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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蓬莱三友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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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忽然院中传来一阵冷笑,一个声音道:“此时才走,不嫌晚了些么?”余辽跟那二老颇说过几句话,立时就听出来是那姓郑的老者,余南山大惊失色,一把抓起那根齐眉棍,将余辽拦在身后,大声道:“许天官!郑踢斗!区区一本没甚用的刀谱,想要今夜便给你们,从此再不相干,即便你们想找那山崖下死尸,也需跟一个娃娃无关,让他去,我自来会你们!”

    “我们自然是要会会的”,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那许天官鼓掌道:“只是让你这儿子走了,难不成我们二人将来也要跟你一样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么?”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今夜绝不会留余辽一条活路。

    余南山此时到镇定下来,整整衣服,缓步出来,此时已经夜深,月明星稀,转头看看前楼,却毫无一点灯火,黑漆漆的一片,那郑踢斗道:“不须看了,你跟你宝贝儿子说话之时,我已经用一千两银子将前面打发了,应师弟,其实你当日若是给我们,岂不是没有今日之事么?现在我们倒是想放过这娃娃一命,只是这种事情做了,难免心惊胆战,我们二人都是胆小怕事之人,若是夜夜睡不安眠,岂不是难以终此天年,你跟你娃儿行个方便,我二人也感激不尽了。”

    余南山见前楼灯火全熄,心中本想闹出些动静来,引来那些江湖豪客,余辽或许还能趁乱逃走,此时听这郑老者所言,心中顿觉失望,手中齐眉棍一摆道:“看来二位今天不仅是志在必得,还要斩草除根了?”

    余辽此时也冲了出来,站在父亲身边,抽出短刀道:“父亲,他俩哪里是要斩草除根,他俩是想得了刀谱去,又怕消息走漏,被别人家找上门去,他们这般年纪武功,又岂会怕我上门寻仇?”

    “啧啧啧”那许天官赞叹道:“辽哥儿见的彻,我们二人整日担忧的,正如你所说,天下高人异士尽有,万一来个武学奇才,我们二人恐怕招架不住,郑老弟,怎么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郑踢斗口中回了一句,身形忽动,单掌直取余南山后背,余南山一把将余辽推去一旁,丝毫不顾后面掌风,挺起齐眉棍,向前一扑,棍端直点许天官前心。许天官却不后退,双掌一错,揉身直上,待棍端堪堪点到胸前之时,身子一侧,呼的一掌直奔余南山前心,余南山应变也甚快,当即手腕加力,挥棍横扫,左足向后飞起,正好迎着那郑踢斗面门,一瞬之间,许天官身随棍动,单掌一格一压,棍端立时向下,早见余南山左掌飞出,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当即飘身闪开,那郑踢斗应变也甚快,见余南山一脚飞到,拧腰后挫,也是一脚飞出,跟余南山换了一脚,这才翻身站稳。

    哪知余南山不等二人身形站定,借着棍端下落之势一撑,左脚收回,脚尖却正好踢在那落在地上棍端之上,就听“呜”的一声,齐眉棍重又飞起,依前急点许天官前心,左脚一踢之下,却站着不动,右脚跟着飞起,犹如撩阴腿一般直取身后郑踢斗下盘,许郑二人刚跟余南山换了一招,正要再上,忽见棍腿如前一般到来,不及招架,两人顿时各退一步,再不上前,余南山两招落空,这才收棍站稳

    郑踢斗一声冷哼道“哼哼,还说那刀谱上没有什么武功,你这一手哪里来的?”余南山心中也是叫了一声不妙,那刀谱自己日日翻看,一直思索其中奥秘,年深日久,也到底看出了一点端倪,若说一点无用,也不尽然,若说有用,却也有用的实在有限,以他今日武功而言,这十多年端详出来的一点东西,就像是往汪洋大海中倒了一瓢水一般,哪知自己日思夜想的这一点点东西,今日里却不由自主的使了出来,但也仅此而已,那两人若是继续进招,余南山也只能用本来武功招架。现在这一招出来,再无后招,这二人反倒认死了这刀谱是一本武学秘籍,下手只怕更为狠辣。

