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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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病了,谢曼又成日寻死觅活。

    谢韵想管一管妹妹,老太太立刻就要跟他拼命,这时候自己的兄弟也要跑出来,说他不顾念母亲的身体。谢韵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个新晋的国公爷,当得没有一点意思。

    陈氏看不下去,只好抱着孩子哭。

    这日终于跟丈夫商量,想要按照原计划,带着孩子去越州躲一躲。

    “左右咱们也是早就决定了的,该准备的也准备了,越州那边庄子,也早派人收拾好了。我带着灵珠过去,住上一段时日,待妹妹的气消了,再回来也未为不可。”

    之前这么决定,本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流言蜚语伤人,哪里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被自家人给逼得不得不成行。

    谢韵思量半晌,到底同意了她的提议:“待明日一早,我就去同母亲说吧,只是委屈你了。”

    “委屈不委屈的,这些年也早就习惯了。”

    她好不容易才因公公的丧事沾上管家权,这回一走,恐怕又泡汤了。

    不过也没什么,当人媳妇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幸丈夫正在孝期,料老太太也不敢给丈夫屋里塞人,否则她的日子,恐怕更加艰难。

    夫妻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日次一早,趁着早饭之时,便把他们的意思跟老太太说了。

    “虽已立了秋,但最近天气还是太热,灵珠身上长了热痱子。我想着,不如去庄子上住上一段时日,待天气凉快了,再回来。”

    陈氏把原因全都推到孩子身上,话说出来还算好听。

    孙氏等人,心里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想给谢曼留脸呢!

    老太太沉吟半晌,正要同意,却见三老太太发话了。

    三老太太一直是个冷脸刀子嘴,说话从不顾及旁人的心情,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居然直接把话挑明了。

    她看了一眼神态柔顺的陈氏,说:“大媳妇这话说得可不对,你是当娘的,操心儿女的身子原是应当。可你也别忘了,你到底是谢家宗妇,如今又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这种时候,家里上上下下哪里不需得你?再者,如今你家老太太还在呢,你若此时躲懒出去享清闲,传出去,可就是不孝不贤。”

    “三老太太!”陈氏一听三老太太往她脑袋上扣不孝的大帽子,当即就哭了。

    三老太太摆摆手,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日子,曼丫头闹得也忒不像了些!”

    老太太听她一说女儿的不是,当即沉了脸。

    却见她还在继续说:“宋家退亲的事,我也听说了,可这事须得这样闹得天翻地覆么?如今就是她不在跟前,我虽是隔房伯母,但有些话,还是能说的!老嫂子,不是我说,你这女儿,被养的也太不成样子了!想我谢家千金,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就是旁人求亲求到门上来,也该好生挑剔拿足了姿态。咱们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嫡千金,那宋家论家世论资历,算个什么?与他们解除了婚约,本就是喜事一件,如何闹得风风雨雨?难不成,还是我谢家女孩嫁不出去了不成?”

    “三弟妹有所不知,曼儿自来体弱,被养得娇了些,难免心小……”老太太沉着脸,还在为女儿辩解。

    三老太太却说:“今天我这话,正好该让她听一听,老太太你也别拦着媳妇们过话给她。她是谢家千金,一举一动,都关系咱们谢家的脸面。不要忘了,这府上姓谢的女娃可不止她一个呢!她这般闹死闹活,与自己的内侄女儿过不去,闹得小侄女不能见人,她自己的名声就好听了?说句不中听的,来来回回都是谢家闺女,因着这么一点小事,弄得家宅不宁,实在让人罕见。三年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家都好好儿的,她得个孝女的名声,就凭她的出身家世,何愁说不到好亲?若是闹得过分,到头来害了的,还是自己。”

    正说这话,谢曼竟然来了。

    大概听见三老太太在说她,她立刻赶了过来,正好门外就听见对方正在挑剔她的不是,一进门就沉沉地瞪着三老太太,说:“谁不晓得你一来就偏着大嫂,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就是瞧着大哥袭了爵吗?竟然为了她这样编排我,既看不惯我做派小家儿,那我死了算了。”

    谢曼哭着,竟又要拿头撞柱子。

    所幸最近这么闹了许多回了,身边的人早有准备,立时把人拦住了。

    和熙园那边听到了动静,主枝前来吊丧的二爷谢亦清与谢函兄弟两人,也立刻赶了过来。

    好不容易把谢曼安抚好了送回去,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再没人敢说话了。

    “哎!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曼丫头一个女娃娃,出了这种事,她心里苦,发泄发泄而已,你何必说的这样严厉!”

    “哼!我就是替她不值。”

    “好了,快别说了。”谢亦清制止了她,转而朝老太太拱拱手,说:“嫂子您也别见怪,三弟妹本没有什么坏心,她也是为了谢家好。只是她这人说话不好听,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相比起丝毫不会给人留余地的三老太太,谢亦清说话可就要中听多了。

    谢敬亭去世时,三老太太给家里写信,原本想请大爷过来。不过那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派了二爷谢亦清来,就是因为他嘴巴甜会说话。

    果然,老太太很快被他安抚了下来,她长叹一口气,说:“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儿命苦,所以才舍不得对她严厉太过,哎!”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笑话不笑话,况且为人父母,谁的心不是一样呢!”谢亦清也叹一声,道:“然而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思来想去,你家大媳妇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但她作为宗妇,的确不好离家,左右我们也要回南岭,不如就让六丫头跟我们一起走,等过些日子天气好了,再亲自送回来就是了。”

    三老太太与谢亦清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众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氏心中不舍,急忙道:“灵珠还小,哪里离得了母亲?”

