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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有挂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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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餐饭吃得和乐融融,酒足饭饱,又说了会话,勤太嫔身边的人来请十七,落颜则嚷着许久未回,要去寻年贵妃说话。

    将二人送走,十三坐了会,也打算告辞,若鹓一路将人送出凤音阁外,道:“三哥那边已然来信,那位白大夫外出游历,一时半会寻不到人,不过三哥已然派人去寻了,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你的腿近来可还好?今年冬天格外冷,可还受得住?”

    “你每月都差人送暖膝贴过来,我怎么会不好?”见若鹓仍是紧张兮兮的,十三笑着轻拍了拍若鹓的头,道,“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系着暖膝贴还会不好,那我这身子骨也太不顶用了。”

    见十三言辞恳切,若鹓心里却拿不准他话里安慰自己的成分有多少,抿着唇,到底开口道:“你若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太医说,政务也不要操心太多,身子养好了,有的是时间让你去操劳,不必急在一时。”

    “晓得了,你这丫头到底是当额娘的人了,唠叨的本事日益见长。”十三笑言。

    若鹓哼了他一声,将十三送了出去。

    晚间同胤禛讲起来,若鹓抱怨他给了十三太多公事,令十三不能专心养病。胤禛则抱怨她专挑了他忙得团团转之时请客,害得他好吃的没吃到,反倒被拐走了左膀右臂,令他忙得不可开交。

    这场嘴仗自然没能持续太久,皇帝大人发挥了他在若鹓面前一贯的伎俩——以吻封缄,闱帐中见真章。

    “姑姑,这是观音保托我带给姑姑的信。”第二日落颜独自来寻若鹓,将信递与若鹓道。

    若鹓放下手中盛着糖水的青瓷碗,接过信笺,展开来细细瞧了一会,才收起信,同落颜笑道:“大半年未见,观音保的汉字倒是长进了不少。”

    “可不是,姑姑不知道,我同他在一起时本是说蒙语,我也是一番好意,谁知他却偏不肯,定要我同他说汉话,这人,认准了一件事,便执拗得很。”落颜噘嘴道。

    若鹓却道:“事情上执拗,不知道他认准了一个人,可也是这般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落颜被若鹓这话唬了一跳,慌忙向若鹓看去,只见若鹓神色揶揄,也不知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口中支吾道:“姑姑在说什么?颜儿听不大懂。”

    “不懂?”若鹓挑眉,随即自信封中取出条狼牙项链,拿在手里摆弄,“可惜了观音保那孩子,连这信物都送出手了,偏就有人不懂他的心意。也罢,既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狼牙项链,我便原样给他送回去吧。”若鹓作势将项链塞回信封之中,一副要差人送走的样子。

    落颜一把将信封抢了过去,按在胸口,那样子,分明怕被人抢走。

    “怎么?这是观音保交与姑姑之物,颜儿却要夺走?”若鹓面作惊诧,道。

    “姑姑~”落颜娇哼了一声,才开口道,“姑姑怎么也学会了打趣人。”

    若鹓这才转嗔为喜,道:“我瞧你们一对小儿女,就知早晚是要走到一起去的,本想着该是你这活泼性子的丫头先开口,哪知倒是观音保那孩子先开窍了。昔日里瞧他沉默内敛似的,这娶媳妇的事情上,倒是丝毫不含糊。”

    “数月不见姑姑,姑姑哪里学的这般爱打趣人,姑姑变坏了。”落颜噘嘴,面颊上的红晕却是好半晌也不见褪去。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平日里再开朗活泼,碰上了情事也娇羞了起来。

    若鹓没再调笑落颜,拉过落颜的手,缓声道:“姑姑不打趣我们颜儿了,只是姑姑虽瞧得出你的心意,却还是不免要问上一句,你心里可认定了他?你可知他对你是否一心一意?你若嫁去那边,婚后的日子可都有思量明白?”