    当时心中念头一转,双手握住齐眉棍一端,招式大开大阖,犹如狂风急浪一般向二人涌去,郑许二人果然再不留情,郑踢斗双手一翻,左手一支铁笔,右手却是一只铸铁墨斗,铁笔笔尖颤动,所到之处尽是人身要穴,墨斗却忽砸忽挡,猛然间“呜”的一声飞出,一击不中又回到那郑踢斗手中,远来那墨斗中藏着一根细细的钢线连在手上,兼有暗器和流星锤的用法,若是被那墨斗砸中,只怕是要骨断筋折。

    许天官却还是一双肉掌翻飞来去,只是双掌影影绰绰,虚实不定,有时看似一招落了下风,转手之间便是一招杀手,有时觉得这一招威力无穷,哪知将近面前,却是一招虚招。余辽手中拿着短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助父亲一臂之力,奈何连一个缺口都找寻不见。

    忽然就听噗的一响,一声闷哼传来,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哼,三人身形都是一顿,却都是呵呵一笑,又复缠斗在一起,原来那郑踢斗颇为心急,一直抢身猛攻,慢慢和那许天官打乱了步调,余南山趁着一个破绽,一棍抽在郑踢斗右肩之上,这一下力道甚猛,郑踢斗右手中墨斗攻势不禁慢了下来,哪知许天官也趁此机会,一招福无双至,在余南山背上印了一掌,几乎是当日三兄弟反目之战的重演,因此都苦笑了一声。

    余辽见那郑踢斗右手转攻为守,身形转换也慢了许多,不免有许多破绽出来,当时短刀一挺,就要上前,哪知还未动身,就觉自己肩头被人一按,竟然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回头看时,不禁心中一惊,按住自己的这个人身材不高,从头到脚似乎都被一整片黑布裹了起来,只留着双手和两只眼睛在外,虽然按住余辽,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相斗。余辽不知此人是敌是友,用力挣脱了几下,就觉肩头一股力道传来,顿时胸口烦闷欲呕,脑中嗡嗡作响。

    “且住!”此时场上三人也惊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许天官一声断喝,飘身退开,余南山和郑踢斗也猛然顿住身形,三人却都面面相觑,均以为这人是对方请来的帮手。余南山到底护子心切,往前一步道:“阁下何人,为何帮这二人与我为难,此事与我儿子无关,快快放手!”他说话间,借着月光就见余辽面色不对,牙关紧咬,心中一紧,最后那“快快放手”四字,几似喊出来的一般,连郑许二人都是一惊。

    那黑衣人听见余南山大喊,伸手将余辽一推,这才道:“为难?与何人为难?难得蓬莱三友都在此地,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为难你们?”几人虽然看不见老者面目,那声音却极为暗哑刺耳,听得几人心中都十分不舒服。余南山见他放开儿子,几步跑过去抱住余辽道:“孩子,你怎样??有无大碍???”余辽被那黑衣人一放开,顿觉心头一松,但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不住喘息。余南山大惊道:“你将我儿子怎么样了?”那黑衣人却看了看余辽,漠然道:“心脉受损,命不久矣,不过你也不用伤心,老夫手下从来不留活口,你们稍后就能相聚了。”

    黑衣人这句话一说,余南山当即坐倒,双掌抵在余辽背后,他深知心脉乃是性命所在,余辽心脉被损,只怕不过半个时辰性命,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救得了儿子,催动内力,只觉余辽全身经脉他处皆通,正是到了心脉附近,内力当时凝滞不前,顿觉万念俱灰,呆呆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许郑二老都是大惊失色,郑踢斗铁笔一摆道:“阁下何人,亮出招牌来”,那黑衣人却并不回答,只看着那铁笔慢吞吞道:“蓬莱三友,福禄寿各有其主,你手拿铁笔墨斗,看来就是禄星郑踢斗了,移星换斗,嗯,好功夫!”说着看着许天官道:“你双掌虚实不定,败中求胜,险中求生,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定然是那福星许天官,焉知掌法,果然非同一般。”说完眼露惊异的看着余南山道:“你必是那寿星应持鸠了,江湖传言你身死已久,不料仍在人世,你这凭几杖法果然霸道威猛,不过我曾听说凭几杖法其实乃是一套刀法,你刀何在?难道就是这小哥儿手中短刀么?”

