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裙下之臣 > 101、第 101 章

101、第 101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因为粮食更重要, 所以季听只能忍一时之气,冷着脸回府衙叫了人,一同前去城门处将粮食拉进郊县, 至于她原先带来的那些兵士, 也在她忙着搬运粮食的时候准备离开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这么多百姓都身处危险之中, 他却只担心本宫会造反!”季听运完粮食后, 气得在府衙内直拍桌子, “本宫原先只当他资质平庸难堪大任,如今一看,竟连最基本的仁心都没有,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她越说越气,顺手拿起旁边的花瓶砸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通响后, 站在堂前的周前面如土色, 脑门上出了一层虚汗,半点都不敢吭声。

    季听还在气头上, 并没有注意到他, 倒是申屠川上前一步, 平静的对他道:“周大人, 关于粮食该如何分配一事, 还需要细细商量,不如跟我来?”

    “……好, 好,驸马爷请。”周前巴不得赶紧离开,闻言急忙跟着出去了。

    二人沉默的往外走,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周前心里直打鼓, 半晌忍不住先一步开口,佯装无事一般道:“皇上这次送来的粮食微臣已经看过,大约够整个郊县撑上十余日,太医们若是能在十日内找出治理瘟疫的法子,咱们这次便是……”

    “周大人,”申屠川打断他的话,“你也久居官场,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什么话听了该当没听过,想来不用我提醒吧?”

    周前一直心里发虚,这会儿听申屠川主动提起了,反而冷静了不少:“回驸马爷的话,微臣省得的。”

    “那就好,殿下今日心气不顺,冲动之言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至于粮食,”申屠川看向他,“虽然如今空屋住了不少人,可县城之中定然还有得病之人,这两日周大人辛苦些,尽可能的挨家盘查,若是家中有得病之人,那一家就不必送粮食了。”

    周前一愣:“驸马爷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一心寻死,自是不必再浪费粮食。”申屠川淡淡道。

    周前有些为难了:“可……染病已是不幸,若是再不给粮,岂不是要将其往死路上逼?都是百姓,这么做岂不是不公平。”

    “周大人觉得不公平?”申屠川反问,“可若是一视同仁,何尝不是对听话人家的不公平?他们信任殿下,愿意将染病之人送到空屋去集中救治,却因那些不肯将病人送走的人家迟迟不能出门,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周前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沉默片刻后叹了声气:“此事微臣做不了主,还是要同殿下商议一番。”

    申屠川蹙眉:“同我商议还不够?”

    周前有些尴尬,一时间没有说话。申屠川想起自己如今不是丞相大人,而是连功名都没有的一介白身,这些官员肯在他面前自称一声‘微臣’,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季听的夫婿。

    申屠川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淡淡道:“此事我会同殿下说。”

    “……是。”

    申屠川又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回了厅堂之中,等他进屋时,季听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看到他回来后蹙眉问:“你同周前说什么了?”

    “说了关于粮食发放的问题。”申屠川缓缓将方才的提议说了出来。

    季听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成,都是百姓,怎能不一视同仁。”

    “只有这样,才能逼偷藏染病之人的人家,将病患交出来,”申屠川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这次的瘟疫棘手,前世皇上派了那么多太医都未曾治好,这一世估计也是如此,只有将所有病患都关到一起,才能保全康健之人,否则长此以往,所有人都会染病。”

    “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的性命。”季听定定道。

    申屠川不认同:“殿下口中的最后一刻,是指病患越来越多时,还是指太医们彻底确定治不好时?容我提醒殿下一句,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有无辜的康健百姓,会为殿下的‘最后一刻’付出性命。”

    “你在逼我?”季听蹙眉。

    申屠川顿了一下:“我只是想尽早将瘟疫处理了,如今殿下的人已经被京中召回,守在郊县外头的,是皇上的禁卫军,若真有一日瘟疫控制不住时,殿下猜禁卫军屠城时,是否会将你接出去?”

    季听的手渐渐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在瓷白的肌肤下很是明显。

    申屠川放缓了神色:“殿下,有舍才会有得。”

    他说完,厅堂里便陷入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季听才淡淡道:“本宫从来不惧付出性命。”

    “我知道。”申屠川看着她。

    季听盯着他的眼睛:“但怕更多百姓因本宫而死。”

    “此事我去办,这一次若依然要留有骂名,那就由我来承担。”申屠川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先一步阻止了。

    季听神情微动,片刻后淡淡道:“不必,该我受的,就得我来受。”

    她说罢,便往府衙去了,将巡街的衙役们都召了回来,将自己的决定说了。郊县是个不大的县城,这里的衙役大多都土生土长,谁都有个十几家亲戚和邻居,一听季听要断百姓的粮,当即一片哗然。

    季听任由他们说话,等他们的声音小了下去之后,才缓缓将这么做的理由掰碎了揉细了同他们说,在所有人都开始动容时,她沉声道:“如今染病的人虽多,可同康健的人相比还不算多,你们的家人、朋友、邻居里,不少还好好的活着,难道你们就忍心让他们陷入危险吗?”

