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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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里,侦听仪器的灯在不停闪烁,汪曼春心念一动,梅机关那边一定是有什么重大行动,才会让电频讯号如此密集,她迅速戴上了耳机开始进行侦听工作。

    汪曼春身后的门悄悄滑开了一条缝隙,明楼通过缝隙看到了密室里的情形,巨大的仪器前汪曼春戴着耳机正在快速记录着什么。而且从密室里面放置的各种先进仪器可以肯定,这个密室投资惊人。光是曼春正在使用的耳机就是目前最先进的德国产拜亚DT48,听说这种耳机的频率响应及分析度十分惊人,频带宽度竟可以达到16赫兹至20千赫兹,用它可以侦察到其他耳机根本无法辨别的声音,这对于侦听工作至关重要。密室的台上还放着德国产的“艾尼格玛”密码机,明楼知道这种机器具有非常可靠的保密功能,这种机器的加密方式在密码学上被称为“复式替换密码”,这是目前德军拥有的标准通讯密码设备,具有三道难以破解的密匙防线。

    明楼不想惊扰正在紧张工作中的汪曼春,他悄悄关上密室的门,他终于有点明白汪曼春为什么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么复杂严峻的斗争环境下生存下来,她身边的小武、小姜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她的身后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支持保护她。

    明楼躺回床上闭目思考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静静等待着汪曼春。过了大半小时,大衣柜终于悄悄滑开,汪曼春轻手轻脚走出了密室,她关上密室的门,站在房间中发了一会儿呆,才闷闷不乐地脱了大衣悄悄爬上床。

    刚刚爬上床就被明楼一手扯进怀里,“天气这么冷,你跑到哪里去了?全身都冻成冰棍儿了。”

    汪曼春一下被明楼拽进怀里,心想着不会被师哥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吧?不由心头鹿跳,结巴道:“去··去·去上厕所了··确实好··好冷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明楼用右手抱住汪曼春让她舒服躺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双腿环着汪曼春的双脚,“小丫头,你都快冻成冰人了,当然冷啊!”

    “啊,还是师哥的怀抱里温暖,现在感觉好多了。”汪曼春在明楼怀里叹息道。

    明楼看看躺在自己怀里脸色发白的汪曼春,心痛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住的房子也太过简陋了,保暖设备都没有。”

    “这里虽然简陋一点,但工作十分方便,而且房子的后面还有个小荷塘,夏天荷花盛开的时候,满室飘香十分的舒服。我其实真的挺喜欢这里。”

    “是啊,你从小就喜欢荷花,小小年纪就能背诵《爱莲说》,我都记得的。”

    “嗨,师哥,你知道吗?在这么漫长的九年里,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把我们过去的一切反复的回忆。有时我病得昏昏沉沉,我就想着师哥也许在等我,这样我就能支撑自己活下来了。”

    明楼听了汪曼春的话,叹气道:“我值得你这样等待吗?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了,你要怎么办?”

    “如果你牺牲了,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和日本人周旋到底,与他们同归于尽。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愿意追随!”

    明楼心中感动,抱紧汪曼春,轻吻她的额头道:“曼春,你太傻了。无论如何,你也要坚强的活着。不为我,也应该为你自己。”

    “师哥,其实我的心已经很累了。没有你,活多久都没有意义。”

    “我以前那般对你,值得吗?”

    “师哥,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像现在我能躺在你的怀里,已经是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明楼拍拍汪曼春的背脊,“曼春,接下来的斗争会更为激烈,也许有一天上级要求你撤离,你记住:一定要坚决执行,个人必须服从组织的命令。你懂吗?”

    汪曼春鼻子一酸,双眼泛红,留着眼泪点头道:“是,明长官。”

    “别哭,只要有缘,我们终于还是会团聚的。曼春,不论将来如何,我对你的心永远也不会变。”

    汪曼春哽咽道:“好,我记住了。”

    好一会,汪曼春才道:“师哥,你的伤口还痛吗?”

    “你放心,就是一条小划痕,已经不痛了。”

    两人抱在一起不在言语,只想就这样彼此相守,那怕时光十分短暂。

    早上七点半,明诚准时来到汪曼春的私宅。

    这个时候明楼和汪曼春都已经起床了,明楼坐在汪曼春的房间外的小客厅里喝着茶,看着小武刚刚买回来的报纸。

    当明诚拿着明楼的衣服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明楼身上穿着小武的毛衣,由于小武的毛衣偏小,他被包得像个粽子模样滑稽,外面披着自己的大衣。

    “大哥,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刻,感觉回到少年时了,可惜了这个肚子太过碍眼。”

    明楼放下手中的报纸道:“少嘴贫了!快给我换衣服。”

    明诚一边给明楼换衣服一边说:“大哥,如你所料,今天的报纸您又上了头版,“新政府财政司首席顾问明楼遇袭”右下角还有香艳新闻一条。你还是想想如何向大姐交代吧。”

    “我昨天就说将那个记者先关起来,让他不能兴风作浪,结果你大哥心软把人放了,你看这不就妥妥地上了头条。”汪曼春边说边从房间里走出来。

    明楼看着穿着正装、画着浓妆的汪曼春诧异道:“我昨天不是叫你休息吗?你这样是准备回76号?”

