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叩首，绝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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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一刻钟后，族老姜顺带着一身酒气的叶青与年幼的叶修文共同走进了祠堂。
门外的妇人们看着叶青父子二人走进姜氏宗祠以后，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这是姜氏宗祠有史以来第一次允许外姓之人入内。
“老头儿，把我叫这儿来干什么？你们这破祠堂不是不让我们这外姓之人进吗，难不成是祠堂哪里破了，叫我这个穷酸木匠来给你们修缮祠堂不成？”酒气熏天的叶青拎着和他形影不离的酒葫芦大大咧咧的对着姜易年说道。
“大胆叶青，在姜氏宗祠里你怎敢胡言乱语！”站在姜易年身后的姜明厉声喝道。
叶青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置可否。年幼的叶修文则是一脸的拘谨之色，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
姜易年摆了摆手，示意姜明不必再追究叶青的无礼，姜明看了一眼年幼的叶修文，想到这孩子即将面对的命运，叹了一口气后，便也作罢。
姜易年整理了一下思绪后，看着叶青说道：“叶木匠啊，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咱们村子外来了一伙山贼，山贼要求咱们村子交出一男一女两个十岁以下的娃娃，我们刚刚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我的孙女柔儿和你的儿子修文交出去……”
听完姜易年的话后，满眼惺忪之意的叶青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挠了挠头说道：“老头儿，你不是还有个亲孙子吗？干嘛不一起送出去当小山贼去。”
姜易年哑然不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在这时，一旁的姜四喜走出来说道：“叶青，你们父子二人在我们姜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我们见你们父子二人可怜收留了你们，你们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片荒郊野岭里了！”
“现在村子有难，交出你的儿子那是你应尽的本分，你还有什么可啰嗦的！”
姜四喜的话顿时获得了一众姜氏族人的响应与赞同。
“就是，你就是一个无用的醉鬼，没有我们，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呵呵，来这里只不过是通知你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怪不得老祖宗规定不让外姓之人进祠堂，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
叶青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众人的声讨，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姜四喜，然后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是中气十足的姜四喜被叶青看了一眼后，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姜易年用眼神制止了群情激愤的族人们，等待着沉思的叶青。
叶青抬起头，与先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只见他拔开手中酒葫芦的木塞，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酒，随意的抹了一下嘴巴后，满面笑容的一把搂住了姜四喜。
“四喜兄弟啊，交我的儿子给山贼呢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想想，我也养了他八年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交出去，兄弟我也太亏了不是……”
“啊……”姜四喜被叶青突然的转变整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青见姜四喜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啧了一声道：“我可早就听说四喜兄弟家里有三坛百年陈酿了，你要是把那三坛老酒给我，我就同意你家老头儿先前说的。”
“你……你是认真的吗？”姜四喜一脸的惊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叶青的意思后，赶忙答应道：“没问题，三坛酒我给你，你……你不会反悔吧？”
叶青把右手高高的举过头顶，伸出三根手指，一脸正色道：“谁反悔谁是孙子！”
姜易年走到两人身边，看着自己满脸错愕的儿子说道：“四喜，你现在带着叶木匠去拿酒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会反悔的。”
“不愧是当家的，到底是明白人。”叶青一脸的喜色。“四喜兄弟，你爹都发话了，快带我去拿酒吧，你家那三坛陈酿，我可是惦记了好久了！”
“爹……你不要我了吗……”
一旁的叶修文抓着父亲的裤腿，两只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虽然年纪尚小，可他还是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的父亲为了三坛酒，就要把自己交给山贼!
这对于年仅八岁的他来说，宛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此刻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父亲。
“去去去，别烦我！”叶青一脸嫌弃的踢开了儿子，然后便拉着姜四喜拿酒去了，在他的眼里，酒比什么都重要。
而姜四喜虽然也为叶青的反常行为感到诧异，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总算是有救了，只是苦了自家的那个丫头了……
叶修文看着父亲和四喜叔走向大门，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跨出大门的那一刻，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一种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无助感涌上了孩子的心头……
终于，叶修文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了，这个仅有八岁的孩童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失落与伤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院子里的汉子们听到哭声后，不禁都面露不忍之色，他们都想起了自家的孩子，更何况叶修文平日里在村子里对人们也是颇有礼貌，人们心里也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平日里常感叹这孩子命苦，摊上那么一个嗜酒如命的父亲……
姜易年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族人们说道：“别看了，都散了吧，今晚修文去我家住一晚上……唉，朗朗乾坤，山贼肆虐，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男人们陆陆续续的走出了祠堂，和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婆娘们讲述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每一个有孩子的人家听罢都不禁都为自家的孩子松了一口气，继而感慨老族长的公正无私与醉汉叶青的冷漠无情……
院子里只剩下姜易年和叶修文一老一少的时候，老人拄着手里的拐杖慢慢走到仍在哭泣的叶修文身边，蹲下身子说道：“修文啊，是老头子我没本事，要靠你们两个孩子来保全整个村子，我又何曾忍心把自己的亲孙女交给山贼……你和你那个眼里只有酒的父亲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今天晚上你就去爷爷家里住上一夜吧……”
“村长爷爷，你见过我的娘亲吗，她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村子里其他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娘亲，我却没有？”叶修文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姜易年问道。
