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中文网 > 互身 > 噩梦相随 第一百章

噩梦相随 第一百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全职法师异界直播间诛天战帝末世浮生闲妻不淑点满力量的我绝不会无用武之地最强男神(网游)精灵王的王妃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天是我参加这项实验,其实也就是被隔离的第七天。

    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是8月25日。在那张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台上,我按照惯例服用药物,然后沉沉睡去。跟前几天一样,我还是做相同的梦。不过,在梦里,我终于离开那个已戒备森严的地方,回家了。

    梦就是这样,也会有好的一面。实验快结束时,沈新忽然来了。她比前几天来得都晚,神色也不怎么好。

    教授的年轻助手开始从我额头上,胸膛上,还有胳膊上摘下连着金属线的微型电极,又按动电钮,把试验台调整为坐姿。我坐起身来,就问沈新是不是有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说,毛鑫死了。她说他们已想过各种办法,尝试过各种稍有可能的方式,结果还是不行。

    那个聪明,勇敢,总是笑呵呵的小伙子。

    我感到非常难过。沈新也很理解我的心情,对我进行了安慰。大家毕竟共过患难,有了战友般的感情。虽然说是只有几天,但我们在地下那些日子里的体验却大不相同。我感觉跟他们在里面经历了很多事,在一起相处了很久。在对时间的感知上,我相信其他人跟我一样,都不觉得那是短短几天。

    第二天。(抄录时标注)

    昨天沈新离开之后,教授对我进行了一次心理评估。

    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在这次评估里,教授把我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与今天我们面对的问题联系到了一起。那件事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本来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可我答应沈新,被问到任何问题,都会如实相告。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已经没有秘密。当然了,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帮助我。

    我小时候跟父亲去乡下,曾掉进过山洞的事,以前从未跟任何人讲过。包括康小强都不知道,他跟我讲他故乡那个传闻里面的当事人就是我。

    那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每次一走就好多天。有一天,他说又要下乡,但这次会带着我一起。这是因为那几天母亲刚好不在家。临行前,父亲给我交代了些事,然后就带我出门了。那时我上二年级,正逢寒假,搭乘父亲单位的车,到了涪陵地区某个乡镇。在那里,来了位当地干部,负责带我,照顾我。这样,父亲就可以去安心工作。那人把我带到一户农家,说是要在那里住几天,直到我父亲的工作结束。那家人有个男孩,跟我年龄相仿。我俩很快就成了朋友。到那里的第二天,他就带着我漫山遍野跑了。

    那时的山上都没什么树,到处光秃秃的,没有大型野生动物出没,而且治安也很好,只要不到河边玩,大人们都很放心,任由着我俩在山上撒野。大约是第三天,我就出了意外。当时的具体经过,其实我脑子里并没多少印象了,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事。

    我在医院躺了半年。半年里,父亲没再出差,一直守在我身边。他后来从未在我面前提起那次事故,就像那根本没发生过一样。随着年龄增长,我也开始对那件事渐渐淡忘,甚至认为那不过只是个可怕的噩梦。

    当然,我知道那不是梦。

    教授认为,人脑之奇妙,可能远超当今医学对其的认识和理解。在我最近总做同一个奇怪的梦这件事上,他也承认,很难解释。他说,我脑子里面的某些记忆可能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某种外来植入,或是遗传信息。我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种听起来十分荒诞的说法。但听沈新说,教授不仅是解梦专家,也是一位卓有建树的心理学家。她说我应该信任他。

    对于我的困惑,教授解释说,大脑不仅是高效的记忆库,而且很会伪装。如果经历过异常可怕,感觉难以接受的事,大脑会本能地做出反应,会修饰和掩藏相关记忆,甚至可能会形成一套全新的认知,以“欺骗”自己。他说,如果这种伪装能力不足,人可能会疯掉。我请他就我老做噩梦的事,形象地解释一下,记忆是如何被伪装。他便对我说,像我

    所记得的小时候那次意外事故,很有可能就是“修饰”之后的结果。真实事件可能远非我记得那些,之所以想不起来,正是因为真相被尘封在了记忆深处。他还说,记忆不会真正被遗忘,它会通过各种途径暗示自己,甚至会让我以为那种事最近又发生过一次。

    *

    今天,教授又对我进行了心理评估。他让我回忆,脑子里印象最深刻,总是不经意就会从记忆中蹦出来的,是哪件事。

    我跟教授说,最符合那个条件的,其实也是个梦。

    “你记得最清楚的,竟是个梦?”教授似乎对这个答案颇感兴趣。

    “对,比真正发生过的事,记得还清楚。”我说。

    “那么,这个梦有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只是这个梦我从小到大都在做,重复做。”

    “哦,该不会就是那个坠入无底深渊的梦吧?”

    “是的,在那个梦里,我怎么也落不到底。”我对教授笑了笑。

    “这个梦,跟你小时候那次事故有关吗?”

    “我想是有关的。但那次事故的经过我不记得了。”

    教授又问我,记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做那个梦。我告诉他,具体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就是从那次事故之后。

    “还有没有别的事令你印象深刻?”教授接着问。

    “有,当然有。要说印象深刻的事,肯定很多。”我向他解释,“但记忆中那些事,似乎又被分为两个不同阶段,前面的比较模糊,后面的明白无误。这种感觉你可能不了解,我也说不太明白。”

    “你印象中那两个不同阶段,是以什么时候为界?”

