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鉴花烟月 > 第48章 倾国倾城之一

第48章 倾国倾城之一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全职法师异界直播间诛天战帝末世浮生闲妻不淑点满力量的我绝不会无用武之地最强男神(网游)精灵王的王妃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鲁连善谈笑,季布折公卿。

    一路前往,却生了几多尴尬。

    四驾的马车,车厢内,阿玉端坐一边,我与明于远坐在他对面。

    他二人常就国事在商讨,我则掀了帘子看向窗外。

    初冬的原野,放眼望去,是一种别样的苍茫与寥廓。

    远山淡灰的轮廓,在深蓝的天边,静默。

    大团大团的流云,挟着利劲的霜风,飕飕飕地飞掠。

    有鹰在高空盘旋逡巡,凌云千里的气势,睥睨世间一切。

    我的目光追随着它,思绪被它牵引向高天的深处。

    突然一阵颠簸,要不是明于远手快,我定会摔个头昏眼花。

    饶是如此,被他这一带之力,我撞向他的胸膛,鼻子一阵酸涩,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霍,是谁在驾车?”我捂住鼻子,嗡声嗡气。

    阿玉眼底笑意一隐,平静道出:“沈统军。”

    哦?

    那个态度沉着、不卑不亢的侍卫?

    那夜的事情在脑海中一闪,我连忙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摒弃于记忆之外。

    明于远拍拍我,不说话。

    我转过头,向他微微一笑。

    视线收回时,正对上阿玉专注而漆黑如夜的双眼。

    “阿敏大约什么时候会赶到京城?”我咳一声,胡乱找个话题。

    “就在这两天吧。”阿玉看向窗外。

    声音清冷,侧影沉静。

    我看看明于远,欲言又止。

    明于远微笑:“无须担心。宁王爷是理政的好手,这些年优游闲散也够了,这一次不管他答应与否,都得帮衬帮衬了。”

    哦?

    “未谋政,先谋身……”我自言自语。

    忽感到车内瞬时间静得怪异,抬眼间,却见他二人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一惊,说错什么了吗?

    “未谋政,先谋身……”明于远轻声重复,又对我一笑,“简非,这六字评有意思。”

    我看着阿玉,想了想,终于决定问:“阿敏与你是真正的同胞手足,应当是最了解你的吧,难不成他竟以为你会谋害他之心?……这当中还是另有隐情?”

    阿玉微微一笑,看看明于远,没有作答。

    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欣然与明亮。

    看来,还真的别有玄机?

    我看着明于远,等着他回答。

    哪知他也只是朝我一笑,看一眼阿玉,一副讳莫如深样。

    我大力摇晃他:“说吧说吧,长路漫漫,就当是讲故事好了。”

    可他居然作禅定状。

    这当中难道真有什么别的禁忌?

    算了,以后遇着阿敏,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或者,也可以去问简宁,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想起他,我的心一疼,脱口问:“那个西景国皇帝会不会……?”

    想想这种可能,不禁猛然一颤,遍体生寒。

    “放心放心,”许是感觉到什么,明于远拍拍我的肩,“他好歹也要顾及与昊昂的关系,不会如此昏庸。”

    一想到那张温润如玉而极清秀极书卷气的面容,我止不住一阵酸涩,万一他出了什么事……

    身上寒粒四起。

    十年。

    原来我早已将他当作了家人,当作了依靠,当作了我安身立命之所在。

    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天地茫茫,我将何去何从?

    原来,有他的简府,才是我的家。没有了他……

    “简非……”对面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茫然抬头。

    “简非,简相人品温雅,但他做我昊昂丞相多年,沉稳练达,谋事谋人皆深有智慧。他要想自保,可谓易如反掌。这钟离恒,虽暴虐好色,却不愚蠢。”阿玉清清冷冷陈述。

    “可是……”我犹放不心。

    “没有什么可是,”明于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我们这次前往,是去接简相回国。那钟离恒如不放人……”

    他的话顿住,狭长的凤眼微眯。

    不放,又当如何?

    我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不放人,我们就让它西景国另立新君好了。”

    什么?

    这般容易?

    明于远笑出声:“放心,简非。一定还你一位完整的简相。嗯,说来,已有十来年没见到靖王了。未来此行……有趣有趣。”

    他笑得满眼兴味。

    靖王又是谁?

