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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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里奇蒙·都铎对眼前这个地方嗤之以鼻，肚子里更是满腹牢骚。两天前，他曾冒险从雇佣兵手里救出贝蒂夫人，并且护送她来到伊勒子爵府上。
有了这张投名状，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复辟派人马的重用——而且完全是凭借自身努力得来的，这样一来，过去那些看不起他约克公爵的人就再也不敢说三道四，甚至在背地里嘲笑他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了！
想法倒是非常美好，可现实却给他狠狠来了当头一棒：人们仅把他当成夫人手下一员的普通侍卫。没捞到个一官半职不说，大半夜地还被人拉出屋来说开会的时候去给主人站岗！
结果所谓的“站岗”，不过是在会场旁边专门划出一间屋子供他们这些侍从侍卫喝酒聊天什么的。
面对屋内这帮烂醉如泥的家伙，亨利显然不屑与他们为伍。因此，没多久他就独自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跑到旁边会议厅那边，希望能够探听一下情况，最好还能够加入他们的讨论——贝蒂夫人肯定会引荐他的。
可实际上，他一直太高估贝蒂夫人在复辟派里的影响和地位了。虽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素来与安妮公主交好，但在这里——一个以伊勒子爵为首组织的政治团体当中，她不过是一个平常贵族。
贝蒂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在这场以晚宴形式为主的讨论会上，伊勒子爵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几乎没她什么事情。
看着身旁这一个个醉生梦死的贵族，贝蒂很难想象仅靠这帮人马就可以实现复辟大业。要知道，实现这一点不仅得惩办逆贼奥克兰亲王，还要重新让公主殿下掌权——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在发觉政变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邀请贝蒂夫人加入。原因也很简单，她不仅是已故公爵卫队长的妻子，更是被软禁的安妮公主的心腹。
既然是要还政于公主，那为什么现场没有人和她讨论营救安妮的事情？如果连具体计划都拿不出来，别说复辟了，他们还能活多久都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贝蒂对周围一切感到困惑，于是仔细留意起她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多是上流圈子的成员，其中半数以上都有亲友在政变中遭到清洗，本人也或多或少地受到牵连，加入复辟事业显然符合他们目前的利益诉求，尤其是在别处衣食堪忧、无法落脚的情况之下。
当然，接待他们，伊勒子爵本人肯定也是有所图谋的。他正想要提升政治地位，自然就需要有影响力贵族的拥护和支持。反正弗朗索瓦公爵时期，他的家族在海外贸易上面赚取了巨额财富——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为了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稍微破费一下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并不是他一个人承担这些，还有人愿意主动帮他分担这笔费用。这也就是为什么，贝蒂发现会场里有一些人其实并没有贵族身份。他们是得益于弗朗索瓦公爵时期经济政策，靠转口贸易兴盛起来的资本家。
“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哪里像是谈正事的？”贝蒂在心里默念，她对八面玲珑的资本家们尤其地不信任，认为这些人唯利是图，危难时刻显然是完全靠不住的。
可惜的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挑三拣四的能力——毕竟自己也只是寄人篱下，要想达到复辟的目的，只能通过影响子爵的看法才能实现。这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放下一些成见，学会去揣摩子爵的心思。
“为了给丹尼尔报仇，也为了安妮能够重新上位，再怎么困难我也要坚持下去！”贝蒂咬咬牙，心中暗自向上帝起誓。
酒足饭饱之后，宾客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谈话内容从赛马到狩猎，从画作到诗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唯独就是没有公国的实事政治，在这个以复辟为目的的晚宴上，此情此景的确显得非常奇怪。
贝蒂有些坐不住了，她向宴会的主宾席那边望去，却发现伊勒子爵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贝蒂想着，急忙起身离开座位，想找子爵过去问一问。
听开门的仆人说，子爵朝后院的花园那边走去了。
于是，贝蒂连忙赶往后院。
就在这时，她遇上了游荡在外的亨利。
“亨利！”
贝蒂看见他，挥手招呼他快点过来。随着亨利慢慢走近，她忍不住凑上去问道：“你看见伊勒子爵了吗？”
“伊勒子爵？”亨利重复了一遍，想想后回答，“刚才确实看见有几个仆役围着主人去了后花园那边。但至于是不是你说的伊勒子爵......”
