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重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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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燃烧的黑色球体悄然攀上预定的轨迹，那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圆形。
湮灭转轮，时隔千年之后重现大陆，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已经无人记得。
黑夜里的呼吸声如此真切地落到凯恩的耳朵里，少年紧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汗水缓缓地淌过太阳穴，一路向下，他知道那是咸湿的味道。
脑海里一片乱哄哄，好多个声音从不同的角落里同时响起，大声地吵闹着响彻他的世界。
有人说，好痛，好痛啊。
有人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还有人嘶吼着咆哮，仿佛在拉扯凯恩意识里几欲崩溃的那根弦。
杀光他们，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弟弟，你要坚持住。
弟弟，弟弟，我们要活下去。
漫天的烈焰在燃烧，他感觉他的灵魂也被点燃。
入眼处一片灼人的血红，粘粘稠稠的。冲天的火光里他被人紧紧攥住胳膊，两个人没命地往前冲。
伏倒在地上的，是一具又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裸露在外的胸腔与白花花的肋骨，沾满大片鲜血。肠子和奇怪的混合物纠缠交织，很多尸体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刀剑。
只是这武器，连同刀锋上犹存的鲜血，都被漫天的火光照的明暗不定，好像是地狱中恶魔的眼睛，邪恶地逼视着在火海中逃亡的两人。
凯恩看不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一瘸一拐地随着步伐奔跑，低下头却看见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长的铁剑。
剑身上鲜血遍布，刺鼻腥甜的味道与燃烧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少年的头有些昏沉沉的。
想要生存，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逃，是吗？
这样的命运，该有多卑微？
他想不通，心脏却跳动得越来越快，到最后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搅得自己不能静下心来思考。
前面的身影依旧拉着他的手，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躲避飞溅过来的火星，跨过一动不动的尸体。
凯恩眯着眼仔细去看那道身影，眼前越来越模糊。
嘶砺的说话声突然响起在他的耳畔，那么清晰，仿佛周围的其他声音刹那间全部消失了。
他听见那声音清清楚楚的，直扎进心里。
弟弟，你才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不要伤心。
你，也一定会再记得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撞击耳膜，哭喊声，利器穿透肉体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静得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无尽的黑暗再次涌来，温柔地包裹住少年的身体。
凯恩知道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在那场不知何时开始的幻觉中。
心跳声扑通，扑通。
钟表声滴答，滴答。
交织着，奏出一首绝望的乐曲，在他心灵深处轻轻回响。
是的……
是的。
哥哥啊……凯萨尔，我的哥哥……
作为计划的失败品之一，你却险而又险地逃出教团，从此摆脱掉本该以死亡结束的命运……
既然离开，就该走得远远的啊……
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让自己走入这场噩梦中。
黑暗教团每隔十年都会从全国，乃至整个大陆的各个地方，秘密挑选出对黑暗气息的承受度最高的孩子，统一送往总部，进行培训。
贝伦多会亲自把每一个孩子培训成能够完美接纳高精纯度黑暗气息的身体，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日子里，将这些孩子围困到一个特殊的场地。
场地内部含带的黑暗神意志会激发这些受训者心灵深处的嗜杀与狂躁，只有杀光其他所有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走出这里的机会。
然而在他走出去后，等待他的是清洗记忆，并重新引导——为之伪造了一份普通的童年记忆后使其苏醒，然后……
然后，只需等待命定之日的来临，这个作为容纳黑暗之神重临大陆的完美容器，将会在那一天献上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为黑暗神打造的完整计划，为了伟大神祗的降临，这么多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而凯恩，就是这个计划的最终牺牲品——被量身打造的，最完美的容器。
当沉寂了许久的夜幕中，那个无比高大的人形黑影缓缓凝聚时，贝伦多原本挺直的背脊深深地伏了下去，战栗着把整个上半身伏倒在地上。
团长身后的百名成员同样效仿。
风低低地掠过土地，掠过几百个颤抖的身躯，掠过茂密的灌木丛和丛后站立不动的人影。
男人的面罩颜色与周围的夜色几乎形成一体，面罩之后的双眼深沉地盯着前方的夜空中，那个巨大的身影。
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于天上的威压。
凯恩颤抖着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刚刚重获新生一样——那段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强横地霸占掉他原本的童年记忆。
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听多了床头故事后，满怀希望地把故事中所有的虚构人物全部幻想成真实存在的，并且信以为真了多年。
在很久以后终于有人站出来告诉她，你以为的那些，都是假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又好像是筹划很久的美好生活被人一把否决，新出炉的等了很久的热面包里面是一条熟透的青虫，相恋多年的好姑娘最后发现搞错了她的性别。
强烈落差带来的感觉让凯恩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对教团的依恋信任，在认识圣女之后慢慢生出的对未来的期待……包括对她的那份不清不楚的情感，现在看来还有什么用。
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凯恩咬着牙，狠命的一拳砸在栏杆上，木屑纷飞。
手臂被人一把抱住。
他这才看见圣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迎上她的目光后就立刻听见尤希娅的低声埋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可是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要这样子……”
少女的面庞在黑夜里依旧清丽美好，担忧之色让他暴躁的心也不知不觉软了下去，看样子尤希娅应该是在一边站了很久，他自己深陷在回忆里居然没有注意到。
“你回去吧，身体不好早些休息。”
凯恩哑声说。
“可是……”尤希娅不放心地看了他依然紧握的拳头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窗外。
“我睡不着……我担心……”
