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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节: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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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光亮,忽明忽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它在快乐的飞舞着,扇动着属于它的梦幻,原本的困意被这盏灯驱走,幽玥躺在床褥上,睁大眼睛,好奇打量这黑夜里的小精灵,似是多年未见面的老友,初见之下,心中甚喜。幽玥想起当年夕城下的夏空,萤火虫满世界翩飞,她、虎子还有许多小伙伴们撒欢的奔跑,追逐着这些小精灵,不远处的溪石上,圆豆满眼担忧的在端坐着,怀恩师兄总是一脸无奈看着像个小野马在奔跑的幽玥,天空中点缀着宝石般的星星,朦朦胧胧的溪水边,无数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往这飞往那,宛如一串串、一排排彩灯,织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彩带,它们在夜色中游走,像是在寻找白日里丢失的梦。

    “小精灵,你去哪呀?”幽玥披衣而起,目光追随着这夜晚的小精灵,不知不觉间走出楼阁,置身在一遍“流光”中,周身全是打着灯笼的小精灵,它们在欢快起舞着,那么轻盈、飘忽,飞来飞去,那美妙的身影和色彩,令人着迷。幽玥伸开双臂,快乐的物都能起来,那种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包围着她,让她一时忘记了所有的不快与烦恼,她的舞姿不美,只会皮毛,身段也不柔美,只能勉强,可这些都影响不了这种纯净的快乐,幽玥的心也跟着这些精灵飞起来,花朵中、绿从里、溪水边,都有它们停留的印迹。

    第一次见这月下园中的美景,令幽玥喜不自禁,没想到冯怜还有如此雅致的一面,园中景致是按四时之景排布的,最突出之处便是园中心的一方水池,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有妙处,池边有处石闸,隐在青藤里,若不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到枯水期时,水闸放下,到涨水期时,水闸收起,这样便可保证水池中水乃一方活水,永远新鲜、清澈,这一发现让幽玥惊喜,对构造此园者的蕙质兰心佩服的五体投地,幽玥猜想,这出奇妙构思一定出自一位女子之手,细细观摩,不难发现此园虽小,但处处透露出细致。

    “小精灵,小精灵,你们是人间的天使,你们是黎明前的露珠……”幽玥被周身的萤火包围,快乐的跳跃起来,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空气中,风也停住了脚步,舍不得离去,每一根飞舞的发丝都被月色染上了银光,此时的幽玥,拥有一份遗世而独立的美感,像一位不慎跌落到人间的仙子,一眨眼间,她便会羽化而登仙。

    “美人!仙子!”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满是酒肉气的怀抱,那酒气夹杂着浓浓的臭味熏跑了所有的小精灵,把正在自我陶醉的幽玥吓的目瞪口呆,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扑面而来,“啊----”还好及时,双手死死堵住对方的臭嘴,惊恐之下来不及打量对方何人,可是这铁桶般的双臂,任幽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捍不动半分,第一次被如此非礼,幽玥气急交加,从对方沉重的呼吸音和分辨不清的言语中可以判断,对方快醉的不知所以了。

    卿天羽一个反掌将醉汉后推好几步,怒道:“不想活了,本王的女人也敢染指”原本睡眠就浅的他,在听到幽玥惨叫后,连外衣都未来得及披就赤脚奔出,眼前这一幕让他怒火中烧,动了杀机,“七哥,别!”惊醒之后的幽玥用手拦住了卿天羽欲出手的胳膊,对方被推之后,站立困难,醉眼迷蒙,估计分不清八方了,这只是一个误会,若因如此而杀害一条人命,佛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美人!你不识大爷,我……”

    “再多说一句,本王割了你舌头”

    冯怜跑的香汗淋漓,刚才下人一时大意,忘记后院锁门,吓得她一个惊魂飞奔而来,她对卿天羽的诸多认识来源于曹君问,原本她与卿天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路人,可曹君问在众皇子中选来选去,最后就选择了这个冷面阎王,宏图远志她是没有瞧见,一年到头败光她的银子这倒是事实,一夜之间疯了,又一夜之间宫乱,几天之前突然接到密令,要放弃襄凡所有的财产,要远奔封地,去就去吧!反而身后一堆追杀的,“你个天杀的!”一想到这些冯怜心里那叫一个苦呀!自己在襄凡这些年经营的茶楼红馆,玉器饭庄说没有就没有了,这后面的路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走下去,想想更气曹君问,追随哪个不好,非瞎了眼,害的老娘也不得安生,说什么他能成全你做天下第一女陶朱公的心愿,我呸----当然,这些心里的不满,冯怜也只敢在心里来回徘徊反复,对卿天羽她是拿出一副笑脸相迎的媚态来,“呦,大爷,这酒喝的正兴头上,您怎么跑这来了,姑娘们都等急了,快来!快来!”冯怜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赶来及时,这卿天羽若在院中杀了薛家人,他的藏身地就暴露了,苏家眼下的死士可是到处追杀他,他不进屋里躲躲,反而跑出来威风凛凛来杀人。冯怜气的直翻白眼,你死算了,老娘若死了,这要哭死襄凡多少贵公子,“大爷,快来!快来!”

