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墙头何人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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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亭的楼上，殿中被几百支彩烛映照的一片金碧辉煌，恍若白昼。
“母后去礼佛日久，前日方才回宫，故今天家宴相聚以贺。”百里君离于绣帘锦簇，彩衣飞舞间举起酒杯，嘴角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耳边听着百里君离的话，笑着拈住酒杯，眼睛往席位上一个个望去。帝后，太后，郑荣与，贺兰太尉，贺兰闫涛，荀王，百里晨，百里钟鸣，今日真正是齐了。
荀王有一张严肃板正的脸，着一身黑袍坐的笔直，他身边的贺兰太尉站起身，冲上笑道：“微臣敬太后一杯，恭祝太后身体安康。”太后目光柔和，酒意让她的眼上熏上了微光，“今日家宴，兄长莫要多礼。”
“就是啊父亲，”贺兰芷馨道：“我们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她依偎在太后的身边，收敛了全身的凌厉华贵的气势,只如寻常在父母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儿般，带着些娇憨。
转而她却睨了一眼端庄而坐郑荣与，淡淡地道：“贵妃你说是与不是？”
“自然如此。”郑荣与轻声答道。
她瘦多了，脸上虽上了脂粉却仍掩不住满脸的疲惫憔悴，温婉之中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对比起皇后的志得意满与骄纵之色……百里君离执杯的手一顿，眼中现出不忍。我不觉朝天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在宫里这么多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很重情。没错，这位政治上素来不动声色沉着果决的帝王在后宫里却是格外地宽和，呃，‘歹毒跋扈’皇后除外。他母后垂帘听政限制他多年，而且偏心皇后偏心娘家到没边儿，就这样他对他的母后也依旧一片孺慕孝敬，一有什么好东西便马上送到永寿殿去了……虽然通常不过半日我便会在贺兰芷馨的懿凤殿发现这些东西……还有他的大小嫔妃，高到郑容与，低到孙才人，他统统是温和以待，从未摆过什么帝王颐指气使的架子。我十分疑心他是不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做久了，而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种习惯。
贺兰芷馨仍不放过郑荣与，淡淡打量了她一番，“怎么，贵妃一幅不开心的样子，可是对本宫筹备的这场家宴何处不满意吗？”
郑荣与抬头微微一笑：“皇后言重了，臣妾并无不满，只是臣妾近日身体不适而已，方才略有头痛，故此失态。”
“表姐竟有头痛之疾吗？何时起的？”百里钟鸣担忧的声音响起。“并不日久，如今已是好多了，大约只是因为着了凉。”郑荣与温和地答道。百里钟鸣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冲她举了举杯。
贺兰芷馨微微冷笑。
“荣儿，”百里君离突然淡淡出声，“凡事不必太过忧虑，保重身体。”短短一语郑荣与眼圈却瞬间泛红，眼中五色光华璀璨。
一直闷头喝酒的百里晨懒洋洋地支起身，“哦？忧虑？贵妃位尊如此，何事竟能让你忧虑？”他晃晃杯中酒，懒懒地自己接道：“恕臣大胆猜测，可是碰见了什么烦心的东西？”
贺兰芷馨立刻面色一沉，声音微微发寒：“旭王此话何意？”
百里晨一口饮尽杯中酒，大笑道：“微臣可没什么意思，皇后嫂子可不要多想。”
“晨儿——”荀王不赞同地看了百里晨一眼，转身冲百里君离拱手道：“晨儿他不胜酒力，臣代他向陛下告罪。”百里君离摇摇手，笑道：“无妨。”
百里晨哈哈一笑，将酒杯一扔，姿势更加放旷，突然没骨头般一支额，定定地望向了我：“皇兄举办家宴却将昭仪小嫂子也带了来，可见确实很是宠爱苏昭仪啊。只是……”他懒懒地把目光转向百里君离，大声道：“皇兄，千万不能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
大家都沉默了，百里钟鸣瞠目结舌地看着百里晨。
我不怀好意地朝百里君离看过去，他哭笑不得，最后笑骂道：“好你个百里晨，竟敢管到朕的家务事上了！”