“我没见过你的娘亲，这村子里也没有人见过……你爹八年前孤身一人带着尚在襁褓里的你来到了姜家村……”姜易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也许你的娘亲也是因为受不了你爹这样的嗜酒如命，才最终离开了他吧……”
叶修文用袖子擦干净眼泪，面向自己家的方向跪倒在地，一边行叩拜之礼一边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
咚！
“这一叩，谢爹爹给予修文生命之恩！”
咚
“第二叩，谢娘亲给予修文生命之恩！”
咚！
“第三叩，谢爹娘给予修文名姓之恩！”
三叩首之后，叶修文的额头上已然是红肿了起来。叶修文站起身，对着姜易年惨然一笑道：“村长爷爷，从今以后，我便无爹无娘了！”
姜易年忍不住鼻尖一酸，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用三个掷地有声的响头，断绝了在这个世间所存在的血脉亲情。姜易年也是活了一甲子的老人了，人之七情六欲乃至生死也早已看淡，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愈发的感叹此子生不逢时，他才只有八岁啊，便已经被这无情的现实逼迫成了一个无情之人了……
姜易年摇了摇头，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恻隐之意，不敢让自己再继续多想下去，拉起叶修文的手，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
姜易年带着叶修文回到家中，得知儿子姜四喜已经将答应好的三坛百年陈酿送给了叶青，叶青当时便抱着三坛好酒兴高采烈的离开了，从头至尾都没有关心过一下自家儿子即将面临的命运。
至于姜易年自家，儿媳妇正搂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哭个不停，柔儿和小石头姐弟二人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娘亲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姜易年明显的感觉到了儿子儿媳对于自己的疏离之感，他当时和姜明姜顺两位族老商议解决之策的时候，完全是从全族人的利益出发的，并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一种结果，作为孙子孙女的爷爷、儿子的父亲、儿媳妇的公公，他充满了愧疚之意，但作为一族之长，他问心无愧！
姜四喜见到父亲回来，走上前想要再说些什么，老人无力的摆摆手，吩咐了一句：“你们今晚给柔儿和修文做一顿好饭吧……也许是这两个娃娃的最后一顿饭了，别亏待了他们……”说罢，老人便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个为整个村子操劳了一生的老人，真的是有些累了……
看着老人离开时步履蹒跚的背影，姜四喜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他当然不满意父亲做出的决定，但他也明白，换了他身处父亲的处境，也并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这其中的复杂情绪，大概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了……
约摸一刻钟后，族老姜顺带着一身酒气的叶青与年幼的叶修文共同走进了祠堂。
门外的妇人们看着叶青父子二人走进姜氏宗祠以后，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这是姜氏宗祠有史以来第一次允许外姓之人入内。
“老头儿，把我叫这儿来干什么？你们这破祠堂不是不让我们这外姓之人进吗，难不成是祠堂哪里破了，叫我这个穷酸木匠来给你们修缮祠堂不成？”酒气熏天的叶青拎着和他形影不离的酒葫芦大大咧咧的对着姜易年说道。
“大胆叶青，在姜氏宗祠里你怎敢胡言乱语！”站在姜易年身后的姜明厉声喝道。
叶青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置可否。年幼的叶修文则是一脸的拘谨之色，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
姜易年摆了摆手，示意姜明不必再追究叶青的无礼，姜明看了一眼年幼的叶修文，想到这孩子即将面对的命运，叹了一口气后，便也作罢。
姜易年整理了一下思绪后，看着叶青说道：“叶木匠啊，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咱们村子外来了一伙山贼，山贼要求咱们村子交出一男一女两个十岁以下的娃娃，我们刚刚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我的孙女柔儿和你的儿子修文交出去……”
听完姜易年的话后，满眼惺忪之意的叶青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挠了挠头说道：“老头儿，你不是还有个亲孙子吗？干嘛不一起送出去当小山贼去。”
姜易年哑然不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在这时，一旁的姜四喜走出来说道：“叶青，你们父子二人在我们姜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我们见你们父子二人可怜收留了你们，你们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片荒郊野岭里了！”
“现在村子有难，交出你的儿子那是你应尽的本分，你还有什么可啰嗦的！”
姜四喜的话顿时获得了一众姜氏族人的响应与赞同。
“就是，你就是一个无用的醉鬼，没有我们，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呵呵，来这里只不过是通知你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怪不得老祖宗规定不让外姓之人进祠堂，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
叶青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众人的声讨，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姜四喜，然后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是中气十足的姜四喜被叶青看了一眼后，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姜易年用眼神制止了群情激愤的族人们，等待着沉思的叶青。
叶青抬起头，与先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只见他拔开手中酒葫芦的木塞，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酒，随意的抹了一下嘴巴后，满面笑容的一把搂住了姜四喜。
“四喜兄弟啊，交我的儿子给山贼呢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想想，我也养了他八年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交出去，兄弟我也太亏了不是……”
“啊……”姜四喜被叶青突然的转变整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青见姜四喜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啧了一声道：“我可早就听说四喜兄弟家里有三坛百年陈酿了，你要是把那三坛老酒给我，我就同意你家老头儿先前说的。”
“你……你是认真的吗？”姜四喜一脸的惊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叶青的意思后，赶忙答应道：“没问题，三坛酒我给你，你……你不会反悔吧？”
叶青把右手高高的举过头顶，伸出三根手指，一脸正色道：“谁反悔谁是孙子！”
姜易年走到两人身边，看着自己满脸错愕的儿子说道：“四喜，你现在带着叶木匠去拿酒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会反悔的。”
“不愧是当家的，到底是明白人。”叶青一脸的喜色。“四喜兄弟，你爹都发话了，快带我去拿酒吧，你家那三坛陈酿，我可是惦记了好久了！”
“爹……你不要我了吗……”
一旁的叶修文抓着父亲的裤腿，两只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虽然年纪尚小，可他还是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的父亲为了三坛酒，就要把自己交给山贼!
