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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二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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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一个神灵落下神坛的唯有另一个神灵, 这句话听呆了专案组的成员。但宋睿却立刻予以否定:“不行!”

    “为什么?”梵伽罗疑惑地看向他。

    “你应该知道最可怕的后果是什么吧?”宋睿死死盯着他云淡风轻的脸。

    “我知道, 如果他的空间破碎,我也会破碎。”梵伽罗了然点头。

    “即使是那样, 你也要做吗?”宋睿指着坐在角落里玩游戏的许艺洋说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洋洋想一想, 你如果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专案组的人这才意识到梵老师刚才在说什么。他准备以自己为饵引马游出来,一旦他被抓入马游的空间, 那么后果将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马游的一念之间。

    “梵老师, 我们不同意这个计划。”孟仲立刻高喊。

    “对对对, 我们不能让梵老师去冒险。”其余人也都连连摆手,十分抵触。明知道抓住马游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也知道梵老师的计划有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破案机会, 但他们就是做不到点个头、开个口,放任他踏入危险。

    这个世界因为异人的存在而变得光怪陆离、千疮百孔, 梵老师是他们唯一能看见的光, 也是他们在绝望之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希望,他们舍不得他去犯险。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若是没有了梵老师这样的斗士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行!这个计划绝对不行!”孟仲再次强调。

    早慧的许艺洋扔掉手机, 跑过来抱紧了大哥哥的双腿, 表情充满了恐惧不安。

    梵伽罗没有与众人理论,只是蹲下身, 把手搭在许艺洋的双肩,正色道:“还记得我曾经对你的告诫吗?你可以以这样的形态存活着,但你要做正确的事, 否则我会送你离开。但你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吗?”

    许艺洋懵懂地摇头。

    梵伽罗加重了语气:“正确的事就是:当你是学生的时候,你就得好好读书。”他站起身,看向小李等人:“当你是警察的时候,你就得好好破案、维护正义。”

    他转而看向宋博士:“当你是医生的时候,你就得好好救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孟仲:“当你是军人的时候,你就得好好捍卫祖国,保卫人民。边境有战,你去不去?人民有难,你救不救?会受伤流血,光荣牺牲,你就胆怯了,不去了,那你还配当一个军人吗?”

    孟仲被问住了,忆起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那些年,竟瞬间红了眼眶。是啊,身为一名军人,他怎么能够贪生怕死、临阵逃脱?那是最大的耻辱啊!

    梵伽罗又看向其他人,平静地反问:“有犯人在外面杀人,你们抓不抓?会被波及连累,有丧命的危险,你们就不去了,那你们还当什么人民警察?”

    小李等人一个个地低下头,涨红了脸颊。

    梵伽罗重新蹲下身,认真说道:“做正确的事,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洋洋,你现在告诉哥哥,哥哥该不该去抓坏人?”

    许艺洋难过得嗷嗷大哭,却还是哽咽道:“该,该去,哥哥应该去。”可是他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原来做正确的事这么难吗?

    梵伽罗揉了揉他的脑袋,欣慰地笑了,然后仰头看向宋博士,严肃询问:“你的意见呢?”

    宋睿咬紧牙关久久不语。什么正确的事,肩上的责任,在他这里都是狗屎。他极度自私,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他只要眼前这人好好活着,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不是心里!

    梵伽罗摇摇头,语气十分失望:“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宋睿:……

    现场的气氛明明很沉重,还带着一种庄严肃穆和慷慨悲怆,然而听见梵老师的这句话,红着眼眶的孟仲却嘴角一抽,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宋睿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无奈地说道:“你去吧,不过你要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可以挑衅他,却得适度,不能把他刺激得太狠,否则他震碎了空间你也活不了。”

    梵伽罗拿起纸笔说道:“稍等,我记一下重点。”

    他乖巧又认真的模样惹得宋睿既想笑又气地磨牙。不知不觉,这个人似乎已经成了他的软肋。

    “马游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挑衅了他作为神灵的权威,他肯定会把你关进空间。但他绝不会一瞬间把你杀死,那样显不出他的强大,也显不出你的渺小。他会折磨你,凌虐你,看着你由洋洋得意陷入狼狈不堪,看着你从高高在上跌入尘埃。他要的是你的求饶、忏悔、卑微。他要你亲口承认你自己是狗屎,而他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神灵。只有这样做,他心里的那口气才会平顺。”宋睿开始深度剖析马游的心态。

