮军人,用铁锹土担,齐来曹操寨边,垒土成山。又会和两家弓弩手,约有三万人,来到土山。虹霓关上见两家联军堆筑土山,欲待出去冲突,被程咬金弓弩手当住咽喉要路,不能前进。十日之内,筑成土山五十余座,上立高橹,分拨弓弩手于其上射箭。隋军大惧,皆顶着遮箭牌守御。土山上一声梆子响处,箭下如雨。隋军皆蒙楯伏地,反贼军马呐喊而笑。

    新文礼见军慌乱,集东方玉梅、东方煌、东方伯、新月娥问计。东方伯说道:“可作发石车以破之。”新文礼大喜,请东方伯进车式,连夜造发石车数百乘,分布城墙内,正对着土山上云梯。候弓箭手射箭时,营内一齐拽动石车,炮石飞空,往上乱打。人无躲处,弓箭手死者无数。贼军皆号其车为“霹雳车”。那时裴元庆把地道多多挖好,告知程咬金。叔宝闻之,心中大喜,整合军马,就要攻伐。不期贼军中有隋军细作,偶然得知消息,忙忙写信报告新文礼。新文礼大惊道:“好一个程咬金,我只道是个匹夫,原来是个有智谋的。”新月娥道:“哥,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寻得这条道,也好做文章。”东方煌道:“我师尊乃是南极仙翁,昔日传我数算的道术,我学艺不精,十分粗浅,今日也只能勉强一试了。”当下取出龟甲兽骨,仔细推算,有半个时辰,方才算了大概。新文礼无奈,忙忙去找,果然是个土洞。新月娥大喜道:“准的!准的!”东方煌笑道:“此乃反贼的命数,不然就是我的运气了。”新文礼道:“速速点兵一万,从此道杀入反贼大营。”正是: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当下隋军顺着地道来到贼军大营,正遇着高谈圣讲话。新文礼道:“他是瓮中之鳖,不要急,听他胡说些什么。”只见高谈圣说道:“诸位将士,多亏西魏国螭虎大将军程知节,使了一条妙计。如今打通一条地道,隋军还蒙在鼓里,不知就里。今日我们杀入虹霓关中,斩了新文礼,活捉东方兄弟姐妹,把来一城的金银珠宝,足够大家受用的!”新月娥闻言,娇斥道:“高谈圣那厮,吃你姑奶奶一箭!”“嗖”一声,一支狼牙大箭射出去了。高谈圣连忙闪过,射在左腿上。众军大惊,一时不知所措。新文礼大叫一声,飞出来,把铁方槊乱打。新月娥、东方玉梅领军杀出来,围剿两处贼军。贼军措手不及,自相践踏,也踩死了不少隋军。王伯当看见新文礼,照面就打。新文礼一槊架在一边,一掌推出去,打在王伯当肋骨上,口吐鲜血,逃命去了。新文礼大喜道:“没有这放冷箭的了!”黄天虎大怒,手提青龙戟,飞马而来,照面就刺。新文礼见了,大叫一声,凌空一槊,打死了黄天虎。罗松护着李密,早出东门而走。程咬金等护着秦叔宝出北营门而走。雄阔海率领军士和新文礼混杀,大战一场,胜负不分。正是: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且说程咬金护着秦叔宝,连同裴元庆、罗士信、罗成、单雄信、徐世勣、裴翠翠、单冰冰,约有三万人马,仓皇走去。走了一阵,咬金大叫道:“你们还兀自走哩!天大的机会,多半错过了?”叔宝问道:“兄弟,有什么机会?”程咬金说道:“你们是糊涂了,新文礼、东方玉梅、东方煌、东方伯、新月娥都来了,城里没个守将,我们从地道路上打个洞,钻入虹霓关,这新文礼不是腹背受敌也?”众人闻言大喜道:“怪不得你直说要走北门的,原来有这样的讲究。”调转枪口,寻个路径,打个洞进去了,直打进虹霓关来,正是: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却说程咬金率军突入虹霓关,军士毫无戒备,只道是新文礼得胜归来,被一番好汉大杀一场,死伤无数。等到反应过来,只差个旗号不曾换上瓦岗寨的。咬金道:“既然拿下虹霓关,不必多说,拿着隋军旗号,去大营里招降他。”罗成道:“只怕他已经回来了。”咬金道:“不会的,一万打二十万,这一会多是消耗差不多了。雄阔海又是个狠角色,怎么放过他?”叔宝道:“咬金有大将之才。信他一次也无妨。”众人来到大营,隋军果然不退,兀自占了上风。秦叔宝大叫道:“新文礼,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来看,你家旗号在此!虹霓关已经被我们夺了,你何必负隅顽抗?”新文礼看去,果然是自家旗号,大怒道:“我忘了大事,被程咬金这匹夫坑害了!”程知节说道:“好狗贼,你自己本事不如我,怎么还说我坏话哩!”东方煌喝道:“大丈夫为国战死,强过你们这些反贼留下万古的骂名!”东方伯道:“大哥说的对,弟兄们,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不要受贼人的侮辱!”当下两家混战,正是: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城足今古,白骨乱蓬篙。

