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变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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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这一次病情较为严重。他年事已高，又是在寒冬腊月病着了，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因为皇帝的病情，郦国舅等人侥幸延得生机，他被下放在大牢中。皇帝已经发话，病好后将亲自操刀，主审此案，以儆效尤。太子依然囚禁在宗人府。郦贵妃则被圈禁在了自己的宫中。众人都明白，就等着皇帝的病情好转，将一起发落太子一党。
朝廷上的事务暂时由他病前任命的三位顾命大臣担了起来。除檀道济还在外巡防，傅亮和徐羡之都进入了内阁，执掌中枢。家国大事依然处理地井井有条。
朝中的风向都转向了宜都王刘义隆身上。大家都明白，太子大势已去，适龄的皇子中只有眼下还驻守京城的是最有希望摘得皇冠的。除刘义隆，再无他人。
刘义隆倒越来越低调内敛，除每日进宫侍疾，此外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朝中的事务一概不插手，也不与官员有进一步的来往。玄则劝他趁这个时机在朝廷内外更多地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却拒绝了。
他有自己的理由：“父皇病好后，若发现我过多地干涉朝政，有僭越之嫌，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招致父皇的疑心和猜度。现在太子被废只是名义问题，储君之位差不多已是我囊中之物，那我安不安插人手又有何区别。”
这一日，宋武帝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黄善是最先发现陛下睁开眼睛，要坐起来的样子。他激动地扶起陛下，太医急忙上前诊治，在皇帝背上一阵拿捏，一口浓痰自皇上喉中吐出，又猛呛了一阵后，人倒慢慢恢复了过来。
自此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而刘裕眼见着朝廷内外都是井然有序地运转着，，更何况病体还要将养着，而身后还有一堆乱摊子，想想也头疼，倒也乐得清闲地躲它几日。
但他自然也会和心腹之人说上几句：
“黄善，太子现在已经进了宗人府，即便他是无辜，放出来后履历上也有了污点，所以这个太子是迟早要废除的。
更何况，朕一想到他的母妃和舅舅，就不寒而栗。其实义符这孩子虽然小节上不够检点，但也没什么大错。但郦家人狼子野心，他若为储君，性格又懦弱了些，今后必将受制于人，朕百年后，这刘家的江山也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太子，朕必然是要重立的。”
“陛下素有远见。奴才也觉得陛下看人甚准。”
“此外，顾命大臣现在已经有了三位，檀道济、徐羡之、傅亮各有千秋，各擅专长，但他们唯一遭人诟病之处是出身素寒。这样吧，你替朕再去颁一道圣旨，升谢晦为顾命大臣。
谢晦这人能力挺强，又是士族大户。但也因为这点，所以自命清高，性格狷狂，希望他能与其他三人和平共处。”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顾命大臣这事你待会去宣旨，朕倒想问你，你觉得朕其他的皇子，谁最合适太子之位？”
“这老奴不敢揣度圣意。奴才想陛下心中必然有了定夺。”
“呵你也是老奸巨猾之徒，知道眼下形式已经极其明朗。除了义隆再无其他人选。是啊，朕等彻底休养好了，就向满朝文武下诏，废旧太子一党，立新太子。朝纲也需要焕然一新了。”
皇帝的身体一日日好转。天气也日渐暖和起来。
这一日的傍晚，夕阳西下，绚丽余晖挥洒在巍峨壮观的宫城上，平静而又沉稳。街头中，却渐渐有人驻足，抬头仰望天色。余晖依旧，但是颜色却如火如荼，妖艳地失了常态。洁白的云朵便换上了火烧一样的红妆，狰狞地厉害。
浓烈的余晖的映衬下，皇宫的形象便失了真。有人喃喃道：“怎么宫城像是着了火。”
黄善走进了寝殿，在皇帝耳边道：“陛下，郦贵妃称自己是待罪之身，哭着要见您。说是愿意向您招供所有的罪状，只求陛下能见她一面。”
夜色如墨，月如钩，窗前的树被风吹过，摇曳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仿佛欲破窗而入。
郦贵妃不施粉黛，一身素装，跪在了宋武帝刘裕的脚下。
