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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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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墨吏吠影皇子怒冲冠     流民惊起福帅亲临军

    “这是做什么?”和|刚跨进门就皱着眉道, “居然绑着苏姑娘——快解开!”

    苏卿怜揉都不敢揉自己已经红肿的手腕, 更不敢看这个已与自己身份有如云泥的钦差大人,缩在床上一声不吭。和|屏退了官差,在床前坐下:“三天了, 你还是不肯说出王擅望贪墨的证据?”

    苏卿怜别过头去:“和大人,您是九重天阕上的人物, 我不过是地上一缕微尘,您要杀我一句话的事儿——我也不敢到这份上还痴想活命, 只是人之在世, 若是忘恩负义,那不就连人都不是了吗?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和大人, 您若顾念前些日子的情分就给我个痛快。”

    “我说过了, 我从来就不是九重天阕生来贵重的人——我和你是一样的。”和|谓然一叹,前倾身子, “我知道王擅望不仅给你赎身, 还让你在榆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你思着旧恩也是该的——可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惜在堂前承认我与你有私也不肯让王擅望带走你?”顿了顿,他换了副森冷的语气:“昨天兰州衙门发来文书,说高兵熬刑不过,当天晚上就发着高热去了。县令陈曦把总哈图等人在狱中都已经服罪画押承认在榆中倒行逆施是自己胆大包天与人无尤, 可晚上依旧被人发现在住所悬梁自尽,据说是‘畏罪自杀’!——投桃报李不是不该,可对着这样心狠手辣过墙抽梯之人, 值得吗?”

    “不会的!”苏卿怜只觉得脊背一凉,抬头道,“我与高兵他们怎么一样——他们横行乡里多行不义,早就该死了——干爹不会这么对我的!”

    “在王擅望眼中,你与高兵没什么不同——都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和|深深望进她的眼里,低哑的嗓音仿佛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甚至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顶发,“我想你帮我,不是为我一人——你想想甘肃的百姓,兰州榆中自不必说,在高压之下已经到了道路以目的地步,其余的地方又是何等民不聊生——你或许还不知道,就几天前甘肃炳县一个叫苏四十三的饥民就不堪盘剥带着十里八乡的村民闹起暴动——他们冲进衙门的时候把炳县县令合家上下三十余口杀地干干净净,他们原本也是良民,就是被那起子贪官逼成吃人的恶魔!”

    “不要说了!”卿怜忽然淌下泪来,“和爷,我知道你是个胸怀天下的伟丈夫。可我不是——我一个小女子只想着对人对己无愧于心——当初不肯听干爹的话杀你们是为此,如今不肯落井下石背信弃义也是为此!”

    和|一怔,忽而觉得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说的话竟有那么一丝。。。象当年的自己。慷慨义气掷地有声——只是这份信义洒脱还能坚持几年?他竟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民生疾苦天下百姓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软下声音:“难得你刚烈,我不逼你,除非你自己想说。你好好休息吧——王擅望的案子我自己去查。”站起身子,他忽然有肃了神色:“只是这些天饮食起居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这是为何——”

    “记着就是。”和|加大了声音,眼神闪过一丝灰暗。

    苏卿怜不傻,如何听不出和|的言下之意是要堤防王擅望伺机杀人灭口!她无论如何依旧是不敢相信,惶惶然看着和|离开的背影,轻唤了一声:“和爷。。。”

    他站住,转过身来,依旧如临风玉树,峙渊山岳——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为何总说,他与她是一样的人?和|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想拉你一把。”

    可事情很快如和|所料的一样,第五天入夜,就有人急报苏卿怜吃了不知何人送上的一碗点心,立即腹痛如绞咯血不止,和|抓过件外套随便批着就冲了出去,一面一叠声地叫人请郎中,一面将面如金纸抽个不停的苏卿怜抱在怀里,不避嫌疑地伸手抠着她的喉咙催吐,直闹地人仰马翻,才算把吃下的毒呕出大半,和|端起碗、汗都顾不上擦,在她耳边道:“多喝点水洗洗,多呕点出来就没事了——”卿怜惨白着恋,泪光迷蒙中看向灯下一脸焦急的男子,忽然似拼尽余力一般扑进他的怀里,喘息着道:“和爷,我说。。。我都说了——谁是好人谁是歹人我分的清!”

