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疯癫药痴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奋斗中文网 www.fdd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烟花三月下扬州,最是风景明丽的时候。一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众人都很是兴奋。

    不日,到了扬州,一行人弃舟上岸,在扬州城内最有名的顺风客栈下榻。

    客栈老板极其殷勤地围上来:“客倌,一看就是远道二来吧,您打尖还是住店啊?”

    冯龙忙道:“住店。”

    老板又问:“七个人,要几间房?”

    冯龙道:“四间房,我们少爷与奶奶一间,王老一间,何大夫与小李公子一间,我夫妇二人一间。”

    老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明白。”

    彼时,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正在大堂用饭。

    饭桌之上,冯渊向王老道:“落木山在扬州城南郊外二十里处,我们今夜且在城内歇息一日,养足精神,明日再前往落木山,寻访朱老先生,可好?”

    王大夫点头:“如此甚好。”

    冯渊又问:“虽听王老说了那朱老先生的癖性,但我等此去求他下山,空着手去,总归不太好吧。”

    王大夫会意,忙摆手道:“少爷放心,我那师弟从前素性洒脱,最讨厌这种人事规矩的。你若拿了重礼去,他决不应你的。你空着手去,反倒有几分机会!”

    冯渊闻言,只幽幽道:“想必世外高人,大多不外如是。”

    又听王大夫道:“想来我与师弟也有三十年未见了,如今也不知他景况如何?”

    英莲笑道:“既是药痴,又毕生游历,定是不同凡人的,行医者又最是有仁义心肠的,想必定是位令人尊敬的仁医。”

    众人纷纷点头。

    正说笑间,忽听门口一声高呼:“二师哥!九儿!”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门口赫然进来三个俊朗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冯渊的三个师弟。

    英莲大喜:“徐少爷、慕少爷、小何,你们怎生到了此处?”

    何连之一进客栈,便看见他们,几乎已飞一般的速度冲到了楼上,一脸愤然模样,嘴中直嚷嚷:“小九儿,你还好意思问?你和二师哥太不厚道了,海棠成亲都不叫我们一声,来扬州也不告诉我们,分明是有心要甩开我们?”

    冯渊嗔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原是想叫你们来凑个热闹的,偏你们又打南边走镖去了,许久不曾回来,倒要叫我到哪里找人去?”

    那头徐光已笑着走了来:“说来竟是我不好,自你大婚之后,镖局来了一趟大件,父亲去了北边,我只得带他们俩急急往南边去了,也未来得及知会你一声。”

    “无事。”冯渊抬眼看他,道:“只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此?”

    慕耀摇摇扇子,笑道:“前儿得了大师哥的信,说是冯夫人已北上了,我们便趁机问了你的情状,才知你过来扬州了。”

    “就是就是。若我们再不来,怕今年都见不着你们了!”那头何连之气得咬牙,急道,“得了你们的信儿,我们连金陵都未回,一路扬帆开到扬州,紧赶慢赶才总算赶上你们的。”

    冯渊闻言,点了头,唇上勾起笑意:“来得确是时候。”

    翌日,冯渊一行人便出发去落木山,只冯渊言人多反而不便,留了冯龙夫妇并三个师弟在城里。

    落木山不大,却是风水极佳,草木丰盛。山脚下,一条小溪徐徐环山,沿岸坐落着一个小村庄,正是被这条小溪滋养而生。

    众人进了村子,何泉从地里找了一个庄稼汉来问,谁知刚一开口,那人便点头不迭,道:“知道知道,药疯子嘛?从这里直走,进了山便能看见许多药田,你只沿着药田走,走到头就能看见他住的地儿了。”

    众人道了谢,正要走,却又听那庄稼汉道:“你们可想好儿了,那人真是个疯子,一个老疯子外加一个小疯子,一个脑筋不清楚,一个又不讲道理,你们去寻他们小心被石头砸破脸!”

    英莲心下吃惊,他们寻的药痴,竟是这样的人?

    饶是如此,众人仍是按村上人指示,进了落木山里。

    沿着山路走了约莫三四里,果然四周渐渐现出一片片药田来。

    王大夫见那一排排的长势喜人的各种药草,许多竟是连见也曾见过,心中十分叹服。

    李明毅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指着一片药田,直叫道:“师傅,你看,那边可是雪顶花?”

    王大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不远处地上开着一片雪白小花,确是十分罕见的去毒药草雪顶花,只默然点头。

    李明毅欣喜若狂:“怎会如此?我只曾在医书里见过,然书中不是说雪顶花只长在极北的山巅之上么,怎会在此处长得如此茁壮?”