    梵伽罗和孟仲等人齐刷刷地记重点,就连许艺洋都拿来一个作业本,一笔一划地写着。

    “以上是所有能满足他内心需求的点,也就是网络上那些人常说的爽点。一旦你被他逼到了那种狼狈不堪的境地,他就会获得满足,然后毫不犹豫地杀死你。”宋睿加重了语气:“所以,你必须反着来,不求饶,不忏悔,不卑微,只用最轻松的姿态待在那个空间里就好。他看不见你的痛苦和绝望,无法从中获得快乐,就会主动出现在你身边。”

    “他已经变得很狂妄,对自己失去了清晰的认知,但事实上,撇去那诡异的能力,他依然是一个身体孱弱不堪一击的普通人。当他跨入你空间的时候,就是你抓捕他的机会。”宋睿反复强调:“在他现身之前,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只静静待在空间里就好。切忌不要激怒他。你越是冷静从容,他就越难受,他一难受,就会按捺不住地现身。”

    梵伽罗乖乖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吗?笔记本拿来我看看。”宋睿夺走了他的笔记本,又生气地说道:“不要激怒马游这一点为什么没写下来!你是不是准备阳奉阴违?”

    “我还没来得及,我现在就写。”梵伽罗把笔记本夺回去,一笔一划认真写上。宋睿脖子伸得长长的,死死盯着他。

    外面的氛围明明很恐怖,警方的压力也非常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孟仲看着这两个人却觉很想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像两个孩子一般相处,所以他们的心是真的靠得很近吧?只有全然信赖彼此,全然依恋彼此的两个人,才会在对方面前展露出最幼稚的一面。

    亲眼看着梵伽罗写完了笔记,划上了重点,宋睿才颔首道:“行了,我们找个公共场所拍一段挑衅视频,实时转播到各大媒体网络,甚至于全京市的led广告牌,务必要让马游无论躲在哪个角落都能看见。”

    “好,我去通知媒体。”小李噼里啪啦敲击电脑。

    孟仲拿出手机:“我向阎部长汇报一下,让政府那边配合我们。”

    电话很快接通了,得知警方的计划,阎部长感到非常兴奋,连说让他们去新时代广场拍视频。

    孟仲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说道:“阎部长让我们去新时代广场,他在那边救人。”

    宋睿立刻说道:“你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不要救人。”

    孟仲没追问原因,只是快速回拨电话。时间就是生命这句箴言,放在此时此刻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我来跟他说,”宋睿把手机拿过去,慎重道:“阎部长,你们马上停止救人的行动,否则会激怒马游,害死其余人质。”

    阎部长追问道:“为什么?刚才我们打开了一个空间,已经激怒过他一次,但是别的人质好像都没出事。”

    “现在不一样了。”宋睿一边打电话一边跟随专案组的人员往外走,梵伽罗怕他不看路,牵住了他的手,又把许艺洋托付给待在办公室的小李。外面太乱了,他怕马游对孩子动手。

    宋睿握紧梵伽罗的手,正色道:“他的能力已经非常强大,一次性可以禁锢很多人质,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守着一两个。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这些人质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你们若是救出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正面挑战了他的权威,他会把剩下的全都杀死用以警告你们,然后再换一批新人质。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暴发户,人命之于他既是钱也是废纸,扔出去半点也不可惜,还能买来力量,彰显权威,他很乐意那样干。”

    阎部长听得冷汗淋漓,看了看还没画完阵法图的天水派弟子,竟然由衷庆幸起他们的无能。

    “好的,我这边不会擅自救人,等你们过来了再商量。”阎部长果断听取了宋博士的意见。

    宋睿把手机还给孟仲,扶着梵伽罗的腰,让他先登机。为了节省时间,专案组的交通工具都已经升级了。

    “宋博士,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梵伽罗戴上耳麦后说道。

    “什么问题?”宋睿转头看他。

    “如果我抓住了马游,而他为了报复我,一瞬间震碎所有空间,杀死了所有人质,警方该怎么向民众交代?毕竟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第一时间切断他与所有空间的联系。”

    宋睿愣住了,而孟仲则脸色大变。

    这个问题真的很值得思考,并且发生的概率非常高。如果人质的安危得不到妥善地解决,那么就算抓住了马游,这场战役对警方来说也是惨败。牺牲了那么多民众,他们如何心安理得地过完余生?如何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继续履行自己的指责?他们配当人民警察吗?人民警察不正是守护人民的吗?

