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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一进大学门就申请了学生会的工作,除去想得到父母的嘉许的因素之外,齐云也想让自己有些进入社会之前的铺垫和历练。于是当学生会主席师兄将协助安排新生联谊会的任务交给她时,她乐得不禁对学生会主席师兄啪一声立正行李:“Yes!Sir!坚决不辱使命!Sir!”

    齐云言出必践。从领下任务开始,她整天忙忙碌碌,大到确认场地、拟定邀请的校级领导名单、筹办奖品,小到写签到表,安排与会当天的小食饮料,多项任务齐头并进、她竟也干得有条不紊。连卓美都惊讶无比地说和齐云认识这么多年,从没发现文净甜美的她身上竟然还有职场女精英的潜质!齐云听了抿嘴一笑,继续投入工作。为了充分显示自己的才能,给学生会主席师兄一个良好的印象,齐云还特地组织本班同学排演了一出话剧《牛虻》,齐云自任剧本改编兼导演,她小孩子心性,幻想能在新生联谊会上一炮而红、让五湖四海的校友们都见识一下他们本地姑娘的实力和才华。

    《牛虻》是上世纪轰动中国的外国经典文学名著,既集合亲情、爱情、背叛、枪战、私生子等火爆刺激的元素、又因为革命的加入而显得崇高而不庸俗,所以一向是大学生改编话剧作品之当仁不让的首选。由于原著小说中蕴含的感情跌宕起伏、撕心裂肺,齐云写作剧本时也被感染,不由得入了戏,简直是有点疯魔地一心想要搞好这部话剧。

    她在宿舍里缠着卓美要她配合自己演出话剧最后一段,也是全剧最精彩的高潮段落——牛虻在枪声中倒下,神父蒙泰尼里心力交瘁地倒在亲生儿子的血泊中。这时,灯光暗去,卓美扮演的琼玛从侧幕款款走出,遥望着已经化作灵魂的牛虻。而齐云就扮演牛虻,在离去之前向心爱的姑娘留下她最后告白:

    “我爱你!从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时,我就爱你,直至如今……再见了,我亲爱的人儿,无论我活着还是死去,我都是一只快乐的牛虻……”

    齐云十分动情,一番话讲得声情并茂、荡气回肠。卓美被她的认真逗得忍俊不禁,台词说完,齐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卓美说:“剧本写得倒不错,想好牛虻谁来演了吗?”

    齐云写剧本咬着写剧本的笔头。是呀,谁能将热情、浪漫、勇敢、同时又天真而脆弱的意大利青年亚瑟演得活灵活现呢?她的脑中连着出现了班上几位男同学,又都觉得不太够格,正皱眉思索着,卓美期期艾艾地说:

    “本来,倒是可以找陆忧的……”

    “陆忧!”齐云跳起来。陆忧的形象迅速和她脑海中牛虻的形象重合。陆忧身上不知为何也有股勇敢、忧伤及纠结的气质,正好符合原著小说中对人物的设定。而且他的外形好那就不用说了,用韩小伶的话说就是“明明国家级贫困县的农家孩子,却偏偏长了一张港台偶像明星的面孔,真是怪哉!”

    可是想起陆忧的性格,齐云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头绪的脑袋不禁又大起来。陆忧从刚入校到现在,几个月来大概没少勤学苦练,方言口音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但是他太不爱说话,尤其不爱和女生说话,简直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连上大课挑座位都专挑没有女生的一方角落。这种习性简直让班上一帮垂涎于他“男色”的花痴女们恨得牙根痒痒。想到要到这尊千年冰雕面前去碰钉子,齐云心里也有点怯怯的,不禁没来由地埋怨卓美:

    “你呀,就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早先不是说要搞掂他么?嘿,他要是当了你的男朋友,整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今天还用犯这个难?”

    卓美嘿嘿直笑:“你以为我不想呀。”

    没辙,齐云还是不得不自己出面找陆忧。她先找到了他的宿舍,宿舍的同学告诉她:陆忧打开水去了。于是齐云沿着从男生宿舍到开水房必经的一条路走着,没走两步就看到陆忧迎面走来,他拎着两瓶开水,穿一件颜色介于芥黄和咖啡色之间的涤棉外套,在略微有点萧瑟的秋风中像棵金黄挺拨的小银杏树。

    齐云在路边双手并拢站好,先给脸上挂了一个甜美无敌老少通吃的必杀微笑。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就要在江湖人称难搞的陆忧身上验证一下。