    永琰与穆彰阿就这样站在院外,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本在商量如何给乾隆上折奏告苏四十三暴动之事,因此也没睡,听着后院闹地如此声势自然跟过来看地清楚明白。穆彰阿勾起唇角道:“这位和大人还当真有手段,这小妮子我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他三两下就哄地服服帖帖,如今这样闹法,一地的丫头婆子都看见他们如何‘鹣鲽情深’了,回京不娶她进门做姨太太都不成啦——咱怎么就想不到给苏卿怜下毒嫁祸王擅望这个法呢!”

    永琰此刻的脸色却并不算好,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一斜树枝,冷冷地道:“和|能猜到王擅望会下毒杀人灭口不假,这毒却不是他下的,他没那么下作——王擅望在甘肃手眼通天,着人混进咱们这钦差行辕里暗中下毒大约也不是难事——传我命令,封锁消息,对外一概称苏卿怜暴病!”

    穆彰阿万没想到永琰会替和|说话——平日里应酬来往除外,以前在宫里说起和|他这主子可没少冷嘲热讽,怎么出来办趟差事,就变天了似的?虽然暗自有些不以为然——这和大人要是个善茬,能这般年轻就混到这份上?但他也只能赔笑着转圜道:“既这么着那估计就是和大人对苏卿怜是真动了情,我说么,这小妮子长地也着实水灵,完全不象勾栏院里待过的,干净鲜嫩象江南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难怪和大人明明曾有龙阳之好也——”穆彰阿察颜观色的本事再不济,也能感受到永琰在黑暗中也遮掩不了的勃发怒气,连忙闭嘴。

    永琰铁青着脸,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留下穆彰阿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随即“啊”地轻呼一声——方才永琰拨着的那只儿臂粗的树枝忽然喀嚓一声齐根儿断了,落在地上,砸起一小股尘土飞扬。

    这。。。这是闹哪一出啊?穆彰阿回头望了灯火通明的小院一眼:十五爷这样分明是。。。吃味呀,难道他也——看上了苏卿怜?可在宫中比她美的女子是尽有的,旁的阿哥早都左拥右抱了,他这主子满腹深沉心思,是从没移心到男女□□上的,怎么在这倒看上了一个烟花女子?想到这,穆彰阿的冷汗就直冒出来。

    就当苏四十三引发的暴动平地惊雷般地在甘肃燎原之时,王擅望李顺丰等人尤在暗中窃喜,以为战事一起,他这个总督要坐镇中枢指挥,永琰和|即便有了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只要他一旦平乱成功,就又是擎天大功一桩,之前的什么黑状也都悄悄没去了,他暗中下令炳县四周城镇按兵观望,坐视苏四十三的义军势力渐大,十日以来以占地百里,所破城池无不血流成河,王擅望也浑不在意,满以为只要贼势猖獗,永琰和|还指望他最终出头收拾残局,为顾大全必不会在此当口找他开刀,等这兵祸一了,他大把时间可以湮灭证据坐稳这总督宝座。因而接到永琰送来的请客名贴也不甚在意,反一笑对李顺丰道:“你瞧,前些日子待我等是何等的声色俱厉,一出了事,还不是撂担子指望我出面——这阿哥爷啊,毕竟还小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怕皇上的罚!”

    李顺丰一面使唤人送上顶戴吉服,一面呵着腰道:“大人说的极是,这苏四十三闹地越猖獗就越好。十五爷心里要不是怕,也不会一反常态巴巴地下帖子请您去赴啥子宴——甘肃如今流民四起,几天内只怕就要逼近兰州,王大人若不说话,连支抵抗保护的官兵都没有,阿桂——那还远在嘉峪关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能不唬地慌了神?”

    王擅望原也只是笑,一手接过朝珠戴好后却慢慢地凝了神色:“可该清理的还是得清理掉——这次就是不该把这么件大事交给处理一个女人——陪那些官儿上上床刺探消息她还算行,一到这生死关头就孬——还害我惹上一身臊!”

    “大人放心吧,榆中县那帮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苏卿怜么,昨晚人来报说已经得手了,如今就剩半条命吊着,和|再厉害也问不出什么来!”

    王擅望略点了点头,抬脚就走,一路上却依旧有些心神不宁——他浸淫官场数十年了,甘肃上上下下的官员在他又拉又打的整治下不仅没有人敢反他,泰半还都有和他“分一杯羹”,照理他是不该惧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还小他一轮的“钦差”——无凭无据,他们在这个战乱时候怎敢动他半分!

