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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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典事张了张嘴,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面,半天说不出话。他感觉左右耳仿若同时被两把尖刀插了进去,痛感贯穿了他整个脑袋,不能思考了,身体也麻木了。他像要死了一样,嘴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而他此时此刻这状况,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围观的众人见章典事出这等丑,都用力忍笑,反而让场面变得愈加安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压抑氛围。

    章典事感觉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充满嘲讽,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将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杨斐栝见章典事没话说,不动声色的扫他一样,打发众人都散了。章典事尴尬地追着脑袋,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斐栝见状,眯起眼睛。便有考使凑上去,拉起章典事,厉声催促他快走。

    章典事不甘心的耷拉着脑袋,被半拖着去了。临离开的最后一步,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晏良所在的方向。巧了,刚好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晏良的眼神淡淡的平滑到章典事的身上,便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却犹若猛虎,十分慑人。

    章典事心一哆嗦,牙齿打颤,两条腿跟踩了棉花似得,顿然跌倒。考使生怕他再惹事,立即拉扯住章典事的胳膊,硬拖着他离开。

    杨斐栝见章典事林要走还搞动作,对其更为不满。转而,他笑着拍拍晏良的肩膀,夸赞他能干,“你刚入吏部,就能对官员考察至如此细微的地步,真乃逸群之才,将来必有大造化。”

    晏良忙恭谨道谢。

    杨斐栝见他举止有度,即便被赞扬了也不骄不躁,十分谦逊懂礼,越加欣赏晏良。官场上这般沉静如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就是不明白,为官最忌讳急功近利,一急就容易出纰漏,一出纰漏便从此和高升无缘了

    “对了,那厮你们打算怎样处置?”

    “还未定。”晏良道。

    杨斐栝笑着摇头,“还考虑什么?直接罢黜吧,这样的人留着无用。王爷的命可不是闹着玩的,给不了机会。”

    晏良点头,看眼高奇。慕奇忙拿起考绩册,用朱砂笔在章典事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红叉。

    不过这个结果,按规矩要等年后才能公布。对于章典事来说,这无疑是又一大打击。给个答案就给个痛快!不停地猜,恐惧担忧的同时又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这煎熬分明是无底洞。

    黄昏放值的时候,史昀过来和晏良打招呼,“听说你今儿个头一次考绩就出了风头。怎么样,改日要不要请你史大哥喝口酒,庆祝一下?”

    “但凭吩咐。”晏良道。

    “够爽快!我可听说了,那广源楼是你开的,你既然真答应了,那我嘴上可不会留情。”

    晏良没想到史昀私下里说话还这般有趣,禁不住笑道:“放心啊,你吃不穷我。”

    “看来这广源楼是真的挣钱。”史昀笑哈哈目送晏良上车离开,自己则摩挲着下巴,皱眉认真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把私房拿出来也开一家酒楼。

    史昀大概想得太深入,禁不住用嘴嘟囔了出来。

    “你别做梦了,没戏。”乌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史昀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

    史昀吓了一跳,当即弹开,抱着胸距离乌敏远远地,“你怎么还没走?”

    “你们吏部有趣儿,便留下来看戏喽。”乌敏满面春风,伸脖子望着晏良马车离去的方向,满目兴致。

    “看什么?”

    “自然是看人才,难不成看你这头猪。”乌敏狠狠白一眼史昀,得意洋洋背着手,高傲昂着头跟史昀告辞了。

    马车到宁国府时,吴秋茂从马车后头跳下来,放了踏脚。

    他扶着自家老爷下车,口上道:“老爷,您上车后,乌大人身边又出现一个人。”

    “什么衣着。”晏良偏头看他。

    “紫色的官袍,具体什么花样因离得远,看不太清。”

    紫色为三品以上官员所用,而今天吏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早已经放衙先走了,那留下来的就只可能是白天装见到那位工部侍郎乌敏了。

    想起这个人,晏良便皱眉头,不愿多想。

    傍晚吃了饭后,晏良便依靠在罗汉榻上的素面青缎大靠背上瞧书。

    贾珍手捧着一张礼单前来,请晏良过目。

    “这是过年时给各处亲戚朋友准备的年礼礼单。”

    晏良扫了两眼,“过年图个喜庆,互相送点年糕织锦等物便罢,像王家、史家这些珍珠玛瑙的,都过重了,没必要。”

    “可是咱们往年一直按照这份例送的,人家回赠咱们东西也多有贵重,太薄了未免丢脸。”

    “今年我们便早点送,说明缘故,先叫他们清楚我们这边改了习惯。”

