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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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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太医替靖屿诊了脉,只道是寻常风寒,开了个方子便匆匆又赶往皇后的承庆宫。听说皇帝和太后都守在了那里,又召了喇嘛连夜进宫祈福。然而这一日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听到承庆宫传来皇嗣的好消息。

    而阿沅这里,因着靖屿发了高热,便一直拉着她说胡话,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快到半夜时,靖屿终于沉沉睡去,阿沅这才抽出身来,回到自己屋里。她也睡不着,就坐在榻上沉思,正好遇到莳香从承庆宫换班回来,便问她:“皇后娘娘那边怎么样了?”

    莳香一面卸了头饰,一面道:“说不好,看着怪吓人的。”

    阿沅便不再问了,她其实也是真心希望皇后这胎能够安然无恙。中宫若有嫡子傍身,地位便可安固,这样或许亦可使云台宫不再那般引人注目。

    两人漱洗完毕后,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入眠了。不知睡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有放鞭炮的声音,阿沅睡得浅,先转醒过来:“怎么大半夜放起炮仗来了?”

    莳香仔细听了听,道:“好像是承庆宫那边的,难道是皇后娘娘生了?”

    “也许吧。”阿沅想了想道,“宫里有生孩子放炮仗的习俗么?”

    莳香摇摇头:“倒是没听说过。”

    不过她们很快就知道了这夜半鞭炮的缘由,第二日一早,“鬼崽之说”便在宫中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七月中元节,小鬼们都上阳间游荡了,皇后娘娘赶上这个日子诞下龙裔,那十之*是个鬼崽!若不是为了驱鬼,怎会又是突然放鞭炮、又是请来喇嘛念经呢?

    直到午后,太后才返回长宁宫。承庆宫被守卫得密不透风,皇后这胎情况如何,生的是男是女,谁也不确定。

    一时各种谣言纷起,有的说鬼节生下的孩子,那都是恶鬼投胎,命硬克人。男娃会克死父母兄弟,女娃则今后克夫。还有的说这孩子打娘胎里出来,便阴气极重,怕是很难养活,所以才秘而不宣。

    十五日晚,皇帝也回了羲和宫,只留了那些喇嘛还在承庆宫里念诵佛经。

    正当阖宫为皇后这一胎诸多揣测时,元封元年七月十六日清晨,皇帝于仁德殿宣诏:皇后淳于氏承天地之综气,集日月之光华,于承庆宫诞育皇嫡长子。此子初诞即有神光之异,必俟天命,是为天胎,故赐名为崇晖,以继明圣之德。

    皇帝的态度让那些关于“鬼崽”的闲言碎语渐渐平息下来。然而崇晖一出生便与阴鬼之说扯上关联,加上他本来尚未足月,身子又格外虚弱,不免还是在太后心中留下了阴影。以至于每每说起这个皇长子,太后关怀之余,总有些说不上来的芥蒂。

    这日乳娘抱了崇晖来长宁宫看望太后,一见那孩子面黄肌瘦,病怏怏的样子,太后便有些不满:“这都出生十几天了,怎么还不见长好一些?你们这些做乳母的,都是怎么照顾皇长子的!”

    那两个乳娘忙跪下请罪,其中一个道:“皇长子本来身子就弱些,又吃得少,一日顶多吃个三、四次,奴婢们看在眼里,也没什么法子。”

    太后问:“吃了三四顿还不够?难不成是你们奶水不足?”

    乳娘回道:“太后有所不知,并非是奴婢们奶水不足。只是新生子脾胃弱,寻常来说一日里是要喂十多次的……”

    这话一出,太后便觉话中暗讽她没有生育过,不知幼儿习性,遂叱道:“他不吃,你不会喂?”

    那乳娘声音有些发抖,怯怯道:“回太后的话,喂是喂了,可皇长子要么不吃,要么吃了便吐……”

    太后看着襁褓里脸色发青的崇晖,那孩子不哭也不闹,又有些叫人心疼,便问:“太医可都看过了?”

    乳娘道:“看过了,说是先天不足,阴虚体弱,只能慢慢养着。”

    待乳娘抱了崇晖走后,太后一脸沉肃,丝毫不见弄孙之喜,便问身侧的红萼:“你说这个孩子,怎么一直看着就不大好呢?”

    红萼笑着回道:“只是早产了几日,以后会养好的。毕竟是皇上的嫡长子呢,以后的福气可是用也用不完的。”

    太后蹙眉:“说起皇后这早产,哀家也觉得有些奇怪,太医院明明算的是七月底……”

    红萼道:“也就差了十来日,想来也没什么打紧的,这产期又哪里算的那么准呢?”

    正好莳香沏了新茶过来,用了透明的水晶莲花杯盛着,上面还飘着几朵苦菊。太后尝了口茶,称赞道:“此茶最是解暑,样子看着也舒心。”

    莳香道:“太后娘娘不必为皇长子太过操心,奴婢家中幼弟刚出生时,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周岁后就好了。更何况皇长子是龙嗣,自有上天庇佑,又有宫中那么多太医和嬷嬷照看着,哪能不好呢?”

    太后笑言:“以前倒没见你这么会说话。”她又喝了口茶,问她,”听说你和兰嫔那个妹妹住在一处?”

    莳香回道:“是,阿沅也在日夜为皇长子祈福。”

    太后的笑容瞬间凝结:“她祈什么福?难不成人人都觉得皇后这胎不寻常么!”