    落颜见若鹓正色,也不免收了收表情,眸色羞喜地睇着若鹓,小声道:“姑姑,颜儿喜欢他,他也喜欢颜儿。颜儿没遇见他之前,本想学姑姑做个逍遥格格,可颜儿偏偏遇上了他,既是喜欢上了,颜儿便也不想逃开。”

    若鹓抿了抿唇,心内感慨,这一点上,颜儿不像自己,自己在感情上总是被动的接受或是逃避,而颜儿,要比自己勇敢得多。

    “既是如此,那就好好儿和他在一起。”若鹓取过信封,将里头的狼牙项链亲手给颜儿戴上,若鹓拈着那项链,喃喃道,“观音保在信中说,这狼牙是他八岁时猎的第一匹公狼口中所得,他佩戴多年,你也好生戴着吧。再者,你既然应下,那可要姑姑代你回送些什么过去?”

    落颜未有一丝犹豫,从衣领中抽出一根红绳,那上头坠着一颗琉璃珠。若鹓见了,有一瞬的恍惚,随即调整过来。

    “姑姑,这是颜儿的额娘留给颜儿的,颜儿自小就一直戴着。”落颜将琉璃珠递给若鹓,哼道,“这次回京之前,我与他道别,本就是要送给他的,谁知他倒是学会了汉人的一套礼法,说必得要家中长辈恩准,他正式提了亲才可以,这样私下里的便是私定终身,是要坏了我的名声的,死活不肯收。”

    若鹓闻言失笑,边摇头边感慨,这观音保一个地道的蒙古男子,竟是如此讲究起来,也不知自己当初教他识汉字可对。

    “那姑姑便替你回礼了。”若鹓将珠子收好,递与身后的月琴好生保管,打算回头修书一封,一并寄回。

    “姑姑……”这事了了,落颜不知怎的,又突然扭捏起来。

    “怎么了?”若鹓不明所以,道。

    “姑姑,皇阿玛那边……”落颜话至于此,不须她明言,若鹓也知她的意思。

    “你皇阿玛那边,姑姑去说。”

    “谢谢姑姑。”听见这话,落颜才放下心来,雀跃着扑进若鹓怀里。

    拍着落颜的背,若鹓笑道:“快起来吧,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爱撒娇。”

    落颜笑着直起身道:“颜儿还未嫁呢,姑姑就开始嫌弃颜儿吵闹了么?”

    “真是嘴上不饶人的小丫头!”若鹓捏着落颜的脸颊,咬牙道。

    两人笑闹了一阵,落颜忽而整了整面色,道:“姑姑,听闻当初姑姑才送我离开不久,便与皇阿玛起了争执,还被皇阿玛禁了足,这次回来虽见姑姑与皇阿玛和好如初,可颜儿心里还有些不大放心,姑姑没事吧?”

    若鹓不想落颜会问起此事,不由有些愣神,随即柔声道:“姑姑这不是好好儿地在颜儿面前?又怎么会有事?颜儿不必挂心。”

    落颜低垂了头,小声道:“八叔、九叔、十叔同十四叔待颜儿也是极好的,颜儿虽敬重皇阿玛,可瞧着八叔他们受罪,颜儿心里头也不大好受,姑姑,皇阿玛会放过八叔他们吗?”

    若鹓沉默,她也不知道,不,她知道,他不会,待稳定了青海,处理了年羹尧与隆科多,便是轮到八爷党了,他会给八爷、九爷改名,削爵,圈禁,除玉牒,而十爷同十四爷则被圈禁直到乾隆登基。

    “姑姑……”见若鹓沉默,落颜怯怯地开口,而后轻声喟叹,“若是当初,八叔他们不曾争夺皇位便好了。”

    被落颜唤过神来,若鹓赶忙眨了眨眼,扯出个笑脸,道:“往后的事,姑姑也不知晓,姑姑也希望你八叔他们能得善终,只是男儿有男儿的胸怀与抱负,就算知道落得如今下场,恐怕回到当初,他们也是会义无返顾的。”若鹓轻轻顺着落颜的鬓发,“人活一遭,不过短短十数载,有些人碌碌一生,平淡终老,我们并不能说这样的活法便是不对,可姑姑想,若这一辈子都不曾起过念头,不曾为之搏上一搏,那这人生也未免索然无味了些。”

