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比邻 > 10、居养院的粮 背娃的果贼儿

10、居养院的粮 背娃的果贼儿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除夕前夜,街道沸沸扬扬的人潮,衙外街的熊孩子们,揣着小烟花,满街点燃,咻咻啪啪啾啾哗哗,热闹得不行。李果只有围观的份,跟在孩子们身后,幸运的话捡个闷声没响的小烟花,自己捋火线点燃,“咻咻”也会洒着火花腾空飞舞,十分快活。

    玩耍得正开心,也不知道是谁说落玑街有炮竹商在发放小烟花。一群孩子像旋风一样席卷而去。这种事,怎会少得了李果,他跑在最前头。落玑街位于城东,那是全城最繁华的街道,在小孩儿们心里,那也是最神秘的地方。有番坊,有胡姬,有昆仑奴,有各国的海商。各种新奇事物,目不暇接,奢华绮丽,如幻如梦。

    衙外街的熊孩子们走两步停三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李果在这群孩子里边,算是见过“世面”的,他曾到城东卖梨。他走马观花,悠然自得,周边的堂皇富贵,都和他无关,他却又似参与其中,脚穿的不再是连棉都没夹的薄布鞋,身上的破袄,也换成绮罗,就是下身那条布满补丁皱巴巴的裤子,也换成条色泽鲜艳的细绢裤。仿佛他也是这豪富地里的小员外,生活优渥,春风得意。

    李果走着走着,有人往他怀里抛杨桃,有人丢肉馅包子。身边的人们都欢声笑语,和蔼可亲,这便是节日。李果咬着包子,揣着杨桃,挤进发放小烟花的店铺,讨要来六个小烟花,欢天喜地。

    待李果走出落玑街,他收获一个杨桃六个烟花一把酥糖,两个毕罗(大概类似锅贴),还有十八文钱。

    这无疑是李果这一年最开心的一天。

    李果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路走走停停,待他回到衙外街,之前一哄而散的小伙伴们,早早返回,又聚集在一起放小烟花。李果也加入燃放,玩得正开心,突然有人从孩堆里揪出李果,大声叫着:“果贼儿快回家去。”

    李果没认出拽他的人,想着可能是娘大半天没看到他,正在找他,就也乖乖回家去。

    还没走至家门口,看到家里灯亮着,李果满腹疑惑,在家门口踟蹰不前。

    “果贼儿,你还不快进去!”

    一位邻居瞧见李果,过来拉扯李果,将李果拉进屋。

    屋内不是李大昆,而是一位老和尚,一位官差,果娘也在。官差拿着笔纸在登记着什么,还不时打量果妹。看到李果进来,问:“就是他?”果娘说就是。李果被果娘拉到身前,官差打量李果,问了年纪,名姓,逐一登记起来。

    “娘,这是要干么呢?”

    李果很是不解,不过他也不害怕,他不怕官。

    “领粮,孩子。”老和尚弯身摸摸李果的头。

    “按说他不符合,不过还有名额。”

    官差登记上需要的信息,递出份文书给果娘,嘱咐:

    “每月拿它去居养院(类似现代福利院)领粮,可以领半斗米一斗豆子。”

    果娘接过,谢了又谢,谢了又谢,满脸热泪。

    官差和老和尚离去,走得匆忙。春节将至,知州吩咐下属,将管辖区内的孤儿送往居养院,过个吃得饱睡得暖的年。今日官差和老和尚前往合桥领孤儿,不知是谁说衙外街也有个孤儿叫果贼儿,这也才过来。

    虽说李果不是孤儿——果爹生死未卜,但这两年日子确实过得苦,众人有目共睹。

    当夜,李果一宿没睡着,躺在床上数铜钱,十八个铜钱,翻来倒去,仿佛有着万贯家产。他痴痴想着每月半斗米一斗豆子,得有多少,可以吃好久好久。

    天还没亮,果娘和李果走上二里路,去城外的居养院领粮,将果妹寄放在邻居家。一大一小负粮回来,果娘挑豆子,李果背负米,一路挥汗如雨,一路笑语盈盈。

    除夕夜,果家做了两年里第一顿蒸米饭,不是汤汤水水,米粒稀少,夹杂野菜,豆子的那种汤粥,是真正的米饭。

    李果撑得趴床,看果妹在他身边爬来爬去。果娘在厨房里擦拭米缸,将米哗哗倒入。

    新的一年,果家日子渐渐好起来,不说每月有救济粮,果娘经人介绍,也在海港找到份煮饭的活,这比洗衣服的钱多上两倍,何况有什么剩菜剩饭,也能端回家,果家终于也吃上一日两顿。