    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轿子一沉,已是到了。王擅望弯腰跨下轿子,踏进戒备森严的大院——这是永琰在兰州新设的钦差行辕,里里外外用的护卫都是自己人,平常连头苍蝇都飞不进去。王擅望沉了沉气,走进大堂,正厅里已摆了一桌丰盛的席面,山珍海味无所不有,一旁伺立着甘肃藩台臬台道台府台等官员都是早相熟的,纷纷上前作揖请安问好,心下不由地安了几分——看架势,十五阿哥毕竟是要向他示好,请他出山的——

    “王大人来了?”永琰的声音自帘后传来,四平八稳不带任何情绪。

    “是!”王擅望“啪”地一甩袖,带着众人跪下:“给十五爷请安!”甫一抬头,却又愣了,永琰已经挑帘出来,一身金黄灿烂的五爪九蟒绣袍,外套石青色四团龙褂腰间紫貂卧龙带束着,上头正挂着嵌金蟠龙青玉璧,顶上戴金龙二层朝冠,帽沿嵌着十颗一例大小耀眼闪光的的大东珠,一条佛珠似的蜜蜡朝珠端端正正挂在胸前。如次渊亭岳峙气宇轩昂的人物教众人都史料未及地张大了嘴。

    王擅望没想到永琰竟如此郑重其事地穿了正装礼服,心里一咯噔,还未及细想,永琰先一笑开口,语气倒不见和缓:“诸位请起。坐,都坐吧。”

    一时间众人落座却是一点杂声都无,各个低头无声,大气不敢吭。永琰微微扯了嘴角,自个在主位上先落了座,才慢悠悠地道:“这次大费周章地将各位大人请来,不为旁的,就想多了解一下甘肃的流民暴动,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

    若说这个,王擅望自诩是有把握的,却并不愿在二人面前自降身分,因而横了个眼色给李顺丰,李顺丰刚起身,永琰就笑了,轻轻一抬手:“李大人不必拘束紧张,这原就是请客吃饭,不是公堂奏对么!随意着边吃边说就是了。”

    他的话似有魔力,一下子抚平了席上绷紧的气流,李顺丰也舒了口气,看向这个胸有山川之险嘴有城府之严的少年皇子:“苏四十三闹暴动,实在是促不及防,自炳县起,周围县镇乡村也有不少为之所夺,奴才也是日夜焦心。但皇上还没发话,奴才们也不敢随意发兵——如今王督已着令所辖各处衙门通力合作,筹钱集粮,以等朝廷大军亲来大举扫平乱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永琰一眼,他吞了口口水:“当然,十五爷身份贵重,在兰州城里待着毕竟危险,出了什么事,奴才百个脑袋也赔不起,不若前往桂中堂军中暂避,桂中堂拥兵数万据守雄关,苏四十三不要命了也不敢去招惹,如此可保十五爷性命无虞。”

    “微臣即刻发兵妥善护送十五爷与和大人前往嘉峪关,甘肃平匪事宜就交给下官——但凡一口气在,必将这苏四十三碾为齑粉!”王擅望极迅速地补上一句话——无论如何,这两个瘟神还是早离早好。席间众官员纷纷点头应和。

    永琰抬眼缓缓地四下打量一通:“恩,我也明白,为人臣者不得擅专,皇上没旨意,咱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赢是罪,不打赢更是罪!只不过——”他只顿了一下,语气陡然转硬:“甘肃全境不是向来太平无事,民生和乐——这流民起义又是从何而起!”

    还是来了!王擅望吸了口气,抬头道:“十五爷有所不知,这起子刁民要的不只是风调雨顺吃饱穿暖——甘肃素来民风彪悍,多的是想要占山为王尝尝这富贵滋味,这其中据说还夹杂着白莲教的人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这邪教异端也是十来年屡禁不止的了——虽说大清乾隆朝是罕有的盛世,但贵州云南川藏一带,流民暴动都时有发生,依旧是个人心不足宵小可恶的原因,对这起子无法无天的贼子刁民就该杀一儆百,屠灭九族来警醒世人!”

