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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翘今晚之所以兴致高昂, 除了酒精的催动作用外, 还有一个原因——这间公寓的装修虽然看起来公式化,却被向来懂得享受生活的徐千金发现了别有洞天的门道。

    比如她现在身处的浴室, 四面壁灯可以调节亮度, 如果把壁灯调到最暗, 点亮浴缸正上方的聚光射灯, 就能营造出高光舞台的效果。

    一首洗澡歌单曲循环了七八遍,徐翘唱渴了,歇了歇嗓, 举起高脚杯, 将一红一白两杯葡萄酒先后一饮而尽,醉眼朦胧地把酒杯搁在浴缸边缘,直起身子,一侧肩膀前倾, 拗出一股玛丽莲梦露风情,朝浴室那面水雾朦胧的镜子抛了个wink。

    “魔镜魔镜告诉我,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问完后, 又在铺满泡沫的水池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身,掬起一捧红玫瑰花瓣,换了种声调和语气:“当然是您了, 尊贵的翘公主。”

    徐翘心满意足地低下头, 在高光下孤芳自赏片刻,带着一种“也不知谁有荣幸一睹如此绝美风光”的遗憾之情,将手心的玫瑰花瓣朝上高高一扬。

    “啪”一声清响, 浴缸边缘的高脚杯被她胳膊碰掉,直直摔个稀碎。

    徐翘一愣,还没来得及探身去看酒杯的惨状,忽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着头顶玫瑰花雨簌簌落下,浴室门“咔哒”一下被拧开,有人急切地破门而入。

    徐翘抬起头,半张着嘴傻住。

    程浪喘着气,一脚急刹在门边——

    浴缸,泡沫,玫瑰花,沐浴水中的美人,从上打下的勾魂聚光。

    雪亮的白,鲜艳欲滴的红,刺目的波澜起伏。

    如果人类灵魂震颤的频率可以被精确捕捉计算,一个男人此刻的数据应该已经逼近极限值。

    落在徐翘肩上的那瓣玫瑰被程浪带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打了个晃后,顺着她的肩线无声滑落。

    徐翘猛然清醒,那双因醉意而水汽氤氲的眼慢慢完成聚焦:“啊——”

    程浪迅速背过身,徐翘也在同一时刻转身,躲藏时一打滑,一头撞上瓷砖壁。

    “砰”一声沉重到惊人的闷响后,她瞬间蜷缩成一团。

    程浪一惊之下回过头,上前屈膝蹲下:“撞哪了?”

    徐翘死死捂着脑袋,躬成一只熟透的虾,嘴里溢出断续的呻|吟。

    程浪扶住她后脑勺,掰开她的手,掌心使力揉她额角:“这里吗?”

    徐翘给撞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脑袋一片空白地忘了眼下情状,只顾喊着“疼疼疼疼疼”,眼泪汪汪地躲他的手。

    “别动,得揉开,不然起淤青。”程浪手上不停,揉了好一会儿忽然后知后觉到什么,迟疑着放慢动作,怔怔看向自己捂着徐翘额头的这只手。

    迟来的窒息感和压迫感紧随而至,他像被火烫着,不受控制地放开了她。

    徐翘随之回过神来,匆匆拎起挂在墙上的浴巾裹住自己,气喘吁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程浪在她炸成一团绚丽的烟花之前飞快起身,撇开眼:“你先穿衣服。”然后匆匆走出浴室,替她掩上门。

    徐翘因酒精而迟钝的脑袋终于在这一刻找到精准的呐喊词:“变态!你是变态啊!”

    程浪走到客厅,解下西装外套扔在一边,躬着背脊扶住客厅那张餐桌的桌沿平复呼吸,还没从大汗淋漓的发病状态里彻底抽离,就见徐翘裹着浴袍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防狼的空酒瓶。

    他扯了扯领结,勉强透过气,举手投降:“听我解释。”

    徐翘掂了掂手里的酒瓶子,扬起下巴:“好啊,你说。”大有但凡他说错一句,下一秒就把他的头当棒球的意思。

    “司机说你买了很多酒回家,我不放心,打你电话,打了十几通都没人接,以为你出事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衣服散落一地,酒瓶子横七竖八,刚要喊你,听到浴室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因为着急所以直接开了门。”

    徐翘晃晃进了酒的脑袋,扶着太阳穴思考起这话的前后逻辑。

    “你可以检查手机里的未接来电。”程浪补充。

    “等着。”徐翘把酒瓶搁到一边,蹲下来,从客厅那堆衣服里翻找出手机。

    程浪由上自下的目光在她浴袍衣襟处一落即离,别过头,把领结扯得更松一些,喉结上下滚动。

    因为不太清醒,徐翘花了两分钟才从手机屏幕挪开视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握起酒瓶:“等会儿,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浪噎住,似乎试图钻钻看一个半醉女人的思维漏洞:“浴室门没锁。”

    “别偷换概念!”徐翘凶巴巴瞪他,“我说玄关那扇门!”