    衙役们没有说话,眼眶却有些泛红。

    季听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们,片刻之后缓缓道:“既然不忍心,那就按本宫说的去做,既然那些百姓宁愿冒着被传染的危险,也要将染病之人留在家里,定然不愿意病人就这么饿死,只要你们认真劝说,叫他们知道住进空屋至少吃喝不愁,想来还是愿意配合的。”

    她说得声音都哑了,见所有人都不再反感后,才让他们先回去歇息一晚,翌日一早便开始去做此事。

    待衙役们走后,周前走了过来:“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直接让他们去做就是,何必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再同他们说些什么。”

    “必须让他们想清楚了,他们才会认真服从,否则只怕会办得后患无穷,”季听轻叹一声,抬头看到周前勉强的笑,顿了一下后问,“周大人,你是否觉得本宫用粮食要挟百姓,实在是下作了些?”

    “殿下是为大局考虑,微臣明白的,只是……”周前苦笑一声,“微臣是这里的父母官,既是父母,自是手心手背挨打都是疼的。”

    季听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抬脚往别处去了。

    她将所有事都吩咐妥当后,一个人寻了个角落发呆,一直到深夜才回住处。

    申屠川一直在等她,看到她后立刻迎上去:“殿下今日为何回得这么晚,是有什么事……”

    “我今日在偏房睡。”季听打断他。

    申屠川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之后才开口:“是因为我今日的提议?”

    “我只是心情有些乱。”季听抿了抿唇,低头往偏房去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到底还是没追上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天一亮,季听便收拾妥当,和其他衙役一同去走访百姓家了,周前听说后急忙赶过去,正好看到一家有染病之人的百姓朝季听身上泼馊水,他惊叫一声急忙上前,申屠川却快他一步替季听挡住了,季听身上只沾了一点脏污,而申屠川身上则是湿透了。

    季听怔怔的看着申屠川的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殿下出门时,我便跟上了,只是觉得殿下不想见我,便没有让殿下知道。”申屠川缓声道。

    季听喉咙微动,正要开口说话,那个泼水的人便怒气冲冲道:“我宁愿饿死都不会把我爹送走的,你们别想动我爹!”

    季听抿了抿唇,看向那个人:“你可以饿死,你爹呢?如今太医们正在研制药方,你难道想让你爹在药方出来之前饿死?”

    “那也比去空屋等死强!”那人恶狠狠道。

    季听冷笑一声:“去空屋等死,至少一日三餐都不愁,一旦治疗瘟疫的方子出来,还能第一时间吃上药,在家等死,却只能活活病死或饿死,你如今以命想拼,想要留住父亲,是不是觉得我们就会认为你孝顺了?不是,你是自私自利的不孝子,所以才会如此狠心。”

    “你胡说!是你们不给我们粮食的!”那人怒道。

    季听面无表情:“那是本宫的粮食,给不给都由本宫做主,你往日没银子花时,难道也要怪别人有银子不给你?”

    那人被噎得够呛,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季听本还想再劝,申屠川却打断了她:“殿下何必再劝,空屋如今只有几十间屋子了,如今患病之人还有许多,住不下是必然,还是先顾着那些愿意将病人送去的人家吧。”

    季听顿了一下:“驸马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走吧。”她说完看了衙役一眼,衙役立刻用颜料在这家门上画了个红色的圈。

    那人慌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画这个?”

    “放心,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是提醒一众衙役,日后不必再管你这家。”衙役回道。

    那人瞪眼:“你、你们怎么能不管?!”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做的事,足以治你全家死罪?”申屠川淡漠的问。

    那人看到申屠川身上的秽物,顿时就犯怂了,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申屠川扫了他一眼,便和季听一同离开了。

    那人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离开,顿时心慌了,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们当真会照顾好我爹?”

    季听和申屠川同时停下,季听扭头看向他:“如今没有治瘟疫的方子,但空屋那边每日都会熬煮增强体质的药,本宫不瞒你,确有许多病重之人熬不住,已经去世了,可只要你爹能撑一日,本宫便不会放弃他。”

    那人犹豫一瞬,半晌咬牙道:“好,那我愿意让我爹过去,但条件是我也要去,我要日日能看到他。”

    季听蹙眉,正要拒绝,就听到申屠川开口了:“让你去可以,但你要帮着做饭、打扫,帮衙役的忙。”

    那人几乎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接着像怕申屠川反悔一般,立刻回去收拾东西了。

    季听有些不高兴:“谁要你擅自做主的?”