    贾珍犹豫不已。

    晏良抬眼,眸底有道凌厉。

    贾珍不敢不从,就依照老爷的吩咐去办。令报备了今年府中过年的安排,虽不尽人满意,但晏良也不挑这些,叫贾珍大概办就成,只要大毛病不犯,那些小节都可以忽略。

    又过了两日,荣国府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长房和二房的住处已经正式互换了。来年开春,贾琏迎娶王熙凤后,便会跟父亲贾赦住在一处,彼此走动十分近,方便请安。不过到贾母到底是心疼小儿子儿媳,体谅他们住得远请安多有不便,便打发儿媳王夫人在开春前不必时过去给她定省。

    贾赦知道这事儿后,便觉得而贾母偏心,又恨邢夫人不争气,为这事儿唠唠叨叨到晏良跟前。

    贾赦絮叨完的时候,晏良已经看完半本书了。

    “多好的机会。”晏良叹一句。

    “机会?”贾赦琢磨了下,纳闷问晏良,“你意思老太太偏心,我借机大闹一场?“

    ”是你们夫妻表现的机会。”晏良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贾赦。

    贾赦恍然大悟,想明白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事儿搁俩儿子身上也好使。老太太热闹惯了,而今身边少了个奉承伺候的人,只要他们这时候多多关心老太太,老太太总会察觉出他们的变化的。

    贾赦兴奋了,“我这就回去,叫她在老太太跟前灵巧些。”

    “家事一定要管明白,你我都远着呢。”晏良想起贾珍,便是一阵头疼。他要怎么才能把这厮好色的病给去了!贾珍像是天生的那方面旺盛,稍微让他闲暇一下,便满心生出色念,存不轨之意。

    吴秋茂派去监视贾珍的人,发现他进两日总爱往俞禄家的院子跑。俞禄而今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贾珍办年货要找他商量事情,的确附和情理。可怎么都该是下人被主子叫过去,却没有主子登门找下人的道理。

    府里的账本、家丁名册晏良早就都看过,而且看了不止一遍。他记得俞禄家里有个还没出嫁的二姑娘,具体多少岁他虽然不了解,但照贾珍那勤快劲儿,估计这丫头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刚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吴秋良还说那丫头身子不好,而今一直在家养着,不曾在府里领活干。

    晏良琢磨了下,贾珍是怎么盯上她的。吴秋茂的人没监察到贾珍和她见过面,晏良便觉得这事儿很可能发生在后宅,遂打发婆子去问尤氏。

    “俞禄家的有一次来帮大奶奶做针线,带着她女儿来长见识的,不巧就被大爷瞧个正着。”婆子打听完消息,便赶紧麻溜地告知老爷。

    又过了两日,贾珍开始试着探晏良的口风,委婉的表达他想要在自己房里多要一个人的想法。通房也可,姨娘最好。

    “父亲,您瞧我最近安安分分的读书习武,虽说学得不算精致,但好歹进步斐然。这也年关了,您奖励儿子一下?当然,您若是不愿意您直说就成,儿子就是问问,您可千万别为此又打我!”贾珍哭丧脸道。

    “何必呢。”

    晏良给贾珍一记冷漠地眼神儿,答案不言而喻。

    贾珍虽早料到如此,但还是失望,讪讪去了。

    晏良盯着贾珍那不甘心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新出一种因业,还是是淫|邪之念,还是欲行强迫之事。

    这厮唯一幸运的事,便是他以自己儿子的身份存在。

    晏良手摩挲着白玉茶杯,许久才放下。当即便动身前往祥和街,因为到年关各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自然是热闹加上更热闹。晏良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到街头朝东边一拐,便是一块空旷地,是玩杂耍聚集的地方。

    摆弄杂的多是玩吞剑跳火圈之类把戏,看起来确实有些真功夫。晏良挑了一家看起来十分高深的,立足看了会儿。他觉得很不错,便打发吴秋茂去给十两赏银。多数看杂耍热闹的百姓,都是看完就走,不爱给钱,倒是有高兴大方的赏个一文两文的,最多不过五百文。至于银子,别说十两,就是一小块碎银子他们都没见过。

    弄杂耍的老板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惊喜地不知该如何表状,忙激动地过来拜谢。

    “我雇你们使些障眼法,帮人改正错误,可愿意?

    杂耍老板看着吴秋茂手里的五十两银票,当即点头答应。

    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所有官员开始休岁节,也便是过年的假,一共七天。

    这天一大早儿,杂耍班一个个都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模样,应邀住进了宁国府。对外就说是过年人手不够,暂时从庄子上调遣人回来帮忙。

    晏良喝过早茶之后,便打算要见杂耍班的老板。倒是稀奇,传话的婆子突然来告,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一齐来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