    “用……备份钥匙开的。”

    “你不是说你那儿没有吗?”徐翘手里的酒瓶子已经蠢蠢欲动。

    “对,我这儿确实没有,”程浪点点头,“在高瑞那儿,高特助有备份钥匙。”

    这么能说会道他怎么不去说相声出道?

    徐翘一脸质疑:“你告诉我,这钥匙在他手里,跟在你手里,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高特助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成年人,如果他的老板意图非法闯入一位女性的住宅,他一定会阻止这件事,除非是像今天这样事急从权的情况。”

    刚赶到门口的高瑞脚步一顿:我怎么不知道我原来还拥有独立人格呢……

    高瑞轻轻靠近程浪忘了关实的门,从门缝里探进脑袋,看见自家老板保持举手投降的姿势站得笔挺,而对面的徐翘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是这样吗”的困惑迷茫。

    程浪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给鬼鬼祟祟的高瑞飞个眼刀子。

    高瑞立刻把门关严。

    屋子里,酒精姗姗来迟地发挥起它应有的作用。

    徐翘已经思考不动,抬手一下下敲着自己酸胀的太阳穴,拧起脸道:“先放你一马,等我想通了再骂你……”

    程浪好笑地抽走徐翘手里的酒瓶子,把它放到安全地带,又拎了拎自己后背汗湿的衬衫:“你到沙发那儿歇着去,洗手间借我用一下。”

    徐翘嫌弃地挥挥手示意他去,疲惫地瘫进沙发,等到洗手间传来持续的水声,突然联想到什么,紧张地抽了口凉气。

    一刻钟后,程浪出来时,看见徐翘的脸比刚刚更红了几分。

    她盯着他,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小得意,以及不太正常的醉态,搂着怀里的抱枕说:“看不出来,原来小程总这么快……”

    “……”程浪沉默片刻,才明白她意指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别说胡话,你喝多了。”

    “我清醒着呢!”徐翘指着墙上的钟,“我都算出来啦,你就五分钟而已!”

    这是酒精彻底上脑了。

    程浪偏头确认了一眼时间:“你醉了,是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也不长啊,你还很骄傲咯?”

    “不是,等会儿,”程浪觉得自己今晚陪席时喝的酒也上头了,竟然还能反驳错重点,“问题在于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敢说你刚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感觉是一回事,但还不至于难忍到非要隔着一扇门在她这里解决。

    程浪张嘴刚要解释,徐翘却已经冷哼着抓紧自己的衣襟,气哄哄地指控起他:“得了便宜还想卖乖呢!”

    醉了就是了不起,什么话都能说,还叫人没法生气。

    程浪深呼吸两次,放弃与她争论,问道:“你喝醉以后记不记事?”

    “啊?”徐翘眨着眼,好像没听明白。

    “我是说,你第二天还能记得我们现在的对话吗?”

    “大概,可能,也许?”徐翘歪着脑袋不确定地答。

    “那就当你不会记得了。”程浪走上前,手撑着沙发靠背,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到底快不快,以后应该会让你知道。”

    徐翘愣愣看着他,打出一个不明所以的酒嗝。

    到底快不快,以后应该会让你知道——翌日中午,徐翘一觉睡醒,满脑子都盘旋着这句话。

    随之而来的,是从程浪破门而入,到最后他赶她回房睡觉的完整记忆。

    徐翘双手抱紧脑袋,一脸绝望地发出鸟语:“哦我的玉皇大帝南海观音释迦牟尼……”

    她都说了些什么羞耻玩意儿!

    程浪居然还给她陪聊!

    而且,而且……

    昨晚半醉半醒时没听懂的话,此刻成了一记敲在耳边的重锤,震得她头晕目眩。

    快不快快不快快不快。

    让你知道让你知道让你知道。

    徐翘死死摁住扑腾得越来越快,仿佛要振翅高飞离开她身体的心脏。

    理智告诉她,这句话已经构成言语上的性|骚|扰。

    但这个心跳偏偏像当初在杏林湾收费站闻见三千万的尾气时一样刹不住车。

    “该死的狗男人!走开走开!”徐翘拿起枕头砸向无辜的墙壁。

    话音刚落,手机震响。

    来电显示一个座机号码,徐翘隐约记得,这是程浪办公室的电话。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拼命摇头。

    不行,不能接,接了多尴尬啊!

    铃声响满,电话自动挂断。

    徐翘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却又听到第二通,第三通……

    第四通的时候,她欲哭无泪地摁下接听,发出弱弱的一句:“喂?”

    “醒了?”程浪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不带虚。

    或许是因为,昨晚他对她撩骚之前,是她先主动点的火。

    罪在她。

    “嗯——”徐翘心虚地拖长了声应他。

    “那起床洗把脸,去把醒酒汤喝了,周姨温好了放在厨房。”

    为什么这男人说话语气这么自然,真当她喝醉了不记事吗?

    对,她就是不记事!

    徐翘清清嗓子,恢复了中气十足的样子:“啊?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酒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法子了,失忆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