“贱人，朕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陛下，臣妾自知有做错的地方。但是，总归要把事情讲清楚。这样陛下也能明白臣妾和臣妾的哥哥做下这些事是为什么。”她的脸色白若素笺，却不见一丝慌乱。
“好，朕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陛下，今日臣妾过来，自知难逃法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臣妾也就敞开天窗和陛下说说话，也请陛下看在和臣妾夫妻一场的份上，听我把话讲完。”
“说。”刘裕的脸上流过一丝不忍，毕竟底下的这个女子，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臣妾想问陛下，你是如何登上当今的天子之位？”意料之中，刘裕不想郦贵妃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神色渐渐恼怒起来，郦贵妃却不给他发怒的机会，继续道，
“陛下，你刚才答应我有啥说啥，不是吗。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我们士族豪绅的拥戴辅佐之功，密不可分，是吗？别的不说，就我郦氏家族，耕耘百年，挣下了一份庞大的家产，而我的父亲兄弟们因为遇上了你，又信任你，便把全幅的身家托付在你的身上，为你拼尽家产，牺牲流血，助你登上了今日的帝位。我说的对不对？”
刘裕渐渐不吭声，郦贵妃说的确实是实情。
“可是，陛下，你又是如何回报我们的？朝廷内，你打压我们士族的子弟、官宦，却起劲地扶植贫贱的寒族出身的官员。朝廷外，我们士族原先享受的尊荣，我们历代以来积攒的土地、土地上供养我们的农户，这些我们一直以来享有的福利，就因为陛下你的上位，日益减少，渐渐都消失殆尽了。
我哥哥郦国舅确实在淮州占了山林，也收留了流民供自己驱使，可是，这些本就是哥哥的封地，到了陛下这里，却被剥夺了。现在哥哥只能私藏，却是犯了陛下的大忌，是动不动就要杀头的罪名。
但是哥哥他们想想都不心甘，为你打下江山，结果却被你骗得失去了封地、供奉。现在，你竟然还把算盘打到了我们士族历朝历代以来的根基之地身上。你让檀道济这小老儿下去各州府，就是要裁并我们的势力范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裕面色发白，“贵妃，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动了你的娘家，你们就心生不爽。可是，你别忘了朕是奋起于微寒，虽然你们士族的支持功不可没，但是江山易打不易守，你娘家渐渐威胁了朕的江山了，你倒是帮娘家，还是夫家？难道你忘了，朕还立了你的儿子为太子。”
“是，就是因为陛下立了臣妾的儿子为太子，我哥哥他们才忍到了今日。陛下百年之后，臣妾的孩子是皇帝，因为新帝会善待士族，所以必受士族大臣的拥护，刘宋依然是刘家的天下，陛下九泉之下也能含笑。可是，就连这样的平衡，陛下你却也存心打破了！”
“太子忤逆，寒了有功之臣的心。朕教训他，有什么不对？”刘裕几乎是咆哮起来。
“可是，你不仅仅是把他关宗人府，你还要废了他，立刘义隆小三儿不是？”郦贵妃面容中的平静被打破，一丝狰狞呼之欲出，“可惜啊，那日船上义符出师不捷，竟然没有送陛下宾天。”
前因后果一联系，宋武帝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疑虑终于解开了，却是以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的后果，心脏像是被人猛地击了一拳，他颓然倒在了椅子上，“你……你们……果然是你们！逆子，逆子！”
呵呵冷笑声从郦贵妃的嘴中传出，“陛下，其实你真心应该感激的是你这个逆子，若不是他，刘家的江山早就改朝换代了。”
刘裕怒吼：“妄想！朕要让你们一个个下地狱。来人，黄善……”
笑声越来越大，郦贵妃从容地站起了身，从袖间扯出了一方手巾，一步一步朝刘裕逼近，“陛下，臣妾知道你最近身体一直不适，行动也不方便，是吗？”
“黄善，黄善……来人……”意识到不对，刘裕渐渐惊恐起来，“郦贵妃，你们干什么，想要弑君吗？外面的人呢，人都被你们杀了？”
郦贵妃摇着头，“不，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怎么会轻易让陛下你死去呢？更何况陛下还有的是用途。至于今日的情形，臣妾和哥哥还要感谢陛下终于因为一念之慈，手下留情，给我们留了一副好牌。”
“陛下，你说你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格格笑着，已经挨近了刘裕的身子，手中一扬，手巾往他的唇鼻间用力按了下去。“陛下，别怕，这是药粉，要不了你的命！哦，你眼睛圆睁着，不能瞑目，很好奇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好牌？”