    汪曼春表情凝重地递上一张电文纸,“师哥,这是刚刚小姜收到的情报,藤田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竟然把原先的第二组密码的代码进行了更换,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了,我要马上回去76号坐镇,看看其他方面有没有收集到的新情况。”

    明楼接过电文纸细看,双眉紧锁,“现在破解密码的变数又增大了,说明敌人的军事部署在加快,我们要尽快摸清敌人的动向。”

    “情势紧急,我们监视特高课的人报告说,今早青村清奈要召见藤田芳政。而且,据最新的消息,南昌附近出现了大量的日军,在锦江一带集结。大哥,曼春姐,这是我们查到的另外两个有潜伏者的地点。”明诚说完,便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明楼。

    明楼看了一眼就递给汪曼春,“果然和我们原先预料的相差无几。”

    汪曼春看完纸条,皱眉道:“师哥,我建议你马上通知总部,将假情报做得更为逼真一点,现在是时候启用假密码进行调兵部署了,让敌人对获得的情报更是深信不疑。”

    “我赞同曼春姐的观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诱敌深入。”

    “我看要双管齐下才行,一方面我们要启用假密码迷惑敌人,故意露出破绽,诱敌深入;另一方面我们要尽快拿到敌人的作战方案,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敌人作战方案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完成。”汪曼春坚定地说。

    “曼春,先别急,现在估计敌人还在制定阶段,离真正定案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是有很多变数的。”

    “师哥,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汪曼春拉着明楼到饭厅坐下,小姜和小武已经将早餐布置好,几人坐在一起匆匆吃完,便准备出门。

    汪曼春对明楼道:“师哥,时间不早,你们快走吧。”

    “曼春姐不和我们一起走?”

    “76号情报处处长出门怎么也要有点动静不是?我已经通知那些特务过来了,我要先去租界转上一圈,把昨天的晦气去去。”汪曼春一副傲慢骄横的嘴脸。

    明诚都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人见人怕的汪大处长,看来不用我派人保护了,你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

    “汪处长历来是没个十几号人前呼后拥的,都不好意思出门了。”说完嘴角一挑,微笑着对明楼道:“明长官,您说是吧?”

    明楼摇摇头道:“汪处长确实气势逼人,就你这一副找茬的模样儿,确实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也千万别大意了。”

    汪曼春收起玩笑,认真道:“我知道了。小武会在我身边保护我,你放心吧。”

    明楼点点头,“阿诚,你去准备车子,我马上出来。”

    待明诚离开后,明楼看着汪曼春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曼春,今天下午我可能要回一趟苏州、”

    “大姐让您回去的?”

    明楼点点头,“对不起,不能陪你过除夕,但我明天就回来。”

    汪曼春上前靠在明楼的胸前,抚着他胸前的大衣纽扣,低声道:“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过年。你回去吧,我没事。”

    明楼抱一抱汪曼春,“曼春,新年来临前,我预祝你新年身体健康、平安吉祥、青春常驻!”

    “我也祝福师哥新年如意、平安大吉!”

    “好。我走了。”明楼放开汪曼春转身走出了饭厅,看到小武站在院门口等着,便上前道:“好好照顾你姐姐,我先走了。”

    小武点点头,但一言不发,等他走出院门就用力关上了院门。

    明楼站在汪曼春私宅的门口,他忽然发觉自己竟是这般的孤独,在感情上除了姐姐,也唯有曼春把自己放在唯一的位置。但是,现在战局如此吃紧,已经没有让自己犹豫的余地,明楼咬紧牙关走下台阶,将来找个适当的时间再和姐姐说说曼春的问题吧。

    明楼上车对明诚说:“回办公厅。昨晚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果然是‘蛮牛’那组人干的,死了一个组员,他们现在都躲在联络点里,没敢出来。”

    “他们联络你了吗?”

    “已经联络了,我已经按您的指示告诉他们保持静默,等待总部的处分吧!”

    “不听军令,应该严肃处理!”

    “林参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两大战区密切配合,林参谋那边已经密切跟踪着这么潜伏者,他们跑不掉的,随时可以采取行动。”

    “‘紫砂’那边有什么消息?”