我笑了笑，以袖遮面将酒饮下，视线越过那个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我的那个人，遥遥地望出了落地窗外，外面天空深碧，星子高悬，光华斐然。
我披了件白缎长衣，推开门，走了出去。小院里，月光淡淡，照的满园的桂花树仿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甚清，凉风一起，细碎的花瓣便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花雨中，我披着衣，轻垂头，想着极远极远的心事。
长衣轻舞飞扬，我怔怔然回神，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接住正飘落面前的花瓣，然而面前却涌来了更多的，粉色、白色、金色。我走下台阶，略略张开双臂，让花落了一身。
“谁？”我一甩宽袖，蓦然转身。
一个醉醺醺的人从高高的墙头上摔了下来，他摸摸脑袋，慢慢爬起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细细眯眼去看，不觉无语。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百里晨凑过来的途中随手折了一枝桂花，献宝般地送到我面前。“阿音，送，送给你。”
我抽抽嘴角，你这借花献佛也太明显了些。“拿我殿中的花送我，旭王殿下也太没诚意了些。”
“好像是不太合适啊……”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又嘻嘻笑了，“你喜欢莲花吗？你大概不知，我最喜欢莲花了，我府中还种了一池子的莲，到了夏日我便折来送给你……”他说着，一边歪了歪头，含水的桃花眼越发妩媚。
我懒散地往树上一靠，摆了摆袖子，衣袂如流水般缠绕。“旭王好好的不去休息，如何跑到了我章华殿？”
他笑了笑，突然正色，一指东北处，“你看到了吗，那边有一所废弃许久的宫殿，是我母妃原先住的地方。”他放下手，“我刚刚从那里回来，顺路便到了你这里，我闻到了这桂花的香气，想用它酿酒，才翻了进来。”
“只是，没想到看到了一个跟白天迥然不同的苏昭仪。”他说着，我看到，他的眼中，抛去了一切的邪气，一切的魅惑，一切的狂荡，放出灼灼光华，赤诚可若烟火，燃起了蓬勃烈焰。
然而不过一瞬，他突然又是勾唇一笑，白皙的手指绕上发带，发丝四散，他长歌而去。
“你喜欢莲吗？你喜欢的，合该是那最妖冶的罂粟才是。”
四野寂静，花香怡人，我一个人默默地勾起唇角，抖下满身的花瓣，带着一身桂花香回了屋。
夕照亭的楼上，殿中被几百支彩烛映照的一片金碧辉煌，恍若白昼。
“母后去礼佛日久，前日方才回宫，故今天家宴相聚以贺。”百里君离于绣帘锦簇，彩衣飞舞间举起酒杯，嘴角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耳边听着百里君离的话，笑着拈住酒杯，眼睛往席位上一个个望去。帝后，太后，郑荣与，贺兰太尉，贺兰闫涛，荀王，百里晨，百里钟鸣，今日真正是齐了。
荀王有一张严肃板正的脸，着一身黑袍坐的笔直，他身边的贺兰太尉站起身，冲上笑道：“微臣敬太后一杯，恭祝太后身体安康。”太后目光柔和，酒意让她的眼上熏上了微光，“今日家宴，兄长莫要多礼。”
“就是啊父亲，”贺兰芷馨道：“我们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她依偎在太后的身边，收敛了全身的凌厉华贵的气势,只如寻常在父母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儿般，带着些娇憨。
转而她却睨了一眼端庄而坐郑荣与，淡淡地道：“贵妃你说是与不是？”
“自然如此。”郑荣与轻声答道。
她瘦多了，脸上虽上了脂粉却仍掩不住满脸的疲惫憔悴，温婉之中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对比起皇后的志得意满与骄纵之色……百里君离执杯的手一顿，眼中现出不忍。我不觉朝天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在宫里这么多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很重情。没错，这位政治上素来不动声色沉着果决的帝王在后宫里却是格外地宽和，呃，‘歹毒跋扈’皇后除外。他母后垂帘听政限制他多年，而且偏心皇后偏心娘家到没边儿，就这样他对他的母后也依旧一片孺慕孝敬，一有什么好东西便马上送到永寿殿去了……虽然通常不过半日我便会在贺兰芷馨的懿凤殿发现这些东西……还有他的大小嫔妃，高到郑容与，低到孙才人，他统统是温和以待，从未摆过什么帝王颐指气使的架子。我十分疑心他是不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做久了，而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种习惯。