    然这时,却听上面传来一声清脆嗤笑:“切,无知小儿,什么极北山巅之上,不过是漠北的寒牙山罢了。”

    众人狐疑循声望去,只见数十米外的山坡上,分明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头上梳着两个小髻,头上别了两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鹅蛋脸,俏皮之中透着狡黠,清秀之中更有挥之不去的灵气。

    李明毅忍不住问她:“你是谁,怎会知道这些?那寒牙山又在何处?”

    “你管我是谁?”不想话音未落,就被那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们这些人要走路便走路,少对我们家宝贝药草指指点点,不然被臭老头看见,仔细拿棒槌抡你们!”

    说完,便背着药篓子飞快地跑开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竟是百思不得其解,少不得继续往山里去。

    进了深处,果然出现了几间茅屋,只是有了年月,残破不堪。屋外的场面却是壮观得很,种了各色的药草,看起来竟像个百草园,四周还围了栅栏,又被一种很少见的藤蔓植物附着,四处长开去。

    王大夫忙道:“那藤草的叶子长有锯齿,且是有毒的,你们要小心,不要被割伤!”

    众人一听,果然都警醒了一些。

    走近一些,李明毅隔着栅栏,竟一眼就望见了一个小姑娘正蹲在角落里给药草浇水。

    “师傅,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李明毅惊奇道,“他为何会在师叔的屋前,难不成她竟是师叔的女儿?”

    王大夫摇摇头:“分别数十年,我也不知师弟可曾成亲。然她方才有提起过什么老头儿,或许真是我那师侄也未可知。”

    然话音未落,忽空中张开一道水幕,还好冯渊反应快:“小心!”

    一行人险险躲开,定睛一看,却看栅栏后头赫然立着一个叉腰瞪目的姑娘,一只手里还捏着泼水的瓢,朝一群人怒喝:“你们这些人在我家门口嘀嘀咕咕什么,是不是想要偷东西?”

    “偷东西?”李明毅又惊又气,驳道,“你少胡诌,我们是来拜访朱老先生的?”

    那女孩只将唇一咬,不耐烦道:“什么猪老先生,还猫老先生,狗老先生呢,没有没有!”

    李明毅气急:“你这姑娘怎地这般无礼,简直……”

    然就在此时,屋子里却突然走出来个人来,却是披头散发,衣如破布,蓬头垢面几乎认不出来脸来,眯着眼睛气呼呼地喊道:“吵甚吵甚,连个好觉都不能让人睡咧?”

    那小姑娘却是回了头,朝他道:“臭老头,门外来了一群人,围在门口不肯走,要偷草药咧?”

    那老头一听,眼睛霍地便睁开了,随手抓了一把石头几步小跑上前来:“谁要偷草药?谁也偷草药?”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心下皆惑,又不好开口。

    只王大夫站在原地呆立片刻,直直盯着那人辨认许久,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叫道:“师……弟?”

    那老头闻声也愣了,停了脚下步子,只隔着栅栏打量王大夫,却说不出话来。

    不想他身旁的小姑娘却朝他厉声喝道:“臭老头,你又忘了穿鞋子。下回再敢打赤脚出门,踩了脏东西害了疮看我给不给你治?”

    那老头一听,也顾不上再看其他人,忙朝女孩摇手不迭:“不气,不气。我穿的,我穿的!”

    说完,便急急转身回屋穿鞋去了。

    那小姑娘望着他叹了一口气,又朝众人道:“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冯渊顿了顿,徐徐道:“姑娘,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事来寻你爹的。我等从金陵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请朱老下山传授药草种植之法。”

    “对啊对啊。”李明毅忙点头,又看着王大夫道,“而且我师傅还是你爹爹的师哥呢,也就是你师伯,你一个晚辈,怎能将师伯拒之门外?”

    小姑娘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叫你们走就快走呗,啰嗦什么?”

    李明毅正欲驳她,不想却听里面传来一阵咳嗽,接着那老头又从里面出了来,却已换了衣裳束了发,也已洗净了面目,虽容色憔悴,然面目却甚慈和,只听他道:“阿绣,放他们进来。”

    那个被唤阿绣的姑娘猛一回头,眼神蓦地亮了:“臭老头,你醒了!”