没等他说完话，贝蒂便提起裙摆飞快地朝后花园跑去。亨利见状，也选择追了上去。
后花园里，子爵和几个仆人正在说些什么。他穿着一件深绿色晚礼服，又配上领结和长筒袜，着实给人一种大家风范的感觉。
见到贝蒂夫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还跟来一个年轻的侍卫。子爵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微微躬下身子点头向女士行礼。
贝蒂也屈膝回礼，随后直接向子爵发问：“阁下，能不能大致对我透露一点你们的行动计划？”
“毕竟，”她补充道，“我为公主殿下前来，有什么需要配合的。请尽管告诉我！”
看着贝蒂这副心急的样子，子爵明白如果这时仍旧不给她一个准信，那就可能会被缠着不放。
“反正现在她啥都干不了，随便说一说也无妨。”子爵心里想。
“是这样的，”子爵说，“我们得到线报，这次奥克兰政变得到了查理八世的支持。他手里掌握着法兰西皇家卫队，还有数目不详的雇佣兵部队。”
“因此，光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推翻他，完全等于是以卵击石。所以我做出了决定，派出使者向英格兰国王陛下求助。他是一个慷慨的人，相信一定会......”
“别做梦了，想都别想！”亨利上前插嘴说道。
听到这话，伊勒子爵心里一惊，急忙把目光转向亨利。外表上的一番打量之后，子爵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语气轻蔑地
问道：“这位是......”
“我是英格兰骑士，”亨利回答，“之前来南特参加骑士比武大会！”
贝蒂也马上点了点头，算是证明了他自述的身份。
“按照英格兰王室与西班牙签订的盟约，上面明确规定了在英格兰本土未受侵害的情况下。西班牙无敌舰队将不考虑提供军事上的援助和支持！而如果没有西班牙舰队配合，以英格兰现有海军实力显然是没法大规模向布列塔尼公国运兵的！”亨利直接说道，可以算是一气呵成。
看到这一幕，贝蒂几乎惊掉了下巴，她揉揉眼睛仔细观察起眼前的亨利，突然觉得之前自己从没有好好看过他。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子爵半信半疑地问。
“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阁下你想要查证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如果被我说中了，就得劳驾你再想别的办法了！”亨利说着，声音里饱含嘲讽的意味。
见此情形，贝蒂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再这样傻站着了。她灵机一动，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十分绝妙的想法。
“阁下，我到有一个好办法值得一试！”她说，“如果我们能把安妮公主救出南特，自然就可以以她的名义推翻奥克兰现任政权的合法性，与他分庭抗礼；如果救不出安妮公主，只需要带她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样有一个好处在于，之前奥克兰一直坚称公主被英格兰使团绑回国内，现在公主却落在了他们手里。这样说来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奥克兰派精锐小队远征英伦三岛救出了公主，这是对英格兰本土的侵害，也就给了英王行使盟约的机会和出兵干涉的理由！”
看见子爵脸上露出犹豫不定的神情，贝蒂知道她的话起作用了。但是，她同样也清楚这样一个事实：子爵所谓的忠诚，是建立在权衡利弊之上。换言之，他本人才不关心公主和公国，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自己的前途和地位。这种情况下，每做一个决定，他都会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因此，想要说服他，必须也要向这个方向下手！
想到这里，贝蒂决定趁热打铁，好好和子爵算一下账：
“阁下请想，如果你能派一支精锐的小队给我，就可能从那里救出公主，这样不管出不出得了城，你都会是公主殿下或者英王陛下眼里的头等功臣！即使营救行动失败，也只是少一个小队的人马。而这支小队脸上又没有刻字，奥克兰就算知道是你派出的部队，也没有证据可拿。相当于没什么损失！”
“这种只赚不赔的事情可不是随时都能遇上的。趁着我刚从教士嘴里套出了公主的位置，你可要想仔细了？如果去晚了，公主移驾了，那可就是白忙活一场，血淋淋的亏本买卖了！”
贝蒂说得声情并茂，伊勒子爵有些心动了。
“那么，应该派谁去执行救公主殿下这样危险的任务呢？”子爵乐呵呵地问道，在话音里显然已经意有所指。
“阁下请吩咐吧，”贝蒂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必须是我，而且也只能是我！”
亨利·里奇蒙·都铎对眼前这个地方嗤之以鼻，肚子里更是满腹牢骚。两天前，他曾冒险从雇佣兵手里救出贝蒂夫人，并且护送她来到伊勒子爵府上。