    果娘去海港干活,李果在家看果妹。果妹长得瘦小,可也会说话,也会走路。李果在家,就直接把她放地上,让她走走爬爬,要是要外出,就背负果妹。

    衙外街的熊孩子们,每每看到李果背着果妹路过,就会追着喊:“果贼儿,把那妹妹嫁我罢。”果妹白皮肤大眼睛,长得极其水灵,很讨街坊邻居喜爱。

    有时,李果会背着果妹到处闲逛,去衙坊,去城东,东逛逛,西瞧瞧。由于饿肚子的时候少去许多,基本温饱,李果不再去小偷小摸,可他的果贼儿诨号,还是被叫响,无论大人小孩,见到他都这么叫唤。

    更多时候,李果会带着果妹去海港,看果娘做饭,看海船靠岸,看海商和水手。

    日子一久,他便在这里混熟。不管是看仓库的,跑船的,搬货的,甚至是本地的海商,都认识这么个果贼儿。

    海港往来着五湖四海客,东西洋番商,李果在这里学官话,学番语。

    夏日夜晚,果娘回家,在寝室里哄果妹入睡。李果蹿上垣墙,跑到西厢窗外,学猫叫,叫得欢快。赵启谟很快出现,他披着外衣,手里还拿着书。

    “果贼儿,你小声点。”

    赵启谟喊“果贼儿”,用的是土语,这三字经由他那京城口音喊出,有别样的趣味。

    此时尚早,赵启谟的仆人还没入睡,李果学猫叫声音太响。

    “起蟆,你看,我在海边捡的。”

    李果抬起手,手心里是一个白色的大贝壳。李果也会说几句官语,也能听点,只是他老叫不准赵启谟的名字。

    赵启谟拿起贝壳端详,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比较大,颜色很白而已。

    “是个贝壳啊。”

    赵启谟闻到贝壳身上的腥味,他又将贝壳还给李果。

    “听马账房说,这样一个贝壳,稍作加工,在落玑街里能卖十两银呢。”

    李果用手掌爱抚贝壳背面,就像在爱抚着十两银。

    “哦。”

    十两银对赵启谟而言并不算多贵重,他才十二岁,身上的任何一样物品价值都以金计算。

    “可是买它去有何用途?”

    自打李果跟随果娘去海港后,李果经常拿些新奇的东西过来,有时候只是块好看的石头,有时候是尾鲜见的鱼,有时候是异样的花草。要么是他在海边拣的,要么是水手们给他的。

    “你看,可以在这里钻孔,穿过绳,挂在脖子上。”

    李果将贝壳屁股端起,做着穿孔的动作,然后再将贝壳贴在胸口演示。

    “听说番商很喜欢这种贝壳,还会在背上刻花纹,刻花纹就更值钱啦。”

    李果的话语,往往围绕着一个“钱”字。赵启谟不嫌弃他俗,他知道李果穷。

    “要是白天,在阳光下看,贝壳上的白色会发出彩光,喏,你拿着。”

    李果再次将贝壳递给赵启谟,赵启谟接过,拿到烛光下端详,贝壳背部隐隐有流光。

    “可是要卖我?”

    赵启谟狐疑,之前李果曾拿过来一株红色的花,要卖赵启谟一吊钱,还说是友情价。然而赵启谟既然喜爱花草,对花草也十分熟悉,认出这花虽是海外来的,但并不珍奇。

    “没啦,就是觉得好漂亮,给你玩两天。”

    李果扯动手腕上红绳系的一枚花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是每次都想从赵启谟身上赚钱。

    “可别弄丢,值十两呢。”

    李果两个手指拼出个十字。

    “知道啦。”

    赵启谟将贝壳收起,他返回书案,瞧见上头摆的一盘桃子,他挑最大那颗,抛给李果。

    “走吧,一会我娘要过来查房,看到你就不好了。”

    咔嚓。

    “唔,呐窝走啦。”

    李果叼着颗粉红大桃子,在屋檐和垣墙上跳跃,活脱脱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