    一番话说完,席上复又寂静无声。永琰放下筷子,忽而掀唇一笑:“百官若都如王大人这般行事这世道就水偃河清安乐太平了。”这话分明是赞美,王擅望却怎么听都有些刺儿,正自惴惴不安,衙门口又是一阵骚动喧哗,掩着人声鼎沸,听声音来者颇众,众人绷紧的神经越发敏感,全都从椅子上跳起来略带不安的向门口望去。只听得一阵急而不促的皂靴声响,一道身影在正厅前站定,恭恭敬敬地给永琰行了个礼:“微臣见过十五爷。”

    来人正是和|。他也换上藏蓝色的锦缎官袍上缀仙鹤方补,头上红缨灿烂一盏暖帽,缀着一颗光华宝气剔透夺目的红宝石顶珠,颈子上戴着串通体凝碧的翡翠朝珠——那是乾隆前些日子特特赐下的——端的也是钦差正使的全副披挂。他直起身子从从容容地环视全场,朗声道:“钦差衙门外三四十个士子秀才围着不肯散去,说什么‘要请钦差大人给他们个公道’。”

    永琰故意沉下脸:“胡闹,亏得他们还是读书识字的,王法也不知了么!有什么事该找兰州知府才是,再不济——也还有王督处理。”

    “可他们个个都拿着白条收据,说状告的就是——”和|顿了顿,看了王擅望一眼,“陕甘总督王擅望假公济私强令逼捐纳监,肆意卖官鬻爵,收了捐纳银子又开不出那么多实缺,就学人家开白条——说日后再‘还’——王大人,这大清的官位成你们家的了,爱卖就卖,没货了还能赊欠?”

    “和|!你含血喷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我要参你!”王擅望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满面春风的和|挖苦讽刺人起来如此刻薄,已是气地发抖。

    “我和|堂堂户部尚书从一品的中枢大员——论品秩还高过你一级,谁要参谁还未可知!”和|凛然道,“王大人不妨出去看看——跟到这的秀才士绅们不到三分之一,大半还在你的总督衙门前围着呢!举着个大横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讨还你曾经许诺过的官职——王大人可敢出去?!”

    “我。。。我。。。”王擅望结结巴巴,脸已经憋地紫胀了,忙在永琰腿边一头跪下,“十五爷您得给我做主哪——和|不知道哪找来的无赖泼才就要栽赃嫁祸,奴才从来爱民如子,不曾有半点——”

    永琰听到此处已是啪地一声摔下筷子,腾地起身怒道:“就你方才撂的那番狠话,还有脸面提什么‘爱民如子’?!栽赃嫁祸?你是奇怪为什么兰州城你只手遮天为什么还出这种纰漏吧?”永琰早已窝了一肚子火,方才已是强奈着才不致发作,狠吞了口唾沫他指着王擅望道,“实话告诉你!是我传了你要调任闽浙总督的假消息出去——你一走,在甘肃许着的这堆空口诺言立时就过期作废!那些商人士人平日里怕你忍你就罢,怪就怪你贪心太过,非整地人家倾家荡产,如今全副身家都在你卖出的官职之上——狗急了还跳墙何况被你搜刮殆尽的人!”

    王擅望愣了一下,顿时苦着张脸如丧考妣——怪道方才永琰身边不见和|,原来这两人早就商议好了一面永琰虚以委蛇拖住他们另一面和|伺机而出煽动闹事就为了抓他的罪证把柄——兵分两路极其迅速地就将甘肃上下官员一举拿下一个都不曾走脱!“十五爷,您说的话奴才不敢辩,卖官换银那是有的,可为的是甘肃的百姓,全省大旱,不屯点钱粮如何维持?奴才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其他同僚都可为奴才证明!”

    话音刚落,红顶蓝袍的官员们就都跪了一地,纷纷为王擅望鸣屈喊冤。和|捏着袍角,越过众人,在永琰身侧站定了,才扯了扯嘴角:“王大人虽不得民心,官场上的名声却甚好。大约你在金昌靖远天水秦州甘州等地置办的四十二座庄园宅院也有与他们分甘同味了?!”

    一句话如青天霹雳震地王擅望半晌回不过神来,怒瞪李顺丰——他不是已经把苏卿怜解决了吗?那永琰与和|从哪得知他这些底细!李顺丰也是惶恐至急,窝口坳牙地早没了官范风度。

    “你有什么证据!”王擅望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和|无声一笑,双手一击,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被扶出——恰是侥幸不死却落得终生残疾的卢公子。王擅望还在发愣,那卢公子见他已是发狂地扑过来:“你还我父亲命来!王擅望你这个草菅人命的黑心狗官!”待被人强自拉开,王擅望已经被抓地满脸是血,犹自如在梦中。

    和|冷笑一声:“如今不怕告诉你!不仅是你那些庄子我派人给封查了——就连你的总督府我也叫人封闭勘验,一头耗子都飞不出来!”