有了这张投名状，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复辟派人马的重用——而且完全是凭借自身努力得来的，这样一来，过去那些看不起他约克公爵的人就再也不敢说三道四，甚至在背地里嘲笑他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了！
想法倒是非常美好，可现实却给他狠狠来了当头一棒：人们仅把他当成夫人手下一员的普通侍卫。没捞到个一官半职不说，大半夜地还被人拉出屋来说开会的时候去给主人站岗！
结果所谓的“站岗”，不过是在会场旁边专门划出一间屋子供他们这些侍从侍卫喝酒聊天什么的。
面对屋内这帮烂醉如泥的家伙，亨利显然不屑与他们为伍。因此，没多久他就独自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跑到旁边会议厅那边，希望能够探听一下情况，最好还能够加入他们的讨论——贝蒂夫人肯定会引荐他的。
可实际上，他一直太高估贝蒂夫人在复辟派里的影响和地位了。虽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素来与安妮公主交好，但在这里——一个以伊勒子爵为首组织的政治团体当中，她不过是一个平常贵族。
贝蒂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在这场以晚宴形式为主的讨论会上，伊勒子爵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几乎没她什么事情。
看着身旁这一个个醉生梦死的贵族，贝蒂很难想象仅靠这帮人马就可以实现复辟大业。要知道，实现这一点不仅得惩办逆贼奥克兰亲王，还要重新让公主殿下掌权——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在发觉政变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邀请贝蒂夫人加入。原因也很简单，她不仅是已故公爵卫队长的妻子，更是被软禁的安妮公主的心腹。
既然是要还政于公主，那为什么现场没有人和她讨论营救安妮的事情？如果连具体计划都拿不出来，别说复辟了，他们还能活多久都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贝蒂对周围一切感到困惑，于是仔细留意起她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多是上流圈子的成员，其中半数以上都有亲友在政变中遭到清洗，本人也或多或少地受到牵连，加入复辟事业显然符合他们目前的利益诉求，尤其是在别处衣食堪忧、无法落脚的情况之下。
当然，接待他们，伊勒子爵本人肯定也是有所图谋的。他正想要提升政治地位，自然就需要有影响力贵族的拥护和支持。反正弗朗索瓦公爵时期，他的家族在海外贸易上面赚取了巨额财富——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为了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稍微破费一下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并不是他一个人承担这些，还有人愿意主动帮他分担这笔费用。这也就是为什么，贝蒂发现会场里有一些人其实并没有贵族身份。他们是得益于弗朗索瓦公爵时期经济政策，靠转口贸易兴盛起来的资本家。
“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哪里像是谈正事的？”贝蒂在心里默念，她对八面玲珑的资本家们尤其地不信任，认为这些人唯利是图，危难时刻显然是完全靠不住的。
可惜的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挑三拣四的能力——毕竟自己也只是寄人篱下，要想达到复辟的目的，只能通过影响子爵的看法才能实现。这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放下一些成见，学会去揣摩子爵的心思。
“为了给丹尼尔报仇，也为了安妮能够重新上位，再怎么困难我也要坚持下去！”贝蒂咬咬牙，心中暗自向上帝起誓。
酒足饭饱之后，宾客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谈话内容从赛马到狩猎，从画作到诗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唯独就是没有公国的实事政治，在这个以复辟为目的的晚宴上，此情此景的确显得非常奇怪。
贝蒂有些坐不住了，她向宴会的主宾席那边望去，却发现伊勒子爵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贝蒂想着，急忙起身离开座位，想找子爵过去问一问。
听开门的仆人说，子爵朝后院的花园那边走去了。
于是，贝蒂连忙赶往后院。
就在这时，她遇上了游荡在外的亨利。
“亨利！”
贝蒂看见他，挥手招呼他快点过来。随着亨利慢慢走近，她忍不住凑上去问道：“你看见伊勒子爵了吗？”
“伊勒子爵？”亨利重复了一遍，想想后回答，“刚才确实看见有几个仆役围着主人去了后花园那边。但至于是不是你说的伊勒子爵......”