    谢亦清没说话,却是谢函小声道:“大婶婶,二爷爷也只是建议而已。最近府上守孝,大家都没怎么出门,或许您还不晓得,听说河道贪腐案那事儿,已经审的有眉目了。”

    河道贪腐案,耗时逾一年,陈氏的娘家父兄都牵连在里面,这个时候,她的确是不好躲开。

    一来她去了庄子上,有人会说她不念娘家,一心摘出自己。二来谢家也不好让人以为,陈家出事了,陈氏就被谢家驱逐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老太太看重名声,自然不会让谢家落了这个口实,肯定不会让她离开郢国府。

    陈氏一听娘家有事,心里立刻七上八下的,对于女儿到底去哪里,也再想不出好办法了。

    她没了主意,只好跟丈夫求救,谢韵想了一想,说:“此事,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也好。”

    谢亦清等人先行离开,三老太太坐了一会,也起身告辞,自顾回院子了。

    客人一走,老太太再不愿与儿子媳妇们周旋,随即摆手把他们全都打发了。

    陈氏夫妻两人回了子湖院,便坐在屋子发愣。

    原先老爷子在还好,有人能说话算数。

    如今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成了一家之主,这个家却当不起来。

    因为老太太偏着二房,捧着小妹,丝毫不顾念自己这个长子,许多事情上,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别说讲道理,自己是个当儿子的,哪里敢跟长辈讲什么道理,谢韵愁得直想抓头发了。

    “若当年不意气用事,如今也不必……哎!”

    他是真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了,如果不是弟弟为官,自己成天在家里躲着,没有立起威信来,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他那时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早就去了。

    “可是眼下如何是好?”陈氏愁苦不已,女儿还小,这么大老远得被带去南岭,让她可怎么放心得下?

    谢韵想来想去,也没办法,看老太太的态度,当真是想让女儿先出去躲躲,好给妹妹腾地方呢。

    夫妻两人在屋里发愁,听说了事情经过的谢灵骄想了想,命人去子湖院把父母请了过来。

    谢韵跟陈氏听说儿子有请,以为他身上又不舒服了,也顾不得发愁,连忙赶了过来。

    见到谢灵骄之后,发现人正靠在卧榻上,也没叫大夫来。

    陈氏急的直问:“哪里不舒服?怎的大夫还没过来?”

    谢灵骄摆摆手,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并没有不舒服,只是听说了三老太太他们的提议,想了想,还是跟你们说一说。妹妹还小,我们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南岭。可是姑姑她那个样子……家里再闹下去也实在不好。我想来想去,不如让母亲在家里侍奉祖母,我跟爹爹,带妹妹到庄子上去。”

    “你是说……”

    “南岭那边,怕是想抢妹妹呢。咱们虽同姓谢,但到底分枝许多年了,两家不能不分彼此,妹妹是坚决不能让他们抢了去的。但家里这些事太多,躲一躲也好。反正我想过了,现在我们一家都在守孝,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母亲因为外祖父他们的事情不好离家,不如就爹爹去吧,等过一段日子,爹爹与妹妹再回来就好。我在这府里待了许多年,早就待烦了,也正好去庄子上散散心。”

    按道理来说,谢韵作为一家之主,更加不该离开家门。

    但有老太太在,这个家里根本轮不到他当家做主,他在不在,说实话根本没什么差别。

    这一点陈氏也想到了,更明白了儿子的想法,她立刻难受地哭了起来:“你身子本就不好,实在不该舟车劳顿,何况还要一个人待在外头,你怎么这样狠心……”

    谢灵骄真要出去,怕就永远回不来了。

    谢灵骄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不去,爹爹用什么理由出门呢?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莫名其妙地带着妹妹去庄子上住,很不好看。除非跟我有关,只说在外头寻了一位名医,要带我去就诊治病,顺便带着妹妹也去看看,这才好说话。”

    当然,最后就说那名医治不了他的病,他直接去了,或者说他身子已经好了,只是不想回家,跟着神医云游去了都可以。

    谢灵骄这么安排,其实也也是思虑众多。

    他的身子病弱多年,本就是在撑日子,若跟妹妹待在一起,自己哪天一命呜呼了,妹妹的灾星之名恐怕就更坐实了。

    算来算去,家里也就父亲稳妥,不过是需要浪费一点口舌说服老太太罢了。

    只是父母人心,谢韵跟陈氏哪里舍得让而已一个人在庄子上等死。

    谢灵骄却态度坚决,他道:“父亲,母亲,对儿子来说,在家里等死,还是在外头等死,本没什么区别。再说了,儿子在郢国府这牢笼里待了这么多年,也实在烦了,想出去走一走,瞧一瞧,难道你们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儿子吗?”

    他这么一说,谢韵还能说什么?

    夫妻两人只好红着眼,同意了。

    原本他们还担心老太太不同意谢韵李家,还准备了许多说辞,不过这一点确是他们想多了,老太太一听长子要出门心里别提多慰贴。

    长子不在,就没人碍她的眼,她身边有次子尽孝,哪里还会舍不得他?

    倒是三老太太跟谢亦清不叫不赞同,只道:“你是一家之主,这样贸然离家可不妥当,再说二哥儿身子本就不好,再一路舟车劳顿……至于那位名医,何不请进京来给二哥儿医治呢?”

    “神医都有神医的脾气,何况我也想趁机出去走走。”

    谢灵骄心意已决,旁人再没法说什么。

    只老太太问:“你当真决定好了?”

    “那是自然。”

    于是没过几日,谢家长房一行人,便坐着马车,带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马车上,谢灵骄看着身边到处乱看的妹妹,小声道:“妹妹不要不舍,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惜他没想到,他们这一走,在外面一待就是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