    莳香不再敢回话。皇后中元节诞下皇子,此事宫中人人皆知,虽然皇帝宣称的是七月十六,不过是为了皇后和皇长子以后的面子罢了。而太后心里最担心的,不仅仅是崇晖的身体,更是那关于“鬼崽”的命格之说……

    太后喝了半杯茶,突然叹道:“如今皇后也有嫡子了,可哀家看皇帝这后宫,实在没几个出类拔萃的人儿,也难怪皇帝总对这些事情不上心。”

    她这话倒也说得没错,纵观元封帝的后宫,除了皇后,妃位只有一人,即是敏妃章菁菁。其下便是被降了位分的兰嫔杨慕芝,还有荣嫔、莹贵人、郑宝林、孙美人和新晋的芙美人。数来数去也就七八个人,更不提皇上只一门心思放在了杨慕芝身上。即便杨慕芝一时失宠,皇帝也不去临幸其他妃嫔。就连最近的芙美人,也是被临幸过一次便再无音讯。照这样下去,皇嗣迟早会是个大问题。

    太后斜倚在绣着“延年益寿大宜子孙”的背枕上,扶着额头,问红萼:“梅家那个丫头今年多大了?”

    红萼算了算,道:“估计也快十五了。”

    太后道:“前两年先帝采选的时候,她还年幼,如今倒是快了。那个丫头能诗会画,模样也生得好,要是还没许人的话,找个日子让她进宫来伺候皇帝吧。”

    红萼笑道:“太后居然还惦着她,这倒真真是梅家的福气了。”

    太后道:“从前皇帝做亲王的时候,怕引起先帝猜忌,也不敢多挑几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就连皇后也只是个小门户里出来的。加上菁菁那脾气,又不讨皇帝喜欢,这才便宜了那个杨氏。哀家想着,若能给皇帝选几个好的来,也许他就不会再眼里只容得下杨氏一人了。”

    红萼把茶具整理了一番,笑说:“太后说得有理。”又示意莳香把茶具都端了下去。

    莳香下了值,已经入夜了,她并没有回到下处,而是直接出了长宁宫。她素来在太后身边服侍,时而奉命去各宫传话,因此也无人特别留意她的行踪。

    沿着宫墙夹道径直往南走到底,又往左侧长街一转,眨眼间便进了为首的第一扇宫门。这座宫殿修缮得甚是富丽堂皇,虽在夜里,亦可见那重檐顶上麟兽百态,金瓯碧瓦与月光辉映出夺目的华彩。

    莳香却无心观赏这巍峨华美的殿宇,只低着头快步进了主殿的西次间。

    “奴婢给敏妃娘娘请安。”

    敏妃见她来了,并不惊讶,只挥手摒去了身旁服侍的两个宫女。待那两人退出后,才扬起了嘴角:“这么晚了,有何事要见本宫?”

    莳香一改平日温温吞吞的语气,声音清冷而沉着:“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都留意了。”

    敏妃莞尔,笑起来的样子也完全不似从前那个稚气未脱的章菁菁:“说来听听。”

    莳香道:“太后虽然心疼嫡孙,却因为那些关于“鬼崽”的传言,似乎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奴婢觉得,这命硬克亲之说,太后也是放在心里了。”

    “姑母向来做事以求万全,见不得一丝不合心意的地方,更何况嫡长子的命数关乎国运。日子久了,这些流言蜚语,自然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敏妃又问:“除了这些,她就没有怀疑皇后早产是有人做了手脚吗?”

    莳香说:“倒是问起过,不过都被红萼随口几句敷衍过去了。这事儿娘娘做的细,又离产期差不了几天,太后就是怀疑,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

    敏妃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杨氏不成气候,皇后又生了个不讨喜的皇子,本宫或许会有出头之日了。”

    莳香思索了片刻,问出自己心中疑惑:“奴婢不解,其实太后是娘娘的姑母,事事都帮衬着娘娘,娘娘又何必瞒着太后做这些事呢?”

    敏妃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早在嫁到肃王府之前,她便清楚,太后虽与她是姑侄之亲,却并不会许她皇后之位。太后的意思很明白,皇贵妃的位子迟早是她章菁菁的,这个地位既可保章氏一族荣耀,又不会让皇帝有所忌惮。所谓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太后最看重的,不过是平衡之道,这也是她为娘家人谋求富贵平安的长久之计。再者,淳于乐仪也是她亲自挑选的皇后,虽算不上聪明美貌,却足够听话、本分,这便是她对皇后最大的期许了。

    而她章菁菁,从小便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披上凤冠翟衣,站在皇帝身边。像她的姑母一样,做一个令天下人皆要仰视的女子!

    莳香见她默不作声,忙俯下身子:“奴婢多言了。”

    敏妃道:“本宫留你你在太后身边,只需多看多听,至于其中缘由,你不必多问,问了也对你并无好处。”

    莳香恭声道:“奴婢明白。”

    “杨氏那个表妹还跟你住在一处么?”

    “是。”

    敏妃冷笑:“太后对这个丫头倒真是好性子,明知她是给先帝殉葬的人,居然也不杀她。”

    莳香道:“那天兰嫔当场认了她做义妹,又有皇上作保,太后也不好直接动手。后来她攀上了四皇爷,四皇爷似乎对她十分依赖,言听计从……”

    敏妃打断她道:“四皇爷?不是听说已经是个废人了吗?”

    “嗯,脑子是不大灵光了,但太后还是很疼他的,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儿子。奴婢觉得,照这样下去,太后可能会把阿沅许给他做妾。”

    敏妃摇着宫扇,嗤笑一声:“嫁给那个傻子?”又讥讽道:“枉这姐妹俩费劲心机,一个欲擒故纵惹恼了皇上,一个到头来要给傻子做小。”

    夜深渐凉,莳香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铜漏,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奴婢得回去了。”忽而又想起什么,便道:“哦,还有件事,奴婢险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