    余南山拄着齐眉棍缓缓站起身,他此时见余辽重伤无救,十多年苦苦隐忍心血即将毁于一旦,听着黑衣人犹自滔滔不绝说什么掌法刀法,心中惊怒绝望至极,反倒镇定下来,问那老者道:“你究竟何人,为何要不留活口,难道怕走漏行藏么?”,此话一出,那黑衣人点点头,竟然认了余南山所说之话。

    郑踢斗见那黑衣人正与余南山相对,见是时机,右手墨斗微微扬起,一头对准那黑衣人,轻轻一揿,就听嗤的一声,一只短短的铁笔从墨斗中激射而出,直奔黑衣人咽喉,随后铁笔一扬,就要趁黑衣人手忙脚乱之时全力攻上,一举将此人击毙。

    余南山和那许天官两人也是如此心意,只是身形未动,就见眼前黑影一闪,还没看清,就见郑踢斗站在原地,口中咯咯作响,却一声也发不出来,许天官急忙到郑踢斗身边,顿时脸色煞白,颤声道:“一……一指穿喉???!!!”余南山也急忙奔到跟前,就见郑踢斗双目圆睁,脖子上一个指头大的血洞,再看那黑衣人,盯着自己右手食指疑问道:“总是差了那么一丝劲道,总是差了那么一丝劲道,到底哪里有错?”余南山和许天官当时心中大骇,原来临安城中近来诸多大案,都是此人做下的,杀了这么多江湖上高手,原来只为验证自己武功中的一点疑问!!!

    两人对视一眼,此时心意相同,照这个黑衣人所说,只怕今夜谁也走不掉,许天官当时双掌一错,先护住咽喉要害,余南山却双手拿起齐眉棍,看了一眼余辽,心想,明年你师父要祭拜的,可能就是你跟我了,正思想间忽听风声有异,眼前一黑,也不及反应,横起齐眉棍在咽喉一挡,就听噗的一声,面前却无人影,那黑衣人早已退回原地,却看着余南山惊疑不定,黑衣人自功成以来,从未失手,漫说余南山手中齐眉棍只是一根木头,万钧双掌何等内力,也是一指透过,谁知他今天一指点出,齐眉棍只穿透一半就遇到绝大阻力,当时抽身后退,心中却也想不透究竟为何?

    这边余南山拿着齐眉棍半天不动,他只是凭着反应横棍挡了一下,虽然那一指没有破棍而过,但那指力相当了得,一条手臂顿时失了知觉,胸中气血翻涌,喉中一甜,心知已经被这一指震伤肺腑,强自站立半天,到底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拄着齐眉棍跪倒在地,那许天官初时见这黑衣人一指竟然没有见功,心中一动,正想要开声呼唤余南山和自己左右夹攻,等到看见余南山一口鲜血喷出,这才知道这一指威力非同小可,惊惧之下,已经面如土色,忽然跪在地上哀道:“前辈高人,晚辈知道你神功盖世,愿意拜你为师!”

    黑衣人听许天官突然如此说,不禁一乐,声如破锣般笑道:“你拜我为师?你可知道我从不收徒弟?”许天官几乎匍匐在地,膝行往前,提泪横流道:“万望前辈开恩,收下我好了,我必当恪尽礼节,光大师父门楣…。。”那黑衣人只是笑着摇头,许天官不住磕头,在地上咚咚做声,黑衣人也甚是看不过去,走到他面前道:“你先起来”许天官哽咽道:“是!”