    “靖王钟离无忌,钟离恒的长兄,为人喜怒难辨,神秘莫测。手中握有西景百分之八十的兵力。靖王府的蓼风轩,人称西景小朝廷。”

    霍,这么厉害?

    “这人既如此,为何当初没有争得过钟离恒?”我问。

    阿玉沉静开口:“太后素来喜欢她最小的儿子钟离恒。西景先帝大行之时,长子无忌正领兵在边疆征战。”

    我想想,问他们:“他当时如果趁着新君登基未稳,拥兵城下,那钟离恒一定无计可施吧?难道他没有这么做?怕落个篡位戮弟的恶名?既如此,又为什么要弄出个西景小朝廷?这样做,不是公然与朝廷对抗吗?呵呵,无忌,还真是肆无忌惮。钟离恒这皇帝做得想必是百味俱陈。有趣。”

    明于远笑起来:“傻小子分析起他人的事来,一点也不傻。这样也好,这次是钟离恒留人,若是钟离无忌留人,此行我们大约要费些周章。”

    我越听越觉得这靖王有意思。

    “你别动心思,”明于远笑睨我,“靖王其人,你不见为佳。这人正邪难辨,武功高强,据说可称西景国第一人;而且极擅易容,常以捉弄他人为乐。不了解这些的,常被他外表所迷惑。”

    “哦?你被他迷惑过?”我笑问。

    “简非,我想这次你还是听明国师的话为好,”阿玉清冷的声音,“我这大表兄,很难缠。”

    “你也怕他?”我问。

    他微笑:“放眼这天下,你说我会怕谁?”

    霍,笑得那叫一个清寂与傲然,如秋月皓皓,孤峰矫矫。

    也对,我实在想不出他害怕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要让他惊慌失措,怕是永无可能。

    阿玉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如微云轻笼上阳光。

    他不再开口,拉开暗格抽出书,专心看起来。

    我看看他,转头看明于远。不想他也正看着我,满脸于思。可是眼底却别样地明亮。

    霍,这两人。

    我在心中翻个白眼。

    明于远闷笑出声。

    一路直向西南,虽是初冬,可是昊昂却呈现出新春的欣欣向荣之态。

    他二人显然是乐见这样的变化的,这从他们眼中奕奕的神采中可见。

    他们常就途中见闻进行讨论,往往这时,气氛便会变得热烈。

    我无心听他们的话,只恨马不能生出四翼,载了这车飞驰。

    紧赶慢赶,终于出了昊昂国境,又过了数天,渐渐接近西景都城。

    西景的发展与昊昂相比,明显滞后,这从途中所经过的城市乡村都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的行程却慢下来,这天西景的都城在望,可马车居然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来了。

    阿玉已先下车,明于远微笑着对我说:“到了这会儿,已不是着急的时候,简非。”

    我亦明知其理,只得强抑焦虑,下车。

    走进包厢,却发现其间早已有人当窗而立。

    素衣如云,风神若月,翩然如鹤,微笑注目,不是宋言之又是谁?

    “大哥!”我大叫一声,笑着扑过去。

    他忙抚住我的肩,清亮的目光凝望着我,轻声一句:“简非……”

    我看着他,傻笑。

    他眼中笑意渐深,却放了我,容色一整,恭敬施礼:“皇上。”

    随后朝明于远微笑揖手。

    阿玉微笑:“宋将军一路辛苦了。”说罢,临窗坐下。

    明于远也同样笑着一揖,坐了阿玉右侧。

    宋言之坐在阿玉的左侧,我挨着宋言之。

    “大哥,你以后是不是与我们同行?我和你一起骑马好不?坐马车太闷了。”待坐定,我迫不及待地问。

    尤其是天天对着这两人。我在心里暗补一句。

    明于远似笑非笑看我一眼。

    我装没看见,只是拉拉宋言之的衣袖,催他答应。

    “不行。”阿玉清清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我懊恼低喊。

    “你还需静养。”他说沉静雍容,却已是不容置辩的语气。

    宋言之微笑转头,朝我一眨眼,无声地说了一个字:“好。”

    我顿时眉花眼笑。

    阿玉看看我们。

    我立刻敛了笑容,作沮丧状。

    他眼底笑意一隐,轻咳一声,举杯品茗。

    明于远手中的茶杯抖抖抖,茶差点儿没泼出来。

    我渐渐热涨了脸,忙转了话题:“大哥,你见到我父亲没有?”