    “如今兵士们走了,禁卫军不进城,再不找些新的人干活,殿下是打算将衙役们都活活累死吗?”申屠川淡淡问。

    季听横了他一眼:“但也不该让康健之人去空屋那边。”

    “这有什么,我会叫人看着他,每日里只准见他爹一面,其余时候就帮着空屋那边干活,”申屠川说完见季听还想反对,便又补充一句,“百姓是人,衙役也是人。”

    只这一句,季听便不反驳了,她看一眼身旁衙役们的脸,虽然个个看起来精神尚好,可眼底的黑青却是不能骗人的。

    她轻叹一声:“走吧,去其他人家。”

    “我去就好,殿下回住处。”申屠川拦住她。

    季听看一眼他被污水浸湿的衣裳,此时被冷风一吹,已经冻成硬的了。她抿了抿唇:“你回去换件衣裳,不必再出来了。”

    “殿下回去,今日的计策是我提出,骂也该我来领,没有让殿下顶着的道理,”申屠川不肯让步,看了眼旁边的几个人,压低了声音道,“我这衣裳看着湿了,其实里面没有透,殿下放心……被说两句不算什么,他们伤不到我,可若要你承受百姓的怒火,我却是要心疼的。”

    季听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听儿,乖一点。”申屠川瞳孔漆黑,里头只剩下一个她。

    季听沉默片刻,扭头往住处去了,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等她上了马车之后才带人往下一家去。

    季听回到住处后本来心里就空落落的,加上如今极缺人手,住处的人也都派出去做事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就更让她生出一股愧疚之心。

    她在院里走来走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总想为申屠川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厨房门上,心中有了一点想法。

    申屠川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一到住处就看到许多人围在院门口,当即蹙眉走上前去:“都说了不得聚众,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丫鬟忙道:“驸马爷,您快进去看看,厨房冒烟了,殿下不准我们进去,我们又怕出事,所以才……”

    她的话没有说完,申屠川便大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厨房门窗冒着大量的白烟,他脸色一变冲了进去,一进厨房就被烟熏得咳嗽起来,强忍着难受劲寻到季听的身影,看到她在地上蹲着后,直接像端盘菜一样将她端了出去。

    季听正烧火烧得入神,乍一被抱起来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已经在外头了。

    申屠川将人放下后,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黑黢黢的脸,若不是那双灵动的眼眸,他真有一瞬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你在做什么?”他有些无奈的问。

    季听揉了揉眼睛,脏兮兮的脸变得更加糟糕了,她却浑然不觉,当看到院门口的小厮丫鬟后,立刻三言两语将他们遣走了。

    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季听才略为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一想到你今日肯定要平白受不少气,就忍不住心疼,所以想为你做些什么弥补一下。”

    她说着仔细打量一遍申屠川,确定他身上除了早上被泼的脏污外没有别的东西,这才微微松一口气:“没再被欺负就好。”

    “谁说没被欺负,我今日遇到一户人家,家里有八旬老太,直将我骂得狗血淋头。”申屠川故意绷着脸,眼底却满是笑意。

    季听一听就皱起眉头:“她都骂什么了?”

    “骂了一些不好的话,”申屠川说着看向厨房,眼底有温柔的光流动,“听儿在家忙了一下午,想来是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是你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季听见他提起自己准备的东西,立刻一脸骄傲。

    申屠川不自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确实挺需要的。”他今日已经好几个时辰滴米未进了。

    “那还不快进去。”季听说着,就把他往厨房里推。

    厨房里白烟依旧,只是二人都适应了,也就能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季听略为得意的指了指灶火:“我今日第一次生火,费了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行的。”

    “听儿真厉害。”申屠川不吝于夸赞,将季听的毛捋顺后,才看向灶火上的大锅。

    此时铁锅被锅盖牢牢盖住,只有边缘的地方冒着热腾腾的白烟,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有什么饭菜的香味。申屠川已经想好了,这是季听第一次做饭,即便做得再难吃,他也要全部吃完。

    他这般想着,便含笑掀开了锅,然后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待热气散尽后,一大锅烧开的水出现在他眼前。

    申屠川顿时僵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需要?”季听迫不及待的邀功,“你这人爱干净,穿着脏衣裳走了一天,定然是不舒服的,赶紧脱了用热水沐浴吧。”

    申屠川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季听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问一句:“……你不喜欢?”

    “并非不喜欢,只是同我想的不大一样。”申屠川诚实回答。

    季听蹙眉:“你想要的是什么……不会是要我同你一起沐浴吧?”

    她脸上的嫌弃太明显,申屠川哭笑不得,正要说不是,就听到她有些为难的开口:“可我没带养身药……罢了,你别弄里头,大概是可以的。”

    申屠川的‘不是’二字被咽回肚子里,然后一脸真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