凯恩伸出手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话，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顶，话语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七颗燃烧的黑色球体悄然攀上预定的轨迹，那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圆形。
湮灭转轮，时隔千年之后重现大陆，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已经无人记得。
黑夜里的呼吸声如此真切地落到凯恩的耳朵里，少年紧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汗水缓缓地淌过太阳穴，一路向下，他知道那是咸湿的味道。
脑海里一片乱哄哄，好多个声音从不同的角落里同时响起，大声地吵闹着响彻他的世界。
有人说，好痛，好痛啊。
有人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还有人嘶吼着咆哮，仿佛在拉扯凯恩意识里几欲崩溃的那根弦。
杀光他们，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弟弟，你要坚持住。
弟弟，弟弟，我们要活下去。
漫天的烈焰在燃烧，他感觉他的灵魂也被点燃。
入眼处一片灼人的血红，粘粘稠稠的。冲天的火光里他被人紧紧攥住胳膊，两个人没命地往前冲。
伏倒在地上的，是一具又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裸露在外的胸腔与白花花的肋骨，沾满大片鲜血。肠子和奇怪的混合物纠缠交织，很多尸体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刀剑。
只是这武器，连同刀锋上犹存的鲜血，都被漫天的火光照的明暗不定，好像是地狱中恶魔的眼睛，邪恶地逼视着在火海中逃亡的两人。
凯恩看不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一瘸一拐地随着步伐奔跑，低下头却看见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长的铁剑。
剑身上鲜血遍布，刺鼻腥甜的味道与燃烧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少年的头有些昏沉沉的。
想要生存，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逃，是吗？
这样的命运，该有多卑微？
他想不通，心脏却跳动得越来越快，到最后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搅得自己不能静下心来思考。
前面的身影依旧拉着他的手，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躲避飞溅过来的火星，跨过一动不动的尸体。
凯恩眯着眼仔细去看那道身影，眼前越来越模糊。
嘶砺的说话声突然响起在他的耳畔，那么清晰，仿佛周围的其他声音刹那间全部消失了。
他听见那声音清清楚楚的，直扎进心里。
弟弟，你才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不要伤心。
你，也一定会再记得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撞击耳膜，哭喊声，利器穿透肉体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静得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无尽的黑暗再次涌来，温柔地包裹住少年的身体。
凯恩知道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在那场不知何时开始的幻觉中。
心跳声扑通，扑通。
钟表声滴答，滴答。
交织着，奏出一首绝望的乐曲，在他心灵深处轻轻回响。
是的……
是的。
哥哥啊……凯萨尔，我的哥哥……
作为计划的失败品之一，你却险而又险地逃出教团，从此摆脱掉本该以死亡结束的命运……
既然离开，就该走得远远的啊……
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让自己走入这场噩梦中。
黑暗教团每隔十年都会从全国，乃至整个大陆的各个地方，秘密挑选出对黑暗气息的承受度最高的孩子，统一送往总部，进行培训。
贝伦多会亲自把每一个孩子培训成能够完美接纳高精纯度黑暗气息的身体，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日子里，将这些孩子围困到一个特殊的场地。
场地内部含带的黑暗神意志会激发这些受训者心灵深处的嗜杀与狂躁，只有杀光其他所有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走出这里的机会。
然而在他走出去后，等待他的是清洗记忆，并重新引导——为之伪造了一份普通的童年记忆后使其苏醒，然后……
然后，只需等待命定之日的来临，这个作为容纳黑暗之神重临大陆的完美容器，将会在那一天献上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为黑暗神打造的完整计划，为了伟大神祗的降临，这么多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而凯恩，就是这个计划的最终牺牲品——被量身打造的，最完美的容器。
当沉寂了许久的夜幕中，那个无比高大的人形黑影缓缓凝聚时，贝伦多原本挺直的背脊深深地伏了下去，战栗着把整个上半身伏倒在地上。
团长身后的百名成员同样效仿。
风低低地掠过土地，掠过几百个颤抖的身躯，掠过茂密的灌木丛和丛后站立不动的人影。
男人的面罩颜色与周围的夜色几乎形成一体，面罩之后的双眼深沉地盯着前方的夜空中，那个巨大的身影。
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于天上的威压。
凯恩颤抖着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刚刚重获新生一样——那段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强横地霸占掉他原本的童年记忆。
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听多了床头故事后，满怀希望地把故事中所有的虚构人物全部幻想成真实存在的，并且信以为真了多年。
在很久以后终于有人站出来告诉她，你以为的那些，都是假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又好像是筹划很久的美好生活被人一把否决，新出炉的等了很久的热面包里面是一条熟透的青虫，相恋多年的好姑娘最后发现搞错了她的性别。
强烈落差带来的感觉让凯恩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对教团的依恋信任，在认识圣女之后慢慢生出的对未来的期待……包括对她的那份不清不楚的情感，现在看来还有什么用。
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凯恩咬着牙，狠命的一拳砸在栏杆上，木屑纷飞。
手臂被人一把抱住。
他这才看见圣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迎上她的目光后就立刻听见尤希娅的低声埋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可是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要这样子……”
少女的面庞在黑夜里依旧清丽美好，担忧之色让他暴躁的心也不知不觉软了下去，看样子尤希娅应该是在一边站了很久，他自己深陷在回忆里居然没有注意到。
“你回去吧，身体不好早些休息。”
凯恩哑声说。
“可是……”尤希娅不放心地看了他依然紧握的拳头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窗外。
“我睡不着……我担心……”
凯恩伸出手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话，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顶，话语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