    老者点点头,又朝屋外拱了拱手:“各位见笑了。”

    茅屋窄小,只王大夫和冯渊入屋与他相谈去了,剩下的人都在外头帮着阿绣整理药田。

    李明毅看她将角落里一株长势茂盛的虚莱子几下剪得精光,心疼得直叫唤:“哎哎,你在作甚?你可知,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药本,其叶有明目静心之效,你竟然全剪了?”

    阿绣白他一眼:“你晓得什么,这是臭老头教我的,不服气找他说去?”

    李明毅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扭了头不再理她。

    英莲因趁机问道:“阿绣姑娘,你方才说你不是朱老的女儿。那他是你什么人?”

    阿绣撇撇嘴:“什么人也不是啊。他是我在路边捡来的。”

    众人一听,皆是咋舌。

    英莲笑问:“这话这么说?”

    阿绣道:“我原不是这里的人。有一年我老家发大水,死的死,散的散,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了。我一路漂泊,后来就碰上这糟老头,他也不知道试吃了什么药昏死在路边没人管。我原是想偷他的钱袋的,谁知才一碰他他就醒了,还跟我要水喝。我给了他水,他就让我跟着他,后来就带我到这里了。”

    李明毅很是吃惊:“那师叔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阿绣瞪他一眼:“他这个人眼里除了草药什么都没有,遇到什么新鲜的就要搁在嘴里尝尝,多少毒药也就这么吃下去了。时间长了,不疯才怪呢!”

    原来如此,几个人心下都唏嘘不已。

    外面的正说着话,忽听里面一阵碎响。

    “糟糕,臭老头又发疯了!”阿绣忙皱眉起身,话音未落便往屋里跑,其他人自是也跟了上去。

    然还未进茅屋,便看见冯渊匆匆护了王大夫出来,身后更是飞出来一堆石子儿。

    “怎么了?”英莲上前问道。

    冯渊摇摇头:“无事,朱老先生犯病了,认不得我们。”

    何泉大惊:“如此的话,朱老还能和我们回金陵么?”

    “他既不愿,我又如何能勉强?”王老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们回吧。”

    冯渊自是应了,只领了众人下山,竟是一路无话。

    无功而返,一行人的情绪自然也都恹恹。

    “哎,金陵来的,你们等等!”快到山脚下时,不想身后却重响起呼唤声,众人回头,竟是阿绣一路飞奔而来。

    英莲忙道:“阿绣,你怎地来了?莫不是老先生改了主意?”

    阿绣急喘了几下,直摇头道:“糟老头最是固执的,如何会改主意?只他刚清醒了些,说好歹你们来了一场,不能叫你们空手回去,要我把这个给你们?”

    说着,竟从身后药篓子里舀出一本书来,续道:“糟老头平日有事无事就在上面写写画画,可惜有一回他犯了疯病,不认识了,就撕了几张当手纸用了。然他说,大抵都在里面了,应够你们用的!”

    王大夫狐疑着接过,翻看了一回,喜道:“此书是师弟这些年来的心得手札。凡他试种过的药草皆有记录,且方法独到,见解新奇,带回去好好研究,药园之困定能迎刃而解。”

    众人听了,也都欢喜:“如此,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阿绣,多谢你!”英莲上前拉了她一只手,又道:“只你们当真不随我们走么,朱老重病,你们隐居在此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阿绣摇摇头,无畏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满山都是臭老头的宝贝药草,他才舍不得走呢?既他不想走,我自然得陪着他喽!哪日他真的不在了,我还要给他送终不是?”

    王大夫闻言,望了一眼满山药草,心中也是遗憾:“他这一生,游历各处,就为的这些个东西。如今,他半日清醒半日疯癫,竟成了个药痴了!”

    此刻,却听李明毅忽道:“师傅既放心不下,不如让徒儿留在这山上吧,一来可帮着照顾师叔,二来这满山珍稀药草,皆是难得,明毅实在好奇……”

    不料那阿绣却险些将手摇断:“不成不成,糟老头可认生了。你若留下来,怕他要拿石头砸你两个月了!”

    李明毅忙道:“便是天天砸我也无事的。”

    那头王大夫思忖了一回,竟是应了:“也好,明毅你便留下来吧。”

    众人皆诧异。

    只听王大夫道:“一来,师弟一生心血皆在这山上,若无个人传承,着实可惜了;二来,他如今病成这副模样,阿绣好歹是个姑娘,许多地方总是不太方便,明毅留下来,也能有个照应。再者,我今日已替他诊过脉,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毒已入髓,最多也只能得几年的性命了,到时身后之事……”

    李明毅忙磕头道:“师傅放心,明毅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