    “她今早已经联系我,让我十点取货。”

    “她今早几点联系你的?”

    “六点半左右。”

    明楼在心里开始计算着时间,正好是汪曼春进入密室后的那段时间,看来要想个办法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了。

    明诚将两个文件袋递给明楼,“大哥,您要的曼春姐化名‘张云舒’在香港大学的所有档案,里面的资料和那个李鸣所说的有点出入,我感觉这些资料已经被人做过手脚了。另一个文件袋是昨天‘紫砂’送过来的相关情报。”

    明楼先打开‘紫砂’送过来情报的文件袋,仔细翻看着里面的资料,边看边感叹:“这些资料太宝贵了,里面的密码转换表彻底解决了第三组密码的破译问题,虽然第二组密码未解开,但基本能了解敌人到底拿到了一些什么情报。”

    “是的,我已经交代朱徽茵注意继续监控侦听特高课的情报。”

    “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做好情报的收集整理工作,并加强与总部的沟通。除了特高课、还要注意陆军总部的动向,希望曼春的人能及时得到相关的调兵情况,协助我们完成死间计划。”

    明诚点点头,“曼春姐潜伏的时间长,也许布下的眼线会比我们早。”

    “希望如此吧。”

    明楼又拿起另一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细看,越看越感觉不对劲,皱眉道:“香港大学关于张云舒的资料应该被人修改过了。”

    “我也感觉奇怪,那份资料和李鸣说得相差有点远,感觉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越是这样,越说明曼春在香港的身份的可疑。我现在在想,她在香港大学的学历根本就是个西贝货,真正的汪曼春也许早就离开香港去了其他地方学习。”

    “其他地方学习?”

    明楼抽出腰间的那把□□看着,“也许是德国,也许是苏联。”

    明诚回头见到明楼手中的枪,惊喜道:“大哥,德国最新款的瓦尔特P38,好东西啊!去哪弄的?我竟然不知道?”

    “曼春给的。或者说我故意拿走的。”

    “这种好东西谁看了都眼热,想不到您也会这么无赖。”

    “曼春不单有德国最新式的瓦尔特P38,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好东西。你的调查范围看来要扩大,可以启用我们在德国那边的人,调查张云舒在那边的行踪,就从民国二十一年冬开始查起吧。”

    “好吧,等下我去取情报,顺便把这个情报一并发过去。”

    “嗯,下午我们四点左右就启程回苏州。这边的事情你一定要安排好。”

    “知道了。”

    除夕的早晨,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逐渐变多,大家都在为年终大餐做着准备,忙碌中透着温馨的气氛。明楼心中暗叹:又一年了,今年的除夕一家人想来是难以团聚了,尤其是明台和曼丽都不能露面,只有我和阿诚能回去陪陪大姐了。

    饭厅里,汪曼春默默坐在椅子上,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一直往下流,在亲人面前,自己永远是他放弃的第一个。不由在心里哀叹:尝尽悲欢离合人间苦,却总是天涯咫尺陌路。

    汪曼春默默拿出口袋里的一张纸,打开看看,这是她今早截获的到达南昌地区的日军番号和带兵的指挥官名单,原本她是打算直接给明楼的,又担心心智一流的明楼看出破绽,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直接给他。

    汪曼春叹口气,擦干眼泪,“小姜,你进来一下。”

    “来了。”小姜应声而入。

    汪曼春将电文纸交给她,交代道:“你去处理一下,九点半前送到浙江南路的联络邮箱。另外,办完这件事去看看陆军总部、梅机关的暗线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传出来。”

    “是。”

    “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您放心,我从暗道走,变装后再离开。”

    汪曼春颌首,“好,去吧。”

    小姜走后没多久,小武进来对汪曼春道:“姐,76号的特务们已经来了,他们都在门外等候着您。”

    “小武,你不用跟着我,你帮我通知‘鼹鼠’最近有行动,让他们随时候命。”

    “是。”

    汪曼春收拾心情,走出了私宅的院门,那些等在门外的特务们立即点头哈腰问好。

    汪曼春露出一副嚣张的嘴脸道:“现在去租界找陈探长,问问他,我和明长官昨晚遇袭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咱们走!”

    藤田芳政从青村清奈处汇报完,回到办公室,心情很舒坦。

    皇军各部的进展都十分的顺利,尤其是现在因为他获得的绝密情报,让陆军总部的人对他都是刮目相看,他从上司欣慰的目光中感到自己的前景一片光明。

    现在最关键就是保证情报的准确性和真实性,要充分发挥前线情报人员的作用,努力为陆军总部提供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

    藤田芳政拿起电话,“高木,你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