贺兰芷馨仍不放过郑荣与，淡淡打量了她一番，“怎么，贵妃一幅不开心的样子，可是对本宫筹备的这场家宴何处不满意吗？”
郑荣与抬头微微一笑：“皇后言重了，臣妾并无不满，只是臣妾近日身体不适而已，方才略有头痛，故此失态。”
“表姐竟有头痛之疾吗？何时起的？”百里钟鸣担忧的声音响起。“并不日久，如今已是好多了，大约只是因为着了凉。”郑荣与温和地答道。百里钟鸣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冲她举了举杯。
贺兰芷馨微微冷笑。
“荣儿，”百里君离突然淡淡出声，“凡事不必太过忧虑，保重身体。”短短一语郑荣与眼圈却瞬间泛红，眼中五色光华璀璨。
一直闷头喝酒的百里晨懒洋洋地支起身，“哦？忧虑？贵妃位尊如此，何事竟能让你忧虑？”他晃晃杯中酒，懒懒地自己接道：“恕臣大胆猜测，可是碰见了什么烦心的东西？”
贺兰芷馨立刻面色一沉，声音微微发寒：“旭王此话何意？”
百里晨一口饮尽杯中酒，大笑道：“微臣可没什么意思，皇后嫂子可不要多想。”
“晨儿——”荀王不赞同地看了百里晨一眼，转身冲百里君离拱手道：“晨儿他不胜酒力，臣代他向陛下告罪。”百里君离摇摇手，笑道：“无妨。”
百里晨哈哈一笑，将酒杯一扔，姿势更加放旷，突然没骨头般一支额，定定地望向了我：“皇兄举办家宴却将昭仪小嫂子也带了来，可见确实很是宠爱苏昭仪啊。只是……”他懒懒地把目光转向百里君离，大声道：“皇兄，千万不能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
大家都沉默了，百里钟鸣瞠目结舌地看着百里晨。
我不怀好意地朝百里君离看过去，他哭笑不得，最后笑骂道：“好你个百里晨，竟敢管到朕的家务事上了！”
我笑了笑，以袖遮面将酒饮下，视线越过那个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我的那个人，遥遥地望出了落地窗外，外面天空深碧，星子高悬，光华斐然。
我披了件白缎长衣，推开门，走了出去。小院里，月光淡淡，照的满园的桂花树仿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甚清，凉风一起，细碎的花瓣便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花雨中，我披着衣，轻垂头，想着极远极远的心事。
长衣轻舞飞扬，我怔怔然回神，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接住正飘落面前的花瓣，然而面前却涌来了更多的，粉色、白色、金色。我走下台阶，略略张开双臂，让花落了一身。
“谁？”我一甩宽袖，蓦然转身。
一个醉醺醺的人从高高的墙头上摔了下来，他摸摸脑袋，慢慢爬起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细细眯眼去看，不觉无语。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百里晨凑过来的途中随手折了一枝桂花，献宝般地送到我面前。“阿音，送，送给你。”
我抽抽嘴角，你这借花献佛也太明显了些。“拿我殿中的花送我，旭王殿下也太没诚意了些。”
“好像是不太合适啊……”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又嘻嘻笑了，“你喜欢莲花吗？你大概不知，我最喜欢莲花了，我府中还种了一池子的莲，到了夏日我便折来送给你……”他说着，一边歪了歪头，含水的桃花眼越发妩媚。
我懒散地往树上一靠，摆了摆袖子，衣袂如流水般缠绕。“旭王好好的不去休息，如何跑到了我章华殿？”
他笑了笑，突然正色，一指东北处，“你看到了吗，那边有一所废弃许久的宫殿，是我母妃原先住的地方。”他放下手，“我刚刚从那里回来，顺路便到了你这里，我闻到了这桂花的香气，想用它酿酒，才翻了进来。”
“只是，没想到看到了一个跟白天迥然不同的苏昭仪。”他说着，我看到，他的眼中，抛去了一切的邪气，一切的魅惑，一切的狂荡，放出灼灼光华，赤诚可若烟火，燃起了蓬勃烈焰。
然而不过一瞬，他突然又是勾唇一笑，白皙的手指绕上发带，发丝四散，他长歌而去。
“你喜欢莲吗？你喜欢的，合该是那最妖冶的罂粟才是。”
四野寂静，花香怡人，我一个人默默地勾起唇角，抖下满身的花瓣，带着一身桂花香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