    看着被冯怜三言两语拖走的醉汉,幽玥深深吐出了胸中的浊气,幸亏!幸亏!拿眼偷偷打量卿天羽,见他正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吓的幽玥立马低头认错,平日里一张冰山脸,难得今日见到了另外一幅面容,“你还偷笑,笑的出来”气的卿天羽一计暴栗而下,挥袖而去,“你……!你……!”被欺负了的幽玥原本准备据理还击,可看见月光下那双赤脚,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今夜她似乎通过这双赤脚看到了一个人的另一面,他的赤足是为自己,他正在用这双赤足告诉自己,他的关心与爱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幽玥疑惑了,他是师父为自己选择的有缘人,难道师父是对的?自己的眼睛一直欺骗自己,他才是自己应该去携手一生的良人,”七哥!七哥!

    破门而出的幽玥,想去看看事情可有转机,可是刚出门不久,就被外面杂乱无章的人群冲的头昏脑涨,因为接连死了两大世家公子,舞坊里乱成了一锅粥,害怕牵扯到自己、夺门而逃的、害怕自己受到伤害的、高声呼救的、因害怕、惊恐高声尖叫求救的……站在楼阁中的幽玥如一个破布娃娃般,任人推过来挤过去,她想去看看事情是否有转机,或许薛家公子没死,只是昏了过去,撞墙的青衫男子只是擦破了皮而已,若说这事与卿天羽无半分关系,幽玥坚决不信,薛家公子便是昨夜“误会”自己之人,自己都只当是个美丽的错误,他忧为何痛下杀手,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伤痛他能明白吗?在他眼中一条人命是不是如一个蝼蚁般,可蝼蚁也知爱惜自己的性命,他怎可如此做?不信因果报应吗?“让我一下!让我一下!”牛泥入大海,人群立刻蜂拥而上,又蜂拥而去,整个世界一片混乱,找不到一丝光明。

    就在万念俱灰时,一丝阳光拨开了云雾,一个身影!一个梦中千百次的身影!那个白衫男子离去的身影!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时间可以带走记忆可带不走生命里的真谛,那个背影,无数次在自己脑海中浮现,幻想过无数次再见时的场景,他是否依旧鲜衣怒马,是否依旧温暖如春,他说他会来接自己,可是在参合陂上的每一刻,自己都期盼着,下一刻他就带着千军万马来解围,爹就不会葬身悬崖,师兄们也不会变成一抔黄土,可是希望的光芒越来越小,它都快熄灭了,连自欺欺人的谎言也拯救不了它,他没有来!他舍弃自己了,“木头!木头!”幽玥发疯般奔去,她要去找木头!问问他为什么没有来,这么多年他过的可好,是否还忆起自己?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那个背影亦如当年,如水般干净,没有红尘的杂味。

    那个背影亦如当年,如风般飘逸,没有岁月的剥蚀。

    “木头!木头!”幽玥早就泣不成声,这就是她心底的阳光,他就是阳光,虽然这阳光已经不属于他了,可是她就是想,拼尽全力去感受那一丝丝温暖,“木头----木头----”一浪又一浪的呼救声立马淹没了那发自心底的呐喊,任凭喊破了咽喉,也于事无补,被人流的大军冲向相反的方向,如一个溺水之人,越挣扎越下沉,幽玥快绝望了!绝望了!

    木头-----木头-----

    背影消失了!温暖骤然离去,只有寒冷如恶魔般撕扯着四肢百骸!

    泪落下,又有谁丢了魂魄无法聚起!

    付穆宣此次只身前来,孤身犯险,没想到卿天羽约在了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相见,细思之下也就释怀,卿天羽眼下明着是阳国奉诏去封地的外路藩王,实里是苏家死士必杀的对象,一个曹君问的调包计能瞒天过海到几时,任世上之人都无法想象,宫斗败北的雍倾王不是夹着尾巴往封地路上跑,而是正身处百花楼里悠闲自得品茗,似乎他正在享受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没想到将阳国王宫闹的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眼下不是在奔逃却在品茗,若让苏老爷子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是吗?苏家正在对付八王之乱,哪有空管我这个痴傻之人”卿天羽戏谑道。他此次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苏湛还是处处提防他,人是走了,却留下了大批死士,眼下自己若能顺利脱身就很不错了,只可惜了在襄凡多年经营的地下关系全都付诸东流,如冯怜这类人必须撤离,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苏家很快就会增兵的,悠襄那个老狐狸,一直以为他会中立,没想到生死攸关时,他却选择了站在薛家一边,所谓的匡扶正义,忠于王室都是说辞,打的卿天羽一个措手不及,“长话短说,废话不说,谈谈你的条件”

    “对我家主子讲话客气点”付穆宣止住了随从的不满,他与卿天羽自幼相识于诏国皇宫,他越是放浪不羁样说明此时他是全身心放松,毫无戒心,当年卿天穆的死,自己多少有点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化不开正阳门前那最后一眼的怨气,仇恨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种子,已经发芽,而守家护国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不能视而不见,上苍一早就注定,两人是彼此的敌人,无法成为朋友,“付家死士全力替你解决追兵,条件是琼琅山脉”

    “我当年与你付家谈条件怎不见如此豪气”

    卿天羽很不屑,“你这真正是趁火打劫,过分了吧!”