    这一声“是”一出口,两人身边忽然尘土大作,原来许天官哀求之时,早已将两把尘土捏在手中,做出一副惊惧无比模样,就是等着黑衣人近前,此时双手一扬,两把尘土照直对着那黑衣人双目撒去,紧跟着飞身而起,,双掌用尽毕生功力,直推那黑衣人胸腹,心想就算这两掌不能将此人击毙,也能在仓促之间将他震成重伤,到时候自己再和余南山联手,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岂料双掌一推之下,竟然推了一个空,尘土一散,自己面前空荡荡的尽无一物,再看那黑衣人,好似从未走过来一般,还站在原地不动,正要踏步向前,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就觉喉头一滞,全身劲道如同被人抽走一般,半步也向前不得,依稀看见那黑衣人还在原地未动,耳边似乎听到一句“不自量力”,随即噗通一声,仰天倒在地上。

    余南山初见那许天官哀求之时,也觉惊讶,他虽视二老为仇讎,却深知二老为人,一个心狠手辣,一个脾气急躁,性情均极为傲慢,再看那许天官膝行往前,心中忽然明白,此人用的是疑兵之计,要用这法子拉进二人距离。有心想趁着许天官发难之际偷袭那黑衣人,无奈胸中阵阵烦闷,真气流转不归,根本就站不起身来。索性坐到在地,勉力运功收拢真气,一边却看着那许天官这计策是否奏效,结果那许天官双手一动,那老者身影就已退后,等许天官双掌推了个空,还未回过神来,那黑衣人身影忽的一闪,再退回时说了一句“不自量力“,许天官已经中指毙命。当时余南山心中就涌起一个念头,这不是人,这是鬼!

    黑衣人见余南山满目惊恐的看着自己,慢步往余南山身前而来,问到:“你那短棍,究竟是何物所制,为何如此坚硬?”余南山此时勉强将真气聚在一起,拄着齐眉棍起身狞声道:“好,我且让你看个明白。”说着双手握住齐眉棍一端,用力一震一抖,顿时满天木屑飞起,他这一手,跟那许天官所用方法如出一辙,都是为了迷惑这黑衣人眼目,只见飞舞的木屑中,一道寒光突出,惊涛骇浪一般,正是那凭几杖法最为精要的一招怀山襄陵,就见寒光幻目,一层叠着一层,一浪高过一浪,往哪黑衣人身上卷去。原来他这齐眉棍中乃是一柄寒铁长刀,黑衣人那一指,虽然穿透外面裹着的木头刀鞘,但却穿不过里面的寒铁刀去,黑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这凭几杖法原是刀法才对么”说着在屈指在那刀上一弹,说道:“果然好铁,好刀”,他这一弹,余南山却是全身巨震,顿时漫天刀光消散不见,手中长刀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眼耳口鼻中都是鲜血,他原本被那黑衣人一指震的内伤就颇重,这一刀全力施为之下,打的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目地,那想那黑衣人在万千刀光中身形微动,就避开他这致命一击,随后一指弹在刀背之上,一股大力从刀上直撞胸腹,似乎已经听到自己身上骨骼断裂之声,原本勉强压抑的真气也随着刀光消散不见,心知自己已经被这一指震断全身经脉,命不久矣,当时挣扎着往余辽身边爬去,一点声音也出不来,只有血泪齐流的双眼看着气若游丝的余辽。此时夜空一片晴朗,四周寂静无声,几声夜枭鸣叫远远响起,余南山几近脱力的手轻轻抚摸余辽面颊,想起自己将近二十年,竟然换来如此惨烈的一个结局,不禁面露惨笑。

    那黑衣人此时也沉默片刻,好似心有不忍一般说道:“罢了罢了,不须挣扎了,我给你父子一个痛快,不用死的如同那两人一般就是了”。说着提起手掌,却不用指,看样子要给二人各补一掌。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声在身后响起,黑衣人顿时一惊,身形不转,向后一指戳出,却不料戳了一个空,转身再看,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站在院中道:“施主为何出手如此狠毒,江南众多高手死在你手,难道不怕死后那十八地狱么?这娃娃年纪甚轻,施主竟然也不放过,这般作孽深重,只怕要万劫不复了?”

    黑衣人陡然见到这个老僧,心中一惊,此时对面而立,见着老僧身材瘦弱,垂眉低目,似乎不忍看着院中惨景一般,当即问道:“你是谁?”