    “放心,简相目前尚好,”他朝我安抚般一笑,转了头对阿玉,“只是简相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解药只得钟离恒与钟离无忌二人拥有。目前钟离无忌不在京城,他行踪不定,还在打探中。”

    后面的话我没有在意,只听到“中毒”二字,心底寒意上涌,不禁微微一颤。

    明于远看我一眼,问宋言之:“这毒什么症状?”

    “乏力,人日渐消瘦。”宋言之眉微皱。

    什么?

    我想起本来就已十分清瘦的简宁,这要再瘦下去,身子一定会大损的吧。

    心中不由对钟离恒憎恨恼怒到十分。

    “我们……”我转对阿玉。

    “好,”他不待我说完,朝我微一点头,“我们这就进城。”

    说罢站起,率先而行。

    未近城门,宋言之收到信息——那钟离恒亲率了文武百官郊迎十里,目前已出南城门。

    阿玉微微一笑,笑容冷如霜芒。

    他自暗格中取出衮服,换上。转眼间,已是清华毓贵、冷峻沉静的帝皇。

    明于远亦换了装。

    一袭深藏青的袍服,袖口袍带袍角皆是极繁复的花纹;领口一圈银狐,配了他容长的凤眼,几分慵懒的笑意,整个人顿增邪魅之态。

    我看着他,眨眨眼,发愣。

    他笑出声,眼神温柔明亮,仍是我所熟悉的神情。

    我暗地里松口气。

    阿玉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声,只抬手轻敲了几下车壁。

    车帘微闪,车中已多出一人。

    柳总管。

    霍,这人好快的身手。

    这么多天来,他藏身何处?这次出行,阿玉究竟带了多少人出来?

    正想着,忽觉身子微凉,我一惊回神。

    柳总管已除下我的外衫,正替我换上一件线条极简洁而式样却十分复杂的丝质长衫。

    仍是红,但这次却红得近玄色,浓酽、醇厚如春酒。

    袖口、绶带、衣角却是同色系丝线绣的莲,随了动作,整件衣衫居然明明灭灭,一漾一漾,摇曳如月下春水。

    最后他替我束好头发,戴上高高的进贤冠。

    看我一眼,立即又低头下去,转身朝阿玉一躬,离开。

    阿玉看着我,漆黑如夜的眼底星芒微动,面容却沉静如深潭。

    我朝他微微一笑。

    他似一惊,微转了头去,看向窗外。

    我扬起下巴,眼神冷峻,作拒人千里状,看向明于远。

    明于远手抚胸口,如受重创。

    我绷不住,笑起来。

    车渐停下来,隔了车帘,只见外面黑鸦鸦站了许多人。

    各式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除此外,痰喘不闻。

    那沈都统掀起帘子,阿玉雍容而出。

    接着是明于远,最后是我。

    只见一团明紫大笑上前:“昊昂国君光降,我西景灿然生辉。”

    站得笔挺的阿玉,朝那人微一拱手:“数年不见,钟离表弟竟已称人君,慕容毓有礼了。”

    声音清冷,虽带了些许笑意,听上去却如冬日雪地上反射的光芒,有光亮而毫无温度。

    前面那笑声一滞,转向明于远:“明国师端的如临风玉树,风采夺目。”

    说罢,伸手一拍明于远的肩。

    明于远恭谨欠身,道:“惭愧,不及陛下英名远播。”

    “英名”二字被他着意强调。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话里含笑,我站在他身后都知道他此时一定笑得十分真诚。

    那团笑声,又轻了几分。

    “简非,来,见过西景国君。”阿玉微侧身子。

    我走上前,朝那明紫一躬身:“简非见过陛下。”

    “免礼免礼。”面前这人伸手扶直我的身子。

    我抬头直视。

    正对上一双光华灼灼的眼睛,眼神如幽蓝色的火苗,咝咝咝,直往我脸上舔。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简非风姿胜过传言百倍。哈哈,好好好。”

    说着,拇指一勾,在我掌心轻轻一划。

    我忍下万分的不适,淡然微笑:“被陛下待客之诚所感动,简非等跟随我皇不远万里而来。如今这迎客的礼数果然就已令简非大开眼界。”

    他身后众人微动。

    这钟离恒眼底光芒一聚,慢慢放开我的手,笑着转身对阿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