刘裕的眼睛慢慢要阖上了，耳边，是郦贵妃极低极低的声音：“御林军。”
宋武帝这一次病情较为严重。他年事已高，又是在寒冬腊月病着了，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因为皇帝的病情，郦国舅等人侥幸延得生机，他被下放在大牢中。皇帝已经发话，病好后将亲自操刀，主审此案，以儆效尤。太子依然囚禁在宗人府。郦贵妃则被圈禁在了自己的宫中。众人都明白，就等着皇帝的病情好转，将一起发落太子一党。
朝廷上的事务暂时由他病前任命的三位顾命大臣担了起来。除檀道济还在外巡防，傅亮和徐羡之都进入了内阁，执掌中枢。家国大事依然处理地井井有条。
朝中的风向都转向了宜都王刘义隆身上。大家都明白，太子大势已去，适龄的皇子中只有眼下还驻守京城的是最有希望摘得皇冠的。除刘义隆，再无他人。
刘义隆倒越来越低调内敛，除每日进宫侍疾，此外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朝中的事务一概不插手，也不与官员有进一步的来往。玄则劝他趁这个时机在朝廷内外更多地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却拒绝了。
他有自己的理由：“父皇病好后，若发现我过多地干涉朝政，有僭越之嫌，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招致父皇的疑心和猜度。现在太子被废只是名义问题，储君之位差不多已是我囊中之物，那我安不安插人手又有何区别。”
这一日，宋武帝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黄善是最先发现陛下睁开眼睛，要坐起来的样子。他激动地扶起陛下，太医急忙上前诊治，在皇帝背上一阵拿捏，一口浓痰自皇上喉中吐出，又猛呛了一阵后，人倒慢慢恢复了过来。
自此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而刘裕眼见着朝廷内外都是井然有序地运转着，，更何况病体还要将养着，而身后还有一堆乱摊子，想想也头疼，倒也乐得清闲地躲它几日。
但他自然也会和心腹之人说上几句：
“黄善，太子现在已经进了宗人府，即便他是无辜，放出来后履历上也有了污点，所以这个太子是迟早要废除的。
更何况，朕一想到他的母妃和舅舅，就不寒而栗。其实义符这孩子虽然小节上不够检点，但也没什么大错。但郦家人狼子野心，他若为储君，性格又懦弱了些，今后必将受制于人，朕百年后，这刘家的江山也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太子，朕必然是要重立的。”
“陛下素有远见。奴才也觉得陛下看人甚准。”
“此外，顾命大臣现在已经有了三位，檀道济、徐羡之、傅亮各有千秋，各擅专长，但他们唯一遭人诟病之处是出身素寒。这样吧，你替朕再去颁一道圣旨，升谢晦为顾命大臣。
谢晦这人能力挺强，又是士族大户。但也因为这点，所以自命清高，性格狷狂，希望他能与其他三人和平共处。”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顾命大臣这事你待会去宣旨，朕倒想问你，你觉得朕其他的皇子，谁最合适太子之位？”
“这老奴不敢揣度圣意。奴才想陛下心中必然有了定夺。”
“呵你也是老奸巨猾之徒，知道眼下形式已经极其明朗。除了义隆再无其他人选。是啊，朕等彻底休养好了，就向满朝文武下诏，废旧太子一党，立新太子。朝纲也需要焕然一新了。”
皇帝的身体一日日好转。天气也日渐暖和起来。
这一日的傍晚，夕阳西下，绚丽余晖挥洒在巍峨壮观的宫城上，平静而又沉稳。街头中，却渐渐有人驻足，抬头仰望天色。余晖依旧，但是颜色却如火如荼，妖艳地失了常态。洁白的云朵便换上了火烧一样的红妆，狰狞地厉害。
浓烈的余晖的映衬下，皇宫的形象便失了真。有人喃喃道：“怎么宫城像是着了火。”
黄善走进了寝殿，在皇帝耳边道：“陛下，郦贵妃称自己是待罪之身，哭着要见您。说是愿意向您招供所有的罪状，只求陛下能见她一面。”
夜色如墨，月如钩，窗前的树被风吹过，摇曳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仿佛欲破窗而入。
郦贵妃不施粉黛，一身素装，跪在了宋武帝刘裕的脚下。
“贱人，朕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陛下，臣妾自知有做错的地方。但是，总归要把事情讲清楚。这样陛下也能明白臣妾和臣妾的哥哥做下这些事是为什么。”她的脸色白若素笺，却不见一丝慌乱。