    东方煌遇着雄阔海,大叫一声,棍斧齐出,好杀:

    熟铜棍,开山斧,二人沙场逞刚强。分心劈脸削,着臂照头打。这个横丢阴棍手,那个直拈急三斧。白虎爬山来探爪,黄龙卧道转身忙。正是一轮山水画,明月当头少知音。这一个棍子打来喷彩雾,那一个斧子砍去吐毫光。端的两个上仙不可量:一个是李天王的巨灵神,一个是二十八宿箕水豹。这场厮杀相争处,只为皇权各不良。

    他二人你来我往,斗了百合,不见高下。东方煌一招被破,忙念动口诀,闪出神手,来抓雄阔海。雄阔海大惊道:“我的娘啊!这是什么东西?”一把丢了棍子,转身逃命去了。不欺天上神将一员,拦住东方煌,你看他:

    玄龙应化,坎水封真。钟岳五炁之精,维持四方之柄。权衡壬癸,利济丙丁。曾护佛法于西方,常显魔威于南国。收鼠精而群妖慑服,伏牛魔而众魔皈依。手托宝塔,顶戴弥陀。

    当下李天王说道:“东方将军,你住手。”这一声喊,诸人都停下武器,两家散开。东方煌看见,问道:“大神是李天王否?”李靖道:“正是。”东方煌问道:“大神有何指教?”李靖道:“东方将军,你不是一般人。你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箕水豹转世。你今日功德圆满,理当回天,复位神将,解救下方生灵。”东方煌道:“大神,我正要拿下反贼,你却阻止了,那里有什么功德?”李靖闻说笑道:“不是这样的说法。你多年在外征战,杀敌无数,忠心护国,此乃大功德也。”言毕,不容分说,金光一闪,东方煌化成一道橙色之气,现了本相,拜见了李靖,瞟了一眼新文礼、东方伯、东方玉梅、新月娥,长叹一声,虽李靖回去了。果然是:

    天道轮回自有命,岂容悍将妄杀伐。

    却说新文礼失了东方煌,捶胸大怒道:“天不助我助尔曹!”罗成道:“新将军,不要再打了,归降罢!”新文礼喝道:“罗成不要说嘴,快与我决一死战!”东方伯、新月娥、东方玉梅三个一起扯住,往外就走。隋军拼死护住四人,才出了大营,只剩了三千军士。叔宝道:“绝不能放过新文礼,请二位王爷整点人马,与我一万军士,可斩杀此人。”当下整点军马,西魏还有七万,高谈圣还有十五万。两家各自出兵,点了三万军马,罗成说道:“我去就好!”尚青山出来道:“我也去。”原来这尚青山和王伯当最好,王伯当自来喜欢东方玉梅、新月娥,想要一并纳下。听闻罗松喜欢,恼羞成怒,故而着尚青山节制。李密、高谈圣不知,十分欢喜,就命二人前去。罗成拉着裴元庆同去,元庆大喜,不分好歹,拽着罗松,一同去了。王伯当看见,却是敢怒不敢言。