    老僧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黑衣人道:“自从施主在这临安行事以来,老僧夜夜寻找施主下落,只盼能早日寻到施主踪迹,为这江南消灾弥祸,只是施主行踪不定,倒也叫老僧好一番寻觅,唉……。今夜我若是早来片刻,或许还能多救下一条性命。善哉善哉,贫僧奉劝施主,这般狠毒武功,还是不要练了罢。”黑衣人这才发觉,这老僧双目清明澄远,即使是月光之下,也透出一股深邃不尽之意,心中不禁一凛。

    余南山本来已经万念俱灰,眼望碧空,延颈待死,此时忽见这老僧出现,心中一阵激动,也不管这老僧是否是这黑衣人对手,拼尽全力指着余辽道:“大…。大师…。。救…。。救…。救他一命”说完头一歪,也气绝身亡。老僧见余南山死去,当即双手合十,喃喃低诵佛号,黑衣人见着老僧如此托大,当即身形一动,左掌右指,齐袭老僧面门咽喉要害。

    “孽障!”那老僧见黑衣人动手,当时一声厉喝道:“你作孽深重,犹自不悟,休怪贫僧今日要降妖伏魔了!”说完僧袖一摆,化开黑衣人两招凌厉无俦的攻势,双掌一晃,顿时身边重重叠叠都是掌影,那黑衣人也是冷哼一声,身形晃动,就听嗤嗤指力不断,却都戳在空中,掌影指声中,顷刻间两人已经拆了近百招,却无一招相交。黑衣人冷笑道:“降妖伏魔?原来不过如此!”

    忽地两人对了一掌,身形都是一顿,老僧看着黑衣人道:“贫僧倒低估你这孽障了”说着须发飘起,僧衣一鼓,缓缓一掌推出,黑衣人见这一掌来势极为雄浑,当下不敢怠慢,也是一掌抵出,不料双掌甫一相对,黑衣人猛然惊叫一声道:“望海潮!!!??你究竟是谁??”另一只手食指疾出,直取老僧手掌关节之处,这一指来势极为凶猛,一旦戳中,老僧手掌必废,不得已之下,只得手腕未偏,让开这一指威力,那黑衣人等得正是这一刻,觉察老僧内力微微一顿,当即撤回与老僧相对的那只手掌,全身功力尽数凝于胸腹,让老僧结结实实一掌拍在胸前,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如断线纸鸢一般飞出,却也趁着这一掌之力,再不恋战,转身而走,几个纵越,身形便隐没在重重民居之间。

    老僧万没料到黑衣人这一指竟然是诱敌之策,也没想到此人竟肯拼着受此一掌,借此逃命。他这掌力收发最为不易,今日为求速战,掌力突发而出,其中内力却远不如循序渐进而来的威猛,此时见功亏一篑,心知此人身负重伤,一年半载之内,只怕难觅踪迹了,虽然颇为遗憾,神色却稍瞬即逝,当即合掌当胸,过了片刻,飘动的须眉和那鼓起的僧袍才缓缓落下,快步走到余辽跟前,见余辽一惊面色蜡黄,气息有进无出,片刻间就要气绝身亡,当时盘膝坐倒,一掌抵在余辽后心,身上白气腾腾而起,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余辽睁开双目,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在命悬一线之际被这老僧救了回来。

    “爹,爹!爹?”,余辽睁开双眼,就见父亲浑身鲜血躺在地上,连叫数声,父亲却一声不吭,情知父亲依然身死,却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再转目看时,二老也已躺在地上死去,颈中都是一个血洞,他自郑踢斗死去之时就已昏晕,那郑踢斗如何身死,他却一一瞧在眼中,后来之事却也一点不晓,那老僧见他醒转过来,不由的长长出了一口气,走在院中,将各人脸面用衣服遮住,轻轻问道:“哥儿,你还有何人在世,你身上受伤极重,贫僧所学,只能救你性命,却不能让你复原,不过贫僧知道有人能疗你之伤,你说个亲人给贫僧,我写封书信,让你亲人带你去寻那人,那人虽然性情孤僻,瞧在贫僧面上,也当救你一命。”