没等他说完话，贝蒂便提起裙摆飞快地朝后花园跑去。亨利见状，也选择追了上去。
后花园里，子爵和几个仆人正在说些什么。他穿着一件深绿色晚礼服，又配上领结和长筒袜，着实给人一种大家风范的感觉。
见到贝蒂夫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还跟来一个年轻的侍卫。子爵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微微躬下身子点头向女士行礼。
贝蒂也屈膝回礼，随后直接向子爵发问：“阁下，能不能大致对我透露一点你们的行动计划？”
“毕竟，”她补充道，“我为公主殿下前来，有什么需要配合的。请尽管告诉我！”
看着贝蒂这副心急的样子，子爵明白如果这时仍旧不给她一个准信，那就可能会被缠着不放。
“反正现在她啥都干不了，随便说一说也无妨。”子爵心里想。
“是这样的，”子爵说，“我们得到线报，这次奥克兰政变得到了查理八世的支持。他手里掌握着法兰西皇家卫队，还有数目不详的雇佣兵部队。”
“因此，光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推翻他，完全等于是以卵击石。所以我做出了决定，派出使者向英格兰国王陛下求助。他是一个慷慨的人，相信一定会......”
“别做梦了，想都别想！”亨利上前插嘴说道。
听到这话，伊勒子爵心里一惊，急忙把目光转向亨利。外表上的一番打量之后，子爵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语气轻蔑地
问道：“这位是......”
“我是英格兰骑士，”亨利回答，“之前来南特参加骑士比武大会！”
贝蒂也马上点了点头，算是证明了他自述的身份。
“按照英格兰王室与西班牙签订的盟约，上面明确规定了在英格兰本土未受侵害的情况下。西班牙无敌舰队将不考虑提供军事上的援助和支持！而如果没有西班牙舰队配合，以英格兰现有海军实力显然是没法大规模向布列塔尼公国运兵的！”亨利直接说道，可以算是一气呵成。
看到这一幕，贝蒂几乎惊掉了下巴，她揉揉眼睛仔细观察起眼前的亨利，突然觉得之前自己从没有好好看过他。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子爵半信半疑地问。
“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阁下你想要查证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如果被我说中了，就得劳驾你再想别的办法了！”亨利说着，声音里饱含嘲讽的意味。
见此情形，贝蒂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再这样傻站着了。她灵机一动，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十分绝妙的想法。
“阁下，我到有一个好办法值得一试！”她说，“如果我们能把安妮公主救出南特，自然就可以以她的名义推翻奥克兰现任政权的合法性，与他分庭抗礼；如果救不出安妮公主，只需要带她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样有一个好处在于，之前奥克兰一直坚称公主被英格兰使团绑回国内，现在公主却落在了他们手里。这样说来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奥克兰派精锐小队远征英伦三岛救出了公主，这是对英格兰本土的侵害，也就给了英王行使盟约的机会和出兵干涉的理由！”
看见子爵脸上露出犹豫不定的神情，贝蒂知道她的话起作用了。但是，她同样也清楚这样一个事实：子爵所谓的忠诚，是建立在权衡利弊之上。换言之，他本人才不关心公主和公国，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自己的前途和地位。这种情况下，每做一个决定，他都会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因此，想要说服他，必须也要向这个方向下手！
想到这里，贝蒂决定趁热打铁，好好和子爵算一下账：
“阁下请想，如果你能派一支精锐的小队给我，就可能从那里救出公主，这样不管出不出得了城，你都会是公主殿下或者英王陛下眼里的头等功臣！即使营救行动失败，也只是少一个小队的人马。而这支小队脸上又没有刻字，奥克兰就算知道是你派出的部队，也没有证据可拿。相当于没什么损失！”
“这种只赚不赔的事情可不是随时都能遇上的。趁着我刚从教士嘴里套出了公主的位置，你可要想仔细了？如果去晚了，公主移驾了，那可就是白忙活一场，血淋淋的亏本买卖了！”
贝蒂说得声情并茂，伊勒子爵有些心动了。
“那么，应该派谁去执行救公主殿下这样危险的任务呢？”子爵乐呵呵地问道，在话音里显然已经意有所指。
“阁下请吩咐吧，”贝蒂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必须是我，而且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