    “就在不久前。很奇怪,处于分界线上的事,也是一个梦。我梦见我的车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连人带车掉下悬崖。就在我躺在车上睡觉的时候。就像那个不停坠落的梦一样。这个梦里,我记得最清楚的,也是坠落过程。我记得那个过程中的每个细节。不过,就跟所有的梦一样,那个过程没有结尾,至少,没有一个合理的结尾。它莫名其妙就结束了。”

    “你是说,做这个梦之后,你发现有些事变得不同?”教授认真的问。

    “感觉是不同。做了那个梦之后,我就下了车——不怕您笑,是因为担心车真的会被撞上。我找了条小径,连夜摸黑上山去找两位朋友。再后来,就在森林里迷了路,掉进了溶洞。”

    “这段记忆清晰吗?”

    “在溶洞里吗?不是很清晰。那夜的事,回想起来都很模糊。经过那样一场劫难,也许会有点后遗症。不过从获救之后,我的记忆便跟从前迥然不同,感觉就像获得了新生。”

    “你是指,溶洞脱险之后?”

    “对,那之后。我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溶洞历险之前,你所记得的人生,不过是模糊的片段,只有那个坠落的梦格外清晰。从溶洞出来后,记忆才鲜活起来?”

    “对对对,您这个描述非常贴切。教授,是不是到了一定年龄,人的记忆力就会明显下降,对很多事都会遗忘?老实说,很多从前的事,我现在都不太记得清楚。不是说全不记得,而是感觉很遥远,很模糊。”

    “是有这种情况。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教授按下录音终止键,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好,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

    说完,教授的脸上忽然露出某种轻松的笑容。他很少笑,我在这里几乎没见过他笑。今天他笑了,就像是获得了某种满足。

    *

    今天,沈新一早就过来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先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她说,老谢和小武排除了被感染的可能,都已恢复健康,并做好了迎接下一个工作任务的准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感

    觉她肯定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个消息,”她果然接着说,“我们近期将前往湖北丹江,完成一项考察任务。根据你目前的康复进度,也许正好能赶上。”

    “其实我早就没什么了。我身体很好。”

    “我是指精神上康复。”沈新在空中转了转手指,“得通过评估。”

    “你是在邀请我吗?”我问她。

    “就算是吧。”沈新回答说。

    “那是否可以告诉我,我这算替谁服务?”

    “这个可以告诉你。现在向你发出邀请的,是一家不太为大众所知,非常冷门的科研机构。机构全名叫上海古生物研究中心。”

    “古生物研究?”我心里一阵嘀咕,“老谢也去吧?”

    “他已先行一步。”沈新想了想,补充说,“有些工作需要提前准备。他得先回趟西安,然后跟我们在丹江碰头。”

    “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告诉我,这次去干什么?”

    “去潜水。”

    “潜水?”我感到有些诧异。

    “没错,去潜水。我听说,你是这方面行家。”

    “行家谈不上,有点天分。”

    “谢姚犁说,你能不借助任何呼吸器具,自由下潜四五十米。”

    “这个深度,在今天的技术下,已不算稀罕。”

    “但像这样的人也并不多。”

    “那倒是,不太多。”

    “那就说定了?”

    “行。”

    8月30日。

    这两天,我的梦越来越少,只梦见过一次在家里写字的情景。我好像赶着要完成一幅字,是以前从没写过的,米芾的《临沂使君帖》。有意思的是,从梦中醒来,我的手还在动,好像在挥毫泼墨似的。我感觉这挺玄乎。

    明天,我就要动身去丹江了。教授说,我已通过所有检查和测评。

    9月2日。

    到丹江两天了,我决定坚持写笔记。

    前面两天的记录,因为纸张被水泡,算白写了。不过也无所谓,因为全在忙着干活,没什么好记的,不过是些感想。我写了很多关于沈新的内容,如果被她发现,搞不好也会被收缴。有时候,还真不知写点什么好。

    今天,老谢跟沈新开了个玩笑。他说这次在水库不过瘾,等任务完成,再好好休个假,去南海找个无人岛,天天让我潜水采珠,给沈新做项链。大家也顺便享受一下与世隔绝的自由。小武听得兴起,跟着起哄,说如果能再弄一艘像这样的船过去就美了。新加入的冯骁和孟赫然可能还不适应,显得有些拘谨。见我们跟“沈主任”瞎扯,他俩就跟着乐。

    对大伙儿的闹腾,沈新一点也不介意,还抿着嘴笑。

    我已经发现,如果想让自己快乐,就去做真正热爱,真正想做的事。哪怕那件事对你来说很艰难,也不难从中找到乐趣。

    这几天,我感到很愉快。

    到今天为止,我们从井里共搬出十二口小箱子。那些小箱子做工考究,刷着黑漆,表面有很多雕刻图案,嵌着铜锁扣,不仅可以从上面揭开,侧面也有两扇小门,就像古代大户小姐的妆奁。但因为长期浸泡在水里,箱子表面的图案已经斑驳,还结满苔藓,看不出图案描绘的是什么内容。

    我和老谢带来的几名探穴好手,负责从井里的暗窟中把东西挖出来,再帮着搬运上船,对别的事从不过问。

    沈新今天心情也很好。休息时,我在甲板上写笔记,晒太阳,她就躺在一旁看书。午后要接着打开昨天发现的另两处石窟,看里面有没有要找的东西。听他们说,正式对均州古城开展水下考古还遥遥无期,据说要等到南海沉船打捞工作完成,积累一定经验之后再进行。老谢说,咱们赶了个早集。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是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