    却说新文礼一众人马,一路逃窜出去,走不了二十里,人困马乏,停下来歇脚。不觉身后杀声四起,及看时,罗成早杀到面前,大叫道:“新将军,不要负隅顽抗。如若不然,我和你比试此枪。”新文礼喝道:“我还怕你不成?”取了铁方槊,就要上马来战。罗成道:“你住着。我等方才来此,也吃了些酒饭,你征战多时,未曾吃饭,怎样和我打?你且喝壶酒,吃些羊肉,我下马和你比试真功夫。”言毕,跳下马来,取了羊肉、女儿红一葫芦,与了新文礼。新文礼道:“好个罗成,你杀我兄弟尚师徒,我本与你不共戴天。不过,你有心与我来战,我不答应,就是侮辱了你。也罢,我就和你试试真本事。”吃个酒足饭饱,丢了葫芦,跳下马,说道:“罗成你来,我和你分个高下!”罗成笑道:“你且看我的罗家枪如何。”两个就在空地上个厮杀,枪法一路赛过一路,你看:

    那罗成胆大举银枪,这文礼心灵架铁槊。语去言来机会巧,随机应变不差池。天命欲见无由见,宝贝玄微真妙微。世祖征战言祸事,二将发怒显神威。翻身打出四大海,枪槊争持辨是非。槊架长枪声响亮,枪迎铁槊放光辉。罗成枪法变化人间少,文礼槊法神通世上稀。这个要把名声仇恨来对打,那个不得胜败肯善归?这番苦战难分手,就是西天活佛临凡不解围。

    两个你来我往,大战十几个回合,新文礼如何是罗成的对手,被罗成一枪打倒在地,上前把枪尖抵住咽喉。罗成道:“新将军,你败了,也该我罗成决定你的来去。”新文礼道:“你自有你的说法,我就是不投降。”尚青山道:“你既然不投降,留着你有什么用?”上前一刀,砍为两段。可怜新文礼一代名将,死在鼠辈手里,一点灵魂回了天庭本位。

    东方伯看见新文礼阵亡,大怒,照着尚青山一枪刺过去。那里新月娥、东方玉梅抚尸大哭。裴元庆道:“东方将军,饶了他罢!”把来一对锤子架住。东方伯道:“裴元庆,你敢阻拦我么?看枪!”发了狠,照裴元庆刺去。元庆无奈,只好和他交战,你来看:

    东方伯金睛似闪电,裴元庆妙目似银花。这一个银锤好似气口喷彩雾,那一个长枪犹如紫气吐红霞。气吐红霞昏处亮,口喷彩雾夜光华。哪吒三太子,北斗贪狼君,两个英雄实可夸。一个是三坛海会大神临凡世,一个是七元里天枢宫降天涯。那个好似失了威仪的怪物,这个幸逃苦难的妖魔。锤去好似龙伸爪,枪迎浑若凤穿花。那个道:“尚青山破人亲家如杀父!”这个道:“望你手下留情留他一条命!”闲言语,乱喧哗,往往来来棒架钯。看看战到天将晓,裴元庆两膊觉酸麻。

    两个来来往往,杀了足足二百多个回合,裴元庆不能抵抗。尚青山看见,悄悄绕到东方伯身后,一刀取了首级。裴元庆大叫道:“尚青山,你是闲的无事,自来干些不要脸的事!”东方玉梅看见死了弟弟,不觉泪中带血,举了一对枪,就要杀尚青山。罗成一把架住,说道:“夫人,你且宽心,不要苦了自己。我罗成一辈子杀人无数,何必害怕多这一两个的,后世有敢骂我的,我就做鬼也不饶他。你来看。”一把推开东方玉梅,回身说道:“尚青山,此来谁是主将?”尚青山大声道:“罗成,你这狗母养的,怎么和你兄长说话?当日贾家楼结义,你是四十六弟,你而今话语里满是杀气,莫非你要杀我不成?”罗成怒道:“我把你个狗头!你是什么东西,就敢和我买卖辈分?你须晓得我罗成的为人,那一个讲朋友之情?你要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留你这兄弟做什么?”不容分说,弃了枪,抽出虎符汉剑,把个尚青山砍为两段。说道:“这厮不从我命,私自斩杀大将,我是容不下,你等容得下这等人,回去告知大王无妨。”众人平日里都是罗成好友,私下里收受罗成不少照顾,那一个在乎尚青山?都说:“杀得好。”