    “那姑姑呢?姑姑可有起过什么念想?”落颜歪着头,杏儿般的眼直勾勾盯着若鹓。

    “那颜儿呢?颜儿的念想是什么?”若鹓不答反问,果然落颜不再追问,直起身子,凝眉细思起来。

    “姑姑,颜儿的念想……颜儿的念想便是什么时候可以唤姑姑一声‘额娘’。”

    若鹓的笑意冻结在唇边,她慢慢眨了眼,像是电影中慢动作的镜头,好半晌,才轻吐出一个字来:“你……”

    “姑姑,姑姑待颜儿最好,颜儿自小不受额娘喜欢,颜儿也想有个疼颜儿的额娘在身边。”落颜的话,令若鹓吊起来的心又缓缓落下,颜儿,原是不知情的啊……

    “颜儿这样好的女儿,姑姑求之不得呢!”若鹓将落颜拥进怀里,眸色幽远。

    送走了落颜,若鹓坐回桌边,久久未曾言语,回想着方才的对话,一颗心便又“噗通噗通”跳快了起来。她不是没想过将实情告知落颜,可这内情曲折繁杂,她不知道颜儿可能明白,明白后又可能理解,现在这种局面她已经非常满足,她生怕在告知了颜儿实情后,反倒将颜儿推远。颜儿是那么聪慧又敏感的孩子,她的成长中虽有康熙的疼宠,有众叔伯的爱护,可到底在父爱母爱之上,却是有缺失的,至少那是颜儿一直认定的阿玛额娘。颜儿开朗,虽在她面前从不提起,可若鹓可以想象落颜的失落,否则也不会有方才想要认自己做她额娘的念头了吧。

    若鹓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霎时灌进一阵凉意,也令她的脑中清醒了许多。方才落颜问她,她可曾有过什么念想,那时她没有回答,并不是她不曾有过念想,怎么会没有念想呢?人,都有七情六欲,欲望,便是与生俱来的。

    她的念想,她的念想啊,来到这里,她的第一个念想,便是他。她想要时时见他,想要与他说话,想要抱着他,想要……亲他。她不信一见钟情,可偏偏栽在他身上,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也不是没有逃避过,可最终她还是认栽了。他就是她的念想啊,因为对他起了念头,才会有后来的那些思念、欢喜、酸楚、失落……也才会,有了颜儿。

    拨弄了两下一旁案子上摆着的花枝,这花枝瞧着淡雅,也不知是叫个什么名儿的,若是紫苏还在,定是能说出个名堂来的,紫苏……

    想起紫苏,若鹓顿时没了兴致。若说杜鹃的死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疤,那么紫苏的离去便是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杜鹃出事时她尚且可以发泄心中的哀恸,可当紫苏出事时,她沉默了,她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或许真的是她命格特殊,才为身边人引得灾祸。

    当年事情匆忙,她又因一时受了打击而昏厥过去,期间发生的事情她都是事后从云澈口中得知的。虽说众人都道紫苏已殁,可她没瞧上一眼,总也不甘心,她想不明白,宫门是康熙封的,即便那时康熙对她失望对她下了狠心,却也不至于令那守宫的侍卫下那般狠手。她也曾多次询问云澈,甚至是阿颜小福子几人,可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但她心里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若心中焦躁,一时引得情绪波动,若鹓忽觉小腹隐隐作痛,本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了,却不想,那痛楚来得蹊跷,只不过片刻,便已令她冷汗涔涔。

    “来……来人……”若鹓疼得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按着小腹,想要向床榻走去,三两步便已是痛得摔倒在地上。

    候在外间的花舒、月琴和香今闻听屋中有响动,不放心地进屋查看,见此情景,皆是吓了一跳。花舒一边吩咐了月琴去请太医,一边同香今忙不迭上前,一齐将若鹓扶到床上躺下。

    “格格,格格这是怎么了?都有哪里不舒服?”将被子同若鹓盖好,花舒急急问道。

    香今拧了帕子上前替若鹓擦汗。若鹓已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在床上打着滚,被子没多会便被掀到一边,床单也是一片凌乱。

    香今忙要将薄被再给若鹓盖上,瞧见若鹓身下,不由僵了动作。

    “姑……姑姑,您看,那是……血?!”香今变了脸色,同花舒对望,花舒也因眼下的情况白了一张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