这对于年仅八岁的他来说，宛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此刻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父亲。
“去去去，别烦我！”叶青一脸嫌弃的踢开了儿子，然后便拉着姜四喜拿酒去了，在他的眼里，酒比什么都重要。
而姜四喜虽然也为叶青的反常行为感到诧异，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总算是有救了，只是苦了自家的那个丫头了……
叶修文看着父亲和四喜叔走向大门，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跨出大门的那一刻，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一种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无助感涌上了孩子的心头……
终于，叶修文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了，这个仅有八岁的孩童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失落与伤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院子里的汉子们听到哭声后，不禁都面露不忍之色，他们都想起了自家的孩子，更何况叶修文平日里在村子里对人们也是颇有礼貌，人们心里也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平日里常感叹这孩子命苦，摊上那么一个嗜酒如命的父亲……
姜易年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族人们说道：“别看了，都散了吧，今晚修文去我家住一晚上……唉，朗朗乾坤，山贼肆虐，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男人们陆陆续续的走出了祠堂，和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婆娘们讲述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每一个有孩子的人家听罢都不禁都为自家的孩子松了一口气，继而感慨老族长的公正无私与醉汉叶青的冷漠无情……
院子里只剩下姜易年和叶修文一老一少的时候，老人拄着手里的拐杖慢慢走到仍在哭泣的叶修文身边，蹲下身子说道：“修文啊，是老头子我没本事，要靠你们两个孩子来保全整个村子，我又何曾忍心把自己的亲孙女交给山贼……你和你那个眼里只有酒的父亲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今天晚上你就去爷爷家里住上一夜吧……”
“村长爷爷，你见过我的娘亲吗，她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村子里其他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娘亲，我却没有？”叶修文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姜易年问道。
“我没见过你的娘亲，这村子里也没有人见过……你爹八年前孤身一人带着尚在襁褓里的你来到了姜家村……”姜易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也许你的娘亲也是因为受不了你爹这样的嗜酒如命，才最终离开了他吧……”
叶修文用袖子擦干净眼泪，面向自己家的方向跪倒在地，一边行叩拜之礼一边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
咚！
“这一叩，谢爹爹给予修文生命之恩！”
咚
“第二叩，谢娘亲给予修文生命之恩！”
咚！
“第三叩，谢爹娘给予修文名姓之恩！”
三叩首之后，叶修文的额头上已然是红肿了起来。叶修文站起身，对着姜易年惨然一笑道：“村长爷爷，从今以后，我便无爹无娘了！”
姜易年忍不住鼻尖一酸，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用三个掷地有声的响头，断绝了在这个世间所存在的血脉亲情。姜易年也是活了一甲子的老人了，人之七情六欲乃至生死也早已看淡，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愈发的感叹此子生不逢时，他才只有八岁啊，便已经被这无情的现实逼迫成了一个无情之人了……
姜易年摇了摇头，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恻隐之意，不敢让自己再继续多想下去，拉起叶修文的手，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
姜易年带着叶修文回到家中，得知儿子姜四喜已经将答应好的三坛百年陈酿送给了叶青，叶青当时便抱着三坛好酒兴高采烈的离开了，从头至尾都没有关心过一下自家儿子即将面临的命运。
至于姜易年自家，儿媳妇正搂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哭个不停，柔儿和小石头姐弟二人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娘亲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姜易年明显的感觉到了儿子儿媳对于自己的疏离之感，他当时和姜明姜顺两位族老商议解决之策的时候，完全是从全族人的利益出发的，并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一种结果，作为孙子孙女的爷爷、儿子的父亲、儿媳妇的公公，他充满了愧疚之意，但作为一族之长，他问心无愧！
姜四喜见到父亲回来，走上前想要再说些什么，老人无力的摆摆手，吩咐了一句：“你们今晚给柔儿和修文做一顿好饭吧……也许是这两个娃娃的最后一顿饭了，别亏待了他们……”说罢，老人便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个为整个村子操劳了一生的老人，真的是有些累了……
看着老人离开时步履蹒跚的背影，姜四喜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他当然不满意父亲做出的决定，但他也明白，换了他身处父亲的处境，也并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这其中的复杂情绪，大概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