    罗成闻言大喜,说道:“这厮老大无礼,我已杀了。夫人此一番,只是两个女子,日后要去什么地方?”东方玉梅说道:“我自寻个地方居住,只不可与你等混住。”罗成道:“罗成在济南有一处宅子,乞请夫人去。”玉梅正色道:“罗将军,小女子是个寡妇,你纳下我,于情理不合的。我夫君九泉之下,怎么容得下我?”罗成道:“非也,罗成为人,非是这无理取闹的。我年少时,常怀女色调情,后来父母被袁泾杀死,心中大怒,非是内人单冰冰,我罗成自甘堕落,不知丧败于何处。今日夫人遭际,与我罗成类似。是我不查,教尚青山这等鼠辈钻了空子,害了新将军和东方将军。今日夫人不肯从命,我罗成怎的有面皮为人?罢了,不如自家图个干净。”把来一口剑,照着自己咽喉抹去了。玉梅大惊,说道:“罗将军住手,小女子从你就是。”罗成大喜,吩咐把玉梅和新月娥安置了,自是与罗松近些。不表。

    再说王世充在洛阳督造龙舟,过了七月,已然备好。写成折子上奏道:“臣已然将龙舟造完,前来复旨,请万岁驾幸江都。”世祖明皇帝下旨,把三宫六院俱留住晋阳宫。令李渊同李元吉协守太原,李建成、李世民同往江都。李渊谢恩,退回太原。世祖明皇帝、萧美娘、张丽华、朱贵儿与一些宠妃上头一座龙舟居住,第二座李建成、李世民,第三座宇文述、宇文成都、颖儿、杨林、项子龙、杨济清、曹法正、宇文崶、沙羽封、凤凰公主,第四座余下文武百官及诸人家眷。龙舟四座共有八百余人,皆以结彩为袍,又有千员骑兵傍两岸而行。世祖明皇帝坐的龙舟,引牵俱用妇女,各穿五色彩衣。隋明帝观岸上妇女,各穿五色彩衣挽牵锦缆,这些五色彩衣红红绿绿,心中大喜。此话不表。

    话表那曹州宋义王孟海公,闻知世祖明皇帝游幸江都,必打从四明山经过,忙发下一十六道矫诏,差官各处传送,令举兵齐集四明山相会,拿捉隋世祖。世祖闻之,大怒,召来成都、颖儿、杨林、宇文述,问道:“贼寇拦截,此事怎办?”宇文述道:“陛下,恕老臣直言,我大隋十万骁果军俱在,另有十二卫四十万军马,何惧这些贼寇?”杨林道:“陛下,数日前听闻虹霓关失守,新文礼一家阵亡,嘉兴仓丢失。但西魏王李密和白御王高谈圣遭遇新文礼重创,两家折损二十万人马。那夏明王窦建德、梁王萧铣矛盾尖锐,已经打了一年。济南王唐壁、江宁王卢明月都被杀死。故而此来的反王,顶多十四路,军马数十万,不足为虑。我们先到江南,稳定局势,在挨个收拾,大事可成。”成都说道:“陛下,靠山王所言极是。”世祖问道:“皇妹有何看法?”颖儿笑道:“陛下,你难道不晓得西楚霸王三万痛击汉高祖联军五十六万的故事?”世祖闻言,大喜道:“反王之中,那一个最是骁勇?”成都道:“如今来看,寿州王李子通,坐下元帅伍云召,副元帅左雄,文韬武略精通,这左雄还有左道之术,不可小视。”世祖大笑道:“曹州王孟海公怎么样?”成都道:“孟海公不强不弱,三个夫人是主将,大夫人马赛飞有飞刀厉害,和那斛斯政一般,都是玉鼎真人徒弟。”世祖笑道:“女子为将并无什么,可笑把夫人充数,以为栋梁,一手黑油兀自不知。”颖儿笑道:“陛下乃千古一帝,然这些反王本是无能之辈,只因煽动百姓造反,故而声势浩大。陛下扫平群妖,不可不防。”世祖道:“朕非是不知,只想把这几代人的事一发做完,而后四海清平,不想反而苦了百姓,朕之过也。”宇文述、杨林闻言,对视一眼,一起说道:“陛下有此心意,必然妙手回春,定可正宇宙,治清平,胜秦皇汉武。”成都道:“陛下,所谓千古一帝,有名垂千古之伟业,有功载千秋之美德。各路反王,祸国殃民,只是天下战乱四起,定要杀一儆百。手下诸人,乃是从犯,应从轻发落。”世祖明皇帝说道:“朕有卿等忠臣,何愁江山不稳?可惜五叔叔卫昭王早逝,不然,传朕一二兵法,已剿杀诸贼寇也。”正言语之间,忽然护卫兵入报:“起奏陛下,曹州王孟海公、安定王梁师都率军马十万,已经杀到四明山,布置营寨。”世祖闻言,大笑道:“甚好,朕就拿着两个狗头开刀。你速去军前传令,教盖庄总领四十万大军,靠河岸扎寨,十万骁果军坚壁清野,将四周林木野兽尽数砍伐杀死,不得有误。”小卒道:“得令!”忙忙去了。当下隋军摆开阵势,与二路反王对峙,果然齐整,你看: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且看隋军军容整齐,杀气腾腾,人人有报国之心,怎见得:

    森森罗列,密密挨排:森森罗列执干戈,映日光明;密密挨排展旌旗,迎风飘闪。袁泾、济清能变化,国师燕卿弄精神。吕彪多猛烈,赵靖更骁雄。壮士乖獐轮剑戟,豪杰大蟒挎刀弓。名将能解天言语,引阵安营识汛风。

    且说孟海公、梁师都看见隋军阵容,端的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这一番蓝旗手入报:“二位王爷,昏君请见。”二王闻报,孟海公夫人马赛飞、黑玫瑰、白秀英随同保驾;梁师都弟弟梁师泰,有万夫不当之勇,使一对镔铁轧油锤,重一百六十五斤。两个上了马,身后四员大将保驾,来到军前。只见世祖明皇帝顶盔掼甲,立于阵前,你来看:

    身高八尺目有光,彪体狼腰美髭髯。

    头戴黄金龙皇冠,身披应龙黄金甲。

    腰束碧玉蓝天带,足蹬战靴烛龙纹。

    外罩黄袍三皇绣,佩剑四尺五帝銮。

    掌中一条绿沉枪,坐下凌霄黄龙驹。

    身旁一人,乃是二子齐王杨暕遗腹子小齐王杨政道,日后为大隋朝续命十年,皆是此人与处罗可汗之大功,这是后话,我且不表。看这杨政道,怎样一人:

    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头戴三叉腾蛇冠,身披紫金狻猊锁子甲,外罩金火双龙袍,腰束狮蛮带,足蹬飞虎冲云靴。坐下一匹高头卷毛黄鬃万里马,掌中一杆断魂狼牙钩镰槊,重二百斤。

    身后宇文成都、颖儿相随,好不威风,正是: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梁师都、孟海公见了,施礼道:“陛下在上,臣孟海公、梁师都有礼了。甲胄在身,礼不能全,万望陛下恕罪。”世祖笑道:“二位卿家,免礼。”二人道:“谢陛下!”世祖问道:“二位卿家见了朕,既然知道行礼,那为何非要率军背叛朝廷?”孟海公道:“陛下,不是我们要造反,是陛下身边出了奸臣,逼得我们活不下去,只能造反。”世祖问道:“奸臣何人?”梁师都厉声说道:“陛下,就是宇文述、宇文成都,还有这妖女颖儿。”成都大怒,喝道:“梁师都,你这厮活得不耐烦了,怎么平地里说起胡话,我怎么奸诈,我娇妻怎么奸诈,我爷爷又怎么奸诈?”梁师都道:“宇文成都,你们一家把持朝政,底下的官员不知道给你送了多少布匹丝绸,你还在抵赖?”颖儿冷笑道:“你也不去问问,我们何时不是退回去,那一个白白收了百姓的膏腴?倒是你们两个,只怕不清白。”二人见揭了底,说道:“罢了,开战罢!”正是: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

    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