    “让我好好想想。”素来智计百出的宋睿竟然也被难住了,用指关节轻轻叩击自己额头。

    梵伽罗沉默下来,眼神晦暗地看向窗外。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新时代广场,与阎部长汇合。

    盘坐在地上吟诵经文的常净大师看见梵伽罗,表情不禁微微一怔,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熟悉感,却也笃定自己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耀眼夺目,只需看一眼就能终生难忘。

    “梵老师,您终于来了!”阎部长大步迎上来,指着架设在广场中心的十几台摄影机和一群工作人员说道:“您要的设备我都准备好了,这边的影像会实时转播到所有的新闻媒体和广告牌上,无论马游在哪里,他都能看见。”

    梵伽罗点头道谢,目光却直勾勾地射向躲在长生背后的林念慈,然后大步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捏住林念慈的下巴,锐利的视线在她脸上一寸寸切割,仿佛要将她的脸皮剥开。

    长真和林念恩厉声呵斥:“梵伽罗,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她!”话落掏出法器就想动手。

    长生是离梵伽罗最近的人,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杀气,于是阻止了准备动武的两位师弟。阎部长率领的军队已把广场包围,他们公然与梵伽罗争斗只会吃更大的亏。

    林念慈在这人锐利如刀的视线中瑟瑟发抖,分明只是被捏住了下颌,却像是浑身都冻结了,连睫毛都不敢颤一颤。一股温和却又不可抗拒的磁场将她严严实实包裹,然后侵入她的大脑,试图摄取她的记忆,却被师祖留下的禁制阻挡了。

    磁场悄然退去,而梵伽罗也松开她的下颌,盯着她苍老的脸庞,徐徐道:“为什么马游的罪孽会直接算在你头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为什么?林念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布满皱纹的脸,泪水滚滚而落。

    发现她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疑惑,并不是装的,梵伽罗眸光闪了闪,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他留下了一个极度令人困扰的问题就离开了,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心里已经找到了答案。

    林念恩想追过去询问原因,却又放不下身段和脸面,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妈的,这人真讨厌!

    是的,他仅仅只觉得梵伽罗讨厌,而不是最初见面时的憎恶或仇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看见了这么多玄门的阴暗面,他其实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认同感,却毫不自知。

    长生揉了揉师妹的头,劝她不要多想,脸上却也没有仇恨或厌憎的表情。面对梵伽罗的时候,他竟然会心虚气短。

    梵伽罗走回阎部长身边,徐徐道:“我能救下所有人质,但计划有些冒险,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配合?”

    正与孟仲和宋睿站在一旁开会,并且也意识到救出所有人质和抓住马游之间存在无法两全的情况的阎部长不禁大喜过望。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从明天开始会正常更新。

    都说父母是隔绝在儿女与死亡之间的一堵墙,这句话我在我的文里也有写过,但是我没想到我的墙会坍塌得那么突然,让我一眼照见了死亡。

    我的父亲因心肌梗塞,在凌晨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前天晚上他还笑呵呵地在外面看别人打牌,回来还看了一会儿电视,早上便已经没有呼吸。

    他走得太快,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没有遭受任何痛苦,宛如睡着了一样。

    这些天我整夜整夜失眠,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大半天,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办法思考。我不知道怎样从这种情绪里面走出来。我觉得我快抑郁了。

    下葬那天,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女儿是不可以在旁边看的,必须回避,所以我没能亲眼看见父亲入土。但是在我下山的时候,家里长辈忽然交代了一句:“你们如果转了身,离开了墓地,就绝对不能回头。”

    我当时哭得不能自已,没有多问,下到山脚的时候,我问我的堂妹为什么不能回头。

    她说,你如果回头了,大伯会挂念你,走也走得不安心。你要知道,从今以后你有你的路要走,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们各自都要好好的,这是规矩,也是传统。

    在那一刻,我忽然就领悟了,也释然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莫过于断舍离,而最大的断舍离,莫过于父母的离世。逝去的人有轮回的路要走,活着的人有人生的路要走,断绝、舍下、离去,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总是拿起,却不放下,满身的负重早晚有一天会把我们压垮。

    我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他化为了我内心的一份力量,陪伴我继续走下去。

    同样,你们也是我内心的一部分力量,你们一直陪着我在走。

    人生有太多遗憾,但是也有太多值得珍惜和感谢的东西。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我也会继续陪伴你们走下去。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很好,也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

    以后的日子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