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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皇上不急太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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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1年9月30日星期日天气阴

    两天前是秋分节,按照这里农村的风俗,是家家户户吃饺子的日子。大概是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丰收来临之意。大宴的父亲昨晚打来电话,让我们俩请半天假,中午一起去他们家里吃饭。这是好事啊!我们把手头的文字材料尽快整理好,不到十一点钟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院子里挺安静。大宴的妈妈在县里乡镇卫生院上班,因为工作比较忙,还因为离家也太远,没能回来一起过节,父亲呢,他有些修理电器的手艺,还是为左邻右舍修理家电去了,家里只有两个小妹妹在认真地写作业。我们进了屋,看到包饺子的东西已都准备好了,挽起袖子就动手干起来。但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就在一家人非常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还埋藏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恶仗。

    把饺子包好了,即将下锅煮的时候,我和大宴因为一点生活琐事,再次出现了话不投机,越说越呛,于是,你来我去又开始唇枪舌剑地争论起来。声调不断在提高,语速不断在加快,越说话越多,越吵越激烈,直吵得大宴把陈芝麻,烂谷子都抖落出来。最后,她竟然对我口出脏话,对我连推再搡往屋外赶,连声说:你滚着!你滚着!你从我的家滚出去!

    她从来没这样和我发过火,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坏脾气。就像发疯了一样,把饺子扔了一地,瓢子碗筷摔了一地,一时间,地上地下一片狼藉。末了,大宴捂着脸趴在饭桌上,呜呜地大声哭起来,这时的两个妹妹,作业也不写了,书本也不要了,也陪着姐姐一起哭。二妹妹一边哭一边吼:你们都走吧,都走吧,一起快走吧!

    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如此不知廉耻地吵架?我也说不清楚了。后来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究竟是鬼使神差,还是因为大宴将我往外轰时,说的那些侮辱我的家,侮辱我身世的言语激怒了我,我这人从来不会打架,也不善于争论的人也不能自制了,我失去理智了。其实,事情的引起,就是鸡毛蒜皮,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我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我的火气没消,我的委屈还很大呢。这时,我也看透了大宴的真实面貌。这样的人,这样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的家庭或身世的人,还能不能走到一起,我们能够相敬如宾地走过一生一世吗!

    此时,我也想了很多。我想到了我的舅舅,想到了我舅舅给我介绍的那个农村姑娘。此刻,我才感觉对不起舅舅,也对不起那个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

    其实,我和这个姑娘只见过一面。就在我当兵体检前的几天,就是在大宴和我提出交朋友的前几天。是我家的大嫂领来的,她二话没说就亲自拍板了。如果是现在,我在路上与姑娘相遇,肯定我们都互不相识。

    这位姑娘与大晏比起来,当然没有可比性。大宴毕竟是正式的国有职工,是个小知识分子,是个多才多艺的女性。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人工作在一起,知根知底,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以上這些,舅舅庄里的姑娘都不具备。所以,在大宴向我提出来”选择“的建议时,我几乎没有考虑,就决定永远和后者在一起。

    我对不起舅舅,也对不起那个农村姑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和他们都撒了谎。我当时这样说:我的年龄还小,我们的领导对我还有较高的期望,不同意我太早就订婚。所以,我决定还是把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用在事业上,争取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这些冠冕堂皇的谎话,不知道我大舅信不信,不知道我的舅妈信不信,那位姑娘进屋后一直低着头,听了我这一番表白,她看了我几眼啥也没说,轻蔑地点点头就转身回去了。

    姑娘没事了,谁知我舅妈却来气了,不依不饶了,她大声败气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委屈,说:“我没脸出门了,我没脸见村里的人了,我这样办事太对不起人了”。两个表姐一边劝着舅妈,也和她妈妈一起掉眼泪,大表姐是个急性子,她可以翻脸不认人,也一个劲儿地轰我走:“你走吧,你快走开!以后别上我们家来了”。

    这个中午,我好尴尬,好狼狈难堪,我饭也没吃,实际上是大舅家不管我饭吃了。这天中午,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舅舅家,不知道是怎么骑车30多公里回到的我们连队。

    今天,大宴也这样和我的舅妈一样,翻脸不认人了,也这样向外轰我滚出去,她第一次对我这么凶,第一次对我毫无情面,我真的很脑怒,我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当初选择了大宴,是不是选择错了呢。我命中注定的,是不是就应该和农村的姑娘在一起呢?