    “你敢怀疑我家主子诚意,若不是念旧,我家主子怎会以身犯险来此地,你不要好歹不分”

    “你家这条狗挺凶的,付穆宣,你说是不是”

    “好!好!”付穆宣依旧是君子如玉模样,来时他早在心中盘算过,光这一条卿天羽是不会答应的,“若你有清君侧一天,我付家定不干涉,若需要可助你一臂之力”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这是合约”卿天羽心满意足的收起合约,这笔买卖很是划算,慵懒的问道:“什么时候我可以出城?”

    “今夜!”

    “今夜?”

    “今夜我的人会乔装成士兵,若一切顺利,你今夜就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两人达成协议,看着端茶慢饮的卿天羽,付穆宣明了他是赶自己走的意思,虽知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次,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相信玥儿真的死在了参合陂,可是探子回报,慕容将军真的坠崖身亡,她的师兄们也阵亡了,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人不得不去相信,玥儿!玥儿!我们为何会阴阳两隔,缘分如此浅,你若泉下有知,是否会怨恨我这个负心人,我来迟一步,却悔恨一生!一生!“卿天羽,你如实告诉我,她真的去了吗?”付穆宣不甘心!不甘心!

    “该查的你不都查了吗?该看的也看了,若不明了,可以去明召寺找明了禅师明了”

    “哎----”一声叹息久久回荡!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从此之后,付穆宣打定主意,将这个故事深埋心中,他不再有任何生的幻想,对月长叹,百年之后,到她面前负荆请罪,请求宽宥,她就是那夕城里飞舞的拂花,善良、纯真,可惜一切都太短暂,来不及守护!那离去的背影里全是落寞,无法去言语,无法无诉说。

    特写青笺几往来,佳人何自苦怜才。

    伤心春与花俱尽,啼杀流莺唤不回。

    “冯怜!冯怜!”卿天羽突然意识到不妙,付穆宣问幽儿生死时那眼神,根本不是对一个故人单纯的思念,他与幽儿虽仅相识几个月,可句句都透出一种爱而不得的辛酸,难道?卿天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不行!幽儿就在楼阁中,虽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明了禅师同意了这门亲事,可万一他们相遇,误会解除,会不会节外生枝。卿天羽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紧张,局促不安折磨着他,他明显感觉到幽玥对他的心正在发生变化,此时可不能功亏一篑,百花从中过之人,决不许自己成为那个情场失意之人,那一箭后,自己的一颗心就丢在了幽儿身上,决不能……“冯怜,你在这站着干什么,快把幽儿找回来,送回后院,听到没有?”

    冯怜一脸的不快,自己这又是干什么好事了,招惹了这个土大爷了,急急忙忙招自己来,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怎么说自己也是艳冠襄凡的大美人,什么时候到了被人呼奴使婢的份上了,“自己把人气跑,自己为何不去寻找,老娘是跑腿的吗,没见下面乱哄哄一遍,老娘去哪寻人,老娘的细软还没收拾好,跑路全喝西北风呀!…….”心里的不满能漫过洱沧的水,但也只能心里想想,摆动着腰肢,提起莲花步。

    “我的好妹妹,我的小祖宗,你在这东跑西跑找什么,下面这么乱,你又来添什么乱”冯怜一把拉住东张西望的幽玥,好言劝道:“马上官府就会来人,你若被苏家死士发现,卿天羽的小命就结束了,太危险了!”

    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把一股脑的热情全冲走,幽玥呆呆看着下面四处奔散的众人,自责不已,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自己怎么可以为一个不确定的背影置七哥于险境,眼下若他被苏家发现,定死无疑,可是……可是……那个背影!那个背影!“我……姐姐,你可见到一个穿白衫的男子?”

    “白衫,哪?那!那个!这个!”冯怜随意指着下面穿白衫的男子,“都穿白衫,都是男子,你找哪个?”

    是呀!人去楼空,物是人非,都化作了尘烟,自己又去哪寻,那个背影就算是木头又怎么样,他是诏国公子,自己是阳国有名无实的郡主,两人之间隔着不仅国恨还有家仇,他已娶妻生子,自己又能用何身份站在他身旁一起去赏花观雪,他的人生里本就不该有自己的身影,可现实注定了只是身影,一种无助感将幽玥牢牢困住,挥不去,散不开,压在心头,重于千斤,徘徊在是与非的边缘,不知如何去化解。

    “走吧!小祖宗!快!”冯怜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一丝犹豫,更何况卿天羽已经决定今夜就奔逃,她要时间去收拾细软,哪有心思在这陪一个“小姐”在这玩找人的游戏,“走吧!快!”一声叹息被沉重的步伐踩踏成碎片,跌落在地,就算万般不甘心也不得不放弃,重重疑惑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呢?

    归去!归去!不离去又何谈归来呢?归去!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