“好，朕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陛下，今日臣妾过来，自知难逃法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臣妾也就敞开天窗和陛下说说话，也请陛下看在和臣妾夫妻一场的份上，听我把话讲完。”
“说。”刘裕的脸上流过一丝不忍，毕竟底下的这个女子，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臣妾想问陛下，你是如何登上当今的天子之位？”意料之中，刘裕不想郦贵妃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神色渐渐恼怒起来，郦贵妃却不给他发怒的机会，继续道，
“陛下，你刚才答应我有啥说啥，不是吗。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我们士族豪绅的拥戴辅佐之功，密不可分，是吗？别的不说，就我郦氏家族，耕耘百年，挣下了一份庞大的家产，而我的父亲兄弟们因为遇上了你，又信任你，便把全幅的身家托付在你的身上，为你拼尽家产，牺牲流血，助你登上了今日的帝位。我说的对不对？”
刘裕渐渐不吭声，郦贵妃说的确实是实情。
“可是，陛下，你又是如何回报我们的？朝廷内，你打压我们士族的子弟、官宦，却起劲地扶植贫贱的寒族出身的官员。朝廷外，我们士族原先享受的尊荣，我们历代以来积攒的土地、土地上供养我们的农户，这些我们一直以来享有的福利，就因为陛下你的上位，日益减少，渐渐都消失殆尽了。
我哥哥郦国舅确实在淮州占了山林，也收留了流民供自己驱使，可是，这些本就是哥哥的封地，到了陛下这里，却被剥夺了。现在哥哥只能私藏，却是犯了陛下的大忌，是动不动就要杀头的罪名。
但是哥哥他们想想都不心甘，为你打下江山，结果却被你骗得失去了封地、供奉。现在，你竟然还把算盘打到了我们士族历朝历代以来的根基之地身上。你让檀道济这小老儿下去各州府，就是要裁并我们的势力范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裕面色发白，“贵妃，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动了你的娘家，你们就心生不爽。可是，你别忘了朕是奋起于微寒，虽然你们士族的支持功不可没，但是江山易打不易守，你娘家渐渐威胁了朕的江山了，你倒是帮娘家，还是夫家？难道你忘了，朕还立了你的儿子为太子。”
“是，就是因为陛下立了臣妾的儿子为太子，我哥哥他们才忍到了今日。陛下百年之后，臣妾的孩子是皇帝，因为新帝会善待士族，所以必受士族大臣的拥护，刘宋依然是刘家的天下，陛下九泉之下也能含笑。可是，就连这样的平衡，陛下你却也存心打破了！”
“太子忤逆，寒了有功之臣的心。朕教训他，有什么不对？”刘裕几乎是咆哮起来。
“可是，你不仅仅是把他关宗人府，你还要废了他，立刘义隆小三儿不是？”郦贵妃面容中的平静被打破，一丝狰狞呼之欲出，“可惜啊，那日船上义符出师不捷，竟然没有送陛下宾天。”
前因后果一联系，宋武帝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疑虑终于解开了，却是以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的后果，心脏像是被人猛地击了一拳，他颓然倒在了椅子上，“你……你们……果然是你们！逆子，逆子！”
呵呵冷笑声从郦贵妃的嘴中传出，“陛下，其实你真心应该感激的是你这个逆子，若不是他，刘家的江山早就改朝换代了。”
刘裕怒吼：“妄想！朕要让你们一个个下地狱。来人，黄善……”
笑声越来越大，郦贵妃从容地站起了身，从袖间扯出了一方手巾，一步一步朝刘裕逼近，“陛下，臣妾知道你最近身体一直不适，行动也不方便，是吗？”
“黄善，黄善……来人……”意识到不对，刘裕渐渐惊恐起来，“郦贵妃，你们干什么，想要弑君吗？外面的人呢，人都被你们杀了？”
郦贵妃摇着头，“不，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怎么会轻易让陛下你死去呢？更何况陛下还有的是用途。至于今日的情形，臣妾和哥哥还要感谢陛下终于因为一念之慈，手下留情，给我们留了一副好牌。”
“陛下，你说你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格格笑着，已经挨近了刘裕的身子，手中一扬，手巾往他的唇鼻间用力按了下去。“陛下，别怕，这是药粉，要不了你的命！哦，你眼睛圆睁着，不能瞑目，很好奇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好牌？”
刘裕的眼睛慢慢要阖上了，耳边，是郦贵妃极低极低的声音：“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