    不出手前他可以蛰伏观望百练成钢,可一出手他定要一击击中致人死地!

    王擅望至此已彻底绝望,他红着眼站起来指着和|的鼻梁漫骂道:“我有罪没罪自有皇上定夺!我现在还是陕甘总督——你有什么资格抄我的家——你就是个跟人背后吠叫的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瞧你这模样儿——靠什么上位发迹——打量这天下谁不知道!”

    永琰脑中突地一跳。这句话如千均巨石一下子压跨了他原本就张地极紧的神经——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抽出剑来驾上王擅望的脖子:“你陕甘总督我治不了你的罪?!冒赈欺君,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至使甘肃民怨沸腾而有暴民之乱,至此还不思挽救反倒养寇要挟,这条条大罪都够的上你全家族灭——我请尚方宝剑就先杀了你这个国贼你道我敢不敢!!”

    “爷。。。爷——”王擅望堂堂大员第一次被吓地面白气弱浑身发抖——他从未看过永琰如此骇人的神情,有如地狱阎罗,哪还有半分温吞如水,平日竟是错看了他!清冷泛寒的刀锋已经划破他的脖子,鲜血一丝一缕地渗下,一只手却忽然按住了刀刃。

    “十五爷,王擅望有罪也是要押解京城的。”和|一字一字说地稳健有声,“他的罪行只能由皇上定夺——我们没有杀他的权利。”

    为什么,还如此的冷静?

    永琰怔怔地与他对视——他明明如此平静,甚至还带着惯常的微笑,为什么他心里却忍不住开始一阵抽痛——为他此刻的淡然!

    轻轻将永琰手中的剑抽走,和|站在永琰面前,第一次不闪不躲地与他四目交接,而后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了一声:“。。。多谢。”

    永琰似没听清,怔了一下,和|已经转过身冷下脸来,肃然道:“王擅望罪大滔天无可宽恕,来人——摘下他的顶戴,剥去他的官服!”

    整治了甘肃这起子勾结一气的官员,和|便开始劝永琰暂避嘉峪关——毕竟苏四十三的流民暴动声势巨大,附近周县少有不被波及,若闹到兰州,他也没把握手上的兵力一定能保永琰平安。永琰原是坐着与和|商议平乱剿匪事宜,此刻却道:“我不走。”

    “爷。”和|无奈地皱眉,“如今王擅望的案子暂告段落,但兰州城不宜久住——您也为我想想,您伤了根头发,我赔不赔的起?”永琰看着他,微微 一笑:“我若走了,你走不走?”

    和|张大眼:“王擅望伏罪,可兰州依旧暂时还得靠他的故吏办差做事,我不在这主持大局,难道真要看着甘肃全省糜烂不可收拾吗?怎么着我也得协调好各部衙门备好粮草等朝廷大军前来平乱哪。”

    “这不就结了。”永琰难得心情不错,单手托腮道,“我一个皇阿哥遇一点风吹草动就落跑,成个什么样子?再说了,从我下令钦差行辕暂停饮食伺候与百姓将士一起减为一日两餐,一粥一饭开始,我就下了与兰州共存亡的心了!”

    “你真是。。。”和|为难地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阿哥们都是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算计人心觊觎龙位,永琰出他意料之外,竟是个心里真装的下黎民百姓的龙子凤孙,不骄不燥,胸壑万千,或许若干年后,他还真能成为——

    “做什么这个脸?”永琰似乎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轻触他的脸颊,安抚似地笑道,“别担心,会有什么事——我命硬得很,你难道不知道?再说了,朝廷的大军估计很快就要来了——”

    “主子!”

    穆彰阿的声音老远就从院子里传进来,唬了永琰一跳,忙将手缩了回来,挑眉道:“什么事?”

    穆彰阿掀帘进来,汗也没顾上擦:“朝廷派来的剿匪军已经到甘肃了!”

    这么快?和|与永琰互看一眼,都有些诧异。

    “这次带兵的是——”穆彰阿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是福康安福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