    姐妹三人的哭闹声很大,不一会,就把一个老太太吸引进我们这屋里来了。

    老太太六十多岁,矮矮的瘦瘦的,体重过不去四十多公斤。眼睛好像有些毛病,明显的一个大一个小。据介绍,她是这个院子的房东,也是大宴的本家。二妹妹对老太太称呼二大妈。

    老太太是纯粹的唐山口音,说话直来直去。她一边给大宴擦泪一边说:“好好的搞对象怎么打起来了,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大宴还是哭,一边哭还是一边往外轰我:“你快走,你快滚回去”。

    这位二大妈还是在劝大宴:“别哭了,别哭了,你一哭二妈疼在心里了。你们这是在搞对象吗”?

    就在这时,大宴的爸爸掀开门帘回来了。他看看一片狼藉的地上,看看正在哭哭啼啼的姑娘们。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只见他一脸的严肃,不说一句话。我从进入大宴家的第一天,就对这位老人尊重有加。他不仅仅是热心肠,乐于帮助他人,而且脾气极好,对家人对乡亲们都相当的和善。我见了大宴的父亲,像是见到了最亲的人一样,主动向这位老人诉说事情经过。说到伤心处,我也泪流不止。我说:大宴的话也太伤人,她是在撕开我的伤疤,是在我的伤痕上撒盐。我不能容忍她侮辱我的亲人,侮辱我已经过世的老人。

    大宴爸爸听完了我的诉说,并没有出现我想要的效果,他没有批评我,也没有批评大宴,他的脸上一直是淡定的。他什么也没说,谁也没有指责。只见他把水杯放到了柜子上,干咳了几声而后低声说:你们一起把屋里收拾一下,还是先回九连吧。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吗。

    大宴很听爸爸的话。她洗了几把脸,擦干了眼泪,脸色立刻就变得红润起来。一下子好看了许多。我们几个人一起,把地下的东西收拾好,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再把锅里的饺子捞起来,然后,她又用饭盒装了一些饺子,看了爸爸一眼就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我见状还有啥可说呢,上前一步把车子推起来走在前面。一直走出了村庄,才把大宴劝说到自行车的后衣架上。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一句话。

    我们俩吵架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了。可能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这次吵的厉害一些,而且是在大宴的家里吵,是在家里请我们吃饭的日子里吵,我也觉得有些过分,无论谁错谁对,咋说也不应该。晚上天刚擦黑,我就把大宴约出来,及时向她道歉,向她说声“对不起”。

    真的,我真的不会打架,更不善于言辞。这天不知道怎么了。这是不是天意?我不仅对不起大宴,也对不起大宴爸爸,还有大宴的妈妈。其实,人就是一句话的事。说几句软话,一天的乌云都会立刻散去。这天晚上,我就和大晏就和好如初了,说声对不起,就握手言和了。我原认为,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过去了。

    谁知,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太幼稚了。

    今晚,大晏急急地找到我,说:”坏了,出大事了“。

    原来,大宴妈妈国庆节休假了,她刚回到家,院里的二大妈就把我们在立秋这天打架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这还不算,她还掺杂了自己的观点或立场。一个劲地说:“大侄女哭个不停,我痛在心里了。这哪是搞对象啊,这样子还能结婚吗”?

    就因为二大妈的这一个小报告,大宴的妈妈竟然一病不起,她躺在床上已经两天了不吃不喝。家里的这些情况,是二妹妹打来电话通知她的。大宴说:我明天还要赶紧回去一趟。我妈她老不吃饭怎么行啊!她刚想转身,继而又很快打住了。对我说:要不这样,我们俩一起回去劝劝我妈。我迟疑了一下,按理说,祸是我惹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劝劝老人家,向她妈认个错是完全应该的,但是,我的情商太低,我太要面子,因为我的木讷,我的不善言辞,我没有答应大宴的请求。我说:”这样,你先回去看看,我过两天再去也不迟“。

    大宴转身走了,看得出她是不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挺内疚,不是滋味。

    我想,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我为啥在那种情况下,就不能忍让,不能克制呢!转而又一想,这是何必呢,我们两个当事人都没事了,我们早已和好如初了,你们有啥必要来添乱,有啥必要再起弊端!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吗?

    任性幼稚的我哪里知道,皇上和太监是一体的,它们同属一个公司。她们的根本利益也是一致的,无论是谁急,都会对我不利!大大地不利!对这些,我认识得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