    余辽此时心中一片茫然,自己除了父亲,哪里还有亲人?此时父亲也死了,世上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但是听这老僧言语,必然是他从那黑衣人手中救下自己,此时除了他,还有何人能依靠?想到此处,眼泪奔涌而出,挣扎着想要跪下,老僧连忙扶住道:“哥儿不可乱动,你有甚话,说与贫僧便是”

    余辽哽咽道:“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求大和尚收我为徒,我情愿剃度出家”

    老僧听余辽这般说,却是一笑道:“哥儿,不是贫僧不肯收你为徒,贫僧虽然是出家人,也是个凡夫俗子,你此刻心中万千报仇心念,贫僧虽然知道你遭逢惨变,不敢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只是你这心念,于我佛相异,还入不得佛门,况且你此时身负重伤,却不是贫僧我能施救的,贫僧若不是今日元气耗损过甚,自当带你去见那个能救你之人,唉,若是我那徒弟在,或许也能带你去寻找那个能救你之人”

    余辽听这老僧不肯收自己为徒,凭着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如何能报仇雪恨?那黑衣人武功何止高出自己千倍万倍。但老僧既然如此说,想必也不是有意推脱,听见那老僧说“徒弟”二字,心念一动,父亲曾说将自己托付给师父照料,方才一片茫然之下,只要拜着老僧为师,却忘了自己是个有师父的,此时心中渐渐清明,哽咽说道:“我…。我还有个师父,麻烦大和尚就将我交给我那师父罢。”

    老僧听余辽说有个师父,当即问道:“你师父姓甚名谁,哪门哪派?”余辽不禁一阵嗫嚅道:“我师父…。。没名没姓,没门没派,就是临安街头那个癞…。。癞和尚”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老僧倒是瞠目结舌,呆在当场,半晌才道:“哥儿,看来我与你到底有缘,书信也不必写了,你拿着这个东西,去见你师父便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物件和一个小小瓷瓶递到余辽手中,余辽地头一看,那物件原来是一块被磨得只剩一寸见方的一个青砖块,想必老僧常年将此物带在身边,那青砖块四周都已光溜溜的,当时不解其意,老僧却笑道:“你尽管拿去,将我今日之话,原原本本告诉你师父,他自会带你去,这瓷瓶中的药丸,能暂时保你性命,只是此药一月之内,只能服一粒,这是要紧的事情,万不可忘,你且师父住在哪里,你却寻得到么?”

    余辽虽然说出自己有个师父,却哪里知道自己师父住在哪里?只有师父来找他的光景,从没有过他找到师父的光景,当时也甚为犹疑,忽然听见后院那匹马喷了几个响鼻,心里一机灵道:“麻烦大和尚将我放在后院那匹马上,我自有去处”,老僧见他如此说,当即点点头到:“也可,老僧护着你去那地方便是”说着托起余辽,径自走到后院,牵出那匹马来,将余辽扶在马上,这才问道:“哥儿,还有甚要带的东西么?”,余辽摸摸身上,怀中除了那刀谱,触手又有一片柔软之物,心知是白日里师姐给自己包扎用的那条纱绢,当时抽出来就要扔掉,想了想,心中不舍,依原放回怀中,又指了指地上的短刀,老僧会意,当即拿起来插入刀鞘,轻轻放入余辽怀中,余辽这才看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庖丁楼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说着眼泪有奔涌而出,再不说话。

    老僧也是叹息一声,牵马出了庖丁楼后门,此时已是夜半,一片寂静中,传来几声谁家婴儿夜半醒来的哭闹声,庖丁楼里那一场刀光剑影的搏杀似乎未曾发生过一般,余辽恍惚中觉得自己或许是噩梦未醒,当时闭上眼睛,只盼着自己赶紧睡过去,明早一觉醒来,说不定什么都未发生,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在楼中招呼客人

    老僧见余辽合上眼睛,也翻身上马,坐在余辽身后,伸出单掌抵住余辽后心,用一股极为柔和温暖的内劲周游余辽四肢百骸,信马由缰,任由那匹马自行,不多时,余辽只觉一股倦意涌来,就此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那老僧似乎吟诵道:躲得过,躲不过,缘浅缘深难捉摸,原以为把这万千看破,怎知道还是红尘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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