    “陆忧同学,你好。”

    陆忧停下来,表情有点困惑,但脸色也不算难瞧,甚至还有点友好。

    “齐云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是这样的,”齐云不失时机地把手里自己写的《牛虻》剧本往陆忧怀里塞,陆忧只得放下水瓶,双手接过齐云的剧本,看了看标题,又翻了最前面的几页。

    “这次新生联谊会,我们班也要出个节目,所以我就想请你演我这部话剧的主角!”齐云故意把“主角”两个字咬得很重,而且为了能尽快说服陆忧,齐云的语气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讨好。

    “亚瑟?我不行,对不起。”陆忧连连摇头。把手里的剧本想要还给齐云,可是齐云不接,只眨巴着大眼睛问:

    “为什么不行?”

    陆忧无奈地说:“为什么,不是很明显嘛。我的普通话不好。”

    “可是……”齐云嘀咕:“现在已经好多了啊!”

    “平时听听是还可以。但是如果出演话剧,特别是出演这种感情激烈澎湃、有大段台词的角色,我肯定不行。”

    听着陆忧语气那样坚决,齐云又生气又沮丧,但还是接着劝道:

    “不行,就反复练呗。”

    “对不起,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陆忧把剧本塞到齐云怀里,也不管齐云接好了没有,就拎起两个水瓶,准备走自己的路了。

    “哎,你别走……”

    齐云急了,伸手去拉陆忧,于是那本被小活页夹夹着的剧本就从齐云怀里掉到了地上,齐云顾不上捡剧本,径自拉着陆忧的衣袖,用一种近乎质问的口吻说:

    “学校组织的活动你没时间、那你的时间都用来干吗?新生联谊会上每个班都要展示才艺,我不夸张地说,这个节目就是咱班的脸!你做为咱班的一份子,不给咱班长脸的事你做得出来吗?”

    陆忧稍微犹豫了一下。齐云不禁面有得色,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的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任他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愁不化为绕指柔。可她才得意没有几秒钟,陆忧就悠悠地开了口:

    “新生联谊会,我可以报一个节目。但演话剧真的不行。”

    齐云下意识地问:“你要报什么节目?”

    陆忧低下头,握着手中的手瓶把手,似乎是鼓了鼓勇气才说:

    “我表演吹奏葫芦丝行吗?”

    “啊?……”齐云差点没背过气去。葫芦丝独奏?彩云追月还是二泉映月?只要一想到想前这位本来将由他安排演意大利革命青年亚瑟的男生,穿着民族风味浓郁的服装吹着“乡村古典风”的曲子的情形,就真让齐云气闷抓狂。齐云一向联想力丰富,此时已经自行脑补到同年级外班的同学将在陆忧一曲葫芦丝终了后如何满场愕然外加窃笑……真要这样,以后她们全班同学的脸都得折起来收书包里了。

    “什么什么?葫芦丝?亏你想得出来!”齐云花容变色,口气忍不住冲起来:“真不敢相信!你放着英国名著的男主角不演、吹什么葫芦丝?”

    陆忧低头不语,好像在思索些什么,又像在极力隐忍着一些东西。齐云还在悻悻地抱怨:“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

    陆忧突然抬起头,脸色是一览无余的倔强,他低低地说:

    “嫌葫芦丝土是吧?我这人本来就土。你接受不了我的节目,那我不演了便是。”

    说完,陆忧就拎着两瓶开水,像绕开一个挡路的电线杆子那样绕开齐云,大步向前走去。齐云的手指无意中还拉着陆忧的衣袖,陆忧猛地挪动身体,带得齐云一个踉跄,吓得齐云赶紧松手、身体前仆,才算没有当众摔跤那么惨。正惊魂未定,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妖风,地下的剧本活页夹散了,当即被风带得打起旋儿来,眼瞅着剧本就要“GoneWithTheWind”,慌得齐云急忙抢救,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齐云一脚踏在剧本上,结果剧本飞是没飞走,待齐云捡起它来,它的封面上被踏上了一个大大的、还带着花纹的球鞋底印儿。

    齐云大怒,这都怪陆忧那家伙!而更可恶的是,当齐云捡起剧本,发现陆忧已经拎着两瓶水走出很远,就快要到教学楼拐角了,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对于齐云差点摔倒这事既无歉疚,也没有帮助齐云抢救差点随风而逝的剧本。虽然这一切可能都是由于他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见背后的情景,可是齐云还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忧的背影,跺着脚喊:

    “你……你藐视班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